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木——予我白鹭
时间:2020-04-30 08:43:49

  迟钝如他,也能听懂易佳夕的弦外之音。
  “想吃什么,我来买,”梁霁辰说完,发现易佳夕正盯着他,便说,“我也吃一点。”
  “好。”
  易佳夕不和他客气,在冷柜里拿了杯椰奶,在前台熟食处点了好几样关东煮。
  店员弄好递给她,易佳夕手捧着冒着热气的关东煮,咬了一口虾丸,热乎乎的,她乜斜着梁霁辰,等他点单。
  梁霁辰分明不想吃,却还是低头认真挑选,易佳夕就喜欢看他做什么都认真的架势,百看不厌。
  她听见他问店员,“这个是什么?”
  “鱼豆腐。”
  他又问,“辣不辣?”
  “噗嗤。”易佳夕忍不住笑出来。
  梁霁辰淡定地扫她一眼,她又若无其事地走开,到窗前一排座位坐下。
  随后,梁霁辰选好商品,买完单,走到易佳夕身边。
  座位狭窄,梁霁辰没多想,习惯性地和人隔开距离,把食盒放在易佳夕旁边的旁边,隔开一个座位。
  他刚要坐下,易佳夕问,“你是不敢坐在我旁边吗?”
  她这样刁难人的时候,总是冷冷的,语气带着讥诮。
  梁霁辰摸不透她的情绪,冷静地说,“谁不敢了?”
  “那坐这里。”易佳夕指着她身边的座位。
  “坐这里有点挤。”
  “怎么会,你又不胖。”易佳夕上下扫了梁霁辰一眼,他个子生得高大,肩膀宽得恰到好处,能完美的撑起西装和大衣,腰部收紧,瘦却绝不单薄。
  她欣赏不来太过瘦削的身材,也不喜欢那种靠健身和激素充起来的肌肉,像是堆积起来的雪层,看似厚重实则绵软无力。
  至于梁霁辰——他不像是会去健身房哼哧哼哧挥洒汗水的类型,他的肌肉,应该是薄而有力的,像贴在檐上的冰刃。
  易佳夕收回目光,“还是说,你觉得我胖?”
  这大概是一个全人类通用的死亡问题,再蠢的人,只要不是故意,都不会答错。
  梁霁辰看了她一眼,说,“你太瘦了。”
  没有女人不爱听这话的。
  易佳夕抿嘴笑了笑,突然不介意了,“算了,你随便坐吧,我不管了。”
  梁霁辰觉得她情绪一阵一阵,也无法分辨她是不是在说反话,他想了想,还是坐在易佳夕旁边。
  两人安静的吃东西,只能听见店员和顾客说话的声音。
  梁霁辰吃相斯文,速度却快,用那双刚握过大提琴的手拿关东煮,倒是一点不矫情。
  他吃完,易佳夕才刚吃完一串虾丸和海带,她吃东西慢,而且这关东煮味道太淡,不合口味。
  本来不想吃了,可梁霁辰在一起吃东西偏偏让她很有食欲,易佳夕就这么慢条斯理地全部吃完,椰奶也喝光。
  “我都吃完了。”她说完,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劲。
  好像是要对方奖励一样。
  梁霁辰“嗯”了一声,又说,“你吃得太少了,要不要去加一点?”
  易佳夕摇摇头,“这还少?比我平时吃得多多了。”
  这里暖和,她原本想多坐一会儿,便利店里却忽然涌进来一群人,手里还拿着今晚演奏会的宣传单。
  梁霁辰那张拒绝营业的照片就在封面上。
  “你会被认出来吗?”易佳夕问他。
  梁霁辰:“不知道。”
  “认出来怎么办?”
  梁霁辰满不在意地说:“认出来就认出来,怕什么?”
  是没什么好怕的,易佳夕只是不想让他被认出来。
  眼见着几个女生付完帐就要走过来坐下,易佳夕没有犹豫,提着包,一手抓着梁霁辰的手快步走出便利店。
  出来后,还嫌不够安全,易佳夕往前跑了几十米才停下来。
  她忍不住笑出来,“感觉像跟个大明星在一起。”
  梁霁辰第一次听到这种话,牵了牵嘴角,当作回应。
  他的目光向下,落在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上。
  最初易佳夕只是松松地勾着他的手,跑起来顾不上那么多,不知不觉就牵住了。
  “诶?”易佳夕反应过来,松开手,对他说,“对不起。”
  梁霁辰眼眸垂下,“没事。”
  他的车停在对面,需要从地下通道穿过去,这一回,刚才的少年歌手已经不在了,通道里空空荡荡。
  夜深了,地下通道亮着惨白的冷光,风很大,梁霁辰走路速度放慢,稍稍落后易佳夕一点,他看见她露出的纤细脖颈,就替她觉得冷。
  梁霁辰和她并肩,问,“要穿我的外套吗?”
  易佳夕回头看他。
  他的大衣底下是件西装,没穿毛衣,要是脱了,她是暖和了,即便梁霁辰再抗冻,恐怕明天都得感冒。
  “不用,我不冷。”
  梁霁辰愣了一下,没说什么。
  回到车上,易佳夕坐进副驾驶上,明显松了口气,蜷缩的手指都舒展开来。
  这一次,她主动系上安全带,然后对梁霁辰笑了笑。
  “你住哪里?”梁霁辰发动车子。
  “不知道。”易佳夕说。
  梁霁辰从后视镜看她一眼,“不知道?”
  “我还没定酒店,”易佳夕的语气带着吃饱喝足后的慵懒,“时间太紧,我给忘了。”
  梁霁辰:“……”
  易佳夕拿出手机,打开软件浏览附近的酒店,她设置搜索条件,看到排序第一的那家,她念出酒店名,然后问梁霁辰,“这一家怎么样?好不好?”
  梁霁辰一听,正是他今晚下榻的那家酒店。
  他说,“我就住在这里。”
  易佳夕听着觉得他这话有些怪,再一细想,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问的是这家酒店好不好,他却回答,他就住在那里。
  她真想问:所以呢?
  看梁霁辰那张一本正经的侧脸,还真分不出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笑什么?”梁霁辰又看她一眼。
  “笑你啊,”易佳夕轻轻地说,“那我就订这家吧。”
  梁霁辰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或者他天生话少习惯沉默,就这样安静地开到酒店。
  他陪易佳夕办好入住。
  很巧,两人都在同一楼层。
  易佳夕这几天都时差颠倒,已是困到不行,在电梯里几乎就要合上眼皮。
  梁霁辰送她到房间门口,“早点睡。”
  易佳夕扶着门,脑袋困得一点一点的,挥手和他拜拜。
  “明天起床了打我电话,”梁霁辰看着她,“我送你回家。”
  易佳夕没说话,好像在思考些什么,过了会儿,才说,“好。”
  洗完澡上床,她很快就要睡着,就在这混沌之际,她忽然意识到,梁霁辰刚才说了什么。
  他说,要送她回家。
  -
  翌日,易佳夕醒得很早,她没立刻给梁霁辰打电话,梳洗后先下楼吃早餐。
  梁霁辰比她起得更早,早餐都吃了一半,正坐在角落的一张桌上,自易佳夕刚进来,他就注意到了。
  他就看着她端着盘子绕着厅内盘旋了一圈,最后夹了一只荷包蛋,和一杯牛奶,正在到处找座位。
  “易小姐——”梁霁辰喊住她。
  易佳夕这才看见梁霁辰,她在他对面坐下,“梁先生早。”
  “早,”梁霁辰看一眼她的餐盘,忍不住问,“你就吃这一点?”
  “这很少吗?”易佳夕颇有些不以为然,等她吃完,想了想,还是起来又去绕了一圈,然后带着一只贝果,和一杯酸奶凯旋。
  梁霁辰:“……”
  他感觉,易佳夕好像格外喜欢喝奶。
  梁霁辰吃得快些,吃完他没有先走,一直等到易佳夕吃完那只贝果,他才开口,“昨天你送来的那块蛋糕——”
  “嗯?”易佳夕眼神中有瞬间的迷茫,“哦,怎么了?”
  “昨晚我走后,薛玮去查过监控,是清洁阿姨打扫办公室的时候,不小心把蛋糕碰摔了。”梁霁辰觉得有必要跟她解释一下。
  易佳夕看着他,“我知道不是你。”
  “那你昨天……?”
  不等梁霁辰说完,她就打断,“虽然我们前几天吵架了,但我不信你会拒绝我做的蛋糕。”
  自信无比,而且傲慢。
  梁霁辰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她是有傲慢的资本的。
  他自动忽略这句话,只是问,“那你怎么生气了?”
  “我哪里生气了?”
  “你走了。”梁霁辰莫名想起薛玮闹的那两次乌龙,有些想笑。
  易佳夕点点头,说,“因为刚被人批评过,所以不想见他。”
  她说完,起身向外走,梁霁辰无奈,只得跟上她,轻声说了句,“抱歉。”
  闻言,易佳夕只是笑了笑,并不在意的样子。
  他们各自到房间整理行李,到大堂办好退房,易佳夕坐上梁霁辰的车,出发时,还不到十点。
  梁霁辰走的是高速,开得既快且稳,预计回到滨市还能赶上午饭。
  “你那个小助理呢?”易佳夕问。
  “薛玮留在这里办点事,明天回滨市,”梁霁辰顿了顿,又说,“他不小,已经二十四了。”
  “这么巧,我的助理也是二十四,”易佳夕忽然笑了笑,“那梁先生你多大?”
  “下个月十九号满三十岁。”
  “一月十九?”她微微有些诧异。
  “怎么?”
  易佳夕只是没想到,他们的生日居然只差一天,一月二十,是她的生日。
  顿了顿,她只是说,“没事,我二十五。”
  梁霁辰表示他知道。
  “你知道?哦对,我们是相亲认识的,你那边的介绍人应该说过。”
  梁霁辰忍不住纠正她,“不是相亲认识的。”
  “嗯?”易佳夕露出不解的神色。
  “是在飞机上认识的。”
  “对,飞机,”易佳夕想到那次的经历,笑着问,“梁先生,你说话做事总是这么一板一眼吗?”
  梁霁辰反问:“有什么不好吗?”
  易佳夕缓缓开口,“没有,这样很好。”
  接下来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谁都没说话,但梁霁辰感觉易佳夕心情很不错,握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嘴角扬着笑。
  刚把车开下高速,易佳夕的手机响了。
  她没立刻接起来,而是先看了眼梁霁辰,迟疑了一会儿才接,“喂?”
  梁霁辰感觉到她并不想在他面前接这个电话,他也不想窥探她的隐私,但车内安静,他还是能听出电话那边是个男人的声音,语气还有些急。
  易佳夕听完后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边又说了一长串话,易佳夕面色越发阴沉,她说,“今天不行,明天我再联系你。”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虽然还是一样的沉默,可易佳夕明显消沉了许多,也不玩手机了,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梁霁辰却知道她没有睡着。
  人在睡着和清醒的时候,呼吸的频率是不一样的。
  过了一会儿,梁霁辰把车停在易佳夕小区门口。
  她睁开眼,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拉开车门,正要下车,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梁霁辰说了声谢谢。
  “等等。”梁霁辰拉开易佳夕身前的手套箱,拿出一把伞,“这个还给你。”
  是上回她给的那把雨伞。
  易佳夕皱着眉,手指动了动,又缩回来,“我不要,就放你车上吧。”
  梁霁辰很是不解,“怎么不要?”
  “我走路的时候手里不喜欢拎东西,累赘,”易佳夕淡然地说,“你非要给我,我肯定半路就扔掉。”
  梁霁辰没说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手里的包。
  易佳夕笑了,“包治百病,不在此列。”
  梁霁辰忽然想起,那天易佳夕打着伞从雨中走来,手里拎着蛋挞的画面。
  场景一下子清晰起来。
  易佳夕仿佛猜透他在想什么,笑着说,“要是早知道昨天那蛋糕你吃不上,我就该半路给扔了。”
  他忍不住问,“那你怎么没扔?”
  “因为你喜欢啊……”易佳夕侧过身来,眼神似笑非笑,“不喜欢吗?”
  梁霁辰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他只能说,“喜欢。”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确确实实说了“喜欢”二字。
  易佳夕又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她开门下车,忽然想起什么,隔着车窗对梁霁辰说,“明天我的助理也从Z市回来,我让她去接薛玮。”
  “不用,他已经订了高铁票……”梁霁辰下意识地说。
  “梁霁辰,”易佳夕一字一顿的喊他的名字,“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拒绝我。”
  她说完就走,根本不给他回应的机会。
  梁霁辰觉得她根本不讲道理。
  他什么时候拒绝过她?
  又什么时候拒绝得了?
  -
  第二天下午,易佳夕和人约在家附近的咖啡馆,距离很近,不必开车,走路十分钟就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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