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思说她变了,许鹿也感觉自己有点患得患失,不过是约人见个面,却弄得像抓奸那天的薛幼清,又狠又怯。
狠的是,恨不能立马把陆俭明约出来,直接表白,让他给个痛快,怯的是万一她猜错了,陆俭明根本对她没有好感,连约会都一口拒绝怎么办。
郭胜意从她工位边经过,敲她桌子:“发什么呆,再不干活,晚上留下来加班!”
因为上海分部的事,他最近正看许鹿不顺眼,许鹿也不往心里去,回他:“我不加班,我晚上约了人!”
郭胜意哼一声,背着手走了。
快到下班的时间,外面阴天,天色更显灰暗。
话都说出去了。
大不了就跟陆俭明说想了解下梁文谦跟薛幼清怎么样了,以及谢谢他帮忙。
许鹿想好说辞,翻开微信,划聊天列表,陆俭明的名字已经在好几页之后。
她点开,翻了两下少得可怜的聊天记录,又回到最近的页面。
外面的雨快停了,许鹿点开输入框,打下一行字——
今晚我请你喝奶茶叭。
TS大厦,陆俭明刚从一场会上下来。
回到办公室,扔下手里的电脑,坐在椅子上揉太阳穴。
三秘站在门口,小声问陆总喝点什么。
“咖啡。”
“要不还是喝水吧。”高远在边上说,“你还感冒呢。”
陆俭明笑一声,鼻音更重了:“感冒还喝水,一会儿开会我不得睡着?”
三秘出去倒咖啡。
陆俭明吸吸鼻子:“让造价工程师先下班吧,晚上设计师改好方案,明天再核价,今天先别跟着一起熬了。”
高远应一声,边低头传达消息,边笑着说:“这群人也太能吵了。”
刚才的核算会上,设计师和造价师拍着桌子互喷,陆俭明坐在一边被吵得头晕脑胀,现在脑仁还一跳一跳的疼。
“江临可不是吃素的。”陆俭明笑笑,这个发小的手腕一向灵活,能软能硬的,说起来,跟某个能屈能伸的睫毛精,还有点异曲同工之处。
高远说:“幸好江总在北京。”
梁文谦被抓到出轨的当晚,陆俭明带着高远在办公室查了个通宵,分析了一晚上的信息,甚至找了之前合作的三方人事公司做配合,才拿到梁文谦下属跟涮肉店包间里那个小年轻来往的证据。
第二天TS将所有资料提交给警方,梁文谦尚未出现在董事会上,他及其下属就被带走调查。
警方调查结果要等上一段时间,但跟黄氏地产合作的山城项目,下周就要再次竞标。所有方案需要重做,人手严重不足。
恰逢江临在京,他那边的项目进展尚没有眉目,陆俭明便在董事会上力排众议,跟江临的设计公司签了合作协议。
如今江临正带着人在楼下加班加点赶工,整个项目组已经熬了三天。
三秘端着咖啡进来,陆俭明抬手看一眼腕表,差五分钟六点半,该开会了。
他接过咖啡一口闷下去,放下杯子起身:“走吧,再跟江临碰一轮。”
高远说:“我叫人订饭,你吃什么?”
“不吃了,没胃口。”陆俭明摸了下裤兜,又低头扫一眼整洁的桌面,“我手机呢?”
刚开完会回来,开会前还看过手机。
高远说:“落会议室了?”
“有可能,感冒糊涂了……”目光落在桌上笔筒边的一抹绿色上,陆俭明神思微动,伸手拿过来,打开,从里面倒出颗剔透的润喉糖。
“我这就去给您拿一下。”三秘在旁边问,“拿了给您送过去?”
开会哪有空看手机,陆俭明含着糖往外走:“不用了,拿回来放我桌上,周五了,你也早点下班吧。”
KCS办公室里的分针缓缓滑过一个弧度,下班的钟点,办公室里的同事陆陆续续离开。
许鹿站起身,收拾好东西,却不知道该去哪儿。
因为聊天页面迟迟没有冒出新的消息。
没看到?
还是不想来?
那也应该明确拒绝一下吧?
陆俭明骄矜中一向带着股绅士自持的风度,哪怕不想赴约,也不至于连消息都不回。
许鹿约人的话已经发出,最初的犹豫忐忑劲儿的过去,那股本能的率性又占领上风,只剩一股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破釜沉舟之气。
陆俭明越是不想赴约,不想见她,她越是想要个把话说清楚的机会,死也得死的明白点。
消息迟迟得不到不回复,许鹿心里百转千回,愈发上头。
她又发第二句——
晚上八点,我在麋鹿奶茶店等你?
坐上去奶茶店的出租车时,阵雨又起势,雨点啪啪打在车窗上,将窗外的街灯车灯晕成一片斑斓光点。
高速路堵成停车场,导航页面上的路况红到发紫,半个小时,挪了不到两公里。
陆俭明那边肯定也很堵,许鹿盯着无人理睬的聊天页面,压下不被回复的局促和茫然,任凭冲动席卷大脑,直白地发出第三句——
不见不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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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一路堵车, 到奶茶店的时候已经八点半。
店里人正多,有成双成对约会的, 也有凑一起聊天的小姐妹,还有没带伞, 暂时来店里躲雨的。
许鹿推门进去, 下意识将整间店环视一圈。
陆俭明果然不会搞那种表面不回她消息, 实际上已经等在店里什么的惊喜, 大概只存在于许鹿的臆想中。
她失落, 但也不至于绝望,邀约已经发出去,高考卷已经摆在桌前, 反而生出种临危不乱的镇定。
总是会看手机的,不可能不回复。
她点一杯招牌奶茶, 坐在吧台一角,耐心地等。
外面雨势渐小, 躲雨的人离开,聊天的小姐妹和约会的情侣来来去去,换了一拨又一拨。
许鹿心不在焉地玩手机, 期间数次怀疑手机的消息推送坏了,玩一会儿就切回微信页面看看, 甚至以为是网有问题,切成飞行模式,再切回来。
朋友圈不停有人发动态,只有和陆俭明的聊天框悄无声息。
最后一拨小情侣陆续离开。
店里有一个麋鹿头的挂钟, 繁盛的鹿角绕着表盘,正中央,时针和分针逐渐向着数字十二交叠。
许鹿突然想起入职TS的第一天,在会客区等了三个多小时,陆俭明晾着她,让前台敷衍她。
如今又是许多个小时过去,陆俭明还没回复她。
他不睡觉么?睡前不看手机么?谁会忍住睡前不看手机,不查一遍微信,不看一遍朋友圈呢?
店里只剩许鹿一个客人,奶茶店小哥拿着筐收拾店里的桌面,经过她身边,问:“你在等人吗?”
许鹿侧身看他,点点头。
小哥说:“看你等了挺久,人还没来?”
许鹿趴回去,下巴搁在桌上,叹口气:“大概是不想来。”
十二点,陆俭明推开办公室的门,长出一口气。
高远给他在饮水机接一杯水,陆俭明接过,大口灌下:“再给我一杯加冰的,说得口干舌燥。”
前脚刚说完江临不是吃素的,后脚开会两人就为了方案理念干起来,陆俭明把TS过往类似项目的定位强调了一遍,江临却拿出西北城市的经典案例做拆解。
江临明面上是个好好先生,骨子里说一不二,陆俭明更是硬茬,甲乙双方唇枪舌战,好不容易达成一个共识,江临扣着他不让走,让他亲眼看着他出方案雏形,哪里有问题就现掰扯,确认整体框架没问题再落实细节。
高远又倒了一杯,递给陆俭明时,碰到他手,许是他刚碰过冰块,愣了一下,说:“你手怎么这么热?”
陆俭明抓着冰凉的杯子,抬手碰了下额头。
高远说:“发烧了?”
“可能有点。”
怪不得一直头疼,陆俭明喝一口冰水,看见桌上的手机,拿起来看。
高远说:“那你赶紧回家,吃点药睡一觉?”
本来就感冒,又没日没夜地熬了三天,高远害怕不等项目拿下,陆俭明先倒了,陆士诚一定会怒批他这个特助。
“下周二就要竞标。”陆俭明看见第一条陆士诚发来的消息,说给高远听,“董事长这个点儿都没睡,惦记方案进度呢。今晚最好能出来一版,明天加班评……”
他边说边快速翻聊天页面。
眼下没有比山城项目更重要的事,其他消息都不紧急,翻到第二屏,一个卡通头像夹在一堆未读列表里,备注是睫毛精。
陆俭明眼皮一跳,点开。
他站在桌边,一手端着冰水,一手拿着手机,说到一半的话倏然消声,原本懒散的身形陡地站直绷紧。
高远见他凝神不动,以为出了什么事:“怎么了?”
陆俭明喉结滚动,却说不出话来。
三句话很短,从中溜过的时间却很长,最早一条已经是五个小时前发的。
约他喝奶茶。
他没有回复,她就又发两条,陆俭明不错眼地盯着那句“不见不散哦”,隔着屏幕仿佛能看见她冲他灵动地一眨眼,眸子里盈满想跟他见一面的期盼。
这么执意见他做什么。案子查不下去,要找他帮忙,还是后悔了,想回TS工作。
不见不散,陆俭明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单身男人,面对如此直白的四个字,不可避免的多想——
会不会是单纯的……想约他?
陆俭明含着块儿冰,本该觉得凉,胸腔里却莫名升起一股灼热,好像回到吹风着凉的那一晚,他圈着她细嫩的手腕,看她闪进单元门时,两片振翅欲飞的蝴蝶骨。
杯里的水一口饮尽,陆俭明放下杯子:“我出去一趟。”
“这边你先盯着,晚点……”晚点见完面把她送回家,陆俭明说,“我再回来。”
高远一愣:“这么晚出去?”
“嗯。”陆俭明一挑眉,像是心甘情愿,嘴上却无可奈何:“没办法,有人等着。”
高远:“?”
漆黑的落地窗上映出清晰的人影,衬衫随意卷着,闷头忙过一整天,褶皱凌乱明显,陆俭明扫了两眼,转身进里间的休息室。
快速冲个澡,换身衣服,修身笔挺的定制西裤,平整妥帖的尖角领衬衫,解开顶上两颗扣子,似乎有些过于随意,陆俭明从衣柜里挑一件夏款西装外套。
高远仍站在办公室里,陆俭明从里面出来,离得近了,一股清湛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
“你怎么还在?”
陆俭明随口问一句,拿起桌上的手机,想打字回句话,心思几转,又作罢。等这么久,估计已经蔫儿了,这会儿说出来,还怎么看她惊喜的傻样。
高远没走是不放心:“你还发烧呢。”
“低烧,不严重。”陆俭明拿上车钥匙,“走了。”
他神采奕奕的开门出去,高远被留在办公室里,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
大半夜的喷香水,这哪里是发烧,分明是发骚。
十二点半,许鹿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的盯着聊天页面。
看来陆俭明真的不想见她。
陡地,手机一震!许鹿立刻抓着手机直起身。
发来消息的却是陈美珍。
页面上还有两人今天上午的聊天记录,陈美珍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她说周六上午。陈美珍说怎么不买周五晚上的车票,许鹿说到家太晚,回去还要让家里接。
陈美珍后来就没说话。
此刻这么晚,陈美珍竟然还没睡,她发消息问:乖宝,睡了吗?
许鹿发一个惊讶的表情过去:妈呀!你怎么还没睡?
对面显示在输入。
隔了好一会儿,陈美珍发来短短一句:
我和你爸爸,打算离婚了。
许鹿脑袋里,嗡的一声响。
她飞速打字:你是半夜睡不着,给我讲鬼故事吗?一点都不好玩。
陈美珍却没再说话。
许鹿焦灼,等了几秒,不见回应,直接拨电话打过去。
电话很快通了,许鹿试探:“妈?”
那边传来一声明显的吸气声,陈美珍一开口,能听出刻意压制的哽咽,她说:“就是提前跟你说一声,免得回来吓着你。”
许鹿猛然起身,难以置信:“发生什么事了?”
陈美珍没说话,电话挂断,许鹿站在原地,吧台前的玻璃窗,映出她一张茫然的脸。
店员小哥在收银台后收拾东西,许鹿将空奶茶杯递过来,免得他再费心去收拾。
“要走了吗?”小哥说,“我马上也要换班了。”
许鹿拿着手机买晚班车票,匆匆应一声,道声谢,就着叮叮当当的风铃声,推门离开。
一点半,外面又下起雨,奶茶店蒙着雨幕的落地窗突然被车灯照亮。
店员探头看了一眼,不一会儿从外面传来甩上车门的声音,紧接着,店门内的风铃响起。
刚换班不久的小哥正精神,道一声:“欢迎光临。”
店里的角上,坐着三个附近刚下夜班的烧烤店员工,边喝奶茶边等雨停回家。
听见声音,一起望向店门口。
进来的男人高大,没打伞,淋湿了一点头发,一身笔挺西装,整个人透出一种矜贵的帅气,他进门时嘴边绷着一抹揶揄的浅淡笑意,目光扫过空荡的门店后,又缓缓敛去,只剩冷淡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