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三处休息之所开始,眼界便豁然开朗。
唐宋的指引下,几乎可以看到整个麓山脚下和麓河蜿蜒。旁人都看得出白苏墨兴致很好,还能随唐宋一道,扒开树枝往外看去。
只是,再往上,梅佑康和梅佑均便实在跟不了了。
问起唐宋来,才道往上还有三处休息之地才到山顶,由此上去,怕是更陡一些,梅佑康和梅佑均知晓已经有心无力,可见钱誉在一处,又兀得心中憋了一口闷气在。
唐宋便带了剩余的人继续往上。
等从此处向上,才发现果真如唐宋所说,陡峭了不少。
白苏墨登了不多会儿,也开始隐隐有些吃力。
额头上的汗珠也更明显。
苏晋元几人想帮忙牵她,她觉得尚且还好,唐宋便道,往上还有两处,可别行百里者半于九十,白苏墨这才笑笑。
剩余几人开始轮流帮忙,或牵,或扶她。
尤其是钱誉牵她的时候,她还会有意使了劲儿将他往下带。
钱誉拢眉看她,又不好开口。
她偷偷低眉笑他。
她才应当是这几人里最轻松的。
而钱誉,应是这几人中最累的。
也亏得这里的景色更好,等到第四个休息处时,又觉与第三处休息的地方截然不同,忽觉先前的辛苦都未白费。
等到这四处休息区,唐宋便也直接道起,他是爬不动了,往上还有两处休息之地就到山顶了,若是运气好便能见到白雾缭绕,是这麓山最好的景致。
余下,便剩了苏晋元,梅佑繁,白苏墨和钱誉四人。
苏晋元倒是惊喜:“梅佑繁,我今日才对你刮目相看,早前还当你梅家言情书网,顶多骑个马便是了,没想到你还真的可以!”
就算是赞扬他,也要拐弯抹角带着几分戏谑,这几日,苏晋元同梅佑繁便是这般斗气过来的。
白苏墨刚开始头疼,果真听梅佑繁道:“你们苏家不也是言情书网吗,我们梅家怎么会输你们?”
“嘿!”苏晋元来了气:“又来比啊!”
梅佑繁也一根筋上头:“比就比!看谁能到山顶!”
“来来来,我还怕了你不成,你不就昨晚比我多抓两只青蛙吗,给你能耐的!……”
两人这也不管不顾还能不能走得动,便都如打了鸡血一般。
“晋元!”这处开始便有些陡了,白苏墨担心他们两人。
谁知苏晋元道:“放心吧,表姐,你照顾好你自己。”言罢又补了句:“钱兄,帮忙照顾下我表姐,我去去就回!”
去去就回才是出鬼了,白苏墨恼火。
也正欲跟上去,钱誉拉住她,叹道:“你何时见他二人何时消停过?你跟也跟不上,便是跟上还有下一轮,何必枉费力气?”
白苏墨看他。
只见他笑了笑,上前牵起她的手,柔和道:“如此良辰美景,不如与我同赏?”
白苏墨还未反应过来,又见他眼眸稍稍弯了弯,口中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走了。”
白苏墨心底稍稍抹蜜。
也不知是不是慢下来的缘故,还是同钱誉单独在一处的缘故,只觉便是这陡峭的山路都似是也觉得几分累。
尽管两人也少有说话,但手这般牵着,便似不说话,也有暗暗窃喜在心中。其实先前还能偶尔听到苏晋元同梅佑繁的声音,再往后,这两人似是应当都走远了。
“这回是真跟不上了……”白苏墨叹道。
钱誉笑:“跟着我不好?”
一语双关,白苏墨语塞。
钱誉笑笑,正好前方的岔路口,一条写着上山的路,一条写着下山的路。
麓山后半段有些陡,上山的时候还好,若是下山继续走上山的路,既难走,又危险,所以每隔一段处都有单独下山的路,虽然远了些,却更平缓也好走。
苏晋元和梅佑繁应当是往上山的路去了。
钱誉却牵她往下山的路去。
“钱誉?”白苏墨以为他走错。
钱誉笑:“今日出来得晚,已经这个时辰了,便是上了山顶也见不到白雾缭绕,不如由我拐带一程?”
白苏墨笑。
“走吧,他们自会下山的。”钱誉果真牵了她往下山的路去。
下山的路真比上山的路好走许多,便似多了些曲折的盘山路,只偶尔有一两处陡峭的,两人便可一面下山,一面说话。
山中有树荫覆盖,这个时候了也不显热。
白苏墨想起早前在容华寺,不由道:“钱誉,这里不会有蛇吧。”
钱誉应道:“怎么没有?”
白苏墨下意识靠近他些。
钱誉顺势将她带入怀中:“逗你的。”
白苏墨才晓他故意捉弄,倏然,便有一记亲吻清浅落在她额头,而后他半蹲下,朝她道:“苏墨,我背你。”
白苏墨笑了笑,弯眸看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钱誉伸手牵她,沉声道:“哪里无事,我是心疼我那姑娘。”
白苏墨忍不住笑了笑。
……
钱誉背起她,她的头便靠在钱誉身上,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便透过他的背脊传来。
“做什么?”他听她许久没有动静。
她片刻才道:“数你的心跳声。”
钱誉轻笑一声。
白苏墨这才揽起了他的脖子,将头搭在他肩膀上,似是想起了早前的事,便问:“我听于蓝说,当时在容光寺的时候,那条蛇是有毒的,它若正好落在我头上,后果不堪设想……”
她声音很轻,就贴在他耳边,悠悠到他心底,“你当时明明知晓是条毒蛇,还上前做什么?”
“因为见到是你啊,”他幽幽叹道,“事后便后悔了。”
白苏墨恼火:“后悔什么?”
“我也怕啊。”他道:“怎么知道当时竟鬼迷心窍,竟被你美/色迷住了,便想都未想就上前英雄救美,结果见是条毒蛇,还不能在你面前露了胆怯,便寻思要如何做才好,结果头都大了,幸好一侧还有树枝可供下台。”
白苏墨便笑。
钱誉也笑:“还想问什么?”
白苏墨想了想,又道:“在容光寺的时候,为什么看我一眼便不搭理了?”
钱誉应道:“苏墨,我本出身商贾,对公卿世家的姑娘也大都敬而远之,我当初是想避开你,谁知处处都有你,回回都能遇上?”
白苏墨好气好笑:“怪我了?”
钱誉但笑不语。
白苏墨又恼火道:“那下山的时候,马车横梁断了,我见到你在后面那辆马车上,你干嘛那么厌恶瞥我?”
钱誉驻足,忽得想起当日来。
打死他也不会同她说。
“换个别的问。”他一语带过。
白苏墨便揽紧他,悠悠道:“那你说,昨晚钓鱼好好的,怎么忽然走了……”
“困了。”他想也没想。
“先前钓鱼还好好的,怎会说困就困?钱誉敷衍我。”她置气。
钱誉奈何,转眸看她:“苏墨,我是男子。”
“……”她没懂。
钱誉驻足:“……不会时时处处,坐怀不乱。”
白苏墨忽得噤声。
钱誉只觉背上的人有些僵,而后听她道:“那……那你先放我下来。”
钱誉忽觉有几分笑不可抑。
“钱誉……”白苏墨央求。
他从善如流。
只是刚放她下来,没走两步,她便踩到坑中,扭到了脚踝。
“疼……”白苏墨哀怨。
钱誉哭笑不得,抱起她放在一侧的裸露岩石上,循着她扭伤的地方探了探,应是扭得也不言中,钱誉笑:“会有些疼。”
白苏墨颔首。
“白苏墨……”他忽得含情脉脉看他,白苏墨脸色微微一红,稍稍往后:“……做……做什么……我脚还疼着呢……”
话音未落,便觉得脚踝上猛然一疼。
钱誉将她脚踝正了回来。
当下,伸手摸了摸,又动了动,似是真的比方才好了许多。刚想撑手下地,又觉还是有些寸劲儿一般的疼。
钱誉按住她:“我背你,等下了山这股劲儿过了便好了。”
白苏墨只得认怂。
不过认怂也不是没有好处,她揽着他脖子,娇滴滴道:“钱誉~,我还是疼~”这个‘誉’字和‘疼’字,借故将尾音拖得份外的长,声声撩在他颈间,伴着轻柔的呼吸,好似撩拨。
钱誉倏然驻足。
分明知晓她是故意,又颇有些奈何:“白苏墨!”
“媚媚。”她轻声道:“我闺名叫媚媚。”
钱誉微怔。
又听她道:“你叫声媚媚,我便不逗你了。”
“……媚媚。”他下意识喉结微微耸了耸。
白苏墨吻上他耳后:“嗯。”
第47章 众矢之的
下麓山已是晌午过后的事。
麓山脚下便是麓山湖,码头就在麓山出口不远处。
先前下山的众人已经去了游船上,唐宋安排的小厮在码头等。
小厮机灵,远远见到白苏墨和钱誉便迎了上去,却见钱誉扶着白苏墨走得有些慢,白苏墨左脚稍稍有些不大灵活的模样。
“白小姐,钱公子。”小厮拱手行礼,方又问道:“白小姐这可是扭伤了脚?可要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白苏墨笑了笑:“不打紧,稍后让宝澶帮我上些跌打的药酒便好。”
小厮便笑:“宝澶姑娘在船上候着了,那白小姐,钱公子,请随小的来,游船已经驶到湖中,我们需乘乌篷船靠过去。”
钱誉道了声:“有劳。”
码头停泊的乌篷船不多,小厮停在船前,帮着船夫一道固定船只。
钱誉先上,而后伸手牵她。
白苏墨躬身时,他照旧伸手遮住她头顶同乌篷之间,免得她撞头。
他动作细小,白苏墨并不觉察,他也不说话。
倒是小厮不免多看了一眼,钱公子倒是个心细之人。
麓山湖不小,乌篷船驶出去好远,才听小厮道:“前方便是游船。”
白苏墨才顺势瞧去,那游船有三层高,眼下隔得稍远,湖面上隐约有乐曲和弹唱声传来,别有一番雅致。
只是这乐曲的调子,似是极少听见过。
钱誉似是看出她的心思,应道:“是评弹。”
“评弹?”白苏墨转眸看他:“我早前在京中听过评弹,似是不是这般?”
钱誉笑:“这是南顺国中的评弹,调子和唱法同苍月国中不同。”
白苏墨唏嘘:“钱誉,你去过多少地方?”
钱誉似是想了想,才道:“细数下来,临近诸国之中似是只有北舆和羌亚尚未去过,北舆早些年内乱过后,眼下局势还不稳当,羌亚又离得太远,日后有机会会再去。”
白苏墨惊讶:“怎么去了这么多地方?”
钱誉又笑:“商人,便是东边的货搬到西边,西边的货搬到东边,不到处走怎么知晓外面是如何的?”
白苏墨便笑:“那这么说……我是不是就是这外面的人?”
钱誉看她,知晓她又是特意,可身后还有小厮在,钱誉奈何几分,恰好船夫唤了小厮一声,问他靠岸之事,小厮上前去了。
钱誉也借故随之移目,只是口中轻得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道:“你不是外人……”
白苏墨也瞥目笑开。
恰逢湖面上微风几许,吹乱了鬓角的几缕发丝,白苏墨伸手绾了绾,只见钱誉迎着湖风,眼中似是惬意几许。
白苏墨又问:“若是北舆和羌亚也走完,还想去何处?”
钱誉想也不想便应道:“西域。”
“西域?”白苏墨托腮,似是有些匪夷所思,“为何想去西域?”
“经由羌亚往西行,便是西域,同中土是全然不同的风土人情,”钱誉笑盈盈看她,“普天之下,并非只有你我脚下踏过的这片土地,我想日后同夫人一道,行至何处,便看遍何处的大好河山,也不枉此生。”
白苏墨轻笑:“那得问你日后的夫人去……”
钱誉慢悠悠凑近:“诶,我不是在问吗?”
白苏墨唇瓣笑笑,却微微垂眸,修长的羽睫倾覆,似是敛了眼中情绪,却又在弯弯如小扇一般的羽睫上留了一抹动容。
……
游船三层的甲板上,梅佑康正同梅佑均一处。
“是白苏墨。”她那身衣裳很好认,虽在乌篷船下,却因着角度问题,还是可见一瞥,梅佑均一眼认出。
梅佑康轻哼:“又是同钱誉一处……如此巧?”
梅佑康笑了笑,斜眸看向梅佑均,轻悠道:“这回,怕是你们二房搬起石头砸了整个梅家的脚……”
梅佑均耐烦看他:“仔细了你的话,他是我爹旧友的儿子。”
梅佑康笑:“此番麓山之行可是你邀的他?”
梅佑均轻笑:“那又如何,不邀他,白苏墨便会多看四哥一眼?我看四哥同苏晋元走得近,也没见的在姑奶奶和白苏墨面前讨得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