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仁出了酒肆大门,狠狠吐出一口浊气。
要他说,殿下把玉选侍的镯子给了骆姑娘不就得了。
殿下真是想不开啊!
此时,李神医正在平南王府黑着脸骂人。
“老夫说过了,王爷恢复如何要看天意,非人力可为。你们又把老夫叫来看诊,是想害老夫砸了招牌吗?”
平南王妃老老实实受了李神医一顿骂,并不敢反驳。
在众太医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只有神医敢替王爷取箭,还保住了王爷性命。
单凭此点,就万万不能把神医得罪了。
“行了,还是按着上次开的方子熬药,按时喂王爷服下就是。”李神医说完,甩袖就走了。
卫丰喃喃:“母妃,咱们把神医请来,就是听了一顿骂?”
平南王妃很不赞同儿子的话:“怎么能这么想?神医又给你父王检查了一遍身体,没有说别的证明你父王没有异常,这样不是能放心些?”
“是啊,二哥,神医来一趟总是让人放心些。”卫雯也道。
卫丰还是想不通,不过女人想法比较奇怪这一点他倒是知道了。
妹妹说得对,既然能让母妃放心,那就行吧。
而卫羌在窦仁把玉佩带回来后,气得脸色铁青。
那个丫头片子,就是故意让他难堪。
“殿下,骆姑娘还说神医已经去平南王府了,所以问太子妃何时请她入宫。”
卫羌脸色更差了。
这就是威胁!
他要是不把差着的银票送去,那小丫头片子是不是准备找太子妃要?
他丢不起这个脸。
卫羌大步去了太子妃那里。
太子妃正心思起伏等着王太医那边传来消息,没想到宫婢禀报说太子来了。
这可大大出乎她意料。
太子鲜少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太子妃压下疑惑,冲走进来的男人行礼:“殿下。”
“太子妃不必多礼。”卫羌伸手扶住太子妃。
他对太子妃虽没感情,却也不会冷脸相待。
他心里装的人只有洛儿,谁是太子妃又有什么区别呢。
二人一同坐下来。
闲聊了一阵,卫羌开口:“太子妃给我拿两千两银票吧,有些事要开销。”
太子妃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
她说太子怎么反常过来了,原来是缺钱。
“殿下稍等。”太子妃示意心腹去取银票,并没问这钱的用处。
太子需要用钱,她当然不会刨根究底。
卫羌很满意太子妃的识趣,又聊了几句,似是随意提起:“明日你请骆姑娘进宫来坐坐吧。”
“骆姑娘?”太子妃怔了怔。
“就是骆大都督的女儿,太子妃应该知道吧?”
太子妃:呵呵。
太知道了啊,七年前她还不是太子妃,有一日带着妹妹出门踏青,那位只有七八岁的骆姑娘因为与妹妹起了争执,一脚把妹妹踹进了水沟里。
她去拉妹妹时,也被踹下去了。
第179章 杀心
太子妃疯狂腹诽,面上不动声色:“殿下怎么想着请骆姑娘进宫坐坐?”
总不会是殿下瞧上了骆姑娘?
太子妃对此并不担心。
太子心里只有清阳郡主那个短命的,要说移情清阳郡主的婢女她信,看上骆姑娘绝无可能。
“请骆姑娘帮了个忙,她——”卫羌有些难开口,“她想看看玉选侍长什么样。”
太子妃愣了愣。
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她脑子怎么有点转不过来。
这两者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卫羌一见太子妃表情就明白她在想什么,心中一阵恼火。
他也知道有些荒唐,可那是连面首都养的骆姑娘,不能按常理揣测,太子妃就不能体谅一点?
严肃了表情,卫羌淡淡道:“太子妃记得请骆姑娘进宫就是,到时候叫玉选侍过来一趟,让她见见也就是了。”
“可骆姑娘为何想见玉选侍?”太子妃看出来卫羌不想说,奈何太过好奇。
偶尔的,没那么顺着太子心意也是可以的。
卫羌脸色沉了沉。
没想到太子妃这般不识趣。
转念一想,即便他现在不说,等骆姑娘与太子妃见了面恐怕也要抖出来,那还是说了吧。
“骆姑娘看中了卫雯的镯子,听说还有一只在玉选侍这里,所以想见一见。”
“骆姑娘想当面要玉选侍的镯子?”太子妃震惊。
卫羌也惊了。
骆姑娘竟是打着这个主意吗?
不至于。
稳了稳心神,卫羌强笑道:“太子妃误会了,骆姑娘只是听闻另一只镯子在玉选侍那里,好奇见一见玉选侍。”
“原来是这样。”太子妃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冷笑。
怎么,这是好奇玉选侍生了一副什么花容月貌,才把太子迷得团团转?
该说的也说了,银票也拿到手了,卫羌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太子妃也忙吧。”
“恭送殿下。”太子妃福了福身子。
等卫羌一走,太子妃往屏风上一靠,心情一时难以平静。
玉选侍,又是玉选侍。
太子特意来找她,说到底还是为了玉选侍。
甚至就连那个骆姑娘都对玉选侍心生好奇,专门进宫来看。
这哪里是看的玉选侍,这是往她脸上甩巴掌呢。
玉选侍得宠的名声都传到了宫外去,不正显得她这个太子妃是个笑话吗。
一个清阳郡主留下来的婢女,竟然踩在了她这个太子妃的头上……
太子妃越想,心中越恼。
不知过了多久,心腹嬷嬷悄悄来报:“太子妃,王太医那边有消息了。”
“怎样?”太子妃正了脸色,心中紧张又期待。
要说起来,这些年玉选侍还算安分守己,没有不知天高地厚到她眼前来。
她原本可以这么无视下去,谁知太子近来对玉选侍有些反常。
除了她这个太子妃与玉选侍,太子还有几个侍妾,都是这几年陆续添的。
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颜色好。
要说玉选侍的特殊,就是多年来太子雷打不动每个月都要去上几次,不像别的侍妾过了新鲜劲儿就丢到一旁。
可最近不一样了,太子去玉选侍那里的次数突然多了不说,甚至连初一都要过去,更别提昨晚还特意从宫外带了玉选侍喜欢吃的吃食过去。
这是太子,不是寻常的男人。
这般细心哄一个侍妾开心,说没有动真感情她可不信。
太子妃伸手,落在平坦的腹部。
嫁给太子六年,她只得了婉儿一个女儿,此后再没有过动静。
太子对玉选侍动了真心,一旦玉选侍生出个儿子来,她可不认为太子妃的位子就那么稳当。
不,太子还是太子的话,太子妃的位子还是稳当的,可太子继位之后呢?
太子妃这般想着,一颗心犹如浸在寒潭里。
而心腹嬷嬷的一番话则令她大为意外。
“回禀太子妃,王太医说那药丸有避孕的功效。”桂嬷嬷说着这话,亦觉得不可思议。
玉选侍是疯了不成?面对太子的临幸,竟然避孕。
“她,她为何这么做?”太子妃喃喃。
桂嬷嬷给不出答案。
谁能想得通呢?
色衰爱弛,母凭子贵。
女人不生个孩子傍身,难不成以为靠太子那点宠爱能过一辈子?
“太子妃,翠红那边要不要收手——”
在桂嬷嬷看来,一个不生孩子的侍妾,那就不足为虑了。
“让我想想。”太子妃倚着屏风,揉了揉眉心。
从王太医那里传来的消息,实在让她乱了安排。
以前,她只当玉选侍体弱,或是老天有眼,让那个享尽太子宠爱的女人无法有孕。
可万万没想到对方吃了避孕的药物。
她梦寐以求的,竟是一个小小侍妾不屑一顾的。
这个念头令太子妃更恼,戾气犹如春日的野草疯狂生长,把心房遮得不见光。
许久后,太子妃一字一顿道:“不,我要借着这个机会,除了玉选侍!”
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她以前不把玉选侍当回事,现在还不是生了杀心。
而玉选侍,现在不想有孩子,焉知以后呢?
这样的女人一旦起了争抢的心思,往往更可怕。
与其养虎为患,不如趁现在除去这个隐忧。
“桂嬷嬷,让人对翠红说……”
桂嬷嬷频频点头,领命而去。
还是那座假山旁。
翠红听了太子妃那边宫婢的交代,一脸惊恐:“要,要我主动揭发选侍?”
宫婢微微一笑:“还有比你更合适的吗?玉选侍偷服避孕药物,扼杀皇室血脉,罪孽深重。你揭发玉选侍就是立功。对有功之人,主子不会亏待的。”
说到这里,宫婢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蛊惑:“翠红,你就不羡慕玉选侍吗?说起来,玉选侍出身也不比咱们高贵……”
翠红激动得声音都抖了:“你是说,太子妃会,会——”
宫婢以食指压住翠红的唇,摇头道:“可莫要提贵人。”
翠红猛点头:“我明白,我明白。”
她比玉选侍年轻,比玉选侍温柔体贴,只要有机会,为什么不能成为第二个玉选侍?
宫婢嫣然一笑:“既然明白了,那你快回去吧,等你的好消息。”
第180章 四季人间
很快夕阳西下,又到了有间酒肆开业的时间。
一直到打烊,骆笙也没见到那个熟悉的绯色身影。
石焱一脸忧心忡忡:“不知道我们主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没来吃饭呢。”
心里就不是忧心忡忡了,而是恨铁不成钢。
我的亲主子哎,摸完人家姑娘的小手,你就不敢来了?
你这样到底行不行啊,可真是急死人。
骆笙淡淡扫他一眼:“王爷没来,你是不是没胃口?”
石焱神色一震,忙摆手:“东家误会了,主子来不来都不影响我胃口!”
眼看着酒菜端上,红豆几人围着吃得热闹,骆笙从袖中抽出一张精致云纹帖。
是太子妃邀请她明日去东宫做客的请柬。
对于太子妃,她毫无印象。
毕竟她是在南边长大的,与京城贵女没有来往。
而骆姑娘的记忆,她没有。
算算时间,太子妃入主东宫时骆姑娘不过七八岁,想来二人没有多少交集。
等回到大都督府后,骆笙随口问了问红豆。
“交集?”红豆一双灵动的眸子微微睁大,以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当然有交集啦。姑娘您忘啦,那年出门踏青,您不是把太子妃和她妹妹踹进水沟里了。”
骆笙沉默一阵,再问:“什么缘由?”
这就把红豆给难住了。
她挠着头冥思苦想,最后无奈放弃:“过去那么久,婢子想不起来了,肯定是她们的错就是了。”
从她有记忆以来,姑娘不知揍过多少人咧,谁能记得清每一次都是因为什么啊。
“要不婢子问问蔻儿?她就爱记着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儿。”
缓了缓,骆笙无奈道:“那就问问吧。”
今夜不是蔻儿当值,红豆出去不久,把蔻儿喊了进来。
“姑娘有事问婢子呀?”
骆笙微微颔首,问起把太子妃姐妹踹进水沟的事。
“这个呀,婢子记得。”蔻儿稍加思索就想了起来,“乔二姑娘跟您显摆她姐姐要嫁给太子当太子妃了,您听了不爽就踢了她一脚。其实您不是故意把她踹进水沟里的,谁让旁边正好有个水沟呢?这不是巧了嘛——”
“说实话。”骆笙淡淡道。
蔻儿神色一肃:“您确实是故意的。姑娘,等明日见了太子妃,万一太子妃心胸狭窄提起往事,您可不能承认是故意的呀……”
骆笙揉了揉眉心。
她知道了。
翌日有些不巧,骆笙出门时天色阴沉,眼看就有一场雨要下。
蔻儿十分贴心准备了两把伞放在马车里,不甘心问一句:“姑娘,真的不用婢子陪您去呀?”
红豆记性差,进宫去的话没有她妥帖呢。
她这么面面俱到的人,怎么每次都被红豆抢先呢。
蔻儿正不平衡着,红豆就呸了一声:“你去干什么,万一姑娘遇到危险,只会念叨吗?”
小蹄子还敢跟她争。
要是有人欺负姑娘,她至少能打翻三个。
“宫里能有什么危险呀,真有危险靠一个人的武力也不顶用呀,哎——”眼见马车动了,蔻儿气得甩了甩帕子。
车厢里,骆笙闭目假寐。
枯燥的车轮吱呀声传来,使人越发觉得无聊。
“姑娘,昨晚开阳王怎么没来吃饭呢。”红豆随便起了个话头。
骆笙睫毛微颤,没有睁眼。
红豆继续分析着:“前日才预付了一万两银子呢,按说昨晚应该来大吃一顿才是……看来开阳王真遇到什么事了——”
骆笙睁开眼,声音微冷:“再聒噪,下次就换蔻儿出来。”
红豆忙捂住了嘴。
姑娘这是心情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