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媚——大河之楠
时间:2020-05-10 08:41:03

  顾至善原本不是真心想走,听了这个难免有两分酸,合着她们姑嫂有窝心话,和他这个做哥哥的到没有。也不等丫鬟打帘,气呼呼的摔了帘子出去。
  外间伺候的小茗见他面色不好,忙殷勤问道,“大爷做什么去?可用人跟着?”
  “去太白楼给大小姐买头面,省的她嫂子说,我这个哥哥是不体贴的。”
  顾至善提高嗓音朝西间道,似是怕顾大嫂听不见,不体贴几个字放的极重。
  小茗不敢再劝,只吩咐常随跟着,又亲自去里间禀告了顾苏鄂知道。
  顾苏鄂闻言倒是没说什么,朝小茗挥挥手,“他也是二十多的男人,合该他出门走走。往年管的严是怕他走错路,如今看起来倒是颇有章法,往后不必来报。”
  小茗这才恭敬退了,抬头见素有阎王之称的傅仲正,也不知在端详什么,余光看向西厢房,目色柔的似乎能滴出水来。
  西间里是大小姐和大奶奶,小茗觉得似有什么东西跃在脑海,正要细想却被傅仲正冷冷转来的眸光吓了一跳,慌忙告罪往外去了。
  西间里,顾大嫂拉着顾知薇说悄悄话,“昔日我和你哥哥成亲,是一眼便看中你哥哥相貌秉性。如今妹妹你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可想过将来嫁个什么样的?”
  嫁个什么样的?顾知薇心一跳,傅仲正的模样出现在脑海。方才见了那人,靛蓝半旧家常衣裳,袖口领口镶绣着滚金边,腰间素净只缀着一枚白玉佩,纹理温润。
  镶翠鎏金冠扎起长发,长眉及鬓,目阔鼻高,他端坐在椅子上,背脊笔直倒是有几分从容不迫的气派,偏他又是沙场出身,便是那玉佩也中和不了浑身战意。
  顾知薇不过偷偷看了两眼,便也知道,这人和前世一般让人望而却步。
  迎着顾大嫂真切目光,顾知薇难得迟疑,她和哥哥,对傅仲正的态度如何呢?是和普通百姓一般,觉得他是凶神恶煞的杀神?还是和她一样,知道这人最是面硬心软,往后朝廷风云变换,有这人在一日,便能护住顾家周全。
  迟疑半晌,顾知薇只和顾大嫂说,“想来也不拘什么人物,便是说的过去,两个人也总能过到一起去。像爹和娘,初成亲时那么好,如今还不是形如陌路?哥哥和嫂子呢,反倒是起初不和睦,如今倒像是开了窍,和谐恩爱起来。
  将来,等我嫁了人,若他珍视我,我便珍重他。若他把我当摆设,我也就任由他花天酒地的去闹腾。”
  最重要的,只要他保住爹娘哥嫂姓名,饶是他如何,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顾知薇在心底偷偷补上这句,抬头朝顾大嫂道,“嫂子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个,便是我要嫁人,还有好些时候呢。”
  顾大嫂这才朝顾知薇道,“原也不是为了什么,我不过是度量着,爹,似是对你的婚事有了主意。”
  连续多次,傅仲正他在前院的时候,爹便想着法子让顾知薇过来。一次两次还道是巧合,可次数多了,又有顾至善在耳边常念叨,顾大嫂不由也往这边儿想去。
  若是妹妹对傅仲正没想法,便是惹得爹生气,他们夫妻二人也要护妹妹万事如意。可若是妹妹对傅仲正起心动念,他们若是拦了,岂不是阻碍妹妹得大好姻缘?
  顾知薇没有细想,只听嫂子说爹对自己婚事有了主意,忙开口道,“我满打满算今日才算是及笄,便是要相看,也要等三月三往后,姨母和娘方便再说这事儿。
  姨父如今身子不好,姨母怕是没什么心思张罗。等过了生日,我也进宫和姨母说话,倒是不急着自己的事儿。”
  这话听在顾大嫂耳里,便是没看上傅仲正的意思,心底暗舒了口气,也不再试探,只拉着她往后院走去,笑吟吟道,
  “咱们今日还没见着太太呢,老太太想必也把账本钥匙送去了,先去理了这些东西,往后的事儿往后再说。”
  当下二人起身,拜别了顾苏鄂,一路往后院行去。花厅里,因青橘嫂子被绑了下去,众人皆知自此后院算是变了天。见到顾知薇和顾大嫂两个,人人面色皆是殷勤笑意,各个躬身笑道,
  “大奶奶,姑娘,西院的门已经封上了,您要不要去瞧瞧?”
  “对啊,方才还听见宋姨娘在哭闹,老太太半点儿都没心软,愣是把西院给封了。”
  婆子们各个殷勤,顾知薇见她们这般讨好,知道是为了青橘嫂子腾出来采买的位置,朝她们道,
  “你们且都各忙各的去,我和大奶奶还有事儿往后院去,今儿仍在各处当差,明儿早起五更天,都在议事厅等着。家里面是该重新分配活计,省的有些人懒散,有能耐的也没地方使去。”
  婆子们得了准话,各个喜笑颜开,你说一句好,她道一句喜,恨不能把全天底下得好词好句都往顾知薇身上套。
  顾大嫂挥开她们,“好歹也是管事儿的妈妈,一个个脸皮比城墙还厚,姑娘面皮软不肯多说什么,我可不肯善罢甘休的。
  仔细你们的帐,若有对不上的,及早自作打算!”
  说罢,也不理会这些婆子,便要挽起顾知薇往清华堂行去,刚转过游廊没两步,便见崔妈妈急色匆匆赶来,看见顾知薇和顾大嫂,顾不得施礼,哑着嗓子道,
  “太太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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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傅仲正出身勋贵浪荡不羁,谄媚于官家,三十出头便官居一品。
  世人提起他,皆说是阴戾狠毒之人。
  傅仲正也觉得自己该是断子绝孙、死后没有香火祭祀的。
  谁知,他不过去了趟翰林学士家里饮了两杯黄酒,便睡了人家刚过门的娇妻。
  月娘自来命苦,克死爹娘后好不容易嫁了人,含羞带怯承受丈夫爱怜
  可谁知,一夜雨打娇花,那人竟是丈夫的顶头上司。
  眼含泪,身娇软,月娘揉捏着腰肢进了顾府,那男人粗声粗气,利眸微撇,满是不屑,
  “就你个干瘪身子,活该被人算计。”
  月娘桃儿似的红了眼,可怜巴巴,傅仲正心一软,
  “算了,往后有爷罩你。”
 
 
第26章 
  “怎么不好了?”
  顾知薇忙拉住崔妈妈手, “太太不是前几日还好好的, 怎么好端端的不好了?”
  崔妈妈深喘两口气, 道,“昨儿太太便觉得心口闷的难受,早起见老爷出去便又歇下了。
  谁知中午吃了点儿高粱做的窝窝头, 整个人便捂着心口喊疼。吃了娘娘给的护心丸也不挡用,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
  “嫂子, 你快去清华堂看看娘亲。我亲自去爹那里要了名剌, 请太医院胡太医过来。”
  顾知薇行事井井有条, 稍一思索便有了章程,朝崔妈妈道, “妈妈你快回去,清华堂里少不得妈妈,妈妈在那里,我也安心几分。”
  说着, 便疾步往前院奔去。二门外守着的小厮见有急事, 忙不迭往里通传, 不等顾知薇赶到, 消息便传到缀锦楼。
  顾苏鄂闻言不甚摔了茶盏,他哪里能想到, 妻子多年前埋下的隐疾复发, 额上青筋直冒,朝传话的小厮骂道,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快备了我的车马,去太医院接人!”
  往日里清俊儒雅的学士,此刻完全失了分寸。傅仲正见此,不由忧心起顾知薇。
  方才见她嫂子虽有几分脾性,可到底不是聪明睿智之人。顾至善更是一根肠子到底的人物,平日里想什么,一眼便被人看穿。
  唯独顾知薇,许是娘娘亲自教养的关系,模样气派倒不似是臣子家,反倒是有了几分天家气派。
  前世顾夫人过世,她便如同小死一般,在水月庵里将养了半月才好。整个人瘦成一把骨头似的,原本就骨质羸弱,清减几分后更是楚楚可怜,看了便极为让人心疼。
  若想让她安好,得保顾夫人平安无事才行。傅仲正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朝顾苏鄂拱手道,
  “若是家人去太医院,少不得耽误些功夫。顾学士不如往后院去坐镇,某即刻出发,不到半刻钟便能从太医院来回,也好解大人忧心。”
  顾苏鄂求之不得,忙起身超傅仲正拱手道,“劳镇北王费心,若救了内子性命,往后自当结草衔环,以报今日之恩。”
  傅仲正当即转身往外行去,他所骑为千里良驹,昔日里鞑子王庭供上所用。陛下见傅仲正善骑赏了给他,通体纯黑无一杂毛,天下无驹可比。
  刚出缀锦楼,正要过书房往外院去,便见顾知薇神色着急,巴掌大的脸颊走的冒汗,额上刘海微微汗湿,虽狼狈,可丝毫不损她清丽荣色。
  傅仲正略一顿足,等顾知薇看见他,道,“你不必担心,我定将胡太医带回。”
  顾知薇眼眶泛红,正觉得六神无主,傅仲正这话似是几句魄力,稳定她焦虑内心。正要道谢,便见他疾步往外行去。
  何四牵着马早在门外等着,不多时,马蹄声声而去,顾知薇瞧瞧松了口气,也不去理会顾苏鄂如今在哪里,转身往后院行去。
  傅仲正他自来说话算话,前世保家卫国暂且不说,便是平日里虽对她不爱护,可每逢年节,也少不得有东西送来。这么周全的一个人,定是可以把胡太医请来。
  娘啊娘,请你一定要坚持住。您还没看见那宋姨娘沉沦地狱,还没看见顾知花生不如死,怎么就突然倒下了?
  前世,娘明明是好好的啊,一家人一起在戏台看戏,虽有宋姨娘碍眼,可也算得上和谐恩爱。怎么就,好好的,突然就昏迷了!
  顾知薇踉跄进了清华堂,有顾大嫂坐镇,她行事颇有章法,清华堂倒和往日没什么不同。来往丫鬟神色也不见慌乱,见顾知薇进来,忙引着她去内室,
  “大奶奶在等姑娘呢。”
  漫青色床帏金钩挂起,顾母呼吸微弱躺在床上。顾知薇顾不得和顾大嫂说话,往前两步扑在床上,眼泪扑簌簌落下,滴在床角。
  饶是知道顾母昏迷不醒,亲眼看见了,顾知薇仍是宛如刀绞。她只恨不能以身替之,若是自己能替顾母受这份罪,这算是全了两辈子的母女之情。
  颤抖手指落在顾母脸上,只见顾母脸色蜡黄,唇瓣微紫干裂,往日慈爱双目阖上,饶是顾知薇如何呼唤也没半点儿回应。
  “太太可有常吃的护心药?”
  顾知薇眼眶泛红,哽噎着声音问崔妈妈。
  “早就给太太喂下了,是早年胡太医配的,往次太太心痛便吃下一粒,向来都好好的。谁知今日是怎么回事儿,吃了两三粒也不见好。”
  崔妈妈忙拿了药瓶子过来,亲手递给顾知薇。
  顾知薇接了,见巴掌大的小瓷瓶上贴‘养心护身丸’,知道是顾母常吃的药丸子。打开便闻见扑鼻腥气,闻见倒是清醒了两三分,知道这药是有用的,心底略宽了些。
  仍旧抵还给崔妈妈,道,“妈妈先收好吧,等娘醒了再打算。”
  说着,转身见顾大嫂眼眶垂泪,安慰她道,“嫂子安心,娘定是没事儿的!”
  “我让人寻你哥哥去了,等他回来也好有个章程。”
  顾大嫂不敢报希望,方才崔妈妈做主,拿金针行了五脉也不见太太清醒过来。只顾知薇来的晚,刻意瞒着她呢。
  顾知薇听见这个,双手合十,走在顾母往年常拜的观音下许愿,“我娘素日是菩萨弟子,又是菩萨心肠,最是惜贫怜弱的。若菩萨有灵,好歹救母亲一命。
  信女愿重渡金身,修路建桥,以偿今日之德。”
  许罢抬头,见观音菩萨面色慈悲,唇角似笑非笑,手持宝瓶恩露洒下。恭敬的拜了三拜,只祈祷傅仲正快些,早日得了太医诊治,母亲怕是才能早些好。
  说时迟,行时快。太医院里,胡太医刚把陛下的脉案整理妥当封存,便听见外面人仰马翻,隐隐有斥骂阻拦之声传来,忙走到前厅药房,朝外呵斥道,
  “好端端的拌什么嘴?白日里你们不磨药,难不成又要等到夜里白费蜡烛?”
  “不过是家人有了旧疾请胡太医诊治,偏这群人没个颜色,连我也认不得了。”
  傅仲正往前两步,朝胡太医拱手道,“皇后胞妹顾夫人身子骨赢弱,早年是太医亲自诊治的,娘娘口谕,请太医尽速前往。”
  胡太医原本想推诿,可一听娘娘口谕,登时收拾了药箱,也不让小徒弟背着,亲自拎在手里,朝傅仲正道,
  “请。”
  一路打马疾行,不到一柱□□夫便到了顾府。九重大门依次敞开,飞马直奔清华堂正门。顾苏鄂手捻茶杯,失神看向内室。
  傅仲正来不及和顾苏鄂打招呼,掀开内室帘子,道了声得罪了,便请胡太医入内。胡太医年近花甲,目光精锐,见内室皆是女眷,并不抬头,只顺着傅仲正引导在小榻子上坐了,才低首道,
  “请内眷回避,这就为顾夫人诊脉。”
  顾苏鄂这才是如梦初醒般,踉跄往内室行去,朝胡太医道,“先生年过半百,这些是家里的后备孩子,称呼声世叔也使得,倒不必避讳这些。”
  说着,便让崔妈妈整理了药箱,亲自打开帷帐把顾母腕子拿出,垫上轻薄罗帕,让胡太医诊治了。
  胡太医略微两下便知没什么大碍,朝顾苏鄂拱手道,“学士大人不必忧心,贵夫人病虽急却还顺。
  下官度量着是过度疲劳所致,因夜间少眠多梦,心中又有杂事堆积,情绪上闷闷不乐,郁郁不能开怀。又因近来天寒,想必是夜间着了凉,才会如此。”
  “我这里下两三个药方,每日按时吃药,夫人想必长期茹素,进来必定荤素搭配,想必不日便康复了。”
  顾苏鄂略缓了缓,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去。顾知薇听见顾母平安无事,焦急目色缓和,感激朝傅仲正展唇一笑。
  顾知薇本就生的美艳明媚,身条纤细也是少女窈窕模样,更别说鼓囊囊的一团下,纤细柳腰不堪一握,傅仲正上辈子无数次描摹过她的这般模样,心底一热,仍是起了几分独占之心。
  这样的明若牡丹的佳人,自就该生在镇北王府里,被他日夜浇灌开出娇艳嫩花来。只,傅仲正仍是保留两三分清明神色,看向一侧朝胡太医拱手的顾苏鄂,他可是个养花的人,能同意他连盆一起端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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