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都是太子表弟,太子现下被禁足,却在朝中没有完全失势,耳目仍然灵敏,跟这二人身居要职自有极大干系。
自打太子给卫贵妃下毒后,两边就彻底撕破脸了,虽然都是常在宫中走动的人物,不过吴三和吴七见到裴青临,也只是冷淡客套地招呼一声罢了。
裴青临略略颔首,算是应和。
他们相当于太子臂膀,若想危及太子,须得先剪除了他的臂膀才是。他唇角微勾,往殿外走的时候,额外多瞧了吴三郎一眼,这人倒是一幅玉树临风的好模样,眉眼俊美不羁,神采飞扬,难怪嘉月会对他一见倾心。
倒是生了一幅聪明面皮...裴青临玩味地瞧了他一眼。
他才回到王府,卫令就敲响了书房的门:“王爷。”
裴青临正在欣赏老婆织的围巾,听到动静才把东西放下:“进来。”
卫令闪身进来,脸上挂着奇特笑容:“您上回猜的没错,那吴三郎果然有些古怪。”他讥讽一笑:“不愧是吴家的种,面上再聪明,底下都少不了犯浑的。”
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裴青临,不屑道:“虽然这吴三是榜眼出身,但每年殿试不都有榜眼?为何独他能二十来岁就升至从五品?还不是娶了最得皇上疼爱的嘉月公主!皇上这才会爱屋及乌,他倒好,背着公主干出这等事儿,真当自己是一碟菜了,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
卫令虽然人品不咋地,也格外瞧不上这种沾了老婆的光转头又背叛发妻的,真不男人。
他低声道:“这事儿是极好的筹码,若是让公主知道,闹将开来,吴三...哼哼。”他冷笑了两声。
裴青临不置可否,弹了弹手里的宣纸:“吴七呢?”
提到吴七,卫令笑的就更灿烂了,没忍住喷笑出声:“吴三虽然是个贱人,但好歹也算痴情种。吴七身上的好料就更多了。”
裴青临和卫令在书房里商讨一阵,最后吩咐下去章程,卫令领命去了。
......
等到冬至节那天,裴青临要忙活的事儿不少,宴席开了之后,他才带着沈语迟姗姗来迟。
虽然太子受了申斥,吴家最近却颇为风光,座次也往上提了提。
沈语迟怎么瞧吴家都不顺眼,前一阵襄王府摆节宴,各家都按照礼数备了礼,偏偏那时候太子还算入景仁帝的眼,吴家生了双势利眼,就不怎么把襄王府放在眼里,只送了几尺布头和一堆边角料过来。
她倒不是贪那点东西,只是走礼自有一套规矩,他们襄王府给别家送礼也不会这么拜高踩低,偏偏吴家就干了这恶心事,可把她气的不轻。更别提吴太子妃上回拿她名声说事了。
可是嘉月身为吴家儿媳,和沈语迟关系一向不差。她就坐在沈语迟旁边,见着她便连连致歉:“上回走礼的事儿是我疏忽,若是我知道,定不会那般怠慢的。”
她一脸愧疚,拉着沈语迟的手道:“还有四娘传你闲话的事儿,我也命人罚了她,你放心,那些闲言碎语,我定不会让家里传出一星半点的。”
沈语迟还能说什么呢?这事儿到底和嘉月没关系,她叹:“放心,你的难处我知道,我就怕你这般帮我,吴家人知道了要不痛快。”
嘉月闻言苦笑了声,她处罚了吴四娘之后,婆婆每回瞧见她的脸色就不大对劲,当然婆母也不敢刁难她,只是面上难免带了些不愉。幸好她住在公主府,也是眼不见为净。
话说回来,她堂堂一个公主,从来都是别人看她脸色的,要不是真的倾心吴三郎,哪里用得着看婆母脸色?
嘉月还想说什么,沈语迟身边的裴青临忽开了腔:“嘉月皇妹。”
嘉月跟裴青临就不大熟悉了,见面也只是彼此客气,闻言怔了下,应道:“皇兄。”
裴青临目光在她显怀的小腹上顿了片刻,缓缓问:“你胎相可稳当?”
嘉月讶然,还是笑答:“太医前些日子来诊过脉,说是胎相很稳,孩子也康健得紧。”
“那便好。”裴青临沉吟片刻,问她:“吴三郎近来是不是常常外出不归,少去公主府?”
嘉月点了点头:“他才去工部,差事不少。”
“差事不少?”裴青临扫了眼嘉月的小腹,到底没有直接说,他难得委婉,慢慢道:“你最近留心一下他的踪迹吧。”
嘉月心里一突,心脏快跳了几分:“皇兄何出此言?”
裴青临并不多言,直直地看向她。
嘉月心跳的更厉害了:“皇兄的意思是...”其实有些事儿她隐约有所觉察,只是相信丈夫,加上又有了孩子,不愿意深想罢了,今儿裴青临开这个口,无非是帮她挑开了心底的隐秘。
裴青临并不直接回答,手指点着下颔,淡声道:“无论何时,你只用记着,你是邺朝尊贵的公主,皇上的掌珠,除开这个,旁的人或事,都不值一提。”
他声调从容,这话提点的极是巧妙。嘉月是宗室公主,自有手段,更不缺身份,又不是那等依附丈夫而活的无能妇人。
她回过神之后,情绪便慢慢稳定下来,正色道:“多谢皇兄提点。”
第131章
嘉月有些心神不宁,宴至一半就告辞离去了, 沈语迟憋了一肚子问题, 只是不好当着嘉月的面儿问, 她见嘉月走了, 终于能逮着机会问裴青临:“你和嘉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吴三郎怎么了?”
裴青临捏了捏她的脸:“不关心自己的夫婿,去关心别人的夫婿?嗯?”
沈语迟扯他袖子:“你别贫了,跟我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裴青临竖指在唇边:“说出来可就没意思了。”他见沈语迟气的瞪眼,含笑安抚她:“现在先别急, 过几日你自会知道。”
沈语迟见他不说, 也就不再追问, 只是道:“既然你说的事儿跟吴三郎有关, 那会不会影响到嘉月?她现在可还怀着身孕呢。”
裴青临好笑道:“你以为宗室之女是话本子里那些柔弱小姐,离了男人就要死要活?哪怕现在她让吴三郎滚蛋,照样能找到一个容貌才学官位比吴三强上三五倍的, 是吴三求着她,又不是她求着吴三, 你操哪门子心呢?”
沈语迟一想也是,便不多说什么了。
景仁帝那边却闹了小小官司, 吴国舅自打降爵之后, 人也安分许多,但近来吴家几个子弟受皇上重用,都身居要职,他又开始于朝堂之上活跃起来。
吴国舅向景仁帝祝完酒, 又看了眼长义郡王,忽笑着说了句:“今天乃是大喜的日子,臣有一喜事,想请皇上下旨。”这位吴国舅是吴皇后的亲哥。
吴家到底是太子舅家,近来吴家几个子弟还算得用,要是吴家能扶起来,景仁帝也只有高兴的。他颜色和悦,问道:“哦?何事?”
吴国舅又瞧了瞧长义郡王,笑:“是一桩亲上加亲的婚事,臣恳请皇上降旨保媒。”
吴国舅想把吴七郎说给永宁已久,原来吴七郎身上没有差事,吴国舅瞧见长义郡王还带了三分巴结,现在吴七郎身居要职,吴国舅自信心提升不少,觉着自家十分体面,便想着让皇上保媒,把永宁郡主嫁给吴七郎。
长义郡王被他骚扰的久了,一听他的话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永宁可是他亲亲宝贝闺女,他相中的女婿人选是顾尚书的嫡次子,顾星帷的二弟,相貌人品俱都是上乘,两家眼看着就要议亲了,他哪里看得上什么吴七郎?
他脸一沉,手里的酒盏当即便搁下了。
景仁帝也明白吴国舅的心思了,他已把一个嘉月嫁入吴家,再不会让宗室女和吴家联姻。他略蹙了蹙眉,脸上还是带笑,温言驳斥:“亲事本就是结两性之好,朕若是下旨赐婚,倒显得逼婚一般。国舅这主意不妥。”
长义郡王也淡淡一笑,话中含了深意:“皇上说的是,若那家不愿,您这么一开口赐婚,岂不是要结成一对怨偶吗?”
长义郡王话说的虽然委婉,但现在京城哪个不知道吴国舅有意永宁郡主的事儿?他这话,等于当着满京达官显贵的面儿,直接把吴家给拒了。
吴国舅子孙出息,正是风光的时候,长义郡王这么一说,他自觉受了天大侮辱,神色不觉阴沉下来,脸上的笑十分勉强:“郡王说的是。”
他脸色不好看,殿上的人大都看出来了。沈语迟瞧的连连摇头,跟裴青临感慨:“这吴家也太膨胀了,永宁一个得宠郡主,想嫁谁不想嫁谁不是人家说了算?他吊着一张脸给谁看呐?”
裴青临唇角微勾,似乎饶有兴致:“并不为怪,你是有品阶的亲王正妃,吴家女却敢公开拿你的私事挑衅你,这样的人家,做出什么事来都不稀奇。”
沈语迟总觉着吴家现在疯疯癫癫的,整个家族都飘的不行,原来吴家也飘,但也没飘到这个地步啊。
他见沈语迟面色疑惑,悠然轻声道:“毁灭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的最快方法,就得让他们以为自己强大到无可比拟。”
捧,捧杀?
吴家人进入这些重要职位的时候,裴青临本来可以拦着的,难怪他不曾出手阻拦,原来如此!
沈语迟瞪大了眼睛。
裴青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手段?居然半点不显,完全没让旁人觉察。
而且裴青临绕这么大的圈子,对付吴家的目的是什么?凭吴家,也不值得他这般费尽心思吧。
沈语迟隐约觉着自己窥见了冰山一角,脑子却还云山雾绕的。
裴青临摩挲着她额前一圈绒绒卷发:“再胡乱琢磨,小心头发掉光了。”
他此言涉及诅咒沈语迟发量,她差点跳脚:“滚蛋,我头发多着呢!”
两人略说了几句,节宴终于结束。
沈语迟最近还有不少事要忙,就暂时先把吴家的事儿搁置下了,她新做了几件衣裳装在锦匣里,拿去裴青临瞧样子:“冬至之后没多久就是新年,我给你新裁了几件衣裳,你留着过年的时候穿吧。”
裴青临表情有些复杂:“这些衣裳...是你做的?”
这里得提一句,沈语迟哪怕跟他学了很久的搭配审美,还是日常搞出桃红裤子配大绿上衣,已积粉色口脂搭大红腮红的直男穿搭,上回她心血来潮,还给裴青临弄了套大红大紫的常服,他一去上班,直接亮瞎户部一干人的狗眼。
这导致裴青临主动揽下了两人穿衣打扮的活儿。
沈语迟自豪地道:“虽然不是我做的,但颜色款式和花样是我选的,好看的不得了!”
裴青临感到了牙疼,他默了片刻才道:“让我瞧瞧吧。”
沈语迟打开了锦盒给他看,大红氅衣上绣着富贵的牡丹花,里面配着的交领直缀是略浅了一分的红色,袖口和领边都用金线绣了花边,就连腰带都是金红交缠——看起来就无比有钱,宛若庙里的财神老爷走下了神坛。
裴青临清了清嗓子:“衣裳...倒是极好的,只是我前些日子找钦天监卜算过,明年不适宜穿太...鲜艳的衣裳,容易和流年冲撞。”
沈语迟颇为失望:“啊?”她幽怨地道:“我还做了一套一模一样的女款,打算过年和你穿情侣装呢。”
一听到‘情侣装’三个字,裴青临很快接受了新词,神色动了动:“让我瞧瞧你的。”
沈语迟打开小一号的锦盒,果然和他那套一模一样。
裴青临莫名瞧那金银富贵的牡丹花顺眼许多,他沉吟片刻,瞬间改了话风:“明日咱们一道穿出去吧。”
沈语迟不解地眨了下眼:“你不是说犯冲吗?”
裴青临淡定圆场:“还没到明年呢,一并穿出去也无妨。”
沈语迟穿这身倒还好,裴青临大概是性子使然,一贯穿的是淡色衣裳,少有穿这样浓丽颜色的时候,多少有些别扭。不过他一头乌发泼墨般散开,面容白如冰玉,再加上一身浓冶的艳红,黑白红三色鲜明对比,冲击着人的眼球,简直太妖艳贱货了。
特别是他还没束腰带,胸前的衣襟微微敞着,沈语迟眼珠子险没掉下来,趁着他换衣裳的时候,伸出禄山之爪在他胸口狠狠吃了几把豆腐。
裴青临按住她的爪子,无奈捏了捏眉心:“昨晚上你哭着喊着不乐意,这会儿又来撩拨我做什么?”
沈语迟嘿嘿直笑:“这不是你马上要去当差吗。”要不然她才不敢捋虎须。
裴青临瞥了她一眼:“下午去衙门接我下差?”他又补了句:“记着把情侣装穿上。”
由于顾尚书在户部当差,顾星帷又在京里执掌禁军,他倒是不避嫌,常来户部商议军饷一事,今儿临到下差的时候,顾星帷又来了户部。
顾星帷至今未娶,瞧裴青临也不大顺眼,见面就要呛上几句。他才走到衙门口,瞧见裴青临亮瞎人眼的大红衣裳,淡淡道:“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又要成婚了。”
他是一席玄色劲装,整个人格外挺拔潇洒。裴青临微微一笑:“顾统领今天穿的倒是格外潇洒倜傥。”
顾星帷略带倨傲地掸了掸衣裳:“不敢当,卑职只是觉着,玄色才是男人该穿的颜色。”
裴青临余光看到驶来的马车,笑容越发深刻:“本王好生羡慕。”
马车停在裴青临身边,他伸出手,穿着同款衣裳的沈语迟就握住他的手跳下了马车。裴青临笑悠悠地在顾星帷心口扎了一刀:“只是可惜,穿了玄色,就没法和王妃穿情侣装了。”
单身狗小顾:“...”
裴青临打击情敌成功,特意带着沈语迟换了辆罩着薄纱的半敞马车,明明户部到王府就几步路,他非往反方向走,两人穿着情侣装狠狠地秀了一把恩爱,闪瞎了半城人的狗眼。
......
相比襄王和襄王妃的和美日子,嘉月这里就有些凄苦了。
她听了裴青临的告诫,便派了家里的女官去探查一番,吴三郎事情虽然做的隐秘,但留心一查,还是露出许多蛛丝马迹。
原来这吴三郎在和她大婚前就和一个貌美的远房表妹勾搭上了,按照规矩,驸马不得纳妾收通房,吴三郎和表妹断了一阵,直到去年表妹又返回京城,两人旧情复燃,有了苟且之事,吴三郎就把表妹纳为外室,搁在京郊的一处宅子里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