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穿成太子的小毛团——容千丝
时间:2020-06-21 09:35:21

  晴容哪敢直呼其名?
  赵王见她踌躇,又提议道:“要不跟阿皙一样,唤我‘三哥’?”
  “小九不敢僭越。”
  晴容窘然笑答,视线转向堆放厅角的礼物,因贴有封条,看不出所以然。
  赵王的亲随呈上礼单,鱼丽接过,交予晴容。
  展开后,上书:长弓二十、角弓十二、雕弓十六、路弓十三,羽箭三十困,马鞭六条,金鞍一副,春桃三箱,鱼干十斤,活虫三盒……
  晴容大奇,如若他认定她好骑射,赠予良弓锐箭、马鞭马鞍,倒也说得过去;可掺杂果子、鱼干,还有虫子?算几个意思?
  她狐疑望着锦盒内密密麻麻蠕动的虫子,全然摸不着头脑:“请问这是……?”
  “果子供小九公主射着玩儿,”赵王解释,“听说小九公主没事爱逗猫玩鸟,我便备了点吃食,省得它们见我五大三粗的,心里害怕。”
  晴容极力隐忍笑意:“那便多谢您了。”
  “不客气不客气,阿皙说,要待你好,哄你开心,就连对你养的小动物也要温柔些……改日我再向太子殿下请教,如何讨好小猫小鸟。”
  莫名提及太子,令晴容无比心虚。
  赵王无所觉察,依旧兴致勃勃:“你可知殿下养了好多毛团子?若有兴趣,我带你去瞅瞅……从前的燕王府本来就宽敞,扩建为东府后,景致更胜一筹,你定会喜欢的!”
  晴容不知该给他哪种表情。
  殿下的毛团子们,她最熟悉不过,熟悉到能模仿的程度。
  至于东府,她来京后有将近三分之二的夜晚留宿在那儿,足迹遍布太子的书房、寝宫、花园、画室、膳厅、亭台……
  她蓦然惊觉,将来无论嫁给赵王或魏王,即便不再发生灵魂转移之事,种种有关太子的经历和记忆,今生今世,恐怕难以磨灭。
  进不得,退无路。
  怔然须臾,晴容总算想起,尚未招呼赵王,满脸歉然:“还请亲王落座,品尝点心。”
  未料赵王挪近两步,笑眸明亮:“傻坐多无聊!不如……咱俩比试箭法?赢了的,在对方额头上画龟?”
  晴容:……!?
  ——这位大哥,你确认自己在讨姑娘家欢心?
  ····
  临近中午,闻讯赶来的夏皙被请进行馆后花园,远远听见一阵激烈的刀剑碰撞声。
  她暗呼不妙,下意识加快步伐。
  那傻三哥!定忍不住向九公主卖弄!
  九公主动静皆宜,文秀内敛,万一被他的粗野蛮横吓倒,从此留下恶劣印象,来日可咋办?
  夏初花木扶疏,刀锋卷起冷冽劲风,带动飞花碎叶回旋,赵王碧色武服翩展如苍鸟,与鱼丽浅灰色家常裙交错翻飞。
  刀光掠影,劈、撩、挂、点间如含雷霆万钧之势。
  二人正斗得难分难解,瞥见夏皙到访,均无暇行礼,手上刀芒愈发精光四溅。
  晴容迤迤然相迎,巧笑嫣然,靡颜腻理,额头上赫然多了一只墨汁所画的龟,笔法潦草稚拙。
  夏皙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时兴新妆?”
  晴容无奈而笑:“你三哥和我比箭,我输了一局,获他亲笔所绘的墨龟。”
  “他!他……”夏皙差点气得背过气。
  兄妹间偶有近似嬉戏打闹不为过,但九公主是他的意中人啊!他真敢赢她?
  赢了,还敢在人家小姑娘脸上作画?
  这媳妇到底还想不想要!
  夏皙扶额无语,想替自家三哥辩解,只觉世间任何言语皆软弱无力。
  “我给你擦了吧!怪别扭的!”她一脸歉疚,取出丝帕。
  晴容摆手婉拒:“无妨,我落败后,邀他投壶,扳回一局。你仔细瞧瞧……你三哥左脸上也有龟,我俩扯平了,说好要挂一整天呢!”
  反正她不踏出行馆半步,丢人丢不到哪里去。
  赵王嘛……骑高头大马而来,日落前定然返归,能避开多少人的耳目,全凭运气。
  庭中空旷处的二人犹自激斗,晃得夏皙眼花,依稀见赵王汗湿脸上确带墨迹,好奇发问:“那……他和小鱼怎么打起来了?”
  “他听说小鱼姐习武多年,闲来无事,相互切磋琢磨,走了上千招,胜负未分。”
  晴容眼看刀刃在内力催发下幻成一片银晃晃的帘幕,带出层层叠叠气浪,呼啸声破空,再斗下去,恐怕易伤和气,遂轻咳两声。
  鱼丽难得遇对手,正斗得兴高采烈,酣畅淋漓,忽而记起赵王身份尊贵,过府为客,不好欺人太甚。
  趁他急攻逼近,她长刀以虚招一抖,刀刃碰撞后装作被他挑飞武器,避让退开,躬身执礼。
  “是鱼丽不敌,谢赵亲王手下留情。”
  赵王收刀入鞘,赞叹道:“你比我小好几岁,又是姑娘家,能练到这地步,真不容易!正逢小戴将军回京,改日约上他,咱们仨再来一战!”
  鱼丽两眼冒光:“好啊好啊!我一个人可无聊啦!”
  赵王以手背擦了擦汗,瞪视她红扑扑的脸蛋,忽道:“你输了,来来来!我给你也画个小乌龟!”
  鱼丽苦着脸,终归没敢逆他的意,定足闭眼,由着他折腾。
  夏皙眼见三人脸额上各画一只龟,或精巧别致,或朴拙稚气……想死的心都有了。
  ···
  闲谈一阵,赵王宣称约了太子商量要事,来不及回府收拾仪容,由鱼丽引领,借行馆客院浴室沐浴更衣。
  夏皙瞪视晴容额上龟,苦笑叹息。
  “妹子,实不相瞒,我今儿来,原是想兴师问罪,问明你和我的哥哥们究竟怎么回事。可瞧你和我三哥相处的状况,我已不晓得如何替他说好话。”
  “赵亲王率真坦荡,自有他的可爱之处。”晴容淡然一笑。
  夏皙拿捏不准她是客套抑或真心,软声道:“相识一场,给你提个醒。据称,四哥昨天下船后快马直奔行宫,向陛下宣称,有意娶你为妃……”
  晴容眸底惊色如潮:“那陛下作何决断?”
  “说实话,相较于三哥,陛下显然更偏爱圆滑贴心的四哥。但三哥不辞辛苦出使回京,他老人家就算有心偏颇,断然不会直接更改人选……我方才收到信儿,陛下应允,让两国联姻再缓一缓。”
  晴容暗暗欢喜——能挣一日是一日,她需要时间!
  夏皙秀眉紧蹙:“万寿节将至,外加今年乃皇后整寿,陛下已下旨,召二哥归来赴宴。”
  晴容茫然不解:好端端提二皇子做什么?
  夏皙续道:“二哥当年行为不检点,触犯圣怒,从亲王降为郡王,无诏不归京。如今你的婚事迟迟未有着落,而他回京时机又太过凑巧,全城人都在讨论,没准儿……这回是三选其一,要让你择婿了。”
  晴容被心头惊涛骇浪砸得无所适从。
  又来一位皇子?还品行不端?饶了她吧!
  目下香事未了,人事难定,她理当和太子殿下商量应对之策。
  日暮时分,天家兄妹双双作别,一往东行,一往西去。
  仆役搬来梯子,将行馆外的银杏树的琉璃灯由四盏改作三盏。
  片刻后,对面的樊楼别居率先亮起红灯笼,紧接着西城平胜坊的灯挪了位置,蒙阳书院的大门添了煤油灯……十里绵延,次第而亮。
  虽仍为绮丽中透着傻气的梦境而羞恼,可晴容心中清楚,甘泉露所致的梦,从不骗人。
  自始至终,是她自欺,亦欺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我在媳妇梦中这么鬼畜?绝对假梦!给我等着!马上示范正确方式!
  注:小风铃不是余大将军的崽,这里只是晴容的主观猜测。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昜 1个;
 
 
第六十一章 
  苍茫暮色渗进东府书阁, 夏暄刚忙完万寿节庆典的筹备, 总算偷得片刻闲暇。
  他换过一袭水色素绫宽袍, 趁左右无人,慵懒斜身, 靠向圈椅扶手。
  长指轻挲刚洗净的丝帕,那小姑娘所绘的秀雅兰叶,逸笔草草,令人心境愉悦澄明。
  忆及唇上留恋的一抹柔软触感,微怔目光泛起几许不自知的温柔。
  听闻门外脚步声急促且沉稳,他料知赵王已到,顺手折好帕子,放回袖内。
  他前天约三哥商议, 先讨论了军机要务,尚未将话题转移至感情,因烈酒误事, 失足落水;其后赴积翠湖游玩, 又耽搁一天, 才把后续拖延至今夜。
  “殿下!”
  赵王兴冲冲奔入, 跨过门槛,方驻足行礼。
  灯影幢幢下,他改穿浅灰色武服, 鬓发隐透湿气,俊面洋溢喜色,左脸上的墨迹分外扎眼。
  夏暄知三哥行事不拘小节, 但绝不至于不修边幅,疑心他受了伤,忙关切问道:“脸怎么啦?不碍事吧?”
  “嘿!没事!小九公主画的!”
  一句话,立即让皇太子的脸变得和他的一样黑。
  夏暄以指甲狠掐掌心,尽量不露半丝恼火,淡淡发声:“三哥又约了九公主?”
  “我直接去的行馆,玩了大半日……”
  赵王得不到他的允准,未敢落座,只好傻愣愣站在书房中。
  夏暄墨眸更冷:“为何脸颊有墨?”
  “她与我比试投壶,赢了我,便画龟以作惩戒。原本挺精细的,我洗澡后蹭糊了……她又不肯再补,便成了一坨乌溜溜的。”
  此言字字硌耳,能把夏暄怄个半死。
  更令他激愤的是,赵王补了句:“不过,我射箭赢了,给她画上一只,没亏。”
  夏暄心底流窜的惊讶交集着愤怒,偏生他名不正言不顺,只能干瞪眼。
  ——这两人何时发展得如此之快?随意登门造访,玩耍嬉戏后还互相给对方乱涂乱画?三哥还在她的住处沐浴更衣?亲密到这地步?
  一想到她那绵软嫩手,优雅提笔,在三哥刚毅面容上从容落墨,笔锋柔柔地画上小龟……夏暄焦躁难耐。
  连他这太子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再观赵王取了一块丝帕,轻拭额角汗滴,帕子边角处寥寥数笔的红色鲤鱼于他而言,简直刺目锥心!
  赵王觉察他目光投射而来,讪笑:“小九公主言而有信,真给我画了丝帕!想必怀念和我一同喂鱼的时刻!”
  夏暄藏于泡袖内的拳头捏得噼啪作响。
  若非武力不及,他真想把三哥拎起,一手丢进外头的清池中喂鱼!
  二人相视而立,缄默须臾,夏暄勉强收敛不善,示意赵王到一侧落座。
  聊起大宣与北冽接壤的边防、即将到来的帝后寿宴、乐云公主三日后的宴请,赵王眉宇间漫过薄怒:“殿下,听说姐姐她……不止一次欺负小九公主?正好,我得向她讨个说法!”
  夏暄没法坦言,是乐云公主配合自己演戏,唯有宣称届时再劝上一劝。
  他素来做事专注,拿得起,也放得下,今夜竟或多或少心不在焉。
  许多打探之言,几度想开口,最终数尽咽回,只字未提。
  戌正时分,赵王再迟钝,亦觉弟弟恹恹无话,遂起身告辞。
  “把墨色擦掉吧!”夏暄横睨他一眼,语带厌烦。
  “请恕臣失仪,”赵王恭敬作揖,“小九公主和我说好挂上一天才洗净,还是遵守约定为好。殿下宽宏大量,想来不介意这一丁点小细节。”
  夏暄难掩眼底愠怒:介意!大大的介意!
  压抑怒火,将赵王送至书阁院外,他磨牙凿齿,挽起袍袖,恨不得插翅飞向赤月行馆,把他的九九抓来,在她身上画满小乌龟!
  淡薄月华笼了东府夏夜,如雾漫上他简素衣襟。
  难以想象,月光落在她娇俏容颜上,清晰映照她如雪玉堆砌的肌肤,却凭空多出由三哥所画的丑陋墨黑!
  忍无可忍!
  廊下暗影一晃,甘棠轻声禀报:“殿下,赤月行馆……亮灯了。”
  夏暄火速回屋,提笔蘸墨,龙飞凤舞写下两句话。
  薄唇勾起浅淡柔情,话音如旧清冷。
  “你亲去一趟,给九公主传个信儿,请她抽空到东府一叙。”
  ···
  晴容接到东府邀约,两颊漫起不自在的红云。
  她踌躇不定,最终执笔回信,请太子宽限时日,并提供关于香药局前任官员的线索。
  ——赵王刚回,魏王请旨赐婚,如真如外界传言,二皇子也要横插一脚,她要是再不知羞耻跑去东府,必定落人话柄。
  再说,她心里发虚。
  毕竟,“亲”了一晚上呢!
  往后尽量只谈公务为妙,省得再有奇奇怪怪的梦。
  她对大宣宫廷内部情况并不熟悉,无意间从陆清漪处获悉魏王生母宁贵人与香道大师扶弥师太有交情,但终究无任何凭据,也没法凭借一点捕风捉影的消息而怀疑谁。
  因没敢向太子直言,晴容送走甘棠后,命鱼丽捧来上次魏王所赠的香油。
  仔细品鉴当中层层变化的香气,她写下鉴赏之言,连带新绘的丝帕,一并封存在锦盒内,寻了一名不起眼的仆役,嘱咐他连夜送至魏王府。
  明知此举大有暧昧嫌疑,可她别无他法。
  这一夜,晴容没再管香料,而是着手整理三年半前那桩案子的疏漏之处。
  困乏不堪时瘫倒在床,一眨眼工夫,渗入鼻息的香味陡然变化,她困乏难耐,只觉身下涌起连绵不绝的暖热。
  不会……又变成太子吧?
  她不敢动弹,不敢睁眼,不敢胡思乱想,放空心神,以免自身意识影响对方。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