千金煞——若水未央
时间:2020-03-23 09:37:18

  孟淮道:“因为政令走不出长安,彼时地方割据,皇帝已经没有了威慑力。”
  “对啊,岂止走不出长安,连未央宫都走不出。那些行之有效的政令都没有得到实施。”
  “公主说这个,是想要说政令并没有错,上位者也有苦恼,便是下面的人不听话?”
  “下面的人不听话,上位者也有责任。”秦嬗道,“我只是想告诉驸马,看事情切记愤世嫉俗,让一时的情绪牵着你的鼻子。”
  孟淮听完,低头想了想,道:“确实,我愤慨也是无用,还不如冷静下来,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扭转现状。”
  “驸马想通就好。”秦嬗喝了一杯茶,道:“可惜的是,我们才刚上任,能做实在太少。”
  “能做一些是一些。”孟淮思索片刻,道:“就我今日去看的那家书院并公主会去的寺庙,既然项蒙等人想做样子,便让他们一直做下去。”
  秦嬗道:“驸马有何办法,如何让他们一直做下去?”
  “只是…”孟淮有些踌躇,“还需公主帮忙。”
  秦嬗伸手,“你且说。”
  “也没什么,只不过让希望公主派人集结十来户人家,做几面锦旗送到公廨去。”
  “而且要敲锣打鼓,弄得街头巷尾人人皆知?”
  “正是。”孟淮道。
  秦嬗思考了须臾,道:“这还不够,之后驸马还需得签署表彰公文,抄送给其他郡县。立这几家为典型模范。”
  “让他们骑虎难下,硬着头皮也得做下去。”
  秦嬗挑眉,与孟淮对视一笑。
  这时,婢女们请二人去用晚膳,秦嬗披了件外袍与孟淮一起前往,走在回廊上的时候,秦嬗忽然想起一事,她边走边问,“驸马说从书院就直接回来了,仿佛时间不对吧?”
  孟淮脚步一滞,跟在身后着的下人纷纷停下来,秦嬗回头,见此如履薄冰的场景,不禁笑了,道:“不过随便问问,驸马不必紧张。”
  孟淮如何不紧张,他出了书院,确实去了其他地方,只是若是告诉了秦嬗,怕是家里又要闹翻天了。
  如此,孟淮想还是先压一压,等他将某些事情都弄清楚了,再告诉秦嬗也不迟。
  一顿饭吃的并不安稳,秦嬗觉得孟淮有什么事隐瞒自己,但又暂时没有证据,二人都心事重重。
  晚间洗漱完毕,秦嬗先回房了,她看着房里两张床,心想既然都有夫妻之实了那便无须矫情。
  故而趁着孟淮还在沐浴,叫了几个小太监过来,指着孟淮平日睡得那张榻,道:“搬到客房去吧。”
  几人你看看我看看你,琢磨着公主和驸马不才如胶似漆的,晚饭时就不说话了,眼下又是闹哪出?不光分床,还要分家了?
  虽有疑虑,但主子的事下人怎好多嘴,一个个答了句是,闷不吭声把榻往外面抬。
  就在这会,孟淮回房了,见到这场景也着实摸不着头脑,想不通哪里惹公主生气了。
  繁星和如如等人听信前来,一堆人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而后齐齐看着秦嬗。
  秦嬗捧一本地方志正看着,不经意间抬头瞅见这些人的表情,疑惑问,“怎么了?”
  孟淮拱手问道:“公主,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了?惹您生气了。”
  秦嬗茫然,“并没有啊。”
  “那这是…”
  孟淮指着干得热火朝天的小太监,秦嬗道:“跟你没关系,进来吧。”
  孟淮走进去,秦嬗将门关起来,底下人尤其是如如这帮爱传闲话的,还跟小鸭子一样抻着脖子往里面瞧。
  秦嬗咳嗽一声,众人纷纷低下头去,秦嬗嘱咐繁星,“府里那几个眼线,你都盯住了,什么能让他们知道,什么不能让他们知道,都要分明。”
  “放心吧公主,”繁星使劲点头,“我心里有数。”
  事情交给繁星,秦嬗还算有底,房门关好后,回身见孟淮站在房中。
  少了一张榻,房间显得空荡荡,孟淮背脊僵直,有些手足无措。
  秦嬗心想难道昨夜不是很美好,所以孟淮不愿意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腰身和脸蛋,不说倾国倾城,也是大美人了,况从没听下人说过她会耍酒疯,就算喝醉了也一样规规矩矩,口齿清晰。
  那他这样是作甚,秦嬗打眼瞧着,感觉好像她是个欲求不满的妇人,要祸害年轻郎君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真的很想要公主霸王硬上弓,但后来又想,驸马还小,我要忍(真的忍不了啊,哭—
 
  ☆、捉拿
 
  秦嬗道:“驸马不要多想, 我只是觉得既然我们有了夫妻之实,就不再需要分床睡了。”
  “什么?”孟淮怪叫一声。
  秦嬗回身,只见孟淮表情怪异, 她皱眉道:“你怎么了?”
  “不, 不是, ”孟淮疾步走到秦嬗跟前,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公, 公主, 我们没有…”
  “没有什么?”秦嬗坐在榻上, 她此时已经洗尽铅华, 不着一丝粉黛,青丝柔顺的搭在肩上, 抬起脸疑惑看着孟淮。
  孟淮如晴天霹雳,否认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可秦嬗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反而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记错了。
  他努力回想当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 反复确定二人至始至终没有坦诚相对。
  孟淮顿觉口舌发干,不知道如何解释,秦嬗必定是误会了,但如果直接说出来, 又怕拂了公主的面子,于是他站在原地踟蹰不决。
  秦嬗见他这般为难,道:“驸马这是做什么, 即便我有哪里不好,毕竟我是女人,得利的你们男人,你不要搞得好似我逼你上刑一般。”
  “不是,不是公主的问题,是我不好。”孟淮百口莫辩,一时之间实在不懂如何解释,干脆一跺脚说了句“我还是客房睡吧”,说完便逃似的离开了。
  留下满脸疑问的秦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这是怎么了?按道理来说,孟淮正值春心初萌的时候,对那事该是期盼和向往的,怎么到孟淮这里如遇蛇蝎。
  秦嬗暗忖半日,忽而想到一个可能,该不会是孟淮,他不太行吧。
  这个念头刚起,秦嬗便将其立马打消了,回想起前世,说孟淮不行,那世间怕没有行的男人了。
  秦嬗思来想去,还是叫繁星进来,吩咐她:这几日去跟一跟驸马,看他散班之后都会去哪里。
  繁星点头称是,眼睛不住的瞄房内环境,心不在焉的,末了,悄声问秦嬗,“公主,您与驸马又吵架了?”
  没有比这会的秦嬗更委屈的人,她却懒怠解释了,摆摆手道:“算是吧。你大可将此事散布与其他人听,反正吴王和项蒙肯定是想要用我和驸马的关系做文章的。”
  #
  一连几日,秦嬗都与本地几位官家夫人在一起,或是烧香礼佛,或是慈济灾民,做的都是极其符合身份的善事,城中风尚一时甚好。
  项蒙某日登门拜访,将近期的事告知吴王,在他看来,驸马毕竟年纪小,很是好把控,等再做一段时期的样子便可收住了。
  项蒙吹了吹手中的茶碗,细细品茗一番,而后笑道:“之前我还担忧新任太守会打乱本地长久以来的局面,现在看来真是我杞人忧天了。”
  他道:“只是为了做些面子和样子,我也已然花费了许多钱财和精神。”
  吴王听完瞥了项蒙一眼,后者被这眼神看得一激灵,从座位上慌忙站起来听训。
  吴王将喂鱼的鱼粮捧在手里,一面洒向水中,一面道:“人道什么叫目光短浅,你们便是目光短浅。我平日告诫你们不要太贪婪,亦莫太张扬,现看看弋阳四个县城里的地方官都是你项氏的亲族,你以为公主和驸马是傻子吗?”
  “这…”项蒙道:“这…他们也不一定知道啊!”
  “怎么不知道!”吴王喝道:“我的眼线已经得了消息,宜春那丫头早将弋阳地界宗族乡党查了个底朝天,族谱都给你排好了。”
  “这,”项蒙双手拢在袖中,垂头道:“这也说明不了什么,自古以来门阀掌控一方政事,不算大新闻。”
  “是啊,这的确不算稀奇事。但她是太子的人,我偏与鲁王走的近,说到底一招棋错,后患无穷。若太子要用这做文章,说我结党营私,暗织党羽,到时候你们都要倒霉。”
  这个罪名可却是太大了,项蒙没这么大的胆子。他无非就是继承父辈行为,再继续为项家在弋阳扎稳根基,让家族在豫州地界枝繁叶茂,绵延百年罢了。
  “那怎么办。”项蒙有些着急了。
  就在这时,一名小吏匆匆来找项蒙,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项蒙大惊,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吴王侧目,项蒙在原地转了一圈就打算要走,吴王把人拦住,“做什么去。”
  项蒙拱手回答:“不知哪里来的上百个百姓围着郡守公廨…”
  吴王挑眉,心想难道是闹事?
  “不是闹事,”项蒙看出了吴王的心事,“是敲锣打鼓地送锦旗。”
  “不仅如此,”那小吏补充道:“太守,也就是驸马命人在街头巷尾张贴了榜文,表彰了城中几家书院、慈济堂还有寺庙,说他们心怀百姓,践行新政,是为典范。”
  吴王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项蒙心烦意乱,实在不知道唱哪出戏,急道:“王爷您还笑,您知道真要按照长安的新政实施下来,本地财政得花多少钱吗?没了这些钱,我如何与那些富豪乡绅分红,他们可是每月每年都张口要钱的啊。”
  他说完觉得还是不妥,这一闹假的都要成真的,项蒙准备走。
  吴王笑道:“不必去了,回来吧。”
  他道:“你现在去有什么用,他是太守,是一郡最高的行政长官,这点权利还是有的。要我猜,他是不是还将榜文抄送给了豫州其他郡县。”
  “王爷英明,正是这样。”小吏道,“我出门时刚用了印,快马加鞭送走了。”
  项蒙一屁股坐在蒲团上,撑着头静了半天,喃喃道:“王爷说的对,这对小夫妻确实不可小觑。”
  吴王跟着坐下,眯着眼道:“也不算厉害,既然上任了不烧三把火怎么罢休,哪怕样子也要做一做的。要说我,那几家善事你就做到底吧,给自己积点德。”
  项蒙不甘心地张了张嘴,瞅着吴王不怒自威的样子,还是决定不辩白了,只说了“是”。
  吴王抬手捋了捋胡须,沉吟道:“三把火烧完了,也该我们出招了,要我看公主和驸马还是太闲了。”
  项蒙接着这个话题,马上道:“说是他们二人关系不是很融洽,时常争吵。”
  “这我知道。”吴王偏头道:“你不是说驸马一直在打听楚月楼那个歌姬嘛,找个人替她赎了身,送到驸马府衙上去。”
  项蒙揣度片刻,忽而笑道:“王爷妙招,后院失火,只看他们自顾不暇吧。”
  #
  来弋阳也有月余,秦嬗基本上都在本地贵妇圈中打转。这日,她应了几个官家夫人的邀请去戏楼听戏。
  车子行到一半时候,忽然停住了,秦嬗刚问怎么了,繁星掀帘子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秦嬗问。
  她午后明明将繁星派出去,查孟淮行踪去了,怎么会在此地的路上遇到。
  “我前几日得了些线索,但又怕是我看错,所以没敢跟公主说,”繁星低声道:“方才我又看到了,本想回去复命的,正好遇到了公主您,您…”
  繁星停住了,秦嬗道:“我什么,你接着说。”
  “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繁星拿不准主意,她道:“否则,我真不知该怎么跟您回话。”
  “什么事如此难以启齿?”秦嬗疑惑着,随后想孟淮近几日行踪诡异,到底如何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她带上帷帽,命驭者将车停在小巷子里,准备妥当便跟繁星一起往翡翠河边去。
  翡翠河是东西运河的支流,漕运繁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河上画舫林立,五彩斑斓,岸边多是些风雅场所,当然也有寻欢作乐的地方。
  秦嬗一路走过去,环顾四周,低声道:“我今日也与几位夫人约好了,就在旁边的戏楼。”
  “啊?!”繁星闻言,忽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刚要说什么,却见秦嬗的眼睛一顿,直直地望着不远处一艘画舫。
  画舫做得精细,船身雕梁绣柱,出入者看似来皆是达官贵人,再往二层看,船尾有一方小小露台,露台有一男一女。
  男人一身锦袍,女的云髻垂垂,似乎在与之低语。
  由于离得远,秦嬗看不出那对男女的相貌,指着他们问繁星:“那是驸马?”
  繁星有些为难,但事实如此,她只能点头。
  秦嬗暂不作他想,现下只要当面问个明白。她提着裙子快步往画舫那边走去,刚走到岸边,要踏上木浮桥的那刻,忽而有人唤住了她。
  一回头,但见项蒙夫人并其他几位官家娘子坐在车上,与秦嬗打招呼,“公主殿下,戏楼在那边,您要去哪儿?”
  本是怒气烧头,听到呼唤,秦嬗脚步一顿,心中登时清明了八、九分,她不禁冷笑,心想我带着帷帽你都能看出来?!真是好眼力啊。
  她不走了,等着几位夫人走到跟前行礼,而后指着楚月坊,低声道:“殿下,去不得,那是男子的烟花之地。”
  项夫人搭上秦嬗的手臂,准备把她拉走,就在这时同行的一个年轻娘子红着脸低呼一声,众人齐齐抬头,却见二层露台上孟淮正拿出手绢,与那名女子擦泪。
  他们在二楼,并没注意岸边的动静,众人眼神从孟淮身上又挪回秦嬗身上,不消说都带着些同情和看戏的味道。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撞见丈夫“偷、情”,秦嬗如同被人上了凌迟一般,但气恼的同时她又拼命让自己保持冷静,她与繁星对视一眼,都心知肚明今天的事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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