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怕他平日冷淡模样,可现在的神情……却有些刺眼。
皎皎嘴唇发颤:“你刺伤他,他也不会放过你。”
“那又如何?”归衡的语气很是从容:“他将怒火发泄到我身上,总比带累旁人强些。”
“你是说妍贵人?”皎皎恍然大悟,“他用妍贵人威胁你。那今晚……又是为何?”
她满脸疑惑,归衡只是淡笑不语。
皎皎慢慢地有了个猜想,又不太敢说,只在长睫毛下不停地瞅他。
对方的目光落在盘子里只剩一块的玫瑰乳酥上,端详片刻,慢悠悠地掰了一块:“就是你想的那样。”
皎皎急了:“上次的事也罢了,是他没事找事,这次你又何苦故意给他难堪?”
归衡平静地:“我心眼窄小,睚眦必报。”
皎皎叹了口气:“我看你是宁可自损,也要伤人。”
而且还是伤敌一百,自损八千。
归衡唇角下压,瞥她一眼:“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见小公主点了点头 ,归衡眸色微凝,黑瞳中隐然翻腾着幽暗的火。
在他开口之前,皎皎已抱着自己坐着的杌子往前挪了挪,凑近归衡,仰起头认真地看他乌沉沉的眼睛:“我知道,五哥是好人。”
她的声音低柔软糯,透着一股笃定。
归衡沉默地看着她。
皎皎抿着嘴巴与他对望,手指在袖中紧张地缩成一团。
她看过一种心理暗示的理论。那本书说,如果你觉得你的老公不勤快,先不要生气,不要指责他没责任心或者不够爱你,而应该给他戴高帽子,哪怕他只是扶起了地上的油瓶,也要惊喜地说,老公好棒,我就知道老公最勤快最爱我了。这样一夸,也许明天他就开始主动扫地了。
换句话说,你希望对方成为什么样的人,就告诉他,他在你心里就是这样。长此以往,他会不知不觉被你拱上高台,逐渐朝你希望的方向变化。
她希望归衡能做个好人,而不是真的变成原作里冷血无情的帝王——毕竟她的身家性命,全系于此。
会有用吗?皎皎认真地看着归衡,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豪赌。
作者有话要说: ↑驯夫术的灵活运用
五哥第一次约会的收获:好人卡x1
感谢在2020-03-01 11:21:09~2020-03-05 11:2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937658 3瓶;喜欢吃甜的!、3805129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诚意
归衡与她对视片刻,移开目光。
“太甜了。”他将玫瑰乳酥丢回盘中,擦了擦手。“你不了解我。”
皎皎坚持洗|脑:“也许是你不够了解自己。”
归衡只是摇头,眼神落在喝完了的茶杯上,显然是不想再跟她多说什么。
“五哥。”皎皎不死心,又叫了他一声。
“怎么?”
皎皎认真地:“我刚才也说错了一点。”
“也?”归衡似笑非笑。
皎皎假装听不懂,只轻声说:“不是没有人站在你这边。”
“你还有我……”她说的很慢,声音极轻而清晰。“我说过想同五哥好一些,是真心的。”
归衡又不说话了。
每次他这样沉默不语,皎皎心里都非常没底。她正惴惴不安,头顶却忽然一暖。
她看着对方抬起的手,愣住了。
*
“皇上好久没有发这样大的脾气,真是吓人。”内侍跟在归彻身边,替他打着灯笼,一边嘀嘀咕咕。
归彻轻笑道:“今日是三哥唐突了,不怪父皇生气。”
内侍还在心有余悸,归彻笑着安抚他两句。
两人沿着湖边走了几步,归彻忽地看向远处。
“你看。”归彻看向前方,“水榭的帷帐放下来了。”
“这个时辰,谁会在水榭里?”
……
归衡他,他是在摸自己的头吗?
皎皎愣在原地,心里有一万只小鹿在跳踢踏舞。
归衡望着自己的手,同样微微一怔,像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做。
皎皎大气不敢出,过了足有半分钟,终于忍不住动了动。
归衡掌心蹭过毛茸茸的触感,像一只不安分的小动物。
好温暖啊。
皎皎闭上眼,努力遏制汹涌而来的泪意。
她曾经很想有个兄弟抑或姐妹。她一定会对他们很好很难好,只求能代替她陪在父母身边……
穿书之前,她的身体情况已经很糟糕了。如今,封闭病房里孱弱的身体应该早已宣布死亡了吧。
掌心的小动物在轻轻地颤抖。归衡的目光落在她湿濡的眼睫,看了好一会儿,收回手。
头顶的温度忽然离开,皎皎茫然抬头,迟钝地眨了眨眼。浓长睫毛上挂着些清亮的水珠,夜色中碎钻般隐隐发亮。
归衡沉声:“头发上有落叶。”
皎皎下意识问:“真的吗?”
“真的。”归衡神情严肃,“还有几片。”
皎皎伸手去摸,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又不好再求助归衡,总觉得有点尴尬。
她正胡乱摸索,归衡忽然坐直身体,冷冷地看向步道处:“有人来了。”
皎皎立刻放下手,紧张起来。
屏息等待一会儿,偷眼看到归衡一脸沉静,她才后知后觉地才发现好像没什么必要。
兄妹夜话罢了,就是恒帝来了也不能治她的罪。
步道上的脚步声逐渐明显,不多时,轻纱一动,一只白皙的手拉开帷幔——
归彻掀帘进来,一点一点睁大双眼。
“皎皎……五弟?”
皎皎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软声唤了声四哥。
归衡面无表情,冷淡地点了点头。
*
好不容易将归彻敷衍走,皎皎只觉得耗尽了全身力气。
杜姑姑难得慌张地小步跑进来:“公主,五殿下。”
皎皎长出一口气,直接倒在她身上:“杜姑姑……”吓死我了。
杜姑姑拢住她的肩膀,叹气:“四殿下叫人熄了灯笼,走到眼前我才发现他,他又不许我通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过来……是老奴没用。”
杜姑姑不停叹气,皎皎连忙安慰:“杜姑姑不要这么说。”
“你警醒我们了。”归衡道:“方才那声水响,是你吧。”
皎皎不明所以:“什么水响?”
杜姑姑赧然:“老奴笨拙。除了等四殿下走出几步后往湖中扔石头,稍微弄出来点动静,实在不知还能如何提醒两位殿下。”
皎皎长长地“哦——”了一声 ,虽然她根本没发觉,还是笑眯眯地:“姑姑真聪明!”
她又转头问归衡:“五哥,我方才那么说没问题吧?”
归彻问她为何还未回宫,皎皎结结巴巴地编了一套临水赏月却偶逢兄长的说辞。归彻听了,只是温柔一笑,叮嘱她早些回去,也不知是否相信。
归衡不置可否:“他信与不信有何要紧,我们并无什么不可对人言之事。”
皎皎一阵失落,瘪了瘪嘴小声:“……我以为我们结成同盟了。”
“要结成同盟,先要告诉我你的目的。没有共同的利益,何来同盟。”归衡不以为意地站起身,“走了。”
“我说过啊。”皎皎小声说。
归衡像是想到什么,顿住脚步。
「我……我想同你好一些。」
「你别拒绝我。」
“你当真要同我交好?”他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神情异常端肃。
皎皎用力点头。
“好。”归衡缓缓颔首,“那么为表诚意,你也该换个称呼。”
“啊?”皎皎一愣,“不叫你五哥么……可、可我也这么称呼其他兄长啊……”
她是因为归衡对她的称呼和别人不一样才希望他改,归衡又为什么不满意?
“所以。”归衡斜她一眼,加重一点语气。“别叫这个。”
皎皎没明白这个“所以”的意思,垂头丧气,“那叫什么……”
暴君真是难伺候。
“自己想。”归衡眉梢轻挑,目光掠过她微张的唇,转过身。
杜姑姑赶忙行礼:“殿下慢走。”
归衡随意一挥手,披着月色缓步离去。
皎皎看着他的背影,忽地想到方才她唤归彻时,归衡的表情。
他福至心灵 ,提高一点声音:“哥哥!”
小公主声音清甜,带着细细的轻颤,由夜风送到他耳边。
“天色已晚,衡哥哥,路上当心。”
肩背挺拔的少年停住脚步,淡淡点了点头。
*
皎皎松了口气,转过头,向杜姑姑求助:“我头发上落了叶子,杜姑姑帮我取掉好不好?”
杜姑姑正在收拾茶具,听她这么说,赶忙擦干净手过来,看了半天,疑惑道:
“殿下,您头上没有落叶呀。”
“怎么会没有呢?这里太暗了,姑姑再仔细看看。”皎皎鼓着脸,认真地扒拉自己的头顶:“就在这里……啊。”
她短促地“啊”了一声,嘴巴张成一个小小的圆形。
“怎么了殿下?”
“没、没什么。”皎皎脸颊泛红,低下头帮忙收拾,“咱们快回宫吧!”
*
归衡过了几日再去校武场,一走到门前,便迎来无数炽热目光。
宫里的消息传的比风还快,如今,人人都知道五皇子是不世出的枪法天才。
从前?从前只是没开窍。
当然,武师们争相求做他的陪练,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万寿宴上,皇上命身边宦侍亲倒的那杯酒。
归衡颇过了几天被武师围着的日子,直到他们发现,对于陪练武师的人选,五皇子似乎早就心中有数。
能选进宫的武师功夫都不差,拼的是为人处世。可奇怪的是,五皇子选中的那些武师都是些粗豪之人,并不太会讨主子欢心,甚至严三钉这样的闷葫芦也被高看一眼,实在叫人想不明白。
归衍和归德来到校武场,正看到几个武师结伴去归衡旁边赔笑,心中不由五味杂陈。
“哼,这帮狗奴才!”归德冷哼一声,烦躁地甩了甩手:“大哥,我先去换衣裳。”
“嗯。”
归衍想了想,走过去,拍拍归衡的肩膀:“五弟,你虽长于武艺,但在读书上也要用心啊。”
归衡抬眉望向他,幽沉的双眼看得归衍心里一怵,顿了顿才道:“听说上次太傅出题考校文章,五弟似乎……是最末一名交的。”
归衡漠然:“皇兄教诲,牢记于心。”
他语气平静,归衍却心中一凛。
他还想说什么,归衡已冷声打断:“臣弟要练武了,还请皇兄避开些。”
他一边说,一边缓缓调转箭镞,归衍还记得他那一枪的威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归衡放下手里的弓箭,转而提起一柄长戟。
归衍:“……”
*
阿礼在场边候着和人闲聊,过了申时,上前提醒归衡该用晚膳了。
归衡换了衣服,两人朝常晖宫走去。
离开校武场一段距离,阿礼看看四周无人,喜形于色道:“殿下!平日那些个眼高于顶的武师傅,今儿都抢着跟我说话呢。”
归衡瞥他一眼:“你说话行事,比从前更要当心。”
“奴婢明白。”阿礼点头,喜滋滋地,“还有个老武师说,我们爷可算知道出头了,他早就觉得您武艺比其他几位爷都好,只是从前您总是不争不抢……”
归衡淡声:“我如今也并不想争抢什么。”
阿礼一愣,迟疑道:“那您在万寿节上……”
天可怜见。他还以为自己这位天纵英才的殿下终于开窍,肯为前程搏一搏了呢。
归衡勾了勾唇 :“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收了她的礼,自然要替她夺取胜利。
阿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又高兴道:“妍娘娘要是知道您在皇上面前这样得脸,想必也会高兴的。”
归衡闭了闭眼睛。初秋日短,宫道上已渐次掌起了灯,辉煌漫长,绵延至目光不可及的地方。
宫道再长也走得到头,可他与母妃之间,却错失了整整十年。
阿礼观察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听文太医说,妍贵人风寒渐愈……”
归衡颔首,眉宇间的郁色这才散去一些。
“还有,皎然公主说明早想去暄妍殿瞧瞧,来人问您要不要同往。”
归衡的神情一时有些古怪,唇角微微扯了扯,说不出是喜是怒,看得阿礼心惊胆战。
顿了顿,归衡沉静地点了点头:“能见母妃,为何不去。”
阿礼有些莫名:这话不像对他说的,倒像自言自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