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母仪天下了吗——肖沙冰
时间:2020-05-03 09:12:44

  “你怎么得罪的娴妃?”
  我的坦白也有个限度:“就那样吧。”
  “皇上不喜欢你。”他抿了口茶,和我聊上了。
  “……不好意思,这我可不能跟你说。除非你告诉我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被刺杀。”自他那句“有愧”说出口,我就知道自己大约是没有危险了。聊了几句,按捺不住好奇,又将这话题提了起来。
  “这些,你以后都会知道的。”
  “我现在就想知道。”
  “你现在需要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他淡淡看了我一眼,“若敢将今日之事说出去,”他顿了顿,“你会死。”
  林道长威慑别人真如呼吸般自然,即便我大舅是丞相老师,我还是发自内心地怂了。
  我:“好的道长。”
  “你在和娴妃争宠。”他又拾起刚才的话题。
  我摇头:“皇上才十三岁,我争他的宠,我还是人吗?”
  他大约想起我那夜的话,脸上又浮起些许笑意:“不是那个宠。”
  “那个宠和其它的宠息息相关……”说到这里,我觉出点什么来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想当皇后吗?”
  你会读心吗?!!
  我咳了咳:“一般般吧。”
  “听说皇上十分勤于政事,若你能辅佐他,他自然会对你另眼相看,”他端起茶杯:“说说,皇上最近在犯什么愁?”
  我想了想:“好像是缺钱。”
  “国库亏空,何解?”
  他怎么还考起我来了?我回忆了一下:“皇上批奏折好像是说,鼓励开荒,减免兵役,劝人种地,之类的。”
  “务农桑,丰仓廪,”他摇摇头,“来钱太慢。依你看,怎么做?”
  哈?要来钱快的办法,那不就……
  “剥、剥削人民?提高税收?宰富人?”
  他笑了笑:“最后一条不错。”
  快别了吧!我提这建议给皇上,我是妖妃吗?皇上才登基多久,富人的民心就不是民心了?
  从古至今,谈论政治都是男人的一大爱好,可惜治国之策不是纸上谈兵,一个表象后头多少幽微的因素,才不是一拍脑门就能给出所谓的对策来。原来这个林道长清冷从容,看起来闲云野鹤,却也是个民间政治家,试图通过我把他幼稚的政见传达到上头。指不定还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暗戳戳地希望得到提拔呢。
  想到这里,我有点明白他为什么留我在这闲扯了。
  “林如珠。”他不满我出神,一句话将我拉了回来。
  “哦,我知道了,多谢道长指点。”我笑眯眯地朝他拱手。
  他只是点点头。
  聊了这么半天,我感到有些口渴,一口气把晾凉的茶喝光了。看看窗外的天色,我一拍手:“哎呀糟了,团儿肯定在聚仙楼等我呢!”
  “你走吧。”
  “你能送我吗?我有点害怕。”
  “放心去。”
  我想到那些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黑衣人,便没再多说:“谢了道长,”我起身,顺口问道,“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会。”他照样惜字如金。
  说罢,又低声补了句:“野丫头。”
 
 
第10章 世子娶亲
  我回到聚仙楼的时候,团儿哭得眼睛都肿了,一个劲儿地问我去了哪里。
  我哪敢说我去参与打群架了。
  “我就随便逛了逛,”说着,我把钱包拿出来丢给她,“快把这玩意儿扔了吧。”
  我们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了太虚观。当天晚上,我做了一宿噩梦,一会儿梦见餐桌上,杂耍班子的人都满脸是血地望着我,对我说:“就缺你一个了。”一会儿梦见林道长面无表情地从袖中飞来一刀,正中我的胸膛。
  噩梦中间夹了个春梦。推倒的小摊当前,林道长拽着我的手腕跳了起来,我们俩飞得很高很高,到了云端。那人目光暧昧,叫我:“野丫头。”
  噩梦没让我惊醒,这春梦让我惊醒了。
  第二天,我蛙跳得很不快乐。
  我问圆儿:“我以前有过一个长得很好看的朋友吗?比如说,这观里的道士?”
  他对我有愧,到底是有什么愧啊?
  年龄上来看,这人大概比林如珠大十岁左右,他们之前该不会有什么不伦之恋吧?
  圆儿否定:“小姐待字闺中时性子孤僻,哪里有什么道士朋友。”
  在圆儿这得不到结果,我又旁敲侧击地跟观里的道士打听这个姓林的,依旧一无所获。
  那天他说我以后会知道一切,还说我们会再见面,一转眼半个月过去,我一点没感觉我们还有再见的征兆。
  再过几天就要回宫,这天,我瞅着团儿开心,提道:“好想再出去逛逛呀。”
  团儿一听立马翻脸,表示绝对不再妥协。看她这样,我又偷偷去找了圆儿。
  圆儿向来和我齐心,加上自己也想出去玩,没能经得住我软磨硬泡。第二天一早,我们趁着团儿在睡觉,穿上上次那两身衣裳,摸出了太虚观。
  说实话,上次是我第一次接触到真正意义上的聚众斗殴,说不害怕是假的。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就暗暗决定再也不出来,也希望不要再见到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林道长。
  结果回宫的日子临近,我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想出去放风了。
  圆儿比团儿好玩些,没有带我去什么玄正街,我们俩乘马车径直去了西市。
  西市离我上次去的地方不甚远,是京城最大的商业街。这里从日常用品到奇珍异宝一应俱全,还有许多番邦来的人在此交易。我们到的时候时辰尚早,许多马匹和骆驼在街上穿行,往商铺里卸货。
  我看得新奇:“没想到啊,这儿也有这么多外国人。”
  “当然了,这些年邻国纷纷臣服,许多外邦人来我朝交易呢。”
  大多商铺还没开门,我们找了个地方吃早餐。吃过饭后,我们去逛了逛附近的铁匠铺,我淘到了两身轻薄的铁网护甲,还有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
  临近中午时分,我们正在街上走着,忽听后方一阵喧哗,大家慌忙往两边避让。我暗念糟糕,难道林如珠是上街百分百遇上刺杀体质?
  扭头一看,却是数匹高头大马正往这边飞驰而来。
  马上骑着的是一队颇为威风的铁甲护卫,此刻,他们全部手持长鞭,凶狠地朝路两边挥着,口中喊道:“避让!避让!”
  路人慌忙奔跑躲避,挨挨挤挤地到了路两旁和街边小巷中,不少人躲避不及,被鞭子抽到,立时皮开肉绽,甚至还有险些被马蹄踩踏的。西市本来行人繁多,被这么一抽,难免有人在慌乱之中跌倒。惊呼和孩童啼哭声四起,可这些甲士们显然没有丝毫动容,好像对他们而言,只是在将脏东西扫出道路罢了。
  圆儿眼尖,一看见这情形便拉我躲进路旁的一家店铺中。我们被推来挤去,好不容易站稳,躲过了这群凶神恶煞的甲士。
  骑马的走了,街上行人却不动弹,既不敢再踏上道路,也没有向别处疏散,反而试试探探地围在街旁看了起来。
  我被这帮穿铁甲的气得不轻:“干什么啊这些人?有没有王法了?”
  旁边踮着脚往路上看的大哥搭茬道:“看来要有贵人路过了。”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贵人敢在天子脚下如此嚣张?我也伸长脖子往外望,气哄哄地想道:等老子母仪天下了,看我不把你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许久,道上又过了一轮清路甲士。又等了半晌,才有两队列队整齐的卫兵一边一队,沿路走来。走了十几分钟,也没见正主出现,只听到远方若有若无地飘来奏乐的声音。
  我都快等得不耐烦了,人群中间才递来一句:“世子来了!”
  有人拍脑门:“我都忘了,今儿是世子娶亲的日子!”
  世子?我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圆儿,正见圆儿不屑地冷笑。
  有故事!
  我拿胳膊肘戳她:“哎,你知道这世子啊?”
  “怎么不知道?”圆儿轻蔑一笑,低声说,“不就是勋亲王家那块料吗?皇上登基后,勋亲王腆着脸来我们家多少回,想为他儿求娶小姐,都被老爷拒绝了!这家伙正妻之位虽空,小妾填房却不少,想来也是个好色之徒,却要娶小姐作正妻,一看就是别有用心!”
  我明白了。原来长得胖还有鉴定渣男的好处。
  “那他这是娶谁啊?”
  “说是配给了冯将军的二女儿……就是良贵人她嫡妹!”圆儿唠叨着,“冯家在平定北延时立下大功,如今兵权在握,武将里当京官的,除了我们老爷,就数这位冯将军煊赫。看来有人懂得退而求其次啊。”
  我看圆儿这样挖苦这家人,觉得很有意思:“人家好歹是亲王世子,算是宗室了吧,你怎么这样瞧不起人?”
  圆儿摇头;“勋亲王跟太上皇往上三辈才能数到同个先祖,若不是当年他在那场风波中讨巧得势,成了皇商,赚得盆满钵满,又惯会钻营,岂会一跃从旁支跳到直系,有今日的荣光?”
  哦。首先他跟皇帝血缘不那么近,其次他又从商。商人这一行,在古时候备受歧视,他虽是皇商,还是贵族,但总归还是差那么点意思,难免要被根正苗红用战功说话的林家嫌弃了。
  等等,那场风波?
  我问圆儿:“什么风波?”
  还不待圆儿回答,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我被推着往前走了几步,便看见一队极气派的迎亲队伍向这边走来。
  十几排穿着红衣红甲的英挺侍卫骑着清一色的枣红高头大马开路,接下来乐队又是十几排,后面紧跟着模样周整,身着流光红锦的几排男女侍从,而后这传说中的“世子”才出现。
  他骑着一匹毛色绝佳的宝驹,头颅高昂,用鼻孔睥睨着众生。
  这人长相尚可,衣冠亦无比华丽,仪态却有待提高,一看就是没有练过武功。骑在那样的好马上,身子却显得软塌塌的,随着马的晃动左摇右摆。如此放松,大约是想呈现一种慵懒高傲之态,但效果实在堪忧。
  看看人林道长,从不讲究排场,衣着也穷酸,但总是不怒自威,透出宛若天成的一段矜贵之气来。
  人比人,气死人呐。
  想到这里,我再次不自觉地朝四下望了望,依旧没见到他身影。
  再过三天,我就要回宫了,今天就是我最后一次出太虚观。
  林道长的身份要是还搞不清楚,我得多难受啊?
  我抱臂站在人群当中,望着迎亲队伍发呆,起初还感觉新奇,后来满眼只有单一的大红色流动,简直让人想吐。
  来看热闹的人太多,将四周堵得水泄不通。我们被困在其中,等来等去,又等了足足两小时,这位爷迎亲的仪仗才完全过去。
  我和圆儿在这拥挤的地方待得又疲惫又烦躁,一待能走得动,就赶忙远离人群,拦了辆马车上山睡觉了。
 
 
第11章 打道回宫
  三天过后,到了我回宫的日子。
  这天,太虚观要举行送牌位的仪式。我被团儿圆儿一通包装,穿上了从宫里带过来的大礼服,亲自去迎接。
  这个月,我又瘦了一些,一百五十斤,身体勉强看得出曲线了,原本量身定做的礼服穿在我身上整整大了一圈,要靠紧勒腰带才挂得住。
  我披挂着这华丽的礼服,头上戴着起码三斤重的饰品,被团圆二将扶着去接小皇帝他爷爷的牌位。
  今日皇家典礼,整座山都被封了起来。我乘着轿辇走了许久,到了正殿附近,被请下了轿。
  为表诚心,我得要步行去了。
  走过一段清静的宽阔树荫路,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至少可容万人跳广场舞的坛场上,站满了穿着金丝银线道袍的道士。
  此刻,他们正恭敬地面对面肃立着,给我让出一条通往正殿的道路。
  这熙熙攘攘法,真让我想起我每次下飞机回国,在接机处列队欢迎我的狗媒体啊。
  我甚至觉得下一秒就有人要掏出话筒采访我:“在这个朝代当千年老二是什么感觉?”
  我身板挺直,踏上那条路。
  “贤嫔娘娘慈悲。大胤国运恒昌。”两旁的道士嗡嗡道。
  道路的尽头是几百级台阶,台阶尽头,高高伫立着一座庄严宏伟的宝殿。
  鲜红的漆,金黄的瓦。雕梁画柱,飞檐豪迈,檐铃和鸣。
  经过那些道士的时候,我一直走得很慢,一来因为头饰太沉重,二来是在找林道长。
  很可惜,一直到我爬完台阶,到了正殿门口,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团儿圆儿爬得气喘吁吁,我只叹了口气。
  有一个身着五彩道服,头戴金玉宝冠,手持拂尘的老道士出来迎我:“贤嫔慈悲。”
  来之前团儿给我补过课,我知道他是太虚观的观主玄虚子,便屈膝向他回礼:“见过道长。”
  玄虚子将我迎进去,里头的几个老道也向我问好。
  宝殿的正中央就是新的文帝牌位了。它被放在一张供桌上,周围摆了一圈蒲团,看来是供我们磕头叩拜之用。
  我注意到大殿的侧面有一处被珠帘挡住的地方,两个道士侍立在前,珠帘里头隐隐绰绰地有个端坐的人影。
  玄虚子带头领跪,我当下没有多想,也跪在了文帝牌位之前。
  几个道士开始嘟嘟囔囔地念咒语,我也默默地闭眼祈祷:“爷爷啊爷爷,请保佑我早日母仪天下吧。”
  过了一阵,道士们同时一挥拂尘,朝牌位磕了个头。我也有样学样,艰难地用高耸的发髻碰了下地。
  磕完这头,众道士起身了,玄虚子对我说:“请贤嫔娘娘稍候。”
  我跪得端正:“道长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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