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见吗——肆十
时间:2020-05-04 09:14:14

  他问:“如果哪天你爸妈知道你跟我住在一起,会怎么样。”
  林听微愣。
  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从来没想过池故会问这个问题。
  他声线比平时低,语调低缓,含着她不太理解的情绪。
  大抵会是场灾难,林听想。
  但回答的却是:“不知道……我没想过。”
  “会再带你走一次么。”他又问。
  林听唇瓣动了动,说:“不会吧。”
  林听望着他的眼,隔着居高临下的距离,恍惚地回忆起当年他红着眼眶的模样。
  当时他眼神很冷,语气也结了冰,说着寒锥刺骨的狠话:“林听,以后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用不着我护着了,你最好也别再回来。”
  她的手腕被他桎梏,生疼,下一秒就要断掉似的。
  可他的眼眶很红,洇着一层薄薄的潮湿。
  “可能还是会吧,”林听回过神,改了口,“但是我这么大个人了,他们总不能绑我吧。”
  “……去哪儿、留在哪儿,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决定呢,”她轻声又说,“已经不是从前了。”
  池故敛眸,没说话。
  良久,他低低地应:“嗯。”
  -
  江和良第二天就走了,走之前还同林舜华和万琪见了一面。
  这是第二天万琪告诉林听的:“也没什么,就是简单吃了个饭,随便聊了聊,说来说去去他就是很不放心你。”
  林听对此也很无奈。
  舞剧的排练还在继续。
  翌日排练开始前,张念媛把人召集在一起,说:“林听入团后我们还没给她办过欢迎宴,我问了下酒店那边,就安排在这周五晚上吧,顺便也预祝预祝咱们这次舞剧顺顺利利。”
  于是周五这天排练结束后,所有人都没急着走,换完衣服后,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出发去了酒店。
  林听作为这次饭局名义上的主角,被热情簇拥。
  就像单怡松之前说的那样,虽然是下馆子,人多菜也多,但荤素搭配上还是很严格的。
  “我们之前总是来这家酒店,张老师跟后厨都快成一家人了。”单怡松吐槽道。
  林听被逗乐。
  酒席热闹非凡,他们不能喝酒,张念媛让酒店准备的是鲜榨果汁。
  但有人能把果汁喝出酒的气势来:“林听,来!我敬你一杯!”这个敬果汁当敬酒的是路惜茜。
  林听很矜持地跟她碰杯。
  路惜茜:“就喝这么一口?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干了干了!”
  单怡松笑倒在林听身上:“茜茜你够了啊,欺负人呢?来,我陪你!”
  说着加入戏局。
  路惜茜不忘拉上周围的人陪她一起闹:“虞箐姐,来来来,咱们俩也走一个。”
  虞箐被她拽着,无奈地跟她碰碰杯,却只抿了一小口。
  路惜茜很委屈:“虞箐姐你也看不起我啊,你这都没喝到吧?就嘴皮子碰了碰。”
  “太甜了,我喝不惯。”虞箐说。
  “那我给你换成苹果醋?”
  “不用了,”虞箐笑了笑,似乎没什么胃口,“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的。”
  单怡松:“虞箐姐,你不舒服么?我看你今晚上好像没怎么吃东西。”
  “是不是菜不合胃口啊?”路惜茜道。
  虞箐摆摆手,她长指纤细,带着几分骨感:“没有,我还不太饿。你们吃,我去一趟卫生间。”
  她起身离席,林听看着她纤瘦的背影,眉头越拢越紧。
  路惜茜也没了玩闹的心思,担忧道:“虞箐姐怎么了?会不会还在因为没选上瑶姬难过啊。”
  单怡松看一眼皱着眉的林听,在桌下提醒似的拍了她一下,道:“你当虞箐姐是你啊。”
  “那她最近怎么总是不开心……”路惜茜百思不得其解,“她还吃得少,我都觉得她瘦了。哦对,她报名了舞蹈节来着,会不会因为这个在苦恼啊?”
  “舞蹈节?她不是不参加了吗?”
  “唔……这不是舞剧没选上,所以……”
  单怡松眉头一皱,又拍她一下。
  路惜茜面露委屈,不懂自己哪里又说错了。
  两人交头接耳,林听却垂下眸,拇指在玻璃杯上迟疑摩挲,拧眉若有所思。
  虞箐去了许久才回来。
  欢迎宴结束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很多人都住在舞蹈中心旁边的公寓里,成群结队离开,单怡松和虞箐不住那儿,但方向也是往那边去的,单怡松落后大部队,在门口问林听:“你不走吗?”
  林听席间收到池故的消息,他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上来就问她在哪个酒店、几点结束。
  她也不多问——问了也没用,他别扭得很,不会说他是想来接她的。
  搞不好又扯什么“遛狗”的借口。
  想到这,林听忍不住笑了下。
  “我等人,你们先走吧,路上小心。”她说。
  单怡松恍然大悟,露出一个“我懂的”的表情,拍拍她的肩:“行,那我走了。”
  人越来越少,林听等了会儿,低头发消息问池故到哪儿了。
  “林听?你还没走么。”
  林听扭头,薛丞不知道为什么还在,冲她友善地笑了笑。
  她皱了皱眉,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绷着语气:“等人。”
  酒店门口没什么人了,保安往这边看了两眼。
  “哦……等谁?你那个男朋友?”他靠过来,眼里涌动着某种异样的光。
  林听不懂那是什么情绪,但她非常、非常不舒服。
  像一只小虫子在她周围绕,但她又抓不住,在耳边发出嗡嗡的声音。
  薛丞只觉得心痒。
  他原本对林听没什么兴趣——因为之前那件事儿,他看她不太顺眼。
  但他没想到剧院那天晚上再隔壁隔间里的会是她。
  本来这是件很尴尬的事情,然而发现那个“听墙角”的人是林听之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他再回想起那个晚上,某种难以言说的刺激与兴奋逐渐取代尴尬。尤其当他回想起将女朋友压在隔间墙上,他们嬉闹时发出的声音和说的荤话或许被一墙之隔的林听听了个完完本本,他就更加兴奋
  要怪就怪林听的模样看上去太纯洁了。
  她那双眼睛太清澈,正如外界对她的称呼,就像只一尘不染不食人间烟火的白天鹅。
  越圣洁的东西,就越不由自主让人会去想:如果玷污起来会怎么样?
  薛丞就是抱有这种想法的人。而这种想法,在他觉得剧院卫生间那件事对圣洁的林听是一种玷污之后,日益强烈。
  或许现在他可以试试做点什么。
  想着,薛丞靠近她——步子刚抬起,肩膀被一股力道钳住。
  这股力量很霸道,把他往后拽。
  “劳驾,”男人嗓音淡淡,伴着夏夜微热的风,却天寒地冻,“让一让。”
  作者有话要说:  咕:是我拿不到刀还是你太飘?
  别急,会制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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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更!晚上有二更滴!我的评论又出走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34章 
  34
  凉意一瞬间从头贯穿到脚底, 薛丞脸色僵了僵,转头, 对上一双比想象中更冷的眼睛。
  池故手没松,看着他眯了眯眼:“有事?”
  薛丞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他甚至怀疑肩膀都要被这人给捏碎了,努力不让五官看上去那么扭曲:“我……就说两句话。”
  肩上力道一松。
  但压迫感仍在。
  池故抬了抬下巴, 淡淡道:“说。”
  “……”
  薛丞能说什么?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说么?”男人慢条斯理地吐字, 仿佛非常包容和充满耐心,可过于冰冷的声线却让薛丞打了个冷战,“不说就让开。”
  薛丞梗着脖子, 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最后往旁边让了让。
  男人越过他,颀长高大的身影将他和林听完全隔开。
  他的阴影笼罩下来, 林听抬眸,池故开口, 嗓音里不见冰雪:“走了。”
  小姑娘有些高兴地弯了弯眸:“嗯。”
  等两人完全消失在视野里,薛丞僵硬的背脊缓不过来似的,迟迟放松不下来。
  好一会儿, 他揉着后劲同样厉害的肩, 黑着脸骂了声脏。
  -
  车上,气氛却没有那么轻松。
  车里都没开冷气,驾驶座上的人成了唯一的制冷机。
  林听趁着一个红灯的间隙问他:“你还在生气吗?”
  但他说:“没有。”
  林听不信,还想说什么。
  池故:“就是觉得刚刚下手轻了。”
  “……”
  林听歪头看着他。
  男人靠在驾驶座里,手搭在方向盘上, 神色冷淡又松懒,唯独抿着的唇线暴露了他此刻心情有多糟糕。
  林听慢吞吞说:“其实……他对我做不了什么,我刚刚已经准备进大厅到保安旁边等你了。录音也准备打开,他要是说点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我就录下来——性骚扰的话,我们团长不会不管的。”
  池故低呵一声:“意思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没有啊,”她声音轻轻糯糯的,歪着头冲他笑,“但是你来了,我就不怕了。”
  我有解决办法,只是恐惧情绪由不得我。
  但是你出现了,我的害怕就变得不值一提。
  林听轻快说:“有靠山和没有靠山,区别很大的。”
  红灯数字进入倒计时,一跳一闪。
  跳转成绿灯前,池故侧眸。
  小姑娘笑意晏晏,一刹那间跳转的灯光在她眼底打下狡黠的色彩。
  池故喉结动了动,想到什么,难言的情绪在口中翻滚涌动。
  他淡淡瞥开视线,缓缓踩下油门,跟上车龙。
  林听听见他说:“那就靠着吧。”
  -
  七年过去,林听还是不得不服气池故的杀伤力。
  第二天薛丞看见她明显是躲着的。
  头一天就是没喝酒,第二天许多人也精神萎靡。
  林听起初还以为是怎么了,张念媛不允许有第二场娱乐活动,于是他们昨天吃完就回去休息了,不至于这么没精打采吧?
  张念媛习以为常:“不用管他们,没回下完馆子就这样,就跟过完一个寒暑假刚开学一两天的学生一样。”
  懂了。
  好日子到头的表现。
  舞剧的音乐比舞蹈编排出来得快,不过现在还不急着跟音乐,仍在数着拍子排动作的阶段。
  每天舞剧的排练开始之前都是雷打不动的日常基础训练,下午林听花了一段时间去录舞蹈节初审的视频。
  初审的报名里有一项就是根据要求录制并提交所需的舞蹈视频,同时提交一份近期的健康状况检测单。
  舞蹈视频时长不可少于十分钟、多于十五分钟,对动作和服装都有要求。
  舞团里报名的基本都已经录制完视频提交上去了,像林听和奚哲这一批由于舞剧选角耽误了一周。
  林听整理完头发到第三排练室时江有梨正坐在旁边喝水休息。
  助理还是上次那个,围着她献殷勤,她进门就听见他在说:“有梨姐,热不热?我要不让他们把空调再调低一点?”
  江有梨不耐烦:“不用,你能离我远点吗,你走开点就没这么热了。”
  她说完看见林听,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把水瓶拧上。
  “你们休息啊?”张念媛说,“那正好,我占个十几分钟,很快。”
  形体老师道:“没事,你们用。”
  张念媛架好三角支架,招呼林听过去。
  四面八方都是镜子,林听偶尔能从镜子里瞥到江有梨在往这边看。
  她想起江和良说的话:
  “手心手背都是肉……”
  “我能感觉出来她越来越不同我们亲近了……”
  ……
  林听微微出神,翻动起更久远的记忆。
  她回到江家的第一天,所有人都围簇过来,对她这个真正的江家千金充满善意与热情。
  唯独江有梨。
  她刚放学回来,漂亮的校服还没来得及换,站在二楼,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林听对于带着刺的眼神一向敏感。于是她抬头。
  看见的是一张咬着牙,不甘的脸,和一双红着眼眶却死死憋住泪的眼睛。
  少女葱白的手抓着栏杆,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指甲掐在栏杆上,绷得指背的发白。
  和江有梨的相处,算不上不愉快。大家互不干扰,相安无事。
  除了她要回宣城时江有梨带着不太好的态度找上门,其余时候她们几乎没有过交流。
  后来林听去法国,又是长时间地不在江家,并不知道江有梨的情况,直到在某部电视剧里看见她,她才知道江有梨原来是去当演员了。
  演员很忙碌,常年不着家很正常。
  ——所以是因为这样,江和良觉得江有梨越来越不和家里人亲近了吗?
  “停,停,”张念媛按下暂停,“林听,你刚刚动作错了,没发现吗?”
  林听回神,看向镜子,和镜子里江有梨看过来的视线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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