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没……没事,苏墨妹妹别别别……别放心上,”梅佑泉其实脸红,“你你你……你同游了半日,我我我……很开心。”
白苏墨微顿。
片刻,低眉笑了笑,还是没听到梅佑泉开口。
再抬眸,似是见梅佑泉打起了退堂鼓。
见他转身,白苏墨开口:“六哥哥。”
梅佑泉诧异回头。
白苏墨梨涡浅笑:“六哥哥,我们是朋友啊。”
梅佑泉怔了怔,稍许,挠了挠头,脸上憨厚笑了笑。
(第三更白姑娘)
等宝澶取了水来,见梅佑泉早已离开了。
白苏墨在凉亭中纳凉,梅家四公子梅佑康刚同白苏墨说完话离开,凉亭中只剩了白苏墨一人,目光盯着不远处的背影在看。
宝澶轻巧上前,在她身后顺着她眼光看去,待得看清,这才“啧啧”叹道:“呀,我家小姐在看梅家五公子呀,还看得这般入神,连奴婢回来都没发现。”
白苏墨奈何,伸手指了指:“仔细了你张嘴。”
宝澶赶紧噤声。
白苏墨接过她递来的茶水,轻轻抿了抿,等放下茶盏再抬头的时候,梅佑均还是在原处,但先前同他一处的钱誉全是不见了。
她方才哪里是在看梅佑均,不过是在看梅佑均身侧的钱誉罢了。
梅佑均先前在同钱誉说话,两人皆负手而立,在一并荷花的映衬下很是养眼。
她故而多看了两眼。
可这一饮茶的功夫,钱誉便不见了。
见白苏墨将茶饮完,宝澶又折回沏茶。
白苏墨起身,一面走,一面摇着画扇,四下打量却也没见到。光顾着走,也留意看脚下,眼看着就要被台阶绊倒,却又被人稳稳牵住。
“怎么不小心?”来人正是钱誉。
白苏墨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身后,遂问:“你怎么在这?”
钱誉笑:“方才见有人一直在打量我,我便想着过来近处让她好好看看。”
“……”白苏墨脸红,“你说的是谁,我怎么没见到?”
钱誉轻笑:“不奇怪,她素来人前礼貌,只在我跟前娇嗔。”
白苏墨颔首,认真:“那钱公子,你需得小心些了,她应是打上你的主意了。”
钱誉忽得揽紧她,轻声暧昧:“你如何知道我没打上她主意?”
唇上蜻蜓点水一般,而后松开她。
白苏墨低眉笑了笑。
两人并肩往湖心那头踱步去。
莲池的荷花很美,身边的人若是对了,便更觉明艳了几分。
于是白苏墨听钱誉道:“燕韩京中有一处丽湖,丽湖里也开满了荷花,比这莲池还要赏心悦目几分。”
白苏墨笑:“钱誉,你可是在邀请我?”
钱誉只是笑,却不置可否,又道:“丽湖应有二十个个莲池大小,湖中荷花成簇生长,夏日时候想要看到最美的荷花,便要行舟至湖心,绕道片片荷叶丛中。”
“行舟去看荷花?”白苏墨倒是来了兴致,“一条舟上可乘几人?”
钱誉悠悠看她:“两人,多是新婚夫妇,求百年好合。”
白苏墨微顿。
才见钱誉笑了笑,已行至前方。
人家是新婚夫妇去的地方,她先前还问钱誉是否是在邀请她,白苏墨懊恼得很。
可由得这座小桥翻过,便是湖心阁。
众人都聚在湖心阁这头。
苏晋元的大嗓门便朝这边道:“表姐,湖心阁。”
原是都在处等他二人了。
钱誉同她一前一后,旁人也未多想,正好听到莲池的侍女介绍,这座湖心阁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内里不大,但刻了不少脍炙人心的诗句,听闻是纂刻大师胡凌子亲手刻上的,因为这座湖心阁不大,刻起来前后花了近十年时间,是有名的大成之作。
钱誉问:“可是湖心壁?”
侍女惊喜:“公子认得?”
钱誉应道:“在燕韩的时候曾听闻过,苍月国中一共有两块湖心壁,这应当就是其中之一的莲池湖心壁。”
侍女福了福身,笑道:“公子慧眼,这座莲池便是因为这块湖心壁而闻名。”
众人这才纷纷颔首。
白苏墨对他刮目相看,她都不知晓,他竟然清楚。
侍女又道:“所以,来莲池的人,大多是为了瞻仰湖心阁内的湖心壁。但湖心阁很窄,一次只能容纳两人进出,也是为了保护湖心壁不受磨损和侵害。所以进去的人,最好不要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出来,否则其余的人便会等许久。”
还有这等规矩,那么问题来了,谁同谁一道?
众人便纷纷瞥目。
侍女解惑:“各位不妨入乡随俗,往常莲池客人都信缘分二字,我这里,有背面分别写了“莲”“池”“湖”“心”“壁”五个字的叶子两对,各位不妨逐一抽取,抽到同样的两个字的,便一同进去,如何?”
梅家四位公子,三位小姐,再加钱誉,白苏墨和苏晋元三人,不正好是十人吗?
这便有了意思。
苏晋元首先响应:“我来我来。”待得一看,竟是个“心”字。
梅四姑娘紧随其后,“壁?”
接着是梅佑泉:“池?”
而后众人相继抽取,有念出来的,也自然有没有念出来的,待得白苏墨最后一个抽取,她还没来得及先看,便见苏晋元凑了上来:“表姐,你抽了什么?”
梅家四个公子都转眸看过来。
苏晋元笑道:“湖字!呀,表姐,你可是我们这里第一个进去的。”
四人都拢了拢眉头,又低头看了看手心的树叶,确认不是自己后,又纷纷转眸看向对方,待得见到几人都是一幅颓然表情后,才听钱誉道:“似是我同白小姐一道?”
众人都是诧异的目光看向钱誉。
白苏墨却微微垂眸。
修长的羽睫倾覆,敛了眼底的笑意。
苏晋元这等好事之徒,此事哪会闲着,便又笑道:“谁同我一道啊?”
梅佑繁恼火:“我……”
……
既是头两个进去,侍女交待:“湖心阁不能并行,且台阶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有些地方还可能有青苔,尤其是这夏日里,怕是需多加小心。”
钱誉应好。
阁外众人,羡慕嫉妒目光皆有,却也只能道钱誉好运,只觉风光一时都被他给截了走,但这本就是抽对子来的,也怨不得旁人,便是自己手气。
可叹钱誉一个商人,竟运气如此之好。
钱誉先入内,既而伸手扶白苏墨。
等入了湖心阁,才道侍女所说的小心是何意。湖心阁建在池中,湿气大,有些地方生了青苔,十分打滑,但钱誉一路牵着她,白苏墨倒也不怕了。
越是狭窄处,石壁上的诗词和刻字越妙。
阳光透过远处星星点点的小孔透入,才映出这些字迹来,好似斗转星移一般,的确巧夺天工。再加上这精湛的雕刻技艺,不光是诗词,许多绘画便也是依照石壁的纹路刻上的。
白苏墨心中不禁赞叹。
“钱誉,你看,这里最妙,这里的草木痕迹看似是刻上去的,实际是石壁上的纹路,却深浅不一,同整幅壁画连成一体,而且你看……”白苏墨笑盈盈回头看他,却见他根本没在看壁画,只是在一侧细致打量她。
“而且什么……”他言辞间有旁的意味。
白苏墨被他看得几分不自在,转了身继续往前走。
钱誉低眉笑笑。
她专注时候的模样很美,害羞的时候亦然。
这湖中亭中又没有旁人,他本就牵着她,一把拽回跟前,声音低沉而又似有磁性:“害羞了?”
白苏墨瞥目避过:“没有。”
她侧目,修颈和脸颊皆上是石壁上透入的清浅光晕,最深也是最亮的一点,恰好映在她左侧的耳垂上。耳垂上挂着的珍珠坠子随着她呼吸的起伏,在眼前悠悠晃了晃,便好似她此刻心底一般,未曾平静过。
钱誉揽紧她,心中微动:“白苏墨,你看着我。”
这过道中本就狭小,他似是整个人都已将她钳在石壁上,她要看他,便是整个人都贴近他的颈边。眼下的气氛整个似是都暧昧到了极致,昏黄的光亮,近在眼前的呼吸,还有他乱人心扉的声音。白苏墨哪里敢看他?
她不看他。
他便俯身,贴近她耳畔,呵气幽兰。
男子的铺天盖地袭来。
“钱誉……”白苏墨心底忽得有些怵了,更不敢凝视他的眼睛。
耳边,却又听钱誉沉声道:“白姑娘,我家是燕韩京中人士,父母双亲健在,家中世代经商。我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弟弟和十一岁的妹妹。去年及冠,家中尚未说亲,房中并无通房侍妾,自幼也无青梅竹马。”
白苏墨这才抬眸看他,眼底碎盈芒芒:“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钱誉靠近,鼻尖贴近她的鼻尖:“我若有心求娶,想问白姑娘一声……可愿让我前去国公府提亲?”
白苏墨心底好似小鹿乱撞,却不知应当将眼睛往何处放才好?
湖心亭内光线昏暗,她贴着他,仿佛他的鼻息就在她鼻息之间,心底没有片刻是宁静的,好似莫名蛊惑,又似春燕掠过湖面泛起的层层涟漪。
她心砰砰跳着,耳根子都烧得通红。
颧骨在他近距离的目光下,灼得肤色绯红。
她听他在心底唤她名字。
她莫名想起紫薇园时落水时,他牵着她的手,将她揽在怀中给她渡气。周遭万籁俱静,唯有沉闷空灵的水声,她脑海中初次听到那道低沉好听的声音,仿佛烙印一般刻在她心底,同眼前暧昧绮丽的声音如出一辙。
她伸手揽上他的后颈,“我自然愿……”
话音未落,唇间的娇艳欲滴就被暴风骤雨般的亲吻侵蚀,连最后一个尚未出口的“意”字都被他自唇间尘封回心底。
……
自湖心壁长廊往前,便到了开阔的湖心阁厅中。
厅中呈列的便是历代名人对湖心壁的咏词,加盖了数不清的印章,可见珍贵之处。
一一看去,不少风流人物的文字都留于其上,倒叫人不禁感叹。
其实自长廊出来,都是平坦之地,钱誉也可不必再牵她了,只是有的人似是不准备放开,十指相扣里,连指尖都有他的余温。
复又在厅中细致看了一圈,等这一炷香时间差不多燃尽,才从湖心阁大厅的一侧门出去。
出去便是莲池西边。
大朵的荷花开得正盛,似是比方才见过的都好。
想来,这湖心亭背后才是真正赏荷花的地方。从湖心壁的狭窄之处出来,再到这方广阔天地,忽有豁然开朗的意味在里头。
这条路自湖心亭通往出口。
他们是第一组,而后每一组都要一炷香时间才会出来,他们要等,怕是要等上一个多时辰,正好从莲池往蛙苑的路上踱步。
日头已然偏西,西边微微泛起霞光,将天边染成了好看的金黄色。
悠悠漫步在莲池边,身上都似镀上了一层清淡的金晖。
“国公爷是怎样的人?”钱誉还是问起。
白苏墨便笑:“我爷爷是个看似很严厉,但其实很慈祥,又非常讲道理的人。虽然有时爱钻牛角尖了些,钻起来的时候还很固执,但一旦他想通,便又十分开明。他半生都在沙场征战,年事已高,却还一身傲骨,事事都在为她孙女着想,却回回都经不住她孙女哄,是天下间最宠孙女的爷爷,简直是爷爷中的典范,也自幼深受她孙女的爱戴……”
他分明问的是严肃的话题,却被她三言两语说得很是亲厚甜蜜。
钱誉忍俊。
却不置可否。
湖风和煦,一池荷花随风摇曳,白苏墨也忽得开口:“你方才说到你爹娘,还有你弟弟和妹妹,钱誉,他们……”
话音未落,只觉身侧之人已牵起她的手,一言以敝:“苏墨,他们会喜欢你。”
白苏墨掌心微滞,片刻,便被温柔的暖意填满。
莲池紧邻蛙苑,蛙苑已是一片蛙声传来。
第45章 众矢之的
自莲池回到蛙苑,唐宋已在偏厅迎候,见钱誉同白苏墨二人先回来,同行的有十人,怕是要等上些时候。
唐宋是主,钱誉同白苏墨是客,主人家便陪同钱誉和白苏墨一道在蛙苑中先逛逛。
唐宋本就是个健谈之人,钱誉又是商人,期间哪里会缺话题?
两人妙语连珠。
白苏墨大多时候在一旁一边游览,一边听他二人说话,偶尔的一言半语,倒让唐宋刮目相看,遂而笑逐颜开。
唐宋同梅佑均是同窗,自然知晓梅佑均来此处的用意,白苏墨是国公爷的孙女,唐宋自然不会怠慢。但不知为何,这圈蛙苑走下来,只觉钱誉同白苏墨站在一处时很是顺目,尤其是白苏墨早前没看见藏在荷叶下的青蛙,钱誉俯身给她指的时候,分明亲厚。
唐宋心中些许诧异,又觉不应当,照说钱誉是个商人……
一圈游览下来,唐宋又对钱誉与白苏墨二人的印象很好。
一个是商人,谈吐却不输世家子弟。
一个是国公爷的孙女,却不乏有趣,也未见京中贵女的傲气。
唐宋倒是有些喜欢同这二人相处。
约是半个多时辰下来,才将这蛙苑游玩,回了蛙苑前厅。只见前厅中,苏晋元,梅佑繁,梅佑康和梅四姑娘也回来了。
四人似是正在一处说着湖心壁上的字画,苏晋元同梅佑繁却相互酸溜溜挤兑对方,场面有些尴尬却又喜感。梅四姑娘见他们三人回来,问起去了何处,唐宋才道领钱誉和白苏墨去逛了蛙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