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你前几天怎么说的了?】
虽然只起了个头,但是古扉听懂了,也当然没忘,只是在逃避而已。
五年相处,器灵瞧他这幅德行就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突然有些明白了,古扉为什么突然情绪低落,死睡不起,或许除了认识到自己还很弱小,无法保护亲朋好友,和与先帝越来越像之类的瞎操心外,还担心一件事。
那件事是他的心魔之一,在原文里出现过,还不止一次,且十分重要。
【也该去见见他了。】
毕竟已经不一样了,现在和原文,古扉也想开了。
*
戌时六刻,还有人没睡,在偷偷的捏泥人。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也特别喜欢捏泥人,捏了父皇的,母妃的,自己的,唯独没有捏他的,他问为什么不捏他的,他也想跟大家成排成队站一起。
那个人回答说,‘因为你太讨厌了,我不喜欢你。’
他记得自己当时很难过,强憋住眼泪,实在忍不住了,哭了一场,被养母发现,打了那个人一顿。
还罚了跪,那个人很不服,对他也更加看不惯了。
以后捏泥人都偷偷的捏,大家都在,还是不捏他的,他自己暗搓搓捏了一个自己,塞进那个人的柜子里,藏在众多泥人里头,瞧着不太显眼才喜滋滋的出来。
自己的柜子里头多了一个泥人,就算它藏得再严实,还是很轻易的被发现了,那个人说,好丑啊,拿回去,什么时候捏好看了什么时候再放进来。
他那时候不懂,但还是开开心心的捏了个稍稍漂亮的泥人塞进那个人的柜子里,挤在那个人和母妃中间,分开了他俩的手,把自己和那个人的手摁成一坨,如此就分不开了。
那个人发现之后很生气,拽掉了他的胳膊,把两个泥人分开了。
现在他厉害了,在泥人的里头串上钢铁,捏成一坨绝对分不开。
☆、第136章 杀敌三百
捏泥人的手艺也有进步, 那个人抛弃了玩泥人的习惯,他找人打听过,继任以来从来没捏过,但是他没有。
这几年来不爱和同龄人凑在一起, 唯一的乐趣就是捏泥人, 还找了专门的师傅, 越捏越好。
捏了自己, 养母, 身边的丫鬟们, 单独放了一个抽屉。
又捏了一个皇兄,自己, 和养母后, 皇兄登基以后追封养母妃为圣母皇太后, 不能再叫母妃了。
时间太久, 早就忘了她长什么样, 毕竟那时候他还小, 才三岁, 唯一印象深刻的是皇兄。
因为所有人都顺着他, 只有皇兄总爱臭着脸, 各种看他不顺眼,越是如此, 越想得到他的认可。
想让他心甘情愿陪他玩, 心甘情愿背他, 因此做了许多事, 结果弄巧成拙,非但没有缓和俩人的关系,隔阂反而越来越深。
古熙手里的小刀在泥人脸上顿了半响,迟迟没有下手。
他还是想不起来圣母皇太后什么样子?
倒是总听母妃提起,说皇上和圣母皇太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得极像,尤其是眼睛。
那就用皇兄的眼睛刻吧。
他手起刀落,将眼睛的轮廓修出来,瞳子也一一勾勒完成,该刻鼻子了,那手又顿了一下,想不起来圣母皇太后的鼻子什么样?
“手啊手,你已经成熟了,该学会自己刻东西了。”
噗!
身后突然传来笑声,他吓了一跳,连忙回身,发现窗外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什么人?”他放下手里的活站起来,跑到窗户底下朝外看去,没找到人,反而在地上瞧见了一个发黄的油纸包。
很小,两边卷起来,中间有个类似于硬块的东西,颇像皇兄那日掉下的糖。
他翻过窗户,矮下身子捡起来,拆开一看,果然是糖果。
是皇兄!
“皇兄!”他喊了一声,非但没有找到皇兄,反而还把院里的太监给招了过来。
怕有人在皇兄不肯现身,连忙将人都挥退,等人走完了才小声道,“皇兄,没人了,你可以出来了。”
啪!
他头上挨了一下,倒是不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了似的。
古熙回头看去,在地上找到了一颗糖,他把糖拿在手里,疑惑问,“为什么要砸我?”
“因为你认错了人。”头顶突然垂下来半截身子,有人披头散发,带着一张恶鬼面具倒挂在廊下的梁柱上,“我可不是你的皇兄,就是迷路了,过来问个路。”
古熙不信,“你有和皇兄一模一样的糖。”
那糖他觉得好吃,想吃来着,找人去做,所有人都说不会,托太监出去买也没买着,因为是独一无二的,只属于皇兄的。
听说是皇兄自己琢磨出来的,只有他的小厨房能做,每个月就开锅一次,材料都是特定的,旁的地方没有,也不会做。
“你是说这个吗?”古扉从袖子里抓出一大把来,掉了几颗,被古熙捡走,塞进自己袖子里了。
他上次一口气做的多,没管古熙要回来,“这个是我在长锦宫的床上拿的,很多哦,隔三差五有个人会往里头塞,塞得太多,我时不时抓一把,他也不知道。”
古熙眼前一亮,“那个人是不是白白净净的?”
长锦宫他记得,是皇兄住过的地方,住的久了,定是不舍,经常回去看看。
就像他一样,在长明宫住的多了,也会怀念,不敢进去,在附近的高塔上看,可以将里头的景色尽收眼底。
偶尔会瞧见皇兄懒洋洋的坐在院子里,赤着一双玉白的脚,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鱼竿,悠哉悠哉地钓鱼池里的鱼。
他院里有个鱼池,为了方便他钓鱼,特意加大加深,挖空了好大一片空地,里头养了许多草鱼和水草。
皇兄的兴趣爱好与旁人不同,就喜欢草鱼,掉上来就吃草鱼,钓不上来随意。
他说这样有生活气息。
元吉告诉他的,他每次都送皇兄,每次都被元吉发现,元吉说如果他乖乖听话,不要再跟来了,就告诉一些皇兄的事给他。
一周可以找他聊一次,趁他有空的时候,他送他回来的时候元吉也没少说关于皇兄的事。
他刻意打听的,元吉又是个话唠,叫他不知不觉知道许多皇兄的小秘密。
比如皇兄不喜欢穿鞋袜,整个长明宫前前后后都铺的木地板,方便他赤脚踩在上面,冬天屋里铺着毛毡,省得冻脚。
没人的时候,在房间里,衣裳也不喜欢穿,成天披头散发,一身白色亵衣走来走去,宛如一个鬼?
他还喜欢藏零食在床里头,元吉每天收拾,偶尔还是会漏掉些什么,隔三差五能找出好多脏衣裳和脏帕子,堆积在角落。
元吉说皇兄是一国之君,也是个普通人,既然是普通人,难免会有七情六欲,和口腹之欲。
皇兄喜欢吃糖,那种棒棒糖,他一天可以吃好几个。
元吉也会偷他的糖藏在袖子里,有一次他摔倒了,膝盖磕伤,就是元吉用糖哄他的。
给了他一颗棒棒糖,他舍不得吃,每天舔几口用油纸包包着,隔天继续,没几天还是被他吃完了。
马上就到一周了,他正打算过两天再想办法要呢,这就送上门来了。
方才他捡到三五课呢。
“高高瘦瘦,长得很好看?”
只说一样特征太单调了,他又说了两样。
古扉从梁柱上跳下来,“你怎么一点都不怕我?”
古熙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你只是问个路吗?而且你有和皇兄一模一样的糖,应该不是坏人。”
古扉无语,“你这判别别人好坏的方式也太随意了。”
没被拐卖了去多亏了在宫里,要是在外头,两颗糖就骗走了。
古熙不在乎这个,比起这个,更在意别的,“你还没回答我呢,那个人是不是白白净净,高高瘦瘦,长得很好看?”
被夸当然是开心的,古扉难得配合的点点头,“嗯。”
古熙更开心了,“那是我皇兄!”
古扉有些不理解,“我听说你们兄弟感情很差来着,怎么你听到是他,反而很开心?”
“乱说!”古熙反驳,“不差,我们关系很好呢。”
“是吗?”古扉挑眉,“那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菜?喝什么水?穿什么衣裳吗?”
“我当然知道,他……”愣住了,其实一个都不知道。
“我骗了你,其实我跟他关系不好。”情绪莫名低落。
另一个当事人当然什么都知道了,还用得着他骗吗?
“我就知道。”提醒他,“他如果有朋友的话,就不会经常一个人往长锦宫跑了。”
古熙眼中又亮了亮,“他经常一个人去长锦宫吗?”
古扉心虚点头,“隔三差五会去一趟,每次都四更到五更。”
其实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去过了,最近有点忙,但是以后可以隔三差五过去瞧一瞧。
古熙狐疑的瞧了他一眼,“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就住长锦宫啊。”这句话说的理直气壮,他确实住过很久的长锦宫,长锦宫的菜还是他种的,上个月来的时候喊上元吉一起热火朝天的干了一上午。
“骗人。”古熙上上下下打量他,“住在长锦宫还会迷路?还有啊,你这身打扮,鬼里鬼气的,肯定是外面跑来的贼。”
古扉不服,“我如果是外面跑来的贼,怎么会知道长锦宫那么多事?你和你的皇兄还能平安站在我面前?我这身打扮,是为了出来吓人,吓完迷路了而已。”
他今儿的目的达到了,想走了便问,“长锦宫的路怎么走?我要走了。”
古熙一惊,“你这么快就要走?”
“那不然还咋地?留我在你屋里吃饭?”古扉反问。
古熙眨眨眼,“可以吗?”
古扉:“……”
这得寸进尺的毛病是跟谁学的?
“我屋里有好吃的,我还可以教你捏泥人,等你学会了,我就告诉你长锦宫怎么走。”古熙邀请道。
古扉无奈,“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古熙语气很坚定,“和皇兄吃一样糖的人都是好人。”
他自个儿先翻进了屋,古扉随后,他确实也好奇这几年古熙日子过的怎么样?
从屋里是可以看出来的,还好,因为他没有妃子的原因,宫里开支不大,而且皇子每个月可以去内务府领银子,加上古熙养母也是有家底的,屋里摆设还不错,看得出来都是刚换的,有几样还是玉件。
拿出的糕点也都是御膳房的,在宫里如果日子不好过,吃穿用度都会短缺,还能吃上糕点,说明他新换的这批管事秉公办理,没得亏待谁。
古熙把糕点放在桌子上,又搬来一个小板凳,放在自己旁边,拍了拍凳子示意他坐下,“你不想透漏身份,我也不问你,你跟我说说皇兄吧。”
莫名觉得他知道很多关于皇兄的事。
古扉还在打量四周,“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谈的,聊聊朝廷上的事吧。”
“朝廷上的事有什么好聊的。”古熙凝眉,“我想听关于皇兄的事。”
“那聊不下去了。”并不想说关于自己的,“咦,这个是你捏的?”
注意力被古熙手里的泥人吸引。
“嗯。”古熙也成功被他转移了话题,自己还没留神,“捏的圣母皇太后,眼睛是比照着皇兄捏的,皇兄的眼睛好漂亮,像星空一样,但是鼻子我忘了。”
他解释,“圣母皇太后还在的时候,我太小了,记不住了。”
古扉了然,“也许鼻子更挺一些。”
古熙糊了些泥巴重新修。
“秀气一些,你这个太宽了,像男人一样,嘴巴很小,笑起来有酒窝。”控制不住指挥他起来。
古熙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你怎么知道?”
很奇怪,见过皇兄倒也罢了,居然还见过圣母皇太后吗?
“长锦宫挂了一副圣母皇太后的画像,所以我知道。”古扉扯起慌来脸不红,气不喘,心都不多跳一下。
“这样啊。”差点又把他和皇兄关联在一起了。
“耳朵也很小,整个人温文尔雅,气质出众。”古扉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你现在手艺太差,捏不出她的十分之一美来,算了吧,等以后再说,我要走了。”
不能再留了,再留下来要扯更多的谎话来圆这个谎,麻烦。
古熙捏泥人的手一顿,“你不问路了?再陪我一会儿,我指给你。”
长锦宫是皇兄曾经住过的地方,他也去过,还不止一次,认识路。
“不用了。”古扉坚持,“我去问别人了。”
边说边朝外走,一跃翻出了窗户。
古熙跟在后头,“其实没多远的,你从正门出去,一条路走到头便是。”
古扉挥挥手,“谢了。”
他助跑几下,借了些力,一跃跳上屋顶,几下消失在黑暗里。
差不多离长清宫远了些器灵才道,【你跟一个孩子说话也拐弯抹角的,确定他能听懂?】
古扉不以为然,“听得懂听不懂不重要,会来就好。”
他告诉古熙自己经常去长锦宫,其实是想让古熙也去,也许能碰见,他想在那里教古熙练武。
但是他一个人,搞不好会被人欺负,来往的路上也容易遭人下手。
毕竟只是个孩子,没人跟在身边不行,还好定了时间,四更到五更之间,以后要来回接送了。
真是给自己找事做,但是没法子,谁让他是自己小弟呢?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的身份?】它当初建议古扉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他避人家的耳目,没让他连古熙也瞒,没那个必要。
古扉哼了一声,“我当初在冷宫待了那么久,也没见他来找我,凭什么让他那么舒坦,再难受几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