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母仪天下了吗——肖沙冰
时间:2020-05-03 09:12:44

  团儿星夜摸到道士们晾衣服的地方去偷了两身,第二天早上,我们双双戴着帷帽出门了。
  太虚观香火旺盛,才刚清晨,门口已经有马车来回。团儿轻车熟路地拦了一辆,说:“玄正街。”
  “玄正街是哪儿啊?”
  她昨天没睡好,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有气无力地说:“小姐,你真的忘光了。”
  “掉进湖里的时候,脑子进了点水。”
  她噗嗤一笑:“小姐不是要逛街吗?玄正街是官眷夫人们最喜欢的地方,全京城的绫罗绸缎,上好首饰铺子,胭脂水粉都在那儿了。”
  “哦。”胤朝香榭丽舍。
  我和团儿颠颠簸簸地下了山。其间,她靠着车壁打盹,我则掀开帘子看了一路。
  山下还属于郊区,有各种农田,车子行驶一阵,进了二环,开始有一些宅邸,别墅什么的,再走就逐渐到了市区,人越来越多,道路宽敞,马车穿行,路旁各种商铺酒楼林立,小贩走街串巷,好喧闹,看来是娱乐区了。
  我向团儿请示:“我可以……”
  “不行。这里的人又多又杂,就我们两人,又没侍卫,太危险了。”
  民间之旅第一天,我先顺毛捋这小丫头,下次出来时候再说扩大游览范围的话。
  “好的。”我乖乖地笑道。
  马车走了几个街区,到了清静些的玄正街。
  这个地方的店铺从门面装饰上就比刚才那地方高出几个层次,走的是低调奢华风,打眼一看,街上停的马车都翻了倍的豪华,来往之人更是样貌衣着都不凡。
  我下了车,啧啧跟团儿感叹:“看看,要不说是官眷贵妇喜欢的地方呢,这些人看着就不一般。”
  团儿又在帷帽后笑了:“我的小姐啊,这些人有什么不一般的,大都是各府上出来采买的下人罢了!看见那个粉衣裳的了吗?是我们家的家生子。绿衣裳那个,舅老爷府上的……”
  见我要掀帷帽细看,她一把捉住我的手:“别,会被认出的。”
  “好吧。”
  我们俩逛了一阵,刚开始还新奇有趣,过了一阵,我就有点无聊。
  妇女用品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实在不是我的菜。
  我问团儿:“有卖武器护甲之类的地儿吗?”
  “没有吧。”
  “那有好吃的吗?”
  “聚仙楼就在附近!”
  我和团儿一拍即合,去下了馆子。
  聚仙楼开在这种区域,肯定是走宫廷御宴风,跟在皇宫里吃的御膳没什么两样,还没有御膳好吃。
  我吃了几口,兴致缺缺,趴在雅间的窗户上往下看。看了一阵,有两辆马车在楼下发生了摩擦,互不相让地堵在路上。很快就聚起一大堆人围观,把这条路堵得水泄不通。
  起先我还能听得清两个马车主人吵架的内容,后来人越聚越多,我就只能捕捉到零星几个词,偏偏这时候争吵又到了精彩处,还有人喝彩。
  看见底下的人又起哄又笑,我恨不能亲自参与其中,偏偏团儿去解手,等得我抓心挠肝。
  最后,我看见一方开始动手,终于忍不住跑下去近距离观战。
  这两人很业余地打了一阵,被巡街的官差驱散了。
  我意犹未尽地回到酒楼,团儿已经不见踪影。问小二,说是她付了钱之后到处打问我的去向,然后急匆匆地跑走了。
  团儿,我对不起你!
  我在街上到处打听了一阵,没有得到团儿的下落。跟团游把导游给丢了,怎么办?
  不如放飞自我,去娱乐区?
  我内心蠢蠢欲动,但良知让我继续在街上寻找团儿。
  找了一小时,我的良知用完了。我给聚仙楼留了个口信,让他们如果再见到团儿,告诉她下午饭点继续在这见,然后愉快向娱乐区奔去。
 
 
第8章 冤家路窄
  下午时分,正是人流高峰期,这个区域比我们坐马车路过时还要热闹上几倍。
  街上有耍杂技的。几个青年男子舞剑舞得漂亮,只见剑影不见剑形,还有清清瘦瘦的一小姑娘,每只手里举三根细棍子,每根棍子顶端放一个白色瓷盘,转得生风。
  我看得着迷,帷帽掀开扔到一边,和观众一起大声喝彩,大把撒钱。
  姑娘见我出手大方,示意手下给她嘴里也塞了根棍子。班主手一扬,扔个盘子给她,她扭头用棍子接住,转了两转就找到平衡,七个盘子一起转也毫不吃力。
  叫好声震天,我鼓掌鼓得手心疼。
  我一直看到他们演完收工,班主领着小姑娘笑眯眯地过来给我作揖,我跟他们探讨了几句手腕功夫的问题,聊得很是投机,索性和他们一起去对面饭馆吃午饭。
  杂耍班子聚餐,自然不会去什么高档的场所。这馆子地方大,位置多,过道上堵得水泄不通,拥挤嘈杂,闹哄哄的很有生气。
  班主点菜,我们边吃边聊,比刚才在聚仙楼过瘾多了。
  酒过三巡,我叼着牙签观察胤朝人的精神风貌。忽而,在人群涌动的缝隙中,看见一个人的剪影。
  这人坐在角落里,穿着再普通不过的一身青灰色长衫,是个穷酸书生打扮。
  浑身无一好看装束,那张脸却端是英俊夺目。他坐在那里,像混在沙土里的一粒钻石般,没发现他时,沙土也各有沙土的好看,一旦看见了他,众生难免都显得灰扑扑。
  我朝那方向望着,看他的脸被过往人群遮住又放开,终于确定了:这就是那夜诈我的道士。
  冤家路窄。我倒要看看他打扮成这样在这儿干嘛。
  我努力伸头往那边望了望:嘿,这小子对面坐着个美女!
  好啊。如果我没有记错,太虚观驻观道士可是不允许谈恋爱的。
  我正盘算着是否要上前捉奸,再一个人影经过,他那桌已经空了。
  我连忙起身,从钱包里拿出两颗金珠子:“这顿算我请,大家江湖再会!”说罢,便朝门口挤去。
  他的动作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等到我追出去,四下张望,哪里还有两人的踪影。
  阳光明媚,但我的心里毛毛的:妈的,这道士该不会真的懂法术吧?
  难不成这还是个仙侠世界?
  “林如珠。”却听身后传来低沉的一声。
  转头一看,道士就在我身后,斜靠着饭馆的墙,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你找我?”
  我吓了一跳,再往四周看,刚才那个美女早都不见了。
  他不等我回答,就径自向前走去。
  我小跑两步跟上:“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为何在此?”他直接忽略我的问题。
  我也不答他:“你管得着吗?”
  那人又冷冷一笑:“这回胆子大了。”
  上次我被他装神弄鬼弄得丢了面子,这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就不信他能当场作法。
  “胆子大的是你吧道长,”他个儿高步子大,我有点跟不上,索性拽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外公三朝为相,我爹是护国公大将军,我是贤嫔娘娘,你是哪块小饼干?”
  “小饼干?”
  “废话少说,你是谁?”
  “道士。”
  “你叫什么?”
  “林启辛。”
  “林道长,”我松开他的手腕,“下山会佳人呀。”
  他云淡风轻地看我一眼:“林小姐。多嘴的人,我会将她变成哑巴。”
  “你、你吓唬谁呢?”
  他身影忽然一停。
  “你跑得快吗?”
  “啊?”
  不待我细想,林启辛突然拽住我的手腕,推开行人向前奔去。
  跑了几步,我们身后的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我扭头望去,只见后方路人四散奔逃,不少人朝我们这边涌过来。
  什么情况?恐怖袭击?
  在混乱中跑了几步,一个路边小摊突然朝我们砸过来。
  我们同时闪开。
  “跳。”林启辛简洁命令。
  我跃起。眼前忽而闪过一道白光。是与方才杂耍班子招式无异的剑影。
  推倒小摊的那人和林启辛同时在空中向对方出手。
  说来漫长,其实只是一瞬之间的事。那人身形一僵向后仰去,鲜红滚烫的血液喷洒向蓝色的天空。
  林启辛利落收手,抖抖袖口的血珠,双眼宁静无波,好像冰河。
  我:“你你你拿什么杀杀杀……”
  我们一落地就又开始奔逃,我的句子被颠得破碎。
  妈呀,杀人了!!
  我不该我不该我真的不该招惹这个道士!
  林启辛亮出袖中的匕首,抛给我:“防身。”
  我下意识地接住,立马胃囊翻涌:上头还有新鲜的血滴落……
  事态紧急,我不再啰嗦,闭嘴调好呼吸,专心跟他跑路。
  才跑了几步,他忽放开我的手腕,转过身去。
  此刻,十几个持剑的黑衣人从天而降,将我们团团围住!
  我腿软了。
  却见方才那个杂耍班子的人也跟了过来。他们个个都是全副武装,正朝黑衣人杀过去。
  萍水相逢,如此仗义!我朝转盘子的小姑娘喊道:“救命,秀莲!”
  她看也不看我,凶相毕露地跟一个黑衣人缠斗。
  等等……有什么不对。黑衣人全用背对着我们?
  那么敌人是……
  我哆哆嗦嗦地抬眼看了一眼林启辛。他正气定神闲地把玩一个不知哪来的飞镖,见我看他,他笑了,说:“你叫的是她吗?”
  话落镖飞,稳稳地刺进秀莲的胸口。
  我倒抽一口冷气,一手拿匕首,一手将腰间挂着的佩剑的剑柄握住了:“陆、陆丞相可是我大舅的门生。”
  “什么三脚猫玩意儿,拿出来瞧瞧?”他挑眉。
  我恨。当初打佩剑的时候工匠问是否开锋,我答不需要,越钝越好。
  我怎么会知道有一天要用这玩意儿来防身?!
  他见我抖得像个鹌鹑,终于大发慈悲,说道:“走吧。”
  “去哪儿?”
  “你请便。”他并没有要试图说服我的意思,又是转身就走。
  边走边说:“一十六人,我要见到全部尸首。”
  黑衣人边打边应:“是!”
  我数了一下,在场一共十五个。
  “等等等等!”我朝那人奔去。
 
 
第9章 茶馆聊天
  林道长优哉游哉地走过两条街,好像午休刚醒的样子。
  我跟在他身后,目光涣散,在大太阳底下发着抖。
  这个地方治安实在不太行。我想回现代了。
  走了一会儿,他不解地说:“你冷吗?”
  我拨浪鼓一样摇头:“我、我们去哪?”
  街边恰巧有个茶馆。他停下:“这里如何?”
  我敢说“不”吗?!
  我们俩走进这个清静的茶馆,要了个小包间,点了几样点心。
  他伸出修长五指,在我眼前晃了晃:“林小姐,你打算一直攥着这把匕首?”
  我这才如梦初醒,将那把染血的刀扔在桌上,深吸一口气道:“追杀我们的是什么人?为什么杀你?那个杂耍班子,是故意邀我吃饭吗?”
  “大约是想顺带杀个高门贵女吧。”他照常只挑想答的回了一句。
  “他们怎么知道我是谁?!”
  他下巴抬了抬,指向我的钱包。
  “这栩罗软锦,延南三年才进贡一匹。”
  我就说这料子熠熠生辉,原来闪耀着的是金钱的光芒。要是我没有跟着林道长出门,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我已经不敢盘问他的身份和这场刺杀的前因后果了,只捡最重要的问了句:“那你、你想对我怎么样?”
  对面轻描淡写:“灭口。”
  我又把匕首拿起来了。
  他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忽而感叹道:“当年,北延敌军十万大军压城,我方只有三万,你父亲林将军亲自下场带一支小队,锐不可当地刺进敌军腹部。到了垓心,他的战马中箭而亡,他起身持剑向前,十步斩杀敌军主将,砍断将旗,敌军顿成一盘散沙。我军大捷。所以他也叫‘十步将军’。”
  我爸这么牛逼吗?
  他怀念完,忽将目光转向我:“可惜,你无半点乃父之风。”
  我听明白了,这是说我怂呢。
  我权当没听出:“既然林道长你这么钦佩我父亲,不如放了我。”
  “我若真想杀你,方才何必救你。”
  也是啊!
  我又把匕首放下了。
  他笑了。
  “其实我原不打算救你。只是,我对你有愧。”他自言自语般说了这么一句。
  ……慢着。这是什么话?莫非原主和这残酷帅哥有过一段?
  我试探道:“什么样的愧呢?”
  他再一次忽略我的问题:“你怎会出现在此?”
  “我溜出来玩的,跟侍女走失了,”我老实回答,“我见这里繁华,就过来玩,结果着了他们的道儿。”
  “你上次说,你是被罚来太虚观,为什么?”
  “我把文帝牌位给砸了。”
  他抬眼看我:“你和文帝有仇吗?”
  “不是!说来话长,我不是得罪了那个娴妃吗?她放鹅追我,把我追进祠堂,就不小心碰倒了牌位。”
  说着说着,我放松下来,刚才刺客和死人的事暂时抛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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