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转眸看向一侧,又飞快转了话题:“对了,你回京也有些时日了,一日憋在府中闭门不出,也不见人,憋都快憋死了。不如明日去趟白芷书院散散心?白芷书院在京郊,眼下也都在放假,没什么人去,正好去白芷书院透透气,如何?”
沐敬亭知晓茶盏,清浅应了句:“也好。”
许金祥喜:“那明日晨间我来接你,好好逛一逛。”
沐敬亭颔首。
……
等出了沐府,许金祥上了马车。
华子问:“公子可是回府?”
许金祥点头,而后,又忽得转眸,嘴角勾了勾:“先不回府,去昨日那家店铺。”
华子愣住:“……闹事去吗?”
他太了解自家公子的脾气。
许金祥勾了勾手指,让他上前,华子愣愣上前,许金祥才指着自己那只肿眼睛道:“你来看看,这眼睛还是肿的,闹事是为了把面子要回来,你看我这幅模样像是去讨回面子的吗?”
华子支吾:“那你去做什么……”
许金祥戏谑笑笑:“她不是开门做生意吗?开门是客,看我不折腾死她!去!现在就去!”
看着自家公子一脸‘小人得志’的笑意,华子实在慎得慌,同一个姑娘这般计较,便是赢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才是……
可胳膊拗不过大腿,马车还是远远停在云墨坊门口。
许金祥附耳交待几句,华子只得照做。
下了马车,华子独自往云墨坊去,有伙计上前招呼。
他身上的衣裳虽不是华贵绸缎,但也不是普通布料,看这模样打扮也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厮,伙计不敢怠慢,便上前热忱招呼。
华子只得按有人的吩咐,言道:“叫你们东家来。”
伙计愣了愣,笑道:“我们东家正在招呼旁的客人。”
华子皱了皱眉头,继续道:“旁的客人是客人,我便不是客人?同你们东家说,我是许相府中的小厮,她要不要亲自招呼,她自己想便是。”
许相府中?
伙计一听,哪敢耽误,这便一路小跑上了二楼去寻夏秋末。
片刻,便见夏秋末扶了楼梯下来。
华子问道:“你便是云墨坊的东家?”看身型,样貌,打扮,都同公子描述的一致,这应当就是云墨的东家了。
夏秋末应声:“我姓夏。”
华子拱手,言简意赅道:“我们家公子听闻夏姑娘做的衣裳手工出类拔萃,便想请夏姑娘帮忙做些衣裳,只是时间比较紧,数量比较多,不知夏姑娘可否接得过来?”
这么大的口气,夏秋末笑:“说来听听?”
华子道:“三天,要三十套衣裳做好送去相府。”
三天,三十套?
身后的伙计都惊呆了!
“好啊。”夏秋末心中还是有数的,“许公子可在?或是我们相府量尺寸?”
华子笑:“姑娘先别着急,待我说完再说量体裁衣的事情不迟。”
夏秋末笑笑。
这相府的许公子只怕是个有毛病的。
华子果真道:“其一,我们公子要的衣裳,都要夏姑娘你亲自做,不能假他人的手;其二,三套衣裳颜色,样式都要全然不同,不能有类似,姑娘若是觉得可以,我们再说量体裁衣的事。”
夏秋末愣住,身后的伙计也愣住。
不说这三十套衣裳不能类似重复,便是这衣裳只让东家一人做,三天就要做完,只怕就是难事一桩,这不是故意刁难吗?
眼见夏秋末眼中有难色,华子笑道:“对了,方才忘了说,我家公子还怕夏姑娘以为是故意刁难,其实是要出趟远门,需得都带新衣裳,也省得在各家一处做一些,来来回回折腾试衣裳麻烦。夏姑娘若是愿意做,我家公子愿付三倍的价钱。”
夏秋末眼中顿了顿,还是没吱声。
华子又笑:“五倍。”
“成交。”夏秋末应道:“你家公子在何处,量体裁衣吧。”既然时间如此紧,便不要耽误。
华子笑:“我家公子不在,我同我家公子的身材相似,夏姑娘便以我为模子做吧。”
伙计眼中有为难之色,便是相似,也不是本人,到时候做起来还是要改的。
夏秋末却笑:“好,那小哥这边请。”
……
不久后,华子回了马车处复命:“公子,成了,定金也付了,白纸黑色。”
许金祥接过,笑道:“回府回府。”
华子驾马车。
许金祥在马车中对着这张定金单子笑了笑:“哼!果然是个爱财如命的,呵!我还不信治不了你了!”
“夏秋末!”许金祥念了念定金单子上的签名,这才将定金单子一收,戏谑笑道:“夏秋末是吧,看我折腾不死你,也枉了我京中第一纨绔子弟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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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骄兰苑内。
苏晋元和白苏墨一处,陪梅老太太一道饮茶。
说了会子话,梅老太太又问起国公爷来,说今日没见国公爷。
白苏墨道,今日晨间在尽忠阁陪爷爷用饭,宫中来了人,急诏爷爷入宫,爷爷饭都未用完便走了。
苏晋元倒是诧异,这么急?
白苏墨屏退了屋中旁的人,只余了梅老太太和苏晋元,这才悄声道起:“在尽忠阁的时候,隐约听到说临近哪一国宫变了,陛下似是找爷爷商议,是否要在边界加强戍边之类的,旁的也没再听清了……”
宫变!!
梅老太太和苏晋元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宫变可不同于旁的事情,那可是血雨腥风。
十年前北舆国中一场宫变,晋帝弑兄即位,到现在十年过去了,北舆国中还在看似太平,实则天怒人怨中,四处的起义和暴动就未有平息过。再加上周遭几国趁乱鲸吞桑食,北舆已然失去了不少国土,在位的晋帝连内乱都平定不了,更没有精力去惹怒周遭几国。
故而,有北舆的先例在,这个时候,还有哪国会出这样的乱子?
梅老太太唤住:“此事便是与我苍月无关,也不可妄议,以免给国公爷凭添麻烦。”
白苏墨和苏晋元都颔首。
白苏墨心中也清楚,外祖母虽然对爷爷颇多微辞,可大是大非前,却拿捏得清。
可话题虽到此便打住了,但心中都有疑惑。
大凡宫变这样事,都会封锁消息。
等有消息传出,都基本已过不少时候,再加上消息要传到苍月来,起码也是月余的事情了。这还是走得宫中的消息,坊间应当连传闻都没有。
所以梅老太太让噤声也不无道理。
此事便到此作罢。
正好流知在屋外道:“小姐,顾小姐身边桓雨姑娘来了,说是顾小姐有话稍给小姐。”
顾淼儿?
早前顾家出事,她去了一趟骄城,顾淼儿也一直在府中没有外出过,只让人送过信到梅家来给她。她才将回京,一直陪在外祖母和爷爷身侧,怕这边起乱子,竟还忘了回淼儿的话,是疏忽了。
白苏墨便朝梅老太太道:“淼儿与我许久未见,应是有事才会让身边大丫鬟来寻我,外祖母先坐会儿,我去看看,稍后便回。”
梅老太太颔首。
白苏墨这才起身离开。
骄兰苑本就离清然苑不远。
桓雨来寻白苏墨,骄兰苑内住着老太太和表公子,流知自然不好将人带到骄兰苑来。
刚至苑门口,便见桓雨在苑中。
桓雨是顾淼儿身边的大丫鬟,白苏墨与顾淼儿惯来交好,桓雨同白苏墨便也亲厚。
“见过白小姐。”桓雨福了福身。
白苏墨莞尔:“快别客气了,你家小姐近来可好?”
桓雨起身,应道:“小姐很好,只是很想念白小姐。这番也是许久没出门了,眼见着白小姐终于回府,就让奴婢来问一声,白小姐明日可有时间,一道去趟白芷书院散散心,说说话?”
白芷书院?
白苏墨眉间清明。
顾家早前出了那档子事,最后如何收场的白苏墨并不知晓,只是眼下京中的风声方才过去,顾淼儿也不好随意在外抛头露面。白芷书院在京郊,眼下正是放假的时候,少有人去,倒是处说话的好地方。
这一阵子,顾家出了这些事,顾淼儿一定憋了许多话在心头。
白苏墨也想见她。
便点了点头,朝桓雨道:“我正好有空,你回去同你家小姐说一声,我明日晌午过后便到。”
桓雨笑了笑,才福了福身离开。
因桓雨是顾淼儿身边的大丫鬟,流知亲自去送。
宝澶便随了白苏墨一道回骄兰苑。
……
“外祖母,我回来了。”白苏墨撩起帘栊,入了屋内。
苏晋元正好来迎:“正好说到你,你便回来了。”
“怎么了?”白苏墨好奇。
梅老太太笑道:“我今日让人入宫去呈了帖子给太后,方才宫中来人了。太后诏我明日入宫,我与太后许久未见了,正寻思着,想明日带着你和晋元一道入宫去,正好问问你们二人明日可有时间,陪我入宫一趟?”
苏晋元先颔首:“我在京中本无旁事,所以正好说到你这里。”
白苏墨这才面露难色:“外祖母,我刚好应了淼儿明日见面。”
“这么不巧?”苏晋元意外。
白苏墨又朝梅老太太道:“外祖母,顾家早前出了些事,我怕是明日淼儿有一肚子话同我说。太后跟前我倒是时常去拜谒,眼下也马上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寿辰,届时也要入宫,明日,我便不同外祖母一道去了。”
梅老太太觉得无妨,“好,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多谢外祖母。”白苏墨笑笑。
……
不多时,宝澶送了些冰果子来解暑。
祖孙三人边说话,边吃冰果子解暑,一直到了黄昏前,齐润来了苑中,说是国公爷让人从宫中捎了消息回来,今日怕是要宿在宫中了,不能回来陪老太太一道用饭,怕老太太和白苏墨等,所以惦记着让人送信来。
于是晚饭便都一道在骄兰苑用了。
梅老太太歇得早,白苏墨和苏晋元又陪着梅老太太说了些许的话,刘嬷嬷便伺候梅老太太洗漱去了。
苏晋元哪里闲得住?
正刚开口,想寻白苏墨一道去逛京中夜市去,谁想流知又来了骄兰苑中,说昨日请夏姑娘改的衣裳,方才云墨坊那头有人将好送过来了。流知记得她昨日说过,怕后两日有事,能赶早便赶早些,这才让人在苑中等着,过来问问小姐可有时间?
听这意思,当是夜市去不成了。
苏晋元有些丧气。
白苏墨宽慰:“明日你若从宫中回得早,便陪你一道去。”
好,苏晋元便又问流知可有些有意思的书,可供他打发打发时间?
流知笑道,有,稍后让胭脂给表公子送来。
白苏墨笑了笑,同流知一道回了清然苑。
只是听先前那意思,今日来的人不是秋末,她倒有些意外,平日再忙,都是秋末亲自送来的,莫不是,有什么大生意?
前来送衣裳的,正是云墨坊的袁萍。
夏秋末是姑娘,便也敢大胆用女师傅。
袁萍早前在鼎益坊等地碰壁,本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却被夏秋末给用了。
袁萍便也是个姑娘家,若不是姑娘家,怕是这等手工早就在京中闯出些名气来了,夏秋末敢用她,袁萍便对夏秋末很是感激。
袁萍也知这国公府的白小姐同东家交好,过往白小姐的衣裳都是东家亲自过问的,这趟差事能交由她来,袁萍知晓是对她的信任。
遂而更不敢大意。
衣裳其实是夏秋末早前便改好的,她只是今日送来,顺便看看上身后是否还有再需修改的。可等这几套都试过,才发现再合身不过,也不需要再改动了。
流知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这衣裳好了便是大事。
白苏墨正好问起,可是云墨坊接了什么大单?
袁萍便笑:“瞒不过白小姐,今日东家是接了一张大单,但确实指名道姓要东家亲手做,一共三十套,还不能类似,三日便要交货,东家实在是忙得走不开,只怕这两日都得夜以继日赶工,这才让我来了国公府。”
三十套,不类似,三日交货,还都要是秋末手工?
怎么听都不像是好事,白苏墨心中不是什么好预感……
袁萍又道:“因为交期急,对方又给了五倍的价格,再加上也是京中的大府邸,东家这才想接下来的。”
“可知是谁家的单子?”白苏墨问。
袁萍也知晓白苏墨有云墨坊的股份,便是透露也无妨,袁萍道:“是许相府上的单子。”
许相?白苏墨意外:“……许雅?”
去见袁萍摇头:“并非许小姐,这三十套都是做的年轻男子的服饰,看模样,应当是许相家的公子的。”
“许金祥?!”白苏墨更是诧异了。
这可是京中出了名的,最能折腾人的世家子弟。
也是个睚眦必报的。
莫不是……秋末何处得罪他了?
白苏墨心中拿不准,可一次性做三十件衣裳,又不是分季节的。这许金祥不是脑子坏掉了,就是动了坏心眼儿……
白苏墨心中嗟叹,这京中的王孙公子哥都经不住许金祥的瞎折腾,更何况夏秋末?
她是有些替秋末担心。
可秋末素来又是个有韧性的,此事劝她并不一定会听,白苏墨叹口气,朝袁萍道:“你回去同秋末说一声,许金祥那头若是为难她,便让她来给我捎个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