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的高呼没有留住皇帝的脚步,她在地上翻滚,秦蓁的鞭子无情地鞭打在她的身上,绝美的女子脸上挂着泪水,每一鞭都抽在了永宁的背上。眼看永宁哭得连气都没了,韩景言忙过去,一手抱住秦蓁,一手握住她的手,“妹妹,听哥哥说,别打了,你打死了她也没用!”
陛下一言九鼎,旨意已下,岂有收回成命之说?
秦蓁抬起朦胧的泪眼,朝范翼遥看去,两个羽林卫已经扣押住了他,而他站着没有动,在等她。韩景言接过了她的鞭子,秦蓁走了过去,纵身就扑在了范翼遥的怀里,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现在特别后悔前些日子与他赌气,不搭理他。
若能想到会有今天,命运会开这样的玩笑,她一定要逼着范翼遥与她做些有情的事,她这一生也就没有遗憾,不会后悔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全京城的贵女和权贵子弟们,宫里宫外的人都还没有离开,还在看着,范翼遥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搂住她,“别哭!”
“原本,我是想求皇上给我们赐婚的!”范翼遥道。
“我知道!”
“是我慢了一步!”
“不是!”
范翼遥的眼里渗出眼泪来,“那天,我应该上门提亲的,要是我们定亲了就不会这样了!”
“不是……”秦蓁不舍得他自责,低声道,“等皇上气消了,你就能出来了。别怕!”
“我不怕!”
心头千言万语,却一句都说不出来。韩景言将秦蓁拉开,他拍拍羽林卫小校尉的肩,“好生伺候着,回头爷请你们喝花酒,皇上指不定就又把范指挥使放出来了,别回头犯到了范指挥使的手里。”
秦蓁眼睁睁地看着羽林卫将范翼遥从自己身边带走,她紧紧地握住韩景言的手,指甲掐进了韩景言的掌心里,她自己没感觉,韩景言生疼,握住她的手,“妹妹,别紧张,我先送你回去,我再去刑部大牢看看。”
“嗯!”
宋清染走了过来,“这件事我想其中必定有隐情,我先去宫里问问我姑母。指婚的事,绝不会是空穴来风,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单凭永宁长公主,皇后未必会给她这个面子。且,范翼遥怎么突然就成了燕左卫指挥使,这件事现在看起来也绝不是那么简单!
秦蓁出宫门的时候,连马都上不了,她执意要骑马,韩景言哪里敢让她骑?偏偏,她固执得要死,韩景言没办法,只好喊住了走在前面的羽林卫,朝那小校尉招招手,“让范指挥使过来,叫他劝劝我妹子,别一会儿恍恍惚惚的从马上摔下来,今日,他也不用进大狱,可以直接赴黄泉了。”
那校尉想笑不敢笑,便停住了脚步。
范翼遥本就一颗心挂在秦蓁的身上。上一次,就因为他没有上门提亲,她生了好久的气,这一次,她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呢。而范翼遥自己,如果不是秦蓁一路跟着,他一颗心已是如同死灰一般,这一生还有什么希望?还有什么意义?
好在,永宁长公主被秦蓁抽成了重伤,此时,东宫请了御医来,正在诊治,否则以永宁长公主那蠢傻的性子,必定是要来掺和一脚的。
秦蓁骑在马上,人晃了过去,范翼遥眉间轻轻地皱起,“你若是还这么跟着,我就把这几个羽林卫杀了,反了算了!”
秦蓁笑了一下,“你要是反了,被皇上砍了头,我就给你收尸,然后就嫁给我哥哥算了!”
表兄妹结亲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范翼遥顿时格外难受,一抹阴鸷在他眼中出现,秦蓁见了,心疼无比,忙下马,一把抱住他,“翼遥,我说着玩儿的!”
韩景言已是知道,范翼遥如今是经不起任何刺激了。从小的经历,十六岁那年的死里逃生,三年在相国寺,韩景言才知道双叶大师每天为他讲禅,为的就是消除他心头的暴戾,如果不是因为秦蓁,范翼遥现在如何,是不是一头脱缰了的暴戾野马,真的很难说。
如果不是因为,范翼遥是秦蓁一直以来的执念,韩景言真的不肯让秦蓁嫁给范翼遥。
韩景言笑道,“妹妹,这种话咱就不说了哈,你骗骗别人可以,你骗范翼遥,你觉得他能信我会娶你吗?”
话虽如此,韩景言却是知道,如果秦蓁真的嫁不出去了,她想有个家的话,自己一定会娶她,也一定会护着她一世无忧,谁让她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呢?
秦蓁一直送范翼遥进了刑部的大狱,她才往回走。路上,遇到了长安的马车,长安下来,站在她的马车前,这一次,秦蓁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也下来,与她牵着手说话。
长安在外面哭得很伤心,“阿蓁,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今天才知道是我祖母进宫去帮皇姑求的皇后娘娘。”
秦蓁靠在车壁上,“长安,我知道,你也不必太难过了。如果是因为别的事,我无所谓,可是范翼遥你知道的,长安,没有人比你更明白我有多在乎他。为了他,我可以抛弃这个世界,放弃我的所有,长安,也包括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第37章
长安眼里的泪水滚滚而下, 她帮秦蓁去质问永宁长公主的时候,永宁讥诮地告诉她, 是她的祖母和母亲前后进宫去帮她求的这门婚事。
多么讽刺啊!
长安简直是不敢相信, 她曾经在祖母和母亲跟前说过, 说秦蓁喜欢范翼遥, 她不明白为何祖母和母亲要这么做。以前她还经常跟秦蓁开玩笑,吃她的醋, 说祖母和母亲对秦蓁比对自己好。
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些好原来都是假的吗?
长安已经无颜再与秦蓁说什么了, 她那么聪明,一定已经明白了很多道理。还是说, 原来秦蓁一切都知道, 只不过是为了她,而愿意与祖母她们虚与委蛇?
对长安来说,这些太复杂了, 她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长安的乳母过来, 扶住她的时候,她身子一软, 歪在了乳母的身上, “嬷嬷,我们回去吧,以后都不要出来了!”
长安没有姐妹,嫡亲的兄长与她也并不亲近, 她与秦蓁一见如故,后来情同姐妹,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生生破坏她与秦蓁之间关系的,会是自己的亲人。
回到端王府,长安原本是要直接回自己屋子的,但她不甘心,还是去了祖母屋子。里面,几个庶妹围着老太妃,长安过去,请了安后呆坐在一边。端王妃见了,很是不悦,“怎么回事?在祖母跟前,板着一张脸!”
不说则已,一说,长安就忍不住了,她跪下来,未语泪先流,“永宁皇姑说,皇上今日下的那道指婚圣旨,是祖母和母亲去宫里帮她求来的?”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庶出的姑娘们都起身,在嬷嬷的带领下,鱼贯而出。
待屋里的门被关了,里面只有老太妃,端王妃和长安三人,老太妃的脸沉了下来,端王妃到底心疼女儿,怕老太妃发作了不好收拾,便率先质问道,“你是在和祖母与我说话吗?嬷嬷教给你的规矩呢?”
长安惊愕地抬起头来,“母亲,女儿曾经跟母亲说过,阿蓁和范指挥使本就两情相悦,女儿还说,也不知道镇远侯府什么时候去请旨。原来,女儿真的是害了阿蓁,若女儿不那么说,祖母和母亲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急着帮永宁抢范指挥使了?”
“胡说!”老太妃急得踱着拐杖,“你是什么时候说的?祖母是从你及笄后的第二天就进了宫了。”
长安的心痛得要炸裂了,她真的好后悔那天请了范翼遥来家里,她本来是想给秦蓁和范翼遥创造一次机会的。秦蓁如今不理她,她一点都不怨秦蓁。他们那般相爱,吃了那么多的苦,眼看就可以在一起了,可是,她的祖母和母亲生生将他们拆开。
“祖母,母亲,求求你们,进宫去帮阿蓁求一求,范指挥使原本就是她的,本来就应该是她的!”
“你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平日里都是怎么教她的?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惯着,现在惯得连廉耻都不要了。婚姻大事,自古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大姑娘和人私定终身,这都是没娘教的过。”
“还不去祠堂跪着去!”端王妃起身将女儿拉起来,拽着她朝外走,长安如同一尊行尸走肉一般,已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宫里,皇后呆呆地坐了好久,太子和宋清染坐在一边,有些局促不安,如今的情况已经很清晰了,是端王府左右了这件事,而端王府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来达成这件事,就不得而知了。
含元殿的门口,镇远侯长跪不起,含元殿的偏殿里,皇帝歪在榻上,听端王跪在地上声泪泣下,“臣也是因为心疼皇妹年轻守寡,听说她数次去相国寺,为的是里面的百谷和尚,后来听说百谷和尚还俗,臣高兴不已。臣哪里想到,百谷和尚并非是因为皇妹,而是为了秦大姑娘!”
皇帝听出了端王口中那暗藏着的挑拨离间,如果皇帝不是因为从小与镇远侯一起跟着大皇兄,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话,必定是要被端王这番话挑得有些气愤,难道说皇家的公主比不上一个镇远侯府的丧妇长女不成?
“臣是真没有想到秦大姑娘,臣一直以为,凭秦大姑娘的人品,容貌还有才情,皇上会为秦大姑娘和太子指婚,太子已经年过弱冠,臣以为,身为储君,还该担负起为皇家绵延血脉的责任。如今东宫无主,实在不宜安定民心!”
“朕还没有死!”皇帝怒得将手边的霁红茶碗猛地扔了出去,摔碎在地上,一时间,殿里没有了声音,端王伏在榻前,皇帝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猜测着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想干什么?
“朕听说,当年,大皇兄府上一个有了身孕的侍妾,是端王你偷偷地救出去的?不知如今,人在哪里了?”
“臣不敢居功,当年臣这般做,也是因为大皇兄是那么好,臣实在是不愿看到他身后半点血脉都不留,可是臣到底怕死,不敢向父皇求情,不得已才做出这样违背君父的事来!”
“那孩子呢?他现在在哪里?”
“臣也不知道,臣当日救了她,本来想将她安置好的,谁知,她不敢相信臣,自己偷偷地跑了!”
既是问不出什么来了,皇帝便不想问了。
端王出去的时候,镇远侯依旧在地上跪着,一阵秋风吹来,卷起了一片落叶,飘落在了他的面前。端王走到了镇远侯的脚跟前,“怎地会想到要把大姑娘嫁给范翼遥呢?大姑娘是天生的凤命……”
镇远侯猛地冲起来,朝着端王的面孔一拳揍了过去,他天生力大,端王堂堂一王爷,哪里会想到镇远侯二话不说,暴起就伤人?恼羞成怒之下,端王也不是吃素的,爬起来就和镇远侯扭打在一起,端王拳脚上吃亏些,镇远侯又是不管不顾的性子,很快,镇远侯就将端王骑在身下,一拳一拳朝他揍去。
“去你妈的凤命,格老子地,老子一向就瞧不起你这阴险的性子,老子虽然不知道你在谋划什么,但老子迟早有天会知道!”
太子和宋清染才走到门口,看到殿前这一幕,不由得呆住了。而更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端王都被打成这样了,侍卫们竟然熟视无睹,没有一个上前来拉架的。
“这是明显偏心啊!”宋清染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对太子道,“这么一来,你以后得喊镇远侯喊爷爷了,他都充端王的老子了!”
“你少说两句不行吗?”太子格外烦躁地道,那一句“凤命”,太子听进心里去了,有时候,他难免会想到,如果当年镇远侯府没有出事,如果秦蓁没有打小就被成国公府接到大同去,如果她先认识了自己,如今又会是怎样的呢?
她会不会如对范翼遥这般对自己?只要想想,太子就觉得心里一阵苦涩,连神都改变不了过去,他又能如何?
但眼下,似乎有了这么一点机会,父皇给范翼遥赐婚,阿蓁不可能会嫁给范翼遥了,她今后会如何?
“陛下,救命啊!”
端王害怕了,他在镇远侯这般打法下,根本就没有回手之力,而镇远侯从小与他就不合的,大皇子那件事,哪怕他摘得再干净,镇远侯都怀疑他,从来没有对他放松过警惕。
皇帝从偏殿冲了出来,看到门前这副景象,吃了一大惊,连忙亲自过来拉架,将镇远侯从端王身上拉开,亲手扶起了端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打成这样?”
“陛下,求陛下给臣做主啊!”端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正要开始指控,太子和宋清染过来,给皇帝请安,“父皇,大约是看到今天儿臣和范翼遥大战一场,端王和镇远侯也来了兴致了,不过,比起儿臣那一战,这一战实在是叫人啼笑皆非啊!”
皇帝叹了一口气,“你们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闹,不是惹得人笑话吗?”
端王已是冷静下来,有些后悔方才不该招惹镇远侯,这就是一疯子,忙道,“是,臣殿前失仪,还请陛下责罚!”
镇远侯也跪了下来,皇帝抬手扶起镇远侯,吩咐太子,“送端王出宫!”
偏殿之中,镇远侯还要跪,皇帝已是抬起手摆了摆,很是筋疲力尽,“赐婚的事,朕是不知道的,皇后也是因为老太妃来求了一次,指责朕对永宁不够关心。说永宁死了驸马,一年了,朕也没说考虑再给她找个丈夫的事。还说,永宁和相国寺僧人如何如何。”
皇帝话锋一转,指着榻几上的一摞奏折,“你且看看,都是这会儿上的,说是秦大姑娘鞭打长公主,实属对皇家不敬,要朕重治!”
秦蓁是镇远侯的软肋,天底下,也就这一根软肋,是人都知道。
镇远侯还想为范翼遥辩护求情,已是明白,大庭广众之下,皇帝亲口下了旨,再无转圜的余地。如今,皇帝不顾多年情分,将秦蓁拿出来说事,便是堵住镇远侯的嘴。
“陛下,若当年那个孩子还活着,应该是和翼遥一般大的。臣已经收了他当徒弟,又岂能置他安危于不顾呢?便是不为阿蓁,臣也不能不管!”
皇帝久久没有说话,但眉眼间的那一抹疲倦,已是表明,他此时心里有多么烦躁。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38章
秦蓁在皇后的宫门口跪了一晚上, 太子站在廊檐下的阴暗的角落里看着她,也站了一晚上。
次日早晨, 眼看六宫的嫔妃们要来请安了, 一宿没合眼的皇后, 有些心浮气躁, 声音里也透着些许无奈,“叫她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