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来路不明的兄长罢了,是兄长就可以随意搂搂抱抱了吗,自古兄妹之间出的荒唐事,可少了去?
李墨同她道:“是兄长又如何,早在十几年前就走失的兄长,你又有几分了解他,是善是恶你可分得清?”
即便是亲情,多少年的利益沉浮,人总会变,更何况宣平侯自来居心叵测,其义子也算不得什么忠义之臣。
姜卿儿刚张口作答,程亦安便截了她的话,“臣是不会伤害卿儿的。”
李墨将那玉坠放在桌面上,冷漠道:“华亭山夜袭可与程世子脱不了干系,程家可是向着朕的皇后来的。”
此言一出,姜卿儿微愣,侧首望向程亦安,她是不知晓夜袭的事,“主使之人不是军器监吗。”
程亦安轻睨向姜卿儿,神色微沉,房门之外皆是玄武府兵卫,皇帝显然是不想轻饶他,解释道:“华亭山夜袭是与臣有关联,义父宣平侯有心除去皇后娘娘,臣不得不出手带走她。”
李墨容色不改,指尖微顿,倒是丝毫不避讳地承认,行刺圣上,程世子一百条命都不够死的。
他冷道:“光是这一点,朕便可治你谋逆之罪。”
程亦安道:“燕家对皇家自来忠心耿耿,臣绝无谋逆之心,形式所迫才会误伤陛下,臣只想有朝一日恢复燕家之子的身份。”
他抬眸看向李墨,“义父宣平侯意图扶持废帝太贤帝李戚,掌控朝堂,他企心明显,陛下是心知肚明的吧,碍于南岭兵权,难以动手。”
程亦安的长发微湿,衣襟处染了水圈,他继续道:“陛下若罪罚于臣,臣无半句不公,但陛下不是想早日除去宣平侯吗。”
李墨挑了挑眉稍,缓缓道:“倒戈相向,背弃其父?”
程亦安则道:“臣乃燕家之人,自来忠义相传,何来背弃其父,臣岂是那般奸佞之徒,岂会与宣平侯同流合污,只因臣妻在他手中,这才处处受制于他,不得不掩藏身世。”
若非是所爱之人任宣平侯拿捏着,又怎会任其差遣。
“嫂嫂?”姜卿儿听着二人言语,朝堂之事她不知所以,但最后这一句她还是知晓意思的。
程亦安望向姜卿儿,轻轻点头,“正是。”
姜卿儿对李墨道,“兄长是事出有因。”
李墨打量着二人,这句句话语听着都对,但就是看着程亦安,着实刺眼,不悦道:“夜袭之事岂会区区几句话,就如此作罢。”
程亦安掀衣摆跪下,“臣自当领罚,于今日之事,也是臣越礼,望陛下治罪。”
姜卿儿见此,便也跪下,愤愤瞧着李墨,“若定要立个罪名,要罚便将臣妾一并罚了。”
他今日还大发脾气,把兄长推入湖中,要怪也怪她好了。
李墨脸一沉,起身去把姜卿儿扶起来,她却推开他的手,她道:“你不是怀疑臣妾私会情人吗,呐,臣妾这儿只有哥哥,你是皇帝,肃正严明,可千万莫要放过臣妾。”
他何时让她跪下过,况且如今卿儿有了身孕,更是舍不得了,李墨揽着她的手,这一口一个臣妾的,弄得他怪不好受的,“你这说的什么话,朕岂会舍得罚你,就莫要添乱了。”
姜卿儿甩开他的手,撇着脸道:“哪儿添乱了,陛下不是要治罪吗,臣妾之大罪。”
李墨劝她不起,便俯下身道,“朕哪里要治你罪,此事回宫再议可好。”
一旁的程亦安瞥向二人,新帝冷面狠戾是出了名,几次朝堂处事,手段了得,算是开了眼界,妹妹是把新帝吃得死死的,厉害。
程亦安微微蹙眉,先前忧心这喜怒无常的新帝会欺负卿儿,似乎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姜卿儿仍是不瞧李墨,“不好,你若不将此事解决,臣妾便不起了。”
李墨顿住,片刻之后看向程亦安,“你先退下。”
听言,姜卿儿伸手去拉住程亦安的衣袖,不给他走。
李墨顿时脸再黑了一层,心头又气又恨,在此之前姜卿儿依靠只有他,如今多了个所谓的哥哥,他如何不气,兄长重要还是夫君重要!
李墨立直了身形,压下心中不悦,冷道:“既是燕家长子,忠良之士,朕自来赏罚分明,若助朕除去宣平侯,自然以功抵过,概不追究,恢复燕家忠武侯爵位。”
话音一落,姜卿儿扬起唇,“这可是陛下所言,君无戏言。”
李墨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回应:“君无戏言。”
程亦安道声谢恩,随即便被李墨拂袖示意退下,此事应是要暗自放在长元殿上再议,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之下。
人退下之后,书房变得安静些,灯火摇曳。
李墨伸手去揽姜卿儿,她却侧过身去,是还在赌气,他微蹙眉,“你就非得惹朕不高兴。”
姜卿儿则道:“是陛下为难兄长与我,不分青红皂白便将兄长推入湖中。”
李墨抿着唇,见她要拿落水一事说他,他满心不悦,拂起衣摆,坐在太师椅上,气道:“程亦安他落水,你便心疼得要命,我呢,我被他命刺客狠狠刺了一刀,你是没半分心疼,还差点就离我而去。”
这话酸得姜卿儿心一颤,回身看他,“你胡说,我哪儿不心疼你,哪儿离你而去了。”
李墨拢了下衣服,回应道:“哪哪都有,今夜还与他搂搂抱抱的?夜半三更孤男寡女,你是朕的皇后。”
姜卿儿微顿,“那不是搂搂抱抱,再说了,是卿儿的兄长,你介意什么。”
李墨瞥她一眼,幽黑的双眸里带着委屈,“我为何不能介意,你若是如此,那明日我便邀表妹见见,你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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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朝暮(19)
“见表妹?”姜卿儿站在原地,凝眸瞧李墨片刻,她咬咬牙,上前一步,踢了下他的鞋履,“那你去见呗。”
李墨将脚往后缩了缩,道:“你可是当真?”
姜卿儿道:“秋赏来了不少子弟小姐,干脆一同见了,看看可有中意的没,来年春时正好选秀。”
李墨微顿,清隽的面容上尽是不满,把姜卿儿揽到身前,“我何时要选秀了。”
姜卿儿回应道:“都邀萧家小姐相见游赏了,何不把这事儿也往上提提,省得说我不够贤良淑德。”
“胡言,我若真要见见萧锦月,还不是因为你气我。”李墨说道。
姜卿儿蹙眉,“我气你什么了,这都同你解释了。”
“此事你应早些同我商议,那何须弄出如此大的动静。”李墨幽黑的双眸瞧着她,“今夜之事若传出去,那就是当今皇后同宣平世子私下会面,皇家颜面何存,满朝上下如何议论此事。”
姜卿儿抿了下唇,程亦安尚未恢复身份,他二人见面确实不和礼数,但以李墨的脾性,自然是不让此事传出去。
她道:“我答应过兄长,不能随意与人说。”
李墨低眉,是这程亦安在防着他,“可我怎能与寻常人相比,既是燕家长子,我又何为难你们。”
姜卿儿张了张口,找不到话来反驳。
李墨淡淡道:“若要以后见面,需同我说。”
姜卿儿问道:“那兄长恢复身份之后呢。”
李墨将姜卿儿按坐在自己大腿上,她的体香淡淡怡人,“卿儿有我不就够了么。”
姜卿儿的手轻轻捏着他的衣襟,“于兄长是亲情,于陛下是恋情,这不一样。”
“可我只想卿儿看重之人我一人便可。”李墨与她对视着,手掌覆着细腰。
姜卿儿道:“如今兄长与我相认,你不该为我高兴吗。”
李墨微垂眼眸,沉思片刻,轻轻靠在她肩膀,只好道:“嗯,高兴。”
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见表妹,更不用选秀。”
姜卿儿抬眸瞧李墨,他面色不改,眉目深刻,知晓他是在说刚才的内容。
她轻哼一声,撇开脸,“秋夜寒凉,兄长落了湖,回去恐是要伤寒。”
“便令太医去替他瞧瞧。”李墨揽着人,她穿的是之前他的外衣,玄明色在她身上不如红色好看。
姜卿儿点点头,他蹭蹭她的脸蛋,服软哄着道:“白日里你跳的舞真好看。”
姜卿儿不作声,李墨抱紧了些,在她耳旁说:“夜色已晚,自是早些休息。”
姜卿儿抬眸瞧他,伸手捏他的脸,“你去找表妹休息吧。”
李墨微眯眼,“嘶……”
这捏得还挺疼,赶紧将她的手拿下来,握紧那小手,他道:“我都不识得什么表妹。”
姜卿儿娇娇地瞪了他一眼,“哼。”
书房之外的玄武侍卫已退下,秋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凋零几片落叶,明日清晨又需人清扫。
二人吵归吵,闹归闹,回到卧房便不再提此事。
温泉室内的饰物都已备好,池水温热,心绪难免会舒缓下来,姜卿儿困意多,沐浴更衣之后,便被身旁的男人揽着入了床榻。
本是翌日清晨就启程回京的,姜卿儿未醒,李墨便容着她多睡许久,待她醒来之时,已是快午时。
玄武府侍卫口舌牢靠,昨夜的事便无人敢议,唯一是太医去了趟平西王的院子,怕是谢王爷又病起了。
玉泉山庄前,仪仗与车队尤为长,太监宫女们收拾着东西回马车,是该准备回去了。
程亦安站于庄园门外,目光轻瞥车首之处,只见宫女搀着姜卿儿入车厢中,新帝正在不远处,侧首便与他对视。
尚未启程,庄园之外是片枫林,地面铺满了红叶,踩踏上去,轻柔地发出声响。
姜卿儿坐于车厢内,桌上桂花糕正甜,她尝了一个,也不知为何李墨还未上车,宫女宁薇寻来薄毯,盖在她的腿上,正说着昨日见到的枫林美景。
而在不远处的枫树之下,程亦安的衣衫整洁,未沾一片落叶,“待回京之后,陛下可是要宣告皇后娘娘身孕之事。”
李墨身形修长,一片落叶掠过他的肩膀,他轻睨他一眼,卿儿是将身孕一事也告知程亦安了,心间略微不喜,虽未回话,但算是默认了。
程亦安微低双眸,道:“想来会招来臣父注意,还望陛下谨心。”
李墨手负于身后,此事他早有考虑过,“朕自会照顾好她。”
程亦安沉默着,昨夜回院后,皇帝并没有追究于他,他却一夜未眠,义父谋逆之心,他早已对此有隔阂,无奈家妻明雪被义父软囚起来,难有一见。
碍于情势所迫,更碍于义父的养育之恩,与他迟迟未上奏于圣前。
本打算自行从义父手中夺权,寻回家妻之后,再将身世坦白,恢复燕家长子的身份,此次意外,程亦安不得不选择将身世坦白出来。
思索许久,经此,新帝的立场清晰可辨,借着卿儿为皇后,或许他需要新帝为自己脱身。
......
午时之后,天空下了层薄薄的毛雨,回京的马车之多,偏偏少了平西王府的马车,也不见西昭马车。
南苑的侍卫前来皇帝跟前通报,平西王旧疾在身,难得行路,而西昭公主却不知是因何事回程。
皇帝未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未追究,马车队浩荡,缓缓行使在官道上,在落叶里留下两道车辙。
玉泉山庄南苑,一夜无声,楚芙阳醒来时,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疼,晃神地坐在榻上,周身的景物皆有陌生,有些不知所以。
楚芙阳尚未回神,湿透的衣裳已被换成了干净的白色单衣,梦里的回忆挤入她的脑海里,曾有一个身形削瘦,面如白玉,身坐轮椅的羸弱男子存在过她的世界里。
他温和儒雅,一双细长的眼眸总是容和地看着她,却仿佛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房外侍女见她醒来,便端着清水进来,为其洗漱,楚芙阳似乎还在思索。
直到侍女退下之后,入门来的是个身着月色衣衫的男子,他容颜隽美,和梦中那人一样,只不是如今看起来,不似曾经那般的消瘦。
谢知渊入门来,便见着这一幕,楚芙阳痴傻般的坐在榻上,他心间微沉,便命人去端碗清粥。
楚芙阳看着他许久,瞳仁微凝,似乎什么也没有询问,谢知渊坐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瞥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裳,开口道:“可好些了。”
楚芙阳身子一颤,收回了目光,淡淡回了声:“嗯。”
眼前的人同以往相差甚远,脑海中多了许多记忆,一时之间她不知说些什么。
谢知渊神色平和,顿了一下,又道:“太医来过,公主近来心虑重重,以至于昏迷。”
楚芙阳细细思索起来,面颊微微泛红,眼角的小痣分外俏丽,昨夜闯入他的浴池中,难堪又难为情。
谢知渊声音清沉,不咸不淡地传来,“昨夜是让底下侍女为你换去的衣裳,望公主莫介怀。”
楚芙阳低眸看了下身上的衣物,手捂在衣口,她还不曾想过衣服这件事,“多谢。”
之后,谢知渊便没有再言语。
侍女端来的清粥温热,楚芙阳吃在口中并不觉得烫,过去的两年多里,她一直在寻找着记忆,却始终是一片空白。
因西昭国为女子当国,拥有皇室血脉的公主,唯有长公主,楚芙阳自来清楚自己存在的意义,只是长公主的替代品。
长公主曾说她只是太医院女官之女,女王见其可爱伶俐,便收为义女,赐皇姓为楚,名芙阳公主,之后无意落水,忘却了所有事。
昨夜梦见的事物,却与长公主的话语,有所不同,她想起来的不多,甚至还不知自己是谁,唯有那个名为谢五的男子的存在最为清楚。
谢知渊静静地看着她喝粥,只叫楚芙阳心里毛毛的,大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