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一个闪身进了房。
话音还飘在虚空中,透着一股理直气壮和毫不心虚,温之玉嘴角一抽,彻底服了他了。
*
京城一场大雨之后,沧国使者向元帝提出辞行,商路一事暂缓。朝中大臣面上虽不显,心中却都松了口气——总算是要走了。
沧国一行人速度之快,来不及云新反应,就再次被闻朝季给逮住了。而这次是萧则亲自将人送到他手上的。
“呜呜呜,我不要回去,我还没找到哥哥!”云新两眼泪汪汪,来承王府的几个月,他长高了不少,却还是被萧则拎着走。
闻朝季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淡笑道:“多谢承王将人送回来。”
萧则垂着眸子淡淡道:“带着人快滚吧,否则你不一定能活着走出晋朝的领地。”
“这算是个威胁么?”闻朝季奇道,“我以为自上次之后,我与殿下就是盟友了。”
“我不杀你,并不代表其他人不去拦你的路。”
说着,萧则起身离去。
这次是真的和闻朝季再见了。
云新看着他的背影,冲着闻朝季气鼓鼓道:“你和他谈了什么条件,我怎么不知道?还有,我不回去,我与母亲说好了,要找到哥哥再回去的!”
闻朝季闻言轻轻“啧”了一声,“蠢货。”
“闻平,把他捆到马车上,在出晋国前,我不想再听到他的一句话。”
烦得要死,幸好不是他亲弟弟。
……
萧则将云新送走并没有瞒着温之玉,反而将他的身份说了清楚,只隐瞒住与他的关系。
而送走闻云新,也是他思考后的选择,事关重大,在没有扫清一切障碍前,他不会让这人暴露出来。此刻,他只能是沧国使者的族弟,与晋朝的承王没有半分联系。
又是一年凉秋,距离七夕已过去两月,京中御王殿下与温府大小姐的婚事提上议程,两家府外都挂上喜庆的红绫,只等良辰吉时一到,结成百年好合。
承王府内,萧则折了一把新鲜的金桂,将曹公公心疼的呼嚎抛在脑后,优雅从容地捧进了温之玉的房里。
“你又折腾曹公公的花草,他那宝贝后院都快被你糟蹋完了。”温之玉翻着书,头也不抬地道。
萧则充耳不闻,然后将前两日的花取出、扔掉、换水,又仔细将新鲜地插了进去。不消片刻,屋内就一片清甜的桂花香。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走到温之玉身旁,随意看了眼她手中的书,漫不经心道:“温府派人送来信,想让你去那边一趟……唔,你在看什么?”
温之玉给他看了下书名,“你书房拿的……为什么让我去,我觉得温韵应该不太想看到我才对。”
萧则:“温国公送的帖子,据说请了京城不少世家。”
温之玉对那个从不联系的便宜爹没什么感觉,却也谈不上讨厌。她想了想,觉得他这般做,估计是为了十日后温韵与萧御的大婚。
这场大婚比原书中早了许多,剧情也变得不一样,虽然有温团子的保证,温之玉还是担心会发生其他状况。
那倒不如去一趟温府,有什么意外还能尽早应对。
第七十六章
温国公府发帖宴请世家的事情,在京中高门之间早已传遍。温国公府往前百年, 也是京中的上等世家, 先人曾随□□一起打下晋朝江山,奈何近几十年开始没落, 到如今,掌权人底下也只有两女。
然而, 这两女都嫁入了皇室,有人琢磨一番, 欣然收了贴, 准备赴宴。
温府之行定在三日后。
老曹准时备好马车, 萧则本想跟着温之玉一同前去,却临时接到宫中传来的消息——沧国使者的行踪不太对劲, 元帝便宣几位皇子进宫商议。
于是,跟着温之玉的人变成了绿遥。
承王府和温府相隔甚远, 马车绕了大半个京城, 到的时候, 已是晌午。
门前的人还在不断往里进, 温之玉随意瞧了几眼,轻声道:“这人比我想象中要多。”
绿遥摇着她的手, “小姐,不喜欢我们就回去吧。”
温之玉瞥了她一眼,“来都来了,走做什么?”
绿遥嘻嘻笑着,心道这可是承王殿下教的, 不关她绿遥的事。
下车把帖子递给门前小厮,便有人将两人引进府。
进门绕过绿荫长廊,不少世家小姐聚在园内小声说笑。温之玉扫了一眼,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便出现在她视线内。
见她倚着座位,神情恹恹的样子,温之玉笑了笑,抬步走进去。
随着她的脚步,园门前的小厮朝着里面通报了一声:“承王妃到。”
白衣女子神情一顿,闻声看去,随即两眼亮亮地挥着手帕,“之玉。”
而其他世家小姐们见赵蓁蓁这般热情,也跟着看去,这一看便跟着笑了。
温之玉虽很少出现在人前,也不太高调,京城的世家小姐们却都是知道的。比起处处压她们一头的温韵,她们倒是更喜欢这个不显山显水的承王妃。
温之玉也对着她们微微一笑,之后走到赵蓁蓁身旁坐下,轻声问:“你怎么也来了?”
赵蓁蓁用帕子掩住唇,磨着后槽牙道:“还不是那个温韵,特意让人把帖子送给我哥,还说我和她情同姐妹,非要让我哥把我带过来。他现在在男席,我一个人就在这了呗。”
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满。
温之玉想到她和温韵的恩怨,用扇子给她打了打风,“你今日注意些,上次你打她的事还没个着落,当心她给你下绊子。”
闻言,赵蓁蓁嘟囔着,“我又不怕她,大不了再打一次……”
另一头,温韵听到下人的通报时,目光露出厌恶之色,她挥退下人,对着虚空道:“本来今日是个好日子,没想到父亲却请了温之玉,白白让我生气。”
幽幽的声音传进她耳中,“过几日你就是御王妃了,还用将那人放在心上么?”
温韵皱了皱眉,勉强觉得舒心了些,想起萧御这几日送来的礼物,随意挑了串珍珠项链戴在雪白的颈子上。
今日这宴会本就是为她举办的,她作为主人家,自然要打扮得让人眼前一亮。
说到这,温韵又想起其他人来,“林景寒倒是奇怪,自上次后竟然一次都没找过我,你不是说他不会对我放手的吗?”
幽魂却也觉得事有蹊跷,但她没法离开温韵身边,只能将心中的怀疑按下去。
温韵没听到它的回答也不在意,盛装打扮好后,看着铜镜里娇艳动人的女子,目中露出一丝满意。
而幽魂的视线也落在她的身上,缓缓变得贪婪凶狠——快了,它能感觉,就是这几天,它便可以占据这具肉身。
……
温之玉在园中,倒是不知道有人对她咬牙切齿,与赵蓁蓁闲聊了片刻后,就有小厮快步走到她身边恭敬地说:“见过王妃殿下,老爷差小的请您去一趟书房,不知您方不方便。”
温之玉微微挑眉,“父亲?”
小厮点头道是。
她闻言沉思了会,竟也没有多问,叮嘱了几句赵蓁蓁,将绿遥留下后,就随着小厮去见温国公。
路上很沉默,安静得只有脚步声,温之玉跟着小厮七拐八拐,最终走到温国公的书房。
房内摆设很简单,温国公背对门口逗着笼子内的翠鸟,听到声音,他微微侧过头看向来人,“王妃来了。”
温之玉轻声嗯了一下,便坐在房内的椅子上,开门见山地询问:“不知父亲找我来此,所为何事?”
父女之间的感情一直很淡薄,用不着她虚以委蛇,这次来,也只是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温国公微笑地转身,“我听闻承王殿下近几月有重返朝堂之势,你觉得如何?”
温之玉挑眉,心想不如何,面上却风轻云淡道:“父亲怕是问错人了,朝堂之事我一女子如何能知晓,殿下的事情我也从不去管。父亲要是想知道,可以自己上朝时多看看。”
“可你是温家的女儿。”他意有所指,“那个位子无论由谁坐上,都事关温府百年的荣耀。”
这是已经明晃晃地在下注了?那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之前没预料到,现在看来,果然任何世家都是一个样。
温之玉皮笑肉不笑:“父亲的话,我不懂,也不想懂。姐姐不是要嫁给御王么,父亲大可几日后去问她,想来姐姐会很高兴与父亲说的。”
温国公脸上笑意微淡:“你还在恨我?”
“恨谈不上。”她很平静,“只是不想再掺合这些罢了,父亲今日的话我可以装作没听到。”
再说,她也没资格去恨,温国公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世家掌权人,他无论做什么,都不是温之玉这个外来者能去恨的。
“温之玉,你是温家的人。”
“那又如何,如今我是承王府的人。”
书房内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温国公凉凉地看她一眼,“你要想好了,这一步走错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温之玉颔首示意:“同样的话送给父亲。”
两人交谈不欢而散。
温之玉沉默地沿着路返回,脑中却在和温团子进行人生对话。
“现在看来,温国公在后面的站队中,很大可能会站在萧御那边。是时候轮到我们了,来自反派站队!”
温团子小奶音中充满期待:“我们站哪个?”
“那还用说么,肯定是二皇子呀。”她毫不犹豫。
温团子皱皱眉,觉得高大威猛的二皇子勉强还行,“那好吧。”
说完后,又觉得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偶像,弱弱问:“为什么不站美人哥哥?”
温之玉很冷静地靠诉它原因:“因为原著没有他的戏份。”
温团子:“……”
理由太充分,它竟无法反驳。
后园中还是和之前无二,温之玉重新挂起微笑,正准备进去,却在下一刻发现人群中少了赵蓁蓁的人影,不仅她没了,连绿遥也不在原地。
难道是躲去清净的地方了?
温之玉又四下找了找,都没有看见两人。
不知为何,她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将要发生。
一旁有贵女瞧见她的模样,有心交好,便轻声道:“王妃是在找赵侯府家的小姐么?方才我见有丫鬟请她出园子了,往东边的那条路走的。”
温之玉的心蓦地咯噔一下。
这温府中,派得出丫鬟请人的,无非那几个。她又想起之前赵蓁蓁说是温韵特意请她来的,而东边只有一条穿园而过的观赏河。
在她还没出嫁之前,时常听到那边地势崎岖,有丫鬟落水而亡。
河流……落水……早亡
温之玉面上的表情瞬间一僵,“麻烦你派人去前厅找一下赵小姐的兄长,说蓁蓁在东边遇到了事。”
说完,连对方的反应都来不及看,就急忙往东边而去。
原著中,赵侯府家的小姐因落水早亡,温之玉当时惋惜了一瞬,近日更是因为赵蓁蓁不似外表的柔弱而将此事埋在心底,没想到剧情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她现在心中全是懊悔与慌乱,恨不得当即飞到赵蓁蓁身边将她拉回来。
快点。
再快点。
不知在何时,女子隐约的声音顺着风声传进温之玉的耳朵,她的脚步愈发得快,汗水顺着脸颊淌下。
视线中,一白一粉的人影立在河边。
那是一条看起来很小的小河,河水清澈,水面泛着鳞鳞波光,看上去十分无害,可只有温府的人知道,这条河到底吞噬了多少丫鬟的性命。
此刻,温韵黑着脸站在河边,咬牙切齿道:“赵蓁蓁,上次你打我的那比账还没算清呢!”
“老娘打你就打你了,有本事你就打回来啊,没本事瞎说什么呢,脏我的耳朵。”赵蓁蓁冷笑着说,“还拿我哥的名头骗我过来,老娘才不奉陪。”
说着,她就要甩手离开。
温韵眼一红,抓住她的手臂,“你休想走!”
面前这个贱人害自己在别的贵女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怎么能轻易让她离开。既然她不识抬举,那就休怪她狠心。
修剪得精致的长指甲猛地朝着赵蓁蓁脸上划去,她下手极快,赵蓁蓁来不及躲开,只能伸手去挡。
初秋的衣裳薄,赵蓁蓁细白的手臂上顿时出了三个口子,她一愣,就想还手。
可不知为何,在她抬手的那瞬间,突然感到一阵心绞痛。
温韵的恶意还在放大,看到赵蓁蓁脸上的愕然,她快意地露出一个笑,一股力量控制着她——让这个贱人尝点苦头。
她松开抓着赵蓁蓁的手,轻轻一推,旧疾复发的赵蓁蓁根本无力反抗,整个人跌入河中。
“住手——”
温之玉脑海一震,温韵她怎么敢?!
那边温韵推完人后,疯狂还未从脸上褪去,猛然听到这一声,转头一看,恐惧顿时袭上心头,怎么会是温之玉?
她心头一乱,下意识想逃走,只是没看见脚下的石子,脚一崴,也跟着“噗通”一声掉进河。
温之玉煞白着脸,一路跑到河边,她来不及多想,就径自往下跳。
可有人比她更快,赵侯府的公子远远跟在她的身后,他自幼习武,在看见自家小妹掉入河中时,顿时睚眦尽裂,猛地向下一跃。
温之玉见状一个愣神,就有人把她从河边给拉了回来。
是绿遥。
“小姐,您别去,您不会水啊。”她急得两眼冒泪。
温之玉这才惊醒过来,理智回炉,她往身后一扫,就看见不少人往这边赶来。
她张张嘴,说不出半句话,河中的人还在扑腾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