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卿卿多妩媚——云千重
时间:2020-06-13 09:17:49

  谁能想到是这样的?要怪也只能怪她被老太妃那只老母狐狸给涮了。当年宫里那么多生了儿子的妃子都没保住性命, 就她活得年数最长,最后还能逼得皇帝答应她出宫荣养,果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秦蓁进来了, 昔日,骄傲得如凤凰一般, 处处精致, 处处高贵的女孩子,经过了这一整夜的风雨的侵蚀,已是憔悴不堪, 唯有一双眼睛, 依旧闪现着倔强的眼神,依旧难掩清傲的神彩。
  皇后暗自点头, 不愧是韩氏的女儿, 这份宠辱不惊,满京城的贵女里面,再也找不出第二份来了。
  不待秦蓁开口,皇后道, “你知道,陛下金口玉言,已经下旨,不可能收回成命,你这孩子,怎地这么倔强呢?”
  “我和他,我们认识快十年了,三年前,我原本以为他死了的,我知道他还活着,皇后娘娘,您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么高兴,我当时甚至在想,不管让我做什么,只要他好好活着,我都愿意。可是,我到底等了他三年了,盼了三年了,我怎么甘心眼睁睁地看到他娶别人?”
  秦蓁捂着脸哭了起来,她直直地跪在地上,每一声抽泣,都充满了悲痛,令殿里的宫人们都忍不住为之落泪。
  皇后的眼里噙着泪,起身走过去,将她揽进怀里,“好孩子,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也说过,只要他还活着,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如今,他娶公主,你当为他高兴才是,难道你愿意他真的死了?”
  秦蓁摇头,“不,我不是,我只是做不到看着他娶别人,我做不到,皇后娘娘,求您!”
  “大姑娘,我不可能下旨让你给他当妾的,这样,我如何对得起你的母亲?”
  “他不会纳我当妾的,他不会的,就算我求他,他也不会的!”秦蓁喃喃地道,尽管,范翼遥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可是,秦蓁就是知道,无论如何,范翼遥都不会答应的。
  掌宫太监进来了,道,“皇后娘娘,娘娘们都来了,正在门外等着呢!”
  秦蓁明明知道,不论她怎么求,这件事都不会再有回转的余地了,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她磕下头去,“皇后娘娘,我不求别的了,求您帮我向皇上求情,把他放出来吧,他武艺高强,能力卓绝,尚有一些用处,求皇上重用他,我不求别的了!”
  她的话落,整个人便如同一朵开蔫了的花儿,再也没了一点生机。皇后心里难过极了,抚着她的头,“好孩子,将来总会有更好的儿郎,我帮你挑一个更好的。”
  “再也不会有更好的了,今生我愿常伴佛祖,为大乾祈福,为皇上和娘娘祈福,为太子哥哥祈福,余生别无所愿!”
  “好孩子,你还小,别说这样的傻话!”皇后难过极了,却只能叫人将她送出去。
  秦蓁从宫里出来,阳光照得她格外刺眼,她朝身后看了一眼,太子落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亦步亦趋地跟着。秦蓁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他,太子朝她走了过来,喊了一声,“阿蓁!”
  “太子哥哥,你回去吧!”她声音格外颓废,太子抬手要抚摸她的鬓边,秦蓁歪着头,避开,她望着天边云朵,“太子哥哥,若有来生,我不想再生在这侯门深闺,我想当个卖花女,我也希望翼遥别再有这般悲苦的命运,他当个打柴郎,我每天送他出村头,黄昏去接他回来,你说那样的日子是不是很好?”
  我已厌了这锦衣玉食,却天天被人算计的日子。
  秦蓁被人扶着上了马车,车从刑部门口经过的时候,秦蓁用脚跺了一下,海榴问道,“姑娘想去看范指挥使吗?”
  秦蓁“嗯”了一声,看着刑部的大门,眼泪就出来了。
  狱中阴暗无比,随处可见老鼠到处窜,秦蓁却视若无睹,快步奔跑在通道上,海榴跟在后面,远远就看到,通道的尽头,一个人被吊在刑具上,浑身遍体鳞伤,头发散乱下来,遮住了脸,可海榴依稀能够认出,那就是范指挥使。
  秦蓁已是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挂在上面的那人,她颤抖的手拨开那人的头发,看到了被污血沾满脸庞的这张脸,曾经多么英俊的一张脸,此时,他双眸紧闭,若不是身体温热,秦蓁以为他已经死了。
  “谁让你们打他的?把他放下来,放下来!”
  狱卒连忙将范翼遥放了下来,秦蓁一把拿起旁边的烙铁,朝着狱卒烙了过去,哭道,“谁让你们欺负他的?”
  狱卒们哪里敢跑,跪在地上哭着求道,“不是我等,是向侍郎,不适合我们!”
  “向侍郎?什么向侍郎?”秦蓁已是丧失了理智,她到底不忍用这烙铁往人肉上烙,抽出腰间的软鞭,狠狠地抽打。海榴忙过去抱住自家姑娘,安慰道,“姑娘,范指挥使还在地上呢!”
  秦蓁又扑过去抱住范翼遥,范翼遥挣扎着睁开眼睛,朦胧地,依稀看见是秦蓁,笑了一下,抬起手,要抚摸秦蓁的脸,却又格外犹豫,“卿卿,我是在做梦吗?”
  “不是!”秦蓁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她艰难地抱起范翼遥,泪水滚滚而下,“翼遥,我带你走,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走!”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抱着范翼遥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
  刑部大狱,岂是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狱卒们个个如临大敌,拿着武器,对准秦蓁,“放下,把人放下,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哈哈哈,客气,你们什么时候对他客气过?向侍郎是谁?让他滚出来,我秦蓁今生今世不要他的命,下辈子我就不做人!”
  海榴焦急万分,她握着一根铁棍跟在她家姑娘后头,看到一个面目稍微慈善一点的狱卒,踢了那人一脚,“还不快去喊小公爷来!”
  秦蓁走到门口的时候,已是重兵把守,一个当官的模样,手里握着一柄剑站在门口,看到秦蓁抱着人出来,笑了一下,“秦大姑娘好气概,不过,范指挥使如今已是永宁驸马,大姑娘此举是要抢夫吗?”
  永宁驸马,如同一柄利刃,刺向秦蓁的心脏,只不过,她却将怀里昏死过去的人紧了紧,不肯放松半点,泪水滚落,“不,我只是想让他好好活着!”
  向沧海嗤笑一声,“听说秦大姑娘想见我,如今向某就在这里了,请秦大姑娘将本侍郎手里的人犯放下,否则,向某不得不请秦大姑娘进去坐一坐了,刑部大狱没说不收女犯!”
  “放肆!”
  一声厉喝,从门外传来,所有听到声音的人无不跪了下来,向沧海一眼抬去,连忙跪下,“臣等叩见太子殿下!”
  太子走了过来,朝向沧海猛地一脚踢过去,“本宫怎么不知道,刑部还有尔等胆大包天之徒?想把秦大姑娘请进去?怎地不说把本宫也请进去?”他朝着一脸木然地抱着范翼遥的秦蓁看了过去,见她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什么都不关心了,他的心也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太子朝秦蓁伸出手去,“把他给我,我帮你抱出去!”
  秦蓁摇摇头,抬起眼来,“太子哥哥,你帮我求求皇上,我让翼遥遵旨娶永宁,求皇上不要再为难他了好吗?”
  “好!”太子允诺。
  “他一好起来就娶公主,我保证!”秦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句话,抱着范翼遥,将他小心地放在马车上,她自己坐在车辕上,生怕碰到了他哪里,连抬手去抚摸他的脸都是那么小心翼翼。太子从未看到过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珍视成这样。
  他在想,若今日,他为君,他一定会改变圣旨,只愿这一对人儿能够幸福,长相厮守。
  “殿下,这是重犯,秦大姑娘怎么能将他带走?”向沧海起身就要去追。
  太子再次一脚踢过去,“本宫自会向父皇说明一切!”
  秦蓁将范翼遥带进了缀锦院,韩景言得知消息,带着一名江湖名医赶到,他有心想说,将范翼遥安置在别的地方,但终究还是不忍说出口。
  “妹妹,是我的错,我昨日去大狱里看他,还挺好的,我本打算在那呆着的,他听说你进宫求皇后,便叫我出去带你出宫。我看到太子在旁边守着,就没有去。谁知,我才离开,向沧海那混蛋便下此毒手。”
  秦蓁摇摇头,“哥哥,这不怪你,哪有千日防贼的?”
  “伤势虽重,好在未伤及筋骨!”
  那医生索性在侯府住下了,每日过来给范翼遥问诊。
  海榴去煎药的时候,王嬷嬷过来催秦蓁去梳洗一下。秦蓁摇摇头,韩景言便道,“哥哥在这帮你看着,你去梳洗完了再来,要不然范翼遥一醒,瞧着你这般模样,又要担心了,于伤势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39章 
  秦蓁出来后, 韩景言便出了门,但他并没有离开侯府, 去了安置那大夫的院子, 问道, “范翼遥的伤势究竟如何?”
  “极重!”
  这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杏林高手, 名叫安左春,“能活着挺过来, 只能说,此人的意志力极为坚强。五脏六腑均有损伤,肩背和腿部经脉几处受损, 须得好生调养,否则将来必定会落下病根, 到了年老, 生不如死!”
  “向沧海这个混蛋!”韩景言怒极反笑,“这是活得不耐烦了!”
  安左春摇摇头,“他是出了名的酷吏, 当今皇上本是仁慈之君, 却不知为何会用他这样的人。”
  说这些都没什么用,韩景言起身拜托安左春, “无论如何, 一定要治好他的伤势,他还年轻,不能落下病根。”
  “这是自然,在下会尽力而为。”
  范翼遥至夜间才醒来, 浑身疼得如同在接受凌迟,他应是在刑部大狱,但此时,入目是绣帐,鼻端缕缕幽香,这香味极为熟悉,他略微歪了歪头,便看到了趴在他床边睡得很熟的秦蓁,雪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儿。
  是了,这世上唯有卿卿才会心疼他,才会挂念他,不会不管他。
  范翼遥本来想抬手摸一摸她,手却被秦蓁的手握住着,他稍微一动,秦蓁便醒了过来,睁眼便对上了范翼遥的眼睛,她有些不敢相信,喊了一声,“翼遥”。
  她连忙爬过去,趴在范翼遥的脸边上,手轻轻地贴上范翼遥的脸,“疼不疼?还疼不疼?”
  “不疼了!”范翼遥看到她,精神好了很多,他握住秦蓁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见她眼里满是泪水,按下她的头,彼此脸贴着脸,“不疼,真的不疼了!”
  秦蓁忍住哭,笑道,“我知道不疼了,饿了吧?我去叫她们送吃的过来,对了,还要喝药,药有点苦,你不许不喝!”
  她起身,逃一般地出去,才走出房门,范翼遥便听到了一声压抑的呜咽的哭声。范翼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底已是一片清明。他以为的梦,不是真的梦,是卿卿将他从大牢里救了出来,她把他抱出来的。
  秦蓁端了碗粥进来,粥熬得很香,可范翼遥没有半点食欲。秦蓁用枕头将他的头垫了一点起来,就这么轻轻动了一下,范翼遥便觉得整个脖子都快要断了。只是,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多吃一点!”秦蓁一口一口地喂着。末了,又喂了一口汤药。
  王嬷嬷进来,站在一边不说话,秦蓁问道,“有什么事?直说吧!”
  “长公主府派了人来,说是要接范指挥使去公主府养伤,还送来好几车礼物,说是感谢大姑娘的。”王嬷嬷说着,格外气。
  秦蓁听了却跟没听见一样,她自顾自地将最后一口汤药喂进了范翼遥的口中,用帕子将他的嘴角擦拭干净了,扭头对王嬷嬷道,“你去跟她说,就说未婚夫妻不宜见面,范指挥使是我爹爹的徒弟,眼下由镇远侯府照料更为妥当,就说,范指挥使身子养好了,自会履行婚约,叫长公主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她依旧是那个伶牙俐齿,尖锐跋扈的秦蓁,只是,她何曾受过这般的羞辱?
  范翼遥眉眼沉了下来,朝她伸出手来。秦蓁坐过来,他用力一拉,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我身子养好了,就娶公主,嗯?”
  秦蓁抿了抿唇,尽管心痛,她觉得还是不能瞒着范翼遥,“翼遥,我已经跟皇后娘娘说了,余生侍奉佛祖。曾经,我心心念念地想着我们以后在一起,不管穷还是富,只要能够在一起就好。那是因为,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可以在一起的。”
  “可是,到了现在我才知道,不管我多强,不管多么执着,最终我们都抗争不过命运。翼遥,对我来说,你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
  范翼遥一直都知道,这世上,所有人都抛弃了他,秦蓁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他的。如今,现实正在一点一点地向他证明,他曾经的以为。
  范翼遥突然就笑了,“可是,对我来说,没有你,我还要平安做什么?卿卿,我一直以来,都是在和命运抗争,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是,我从来不怕什么。我唯一怕的是,你不许我为了你抗争。”
  “我是不许了!我看到你被吊在刑具上,我看到你遍体鳞伤,我看到你在我怀里几乎死去,翼遥,我就害怕了,我才明白,原来我是这么害怕你死去。那一年,我看到你在火中望着我,哪怕我看到大火把你吞噬,我都一直坚信,你一定还活着。可是这一次,我是真的害怕了,我再也经不起失去你。”
  “我们不在一起也没什么,我突然明白,你为什么愿意青灯古佛三年……若是换做我看着你,我也觉得很幸福!”
  “卿卿,如果你是在惩罚我三年没有见你,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可是,卿卿,我之所以能够忍受三年,是因为我一直都知道,三年来你一直在等我,我不怕你走开。可是,如果我娶了别人当妻子,每天一个门进出,将来儿女成群,卿卿,你想想,你还愿意吗?”
  “不愿意!”只要一想,就觉得心痛不已。
  范翼遥笑了,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泪水,“所以,还说让我娶公主吗?”
  “你是故意的,故意吓唬我!”秦蓁伏在他的身上,却不肯压下去,双手撑着床,只将脸贴在他的胸膛。范翼遥搂住她,“我不会有事,等我好了,必然会有别的办法,你不要想着遁入空门,若是到了那一天,卿卿,我不能保证我会做什么。”
  “我知道!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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