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媚——大河之楠
时间:2020-05-10 08:41:03

  缀锦楼里,顾父伏身埋头整理卷书,敬王所说军费一事,早已整理完成。好不容易能歇上半日,只等明日便呈给陛下定夺。
  闲情半日,又是顾知薇生日,顾父自然神情放松许多。早起他便放了府里清客先生,让他们自去回家。余下则是和顾至善理理诗书杂乐,也算陶养身心。
  顾至善凶巴巴看向一脸气定神闲的傅仲正,他自来知道这人是阴险狡诈的,可不知这人竟然是如此狠毒。明明是两人一起张罗的东西,怎么到了他爹这里,就成了他一个人的功劳?
  目光转到桌面上的一尊小人儿身上,顾至善目光又柔和两分,他亲手描摹的妹妹画像,可不知这厮竟然这般能耐,竟然雕刻成这般精巧模样。
  玉雕不过巴掌大小,模样精巧,雕刻的是洛神像,通体和田玉制成,触手莹润,纹刻细腻,仔细看了,依稀能辨认出,雕刻的人物和顾知薇有几分相像。
  顾苏鄂自然也看出来了,知道这是傅仲正惦记上他的乖囡,到底是不好直接发火,只冷着眉头,朝顾至善道,“这是你画的画像?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妥当!”
  “不是,爹,虽然是我画的,可是却是傅兄亲自做的,不干我的事儿!”
  顾至善只觉得自己要被冤枉死,他好不容易近来每日和爹处理政事,平日里十次爹也就最多夸他一次,可自打傅仲正来了,十次里面有八次都是挨骂。
  挨骂他也认了,可这人明明就是不ju的啊,还贼心不死对妹妹虎视眈眈,偏他只能自己憋着没地方说去。
  那敬王世子和傅仲正一般年纪大小,儿子都有了四五个,后院里姬妾无数。偏这人,陛下赏赐的知事儿宫女不要也就算了,听说龚王妃接了娘家侄女儿来,只为了许给傅仲正做妻子,好早些传宗接代,为了朝廷绵延子嗣。
  可这人,就似是完全不理会似的,不说回去陪着俏娇百媚的表妹,反倒是在他们顾府,每日和爹讨论政事也就罢了,竟然还有闲情雅致来雕刻玉雕。
  傅仲正自然知道顾至善的委屈,开口道,“顾学士不必如此,我是在顾兄书房,见此画如遇仙人,才在心底默读雕刻出来,想着恭王府也没有人可送,不如赠给顾学士,讨子女欢心也使得。”
  这话说的,恭王府没人可送,他学士府就有吗?顾苏鄂知道,这是傅仲正借着这个机会,把这玉雕送给薇姐儿罢了。
  转身朝伺候的小厮道,“去后院请大奶奶和大小姐过来。”
  旁早有伺候的人去传话,顾苏鄂这才捋捋胡须道,“劳镇北王有心,只昨日敬王上本,说王爷久居臣下之处,未免有结党营私之嫌。虽陛下特许到底也不妥当,依臣看,倒不如镇北王择日搬回恭王府,得闲再来顾府消遣,也算是不辜负陛下美意,也避免敬王弹劾之烦闷。”
  “就该这样!”
  顾至善抚掌大笑,他早就忧心这傅仲正在顾府住着,姐儿爱俏,万一哪日妹妹看他出众,想要嫁他可怎么好?
  傅仲正闻言倒是气定神闲,完全让人看不出他不开心,微勾唇角,朝顾苏鄂道,“顾学士心有顾虑是应该的,只到底如今是多事之秋,朝廷上敬王虎视眈眈,陛下身子赢弱,十日里竟然有七八日起不得身,要我看倒不如先缓缓,等天气热起来陛下身子好了,再说也不迟。”
  顾至善在旁不屑的撇嘴,这人就是善推诿的,他搬家和陛下身体有什么干系?到好像他搬家了陛下身子就不如以往似的。
  更别说请他去荣锦院说是什么赏花,可结果倒好,让他花起了什么洛神图,又刚好准备出一方白玉石,说是用来雕刻美人最好不过,可最后,还不是眼巴巴的雕刻他妹妹,倒是让人恼火。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见外头婆子传话,“大奶奶和姑娘到了。”
  顾苏鄂忙让请了进来,见了礼后,因傅仲正在此,顾大嫂不便见外男,便要躲到西间去,顾至善心疼媳妇,自然也跟了过去。
  正堂里唯余下顾苏鄂和顾知薇父女两个,傅仲正则是往前两步,仔细端详了顾知薇。少女不过十四五岁,半月不见,倒是比前阵子多了几分女儿的娇态。
  黛眉红唇,鸦黑发髻上随意簪着两三只玉簪,玉质极好,傅仲正一看便知,这是西域里进贡皇室专用,想来是皇后娘娘赏给顾知薇带。鹅黄衣裳绷紧曲线,腰肢纤细似是用力一握便折了,素稠裙下,粉缎鞋面隐隐可见。
  顾盼生姿间,满是笑意。傅仲正已许久不见她这个模样,前世两人自打订婚,便见不了两次,每次顾知薇都恨不得离自己几丈远,好似嫁给他,似是极委屈她似的。可他北地身死后,顾知薇为他守着望门寡,每日里佛经超度,自有另一番娴静模样,虽不似现在这般活色生香,可也有别样出彩容貌出来。
  哪种更好一些呢?傅仲正几乎不假思索的决定,他还是喜欢眼下这般言笑晏晏的她。
  顾苏鄂自然也喜欢女儿这般模样,他本就觉得对清华堂和沁薇堂愧疚,偏正院里太太不让他贴补,只能变着法子讨好女儿。乖囡也开始到了说亲年纪,总要挑一个十全十美的人才算是好的。
  傅仲正虽然名声狠辣了些,可京城里茶余饭后的铺子里,说书先生倒是对他多了几分推崇,朝廷里往日敬王独当一面,容不得旁人有所异议。可自打傅仲正归朝,他倒是颇有威望,如今吏部、礼部、兵部等三省六部的官员,竟大多觉得他才干出众,有千古之帝的风范出来。
  更难得是,这人竟是个不爱女色的,满府里贴身伺候的是婆子小厮,连个模样清秀的丫鬟也无。可若说他爱男色,也不曾听闻他去什么馆儿啊,戏院的,顾苏鄂只能说,这人心智坚硬,怕不是寻常姿色能打动的。
  近来不说官家记挂着傅仲正婚事,便是恭王妃也广开筵席,要为儿子选妃。敬王虽得势,可到底和陛下并非一母所出,傅仲正身为恭王的独苗苗,朝廷上愿意冒险的人还真不少。单顾苏鄂自己所知,礼部尚书黄大人,兵部尚书常大人,这些都是和傅仲正亲厚的家族,满府的女儿自然也愿意让他挑拣。
  这么多名门闺秀里,傅仲正,他能看中乖囡吗?
  三人之间,一时倒也没人说话。顾知薇不知这两人各有思量,见父亲书桌上一尊小小洛神像,拿起在掌心仔细端详了,道,“爹,这是哪里来的?好精细的刀功。”
  只是,顾知薇仔细看了,不知是不是她多想,她怎么觉得,这洛神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呢?
  少女嗓音娇柔,入骨便有二分酥软。不过是寻常说上两句话罢了,傅仲正便觉得自己软了骨头。暗自唾骂自己不争气,面上却越发谦和如温润君子,拱手朝顾知薇道,
  “听至善兄提到,今日是姑娘芳辰。我因居住贵府也无什么东西赠送,好在自幼跟陛下学习了雕刻之法,虽不如陛下那般精湛,可也能看的过眼。
  薇薇若是不嫌弃,不如就拿着玩儿便是。”
  顾苏鄂在一旁听了咬牙切齿,这人是个顺杆子往上爬的。一开始还是姑娘,到后来竟直接称呼薇薇。要顾父说,若不是他是镇北王,旁人他早就打了出去。
  他此刻全然忘了,方才还计划着要将女儿许配给他,可转眼间见两人说上话,倒像是恨不得立刻打散鸳鸯,当下便朝顾知薇开口道,
  “若是觉得不好,爹改日再找好的给你。这些玉石不稀罕,摔了打了也不可惜。”
  顾知薇听了咂舌,旁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她手里这尊洛神像,一看便是白暖温玉所雕刻而成,先不说玉质珍贵,便是这雕工,笔笔精准到位,玉石丝毫没有出现磨损,便知是用心去做的。
  心底一时也不知什么滋味儿,上辈子两人订婚两年,也不见这人给自己做什么东西。每逢年节都是恭王妃打点的首饰衣裳头面,重活一世,这男人也变了许多。如今尚未订婚呢,便眼巴巴做了东西送过来,也不知他什么意思。
  顾知薇忙摇首,心底一时喜,一时忧,朝傅仲正敛衽一礼,桃腮微红,道,“劳镇北王费心。”
  很喜欢这洛神像几个字,在舌尖转了几圈儿愣是没有吐出来。只拢在手心里,朝顾父道,
  “我先去瞧瞧嫂子,等下再给爹请安。”
  说罢,不等顾父回应,聊起裙摆往西间去了。少女乍来即走,空气中微余淡香萦鼻。
  傅仲正深叹口气,暗自觉得自己太不招人喜欢。他明明已把心捧出来给那人看,怎么看起来,倒是还比前世更疏离?
  前世生辰他送的什么来着?傅仲正沉思片刻,发现太过遥远,实在是想不起来。
  不过想来不是他亲手所做,想必都是些金银头面、锦罗绸缎之类的俗气东西,难道,她喜欢这些?
  西间小室,顾大嫂和顾至善叠股而坐,夫妻两个懒洋洋的说着家事。顾大嫂是个性子耿直的,今日里在后院里和老太太这点子事儿,一五一十学给顾至善听。
  而后压低声音道,“我随是没听明白,可模糊也猜出来知道,难不成,宋姨娘进门前便坏了身子?那顾知花,不是爹亲生的?”
  顾至善不知内情,只和顾大嫂道,“她进府的时候,浑身衣裳都不得体,乞丐似的进了府。娘怜惜她,说是一个姑娘带着奶妈妈,也不知怎么熬过来的。
  娘当时怀着妹妹,给她衣裳穿,又让丫鬟帮她刮了头上的虱子,好不容易干净了,因身子骨又沉,才给老太太打理。”
  顾至善说着便起了几分恼意,“后来祖母还觉得奇怪,爹自打当了官儿,每年都往青州寄银子,怎么她那么寒酸落魄来了。
  后来才知道,舅舅舅母不知怎么人没了,爹让人去查看也没准确消息,说是尸骨都不全了,应该是情杀。”
  顾大嫂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实在是太过阴毒了些。如今宋姨娘盯上妹妹,若不早些处置了她,早晚会有祸事出来。”
  “便是祸事,我们也不怕。”
  顾知薇葱白手指拿着白玉洛神像,转过帘子接着话道,“饶是她如何,如今也是在咱们家吃咱们的饭。旁的倒也罢了,若是她起了歪心,不说爹娘还有老太太,便是我,也不能让她好过了去。”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
  顾至善满眼赞赏,笑道,“咱们顾家的女儿自该如此,什么人若敢算计你,便十倍百倍的打回去!你便是心慈手软,哥哥也要替你出口气才是。”
  作者有话说:  mua~傅仲正:我薇薇不喜欢我送的玉雕....委屈巴巴.jpg感谢在2019-12-28 22:57:39~2019-12-29 23:2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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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你怕是还没挨过爹的板子。”
  顾大嫂笑顾至善说话稚气, 笑吟吟朝顾知薇道, “你哥哥最近长进不少, 每日里跟着爹做事,便是脾气都收敛几分,没了早先的江湖义气。”
  顾至善听到这个, 佯装沉下脸道,“我还以为是什么, 若说脾气, 小爷自是有的。不过是怕吓着你们, 不在你们面前显露罢了。”
  “你便是如何能耐,我说一个人, 你哥哥定是服气的,不敢挑他的刺。”
  顾大嫂拉着顾知薇在暖塌上坐了,倒了杯暖热的茶给她,挑高眉毛超顾至善道。
  “是谁?”
  不止顾至善服气, 顾知薇也面露好奇。温热茶汤在喉间化开, 倒缓解了两三分初春寒意, 暖颊微热, 朝顾大嫂道,
  “嫂子说的是哪个?”
  “正堂里和老爷正在说话的镇北王啊!”顾大嫂笑意盈盈指了指外间, 朝顾至善道,
  “我问问你,你可敢挑他的不是?”
  “我道是谁。”
  顾至善冷哼一声,眉宇间多了两分闷闷不乐, 朝顾大嫂道,“爹素来偏疼他,说我不如他有谋略。你是我的屋内人,倒是平白无故也向着他了。”
  “唯独我妹妹好,一心只喜欢我这个做哥哥的,才算是没白疼了她。”
  顾知薇闻言只是笑笑,眼底闪过一两丝心虚之色。她自是要嫁给傅仲正的,自然也向着自己未来男人。只哥哥待她素来掏心掏肺,她也不能疏远了哥哥。
  抿唇朝顾大嫂道,“哥哥虽谋略不如镇北王,可一副侠义心肠,又是素来体贴嫂子的,我看倒是要比镇北王好上不少。”
  “这才算什么。”
  顾大嫂不同意,朝顾知薇道,“你哥哥早年也是不着家的,平日里不是眠花宿柳便是和那些个纨绔吃酒作乐。也就过了年才安生过日子,自然不如镇北王那样的,心智坚.硬不被外物所动。”
  顾至善在一个砸吧下嘴,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媳妇儿在说镇北王的好处呢?难不成,她也想让这镇北王做他妹夫?
  拿眼去瞧他妹子,和平时倒是没什么两样。脸颊粉扑扑,眼睛水汪汪,倒是一样的好看。看起来倒不像是对这镇北王动心的模样,顾至善略微送了口气,朝顾大嫂道,
  “好端端提他做什么?花厅里酒席可齐备了?你还不过去瞧瞧,省的到晚间还没收拾妥当。”
  顾大嫂这几日便在张罗这个东西,听见这话倒是笑道,“你平时是最懒得管这些杂事儿,今儿倒是有心,问起你妹妹的生辰宴。
  我且问你,妹妹生日,你可备下什么礼不成?”
  听见这个,顾知薇杏眸多了两分好奇,问向顾至善,“哥哥给我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让我瞧瞧,改日也说给姨母知道,也好表扬表扬哥哥。”
  顾至善顿时噎住了嗓子,他自然是知道自己的本事,可他给妹妹画的画像被那人雕成玉像,再送也不合适。若不送这个,旁的让他去寻摸出个一二三来倒也简单。
  当下也不害臊,起身披衣往外走去,便走边和顾大嫂道,“我如今才知道,你满心都偏到妹妹那里去,只来为难你男人。
  罢了,我好男不和女斗,懒得和你争执,只等晚间妹妹收了礼物,便知谁是真心的。”
  顾知薇听了这个,忙起身要去拉顾至善,“哥哥说的什么话,难不成咱们亲兄妹,只为了那点子东西不是?嫂子不过是和你说笑罢了,快回来。”
  顾大嫂不肯让顾知薇去,笑着拉她回凳子上坐下,道,“左右他去了也干净,咱们姑嫂两个说话和他也没什么干系。我倒是有几句窝心话儿,想和你慢慢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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