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逞窈窕(二)——绣猫
时间:2020-04-06 09:15:43

  两人絮语未毕,夜幕已经降临,徐采有许多要紧事要办,不得以向吉贞告辞。但又恋恋不舍,笑道:“夜了,我成了瞎子,你能送我一程吗?“
  吉贞道:“我送你回去,谁送我回来呢?“
  “不能明天再回来吗?“徐采脱口而出,随即懊恼不已,连声道:”我这个人一得意就嘴快,糟糕极了,以后还是少说话吧。”
  吉贞倒不生气,只笑道:“本就是个瞎子,再变成哑巴,看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你。“
  徐采忍不住又要卖嘴,“臣一颗心都在朝堂,无意留恋女色,殿下不必担心了。“他的耳力过人,话音未落,忽闻远远传来惊呼,不禁回首看去,见身后半边夜空流淌着天火,吉贞被映红的面容,朦朦胧胧晃动在眼下。
  “那里起火了。”徐采感受着空气中的灼热之气。
  喊声越来越清晰,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奔过来,险些撞倒了二人。来人正是娄焕之,他手臂上受了伤,痛不欲生,还要追,被吉贞拦住,“焕之,太后行宫着火了?“
  娄焕之看清吉贞,一张脸上又是汗又是泪,“殿、殿下,”他打摆子似的,牙关相磕,”包忽里放的火,他趁乱把大王抢走了。”
  “普贤奴。”吉贞腿上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吉贞,”徐采胡乱摸了过来,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他的气息,沉稳而笃定,“你别怕,我一定能逼温泌把晋王还回来。你相信我。”他没有等来吉贞的回应,她推开他往太后行宫奔去。
  徐采站在原地,有一阵辨不清方向,最后慢慢摸着墙角,立在了道边,免得被疾冲的追兵撞翻。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是最高兴的一章。开启我的巧逞版《黑马会所》番外吧。
  番外(一)
  吉贞下了班,澄城打电话给她,“走,请你黑马会所看帅哥去!”
  吉贞跟着澄城来了黑马会所,却见金光闪闪的招牌换成了“白马会所”。两个人大惑不解,领班为难地挠头,“哎,这个,头牌原来是黑马,现在是白马了,所以就改名了。”
  澄城是个小富婆,坐进包间后,小手一挥,上来一群帅哥,排成队鞠躬,“两位美女姐姐好。”
  澄城在帅哥里面找,“头牌是哪个?”
  领班对一个白衣黑裤的年轻人招招手,年轻人走过来,澄城不满意,说:“有点瘦,没肌肉。”
  领班说:“我们阿采没肌肉,但素质高呀。这可是省高考状元,八岁时写的情诗都出版了。可惜爸爸犯事被撤职,家里破产了,没办法,趁下班来赚点外快。”
  澄城摆摆手,让他坐在吉贞身边,“我妹喜欢这样的,我不喜欢。”
  阿采彬彬有礼地坐在吉贞旁边,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看向吉贞,“You are so beautiful,”他温柔地说,“我们开个香槟塔好不好?”
  吉贞才毕业,是个毫无存款的小白领,她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钱。”
  “你用的什么香水?”阿采说,“我是六神,咱俩好像是同一款。真有缘,应该开个香槟塔庆祝下。”
  吉贞小声叫澄城,“姐,姐,他要香槟塔……”
  澄城两眼放光地望着走廊上经过的人,拼命叫领班,“把外面那个叫进来。”
  领班吓一跳,连声说:“那是保安,保安!”澄城不听,一把银行卡丢在茶几上,命令道:“去叫他。”
  保安被领进来了,澄城像粉丝看见了明星,激动地大叫:“好帅,好高,腿好长,你是混血吗?”
  保安没搭理她,一屁股往澄城身边坐下来,咕嘟咕嘟喝了一瓶啤酒,他才抹把嘴,瞪一眼澄城,“你瞅啥!”
  澄城捧着他的脸就要亲,还没碰到,被保安一把推倒,抓着澄城头发扇了几个巴掌,他把银行卡往自己兜里一揣,蛮横地说:“敢吃我豆腐?这是我的精神损失费。”
  领班吓哭了,把澄城扶起来,才说:“姐啊,这就是我们原来的头牌。这小子大字不识两个,就长了一张脸,还是个东北混混头子,跟人打了架来会所里躲债的。他一发起疯来连女人都打,整天被客人投诉,所以老板才罚他去做保安。你怎么就看上他了?”他骂保安,“温必,你他妈快给我滚!”
  温必酒还没喝够,他才不滚。抓起酒瓶往吉贞旁边一坐,他别过脸盯着吉贞,“哟,”他笑了,“妹儿,你长得真带劲。”他豪放地甩掉上衣,粘在吉贞身上,“我有纹身,你先看不?”他晃了晃自己的光膀子,“看,这边是青龙,这边是彩虹……”
  吉贞把包抱在怀里,屁股往远里挪了挪。
  阿采一看自己的香槟塔没指望了,顿时没了兴趣,他很讨厌温必,温必一挤,他立马站起身,对吉贞说:“我去下洗手间。”
  绕过吉贞,他在包间里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一圈,又走回来,对着吉贞开始解裤子。
  领班冲过去把阿采的裤腰搂起来,哭笑不得地跟吉贞道歉,“这货是高度近视,今天可能光记着喷香水,忘了戴隐形眼镜了。他可能把你当成马桶了。”
  吉贞大怒,“滚!”她踹开温必,拿包在阿采头上狠狠砸了一下,跑出会所。
 
 
第52章 沃野弥望(五)
  这一夜的行宫兵荒马乱, 吉贞被迫和太后同居偏殿。太后哭了许久,吉贞背对着她, 彻夜未眠, 翌日,桃符六神无主地进来, 说道:“陛下传召公主。”
  太后翻身坐起,急道:“是普贤奴找回来了?”
  “应该不是。”吉贞一看桃符那表情,心里一丝期望瞬间落空。她坐在床边, 待那阵眩晕过去后,对太后道:“我去见陛下。”
  来到御前,皇帝坐在案后,一脸不痛快,大概还在为昨日的事心存芥蒂。徐采侍立在侧, 向吉贞投去安抚的眼神。
  “朕已经命禁军满城搜捕, 并把守各个城门, ”皇帝开口了,公事公办的语气,“晋王是唯一的皇子, 朕不容任何人加害他。”
  吉贞亦没什么表情,“陛下圣明。”
  “晋王走失, 岭南又有民乱, 此值多事之秋,契丹和亲一事,押后再议吧。”皇帝道, 终究被徐采说服了,他宽宏大量地看了一眼吉贞,脸色略有缓和,“阿姐,你放心,朕不会逼你去契丹了。”
  “陛下叫谁阿姐?”吉贞脸色苍白,笑意愈发显得敷衍,“你我已经恩断义绝,不再是姐弟。”她扬起脸,看着皇帝,“我愿意嫁给可度,请陛下降职吧。”
  皇帝始料未及,皱眉道:“嫡公主和亲,没有这样的事,你不必跟我赌气了。”
  “臣没有跟陛下赌气。臣在京城待得很厌倦,想去契丹看看,请陛下开恩。”
  皇帝不知所措,徐采也看出吉贞不是赌气,顾不得皇帝在旁边,他疾步走来,离得极近,一双眼里,错愕和沉痛尽显,“殿下,”他一字一句都艰辛极了,“你答应过我,你相信我的。”
  “陛下放臣去吧。”吉贞避开徐采的眼神,对皇帝强硬道:“陛下不放臣去,三天后,臣自己走。”
  她这咄咄逼人的态度,触怒了皇帝,他未消的怒火又蹿了起来,“好。你想去就去,不要说朕逼你。”知道徐采不会答应,他径自对外面喊道:“传朕口谕给政事堂,命即刻下诏,清原公主赐婚契丹!”
  徐采丢下皇帝,追着吉贞出了紫宸殿。煌煌天日之下,二人在廊前站定,徐采道:“你是为了晋王吗?”
  吉贞点头:“是。”
  徐采忍着愠怒,“我说了,我会想办法逼温泌把晋王还回来。”
  “我信你。可是要到什么时候?普贤奴会不会有事?会不会哭闹,伤心?”吉贞泪盈于睫,微笑摇头,“你是个男人,你不懂的。你看我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话吧?我心里早就惊慌难安了,差点要发疯了。从昨夜忍到现在,再多一刻我都忍不了,陛下若是不答应,我现在就离京,往范阳去找他了。”
  徐采气道:“你要去找晋王,可以,为什么要答应和亲?可度那样的人……“
  “我只要名正言顺去河北。”吉贞不顾一切,“和不和亲,又有什么要紧?兴许可度明天就死了。”吉贞眉头轻扬,“契丹人而已,难道他有三头六臂?比他更凶恶的我也见过。我有办法应付他们,你不必担心。”
  “吉贞。“徐采眉宇郁结,背对着侍卫和内官,他不便动作,只沉沉叫了她一声。
  吉贞明白他的心思,她微微地一笑,“你放心,昨晚那些话我还记得,你不要急着娶贺娘子。“
  徐采无奈至极,只能轻叹一声,说:“你还是不信我。“这样一来,前面的筹划便全盘落空了,他垂眸思索着,说:”我和你一起去河北吧。”
  吉贞摇头,“难道你要做赐婚使?”
  “我不放心你。”徐采看着她,轻声道,“我也怕你去了再不回来。”
  皇帝赐婚清原公主和可度,旨意一颁,满朝震动,有人弹冠相庆,亦有人忿忿不平,可皇帝乾纲独断,还没等众人回过味来,清原公主的凤驾便已经离京北上了。娄焕之一时不慎,丢失了晋王,十分愧疚,连弘文馆都不肯去了,要随吉贞去找包忽里,一路快马加鞭,不断催促马车再走快点。
  本次出降,皇帝循的旧例,仍旧拨派府兵五百,只是行程仓促,没有锦衣彩带,豪车华盖,一行人马只是闷头赶路,顾不得去看盛夏的明丽风光。徐采做赐婚使,更没有昔日屈大通来得舒服,只能骑马,半天下来脸晒得通红,桃符颇有眼色地叫他,“徐舍人,来车里坐吧。”
  徐采上车来,见吉贞捻着琉璃棋子,正在案几上拨弄。看眼徐采,她放下棋子,解释道:“我静一静心。”
  徐采道:“寻找晋王的人到现在也没有消息,晋王应当是安全无虞。包忽里应比我们脚程快,兴许此刻已经进了河北境内。”
  吉贞一把将琉璃棋子砸在车壁上,对包忽里恨之入骨,普贤奴尚未满岁,怎么能经得起长途跋涉?也不知道他在路上找了什么不干不净的妇人来做乳母,吉贞努力控制自己,却忍不住要想,一双又黑又长的眉毛斜飞入鬓,“包忽里,”她眼神冷凝,“我要抽死他。”
  娄焕之在车外听得清楚,脖子一缩,悄悄抹把冷汗。他这会也恨死包忽里了!
  “殿下,到蔚州了。”娄焕之大声道。
  吉贞等人停在蔚州驿馆,附近州县的官员都已经在驿馆等候,吉贞一概不见,将众人赶走,五百府兵四散去搜寻包忽里的踪迹,徐采提醒吉贞道:“蔚州有河东边军七千八百人,要让他们谨慎行事。”
  吉贞点头,知道徐采不赞同,她说:“我知道机会渺茫,但总要一试。”举目看了看驿馆内的陈设,她淡淡一笑,“我六年前去范阳时,也住的这间驿馆。竟没有怎么变。”
  徐采心头很不是滋味,强打精神,他说:“可见河东河北还是安宁,即便那年卢燧作乱,百姓也并未受太大的影响。温泌在此地,可谓得天独厚。”
  提起卢燧,两人同时记起初识时的情景,皆是一笑。
  因徐采也不能视物,桃符特地在室内点起了许多的烛台,不仅照得亮如白昼,在这酷暑的季节,简直有些燥热了。徐采坐着无所事事,又不想走,只能看着吉贞微笑。她那张脸,被烛光照得莹莹如玉,与背后夜空里的皎洁月色相映生辉。
  “你当初是怎么去的陇右呢?”吉贞问他。
  徐采不意她提起这一节,他犹豫一瞬,却说:“说起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吧。”吉贞道,“不是说了要告诉我吗?”
  徐采踯躅,她明澈如水的双眸安静地看着他,徐采竟莫名有些退缩了。沉默了许久,他说:“可能会涉及到先帝和先皇后的一些旧事,你要听吗?”
  “你说吧。”吉贞毫无畏惧。
  徐采凝望烛光,道:“那年戴玉箴和崔凭同时归京,四方安定,陛下诏群臣宴饮。我甫中探花,陛下特例宣了我进殿,与戴、崔等人同席。”
  说到这里,他又凝滞了,兴许是想起了往事,脸上犯起为难之色。
  “是有难言的隐情吗?”吉贞问。
  徐采缓缓摇头,回视吉贞,他继续说道:“在宴席上,我有幸见到了罗皇后,还有一个人,是回京省亲的武宁公主。当时武宁已经有了温泌,罗皇后懿旨,请她进宫,也有人说,是先帝假罗皇后之口……先帝与武宁,你应该知道的。”
  “我有听闻。”吉贞很平静。
  “我那时年少轻狂,在席上奉旨做了几首诗,得了陛下嘉奖,十分得意,醉倒在案下,却无意中看见了先帝与武宁的苟且。若不是因为看见那一幕,也许我还不会懂,罗皇后一双笑眼里隐藏极深的痛苦和愤恨。”他看向吉贞,“我那时还年轻,对这些并不甚懂。也是那个瞬间,我懂了,罗皇后对武宁和先帝恨之入骨。”
  可是世人口中传说的温池荷花,还有她幼时记忆中阿耶和阿娘的琴瑟和鸣,都是假的吗?吉贞蹙眉,不想再听下去,“你说你怎么去的陇右。”
  徐采知道吉贞不快,省去了许多细枝末节,他说:“罗皇后很早就离席了,说要去哄清原公主与太子睡觉。那一夜我因为醉了,留宿宫中,和戴玉箴同室而居。夜里,我被吵醒了——我眼睛不好,听力却很好的。我没敢动,耳畔听见戴玉箴请罪,不知道怎么的,武宁竟然夜里到了戴玉箴床上,戴玉箴也被突然赶至的陛下当场刺了一剑。”
  “你是想说,是我阿娘把武宁引到了戴玉箴床上,令君臣相忌。”吉贞直白地说道。
  “也许是,也许是别人,我也不知道。”徐采道,“未几,戴玉箴就病了。我父亲不知道听闻了什么传言,得知我那晚与戴玉箴同处一室,立即将我遣离了京城。我到了陇右,才听闻戴玉箴病死。他撒手人寰之际,陛下亲自领着你去了戴家,定下了你和戴申的婚事。戴玉箴之死,又引发了崔凭之祸……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曾经那样劝谏你了?”徐采深深看着吉贞,“你性情刚强像罗皇后,处事果断像先帝。先帝与罗皇后,均是英年早逝……至刚易折,对女人而言,并不是好事。我比你虚长几岁,见过的人和事,比你总要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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