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穿成太子的小毛团——容千丝
时间:2020-06-21 09:35:21

  已知晓的,和未猜到的,均不是虚幻的海市蜃楼或稍纵即逝的烟花,而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堪比和璧隋珠珍贵的美妙。
  他想留住,悉心保存,珍藏至天荒地老。
  ···
  黄昏,纷纷扬扬的雪总算停歇。
  夏暄将晴容裹成粽子,亲自横抱她离开挟绣阁,迎面便撞见小七拉着小风铃,兴高采烈奔来。
  “哥!小风铃助我逮着了一只憨憨!”
  夏暄斜睨二人小心翼翼护住的一团如落汤鸡似的鸮,眼底迸溅前所未有的嫌弃:“这玩意不祥!不许养!”
  小七既委屈又气愤:“您出尔反尔!当初从我手里要走那条憨憨丝帕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您允许我养猫头鹰,只要不是野生的,且主动飞入东府的……我等了好几个月呢!”
  “此时非彼时!”夏暄怒火渐起,“没瞧见你嫂子这般光景?”
  小七眼眶盈满泪水:“您也曾为鸮正名!您夸憨憨长得好看,说世上的人和事,誉之百说徒虚,排之半言有余!劝我明辨是非,慎言毁誉!猫头鹰为何要为嫂子的病情担负罪责!”
  夏暄微愣。
  这番话,是兄弟二人在北山寺巧遇一只鸮那晚所述。
  细想那鸮傻傻站在树上,遇敌尖叫,过后笨拙爬下树,还被土拨鼠吓倒……半点猛禽的样子也无,难不成,也是晴容?
  他见小七怀内的小鸮绒毛刚褪尽,因雪水之故,毛湿答答黏附,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瑟瑟发抖甚是可怜,不由得心中一软。
  “罢了,先随我来,瞅瞅它有否受伤。”
  话毕,搂紧怀中佳人,大步走向书阁。
  小七和小风铃欢天喜地尾随在后,一路争相劝抚,眉眼满溢喜悦。
  抵达暖融融的书阁,夏暄把晴容安放在窗边的短榻,除下披风给她盖牢,才示意孩子们到多宝格处寻找常备的禽鸟风寒药。
  偏生他们突然到此,灯火没来得及全数点亮,小七和小风铃翻找半晌无所获,只得把小鸮往碳盆边上一搁。
  重获自由的小鸮抖了抖羽毛,目不转睛盯视榻上沉睡的少女,竟暗露隐忧。
  夏暄因先入为主,认定晴容曾不止一次化作飞鸮,免不了心头一动。
  ——有没有可能……九九长期醒不来,是因为离魂之故?又有没有可能……她变成了跟前这小小的一团,特意来视察情况的?
  他装作浑不在意,让两个孩子到楼上继续找药,自己则行至书案前,假装批阅公文,暗中观察这小家伙的举动。
  起初,小鸮不紧不慢用鸟喙顺毛,大抵觉察夏暄正忙,谨慎挪动步伐,如做贼般慢悠悠迈腿。
  一旦夏暄有所察觉,它便僵立不动;等他重新低头,它又慢吞吞挨近晴容……
  这一刹那,夏暄几乎能肯定,他的九九回来了!
  可他不敢声张,唯有屏息静心,由着那小鸮用脑袋轻蹭晴容的手指,猛地连啄了几下!
  他的心一抽搐,想喝止,蓦然回想起某个细节。
  从西山虚明庵归来的马车上,晴容困顿而眠,恰巧路遇夏皙和齐子翱等人出行,而他迟迟没法叫醒她。最终,异常粘人的小山雀展翅飞扑,硬生生啄醒了她。
  再对应鱼丽描述,“辩哥”给晴容丢药丸后,也曾飞快啄了一口!
  可见,这小鸮正试图唤醒她!
  夏暄紧张得忘却呼吸,无比热切期盼,他的九九会在下一瞬间亮起如星辰的明眸。
  可惜,奇迹未曾发生。
  小鸮和他同样沮丧,软弱无力瘫软成一坨,最终自暴自弃,一头栽在晴容臂弯内,自顾闭目而睡。
  夏暄深深吸了一口气,蹑手蹑脚靠近,抬起战栗大手,轻摸它的小脑袋。
  小鸮睁一只眼看他,气呼呼扭头,不予理睬。
  夏暄几欲喜极而泣,迟疑良久,战战兢兢开口试探。
  “是你吗?小、晴、容。”
  作者有话要说:  晴容:哼!不是!你认错猫头鹰了!
  太子:媳妇很生气并假装不认识我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昜 1个;
 
 
第八十九章 
  那日, 晴容借辩哥之身, 从东府飞回行馆, 本已累个半死;再被猫咪妙妙追逐,险些弄丢仅有的药丸……眼看鱼丽闯入驱逐, 她未及细想,赶紧抛药、啄醒、服药,一气呵成。
  在她潜藏意识中,余大公子乃名门之后,谦谦君子,极重情谊,必然是一位言而有信之人,故而并未多想。
  万万没料到, 她继续补眠时,一晃神,又变成鸟雀, 入眼景象成了黑白灰色, 且觉万事万物刺眼无比。
  她第一反应是, 想骂人!
  说好的, “解药一颗可全解”呢?难道没来得及起效?
  再次化身为猫头鹰,晴容深觉这气息极为熟悉,依稀便是上回窃听惠帝训斥太子的那只。
  时隔数月, 羽毛渐丰,动作亦灵活了不少。
  她猛然忆及太子曾言,自赴行宫迎圣驾那晚, 常有鸟雀朝他丢东西,想来那猫头鹰受她影响,以跟踪他、抛花叶为乐?
  勉强辨认身处连绵宫阙间的檐角,循声掠向文德殿外,她清晰听见太子说了句“只有夫妻,才是陪伴扶携走完后半生的人”,又提及仙逝数载的余皇后。
  不多时,他搀扶惠帝行至窗边,远眺晴空。
  她虽瞧不真切,仍可感受他俊颜意气飞扬。
  惠帝问道:“你真有那么意属于她?确定、肯定她是你想要的?”
  太子稍显赧然,温柔而坚定:“是,儿非她不娶。”
  晴容·鸮顿觉寒风暖化为甜腻春风,恨不得仰天大笑。
  她欢快地在琉璃瓦顶上摇来摆去,舒展过左边翅膀,又虚张右翼蹦蹦跳跳,活脱脱的小憨憨。
  待父子二人密谈婚礼仪程、重拟赐婚圣旨,晴容方知,原来早朝时,惠帝竟曾下旨让赵王娶她!
  刹那间,对太子的赞许、怜爱、疼惜、感激,膨胀至无以复加的境地。
  收敛雀跃心情,她悄然尾随他,目睹他恭敬辞别惠帝、离殿后走路带风、俊朗面容如绽放潋滟晴光,更宣称要“即刻赶赴赤月行馆宣旨”,她真心想不顾一切,飞扑入他怀内。
  然则下一刻,崔姑姑张皇失措来报,“九公主吐血昏迷”!
  晴容整个鸟一呆,后知后觉,她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余晞临固然不会伤害“九公主”,但她欺骗了他,隐瞒了身份,岂能奢盼对方手下留情?易地而处,没准儿她也会为保护太子,对陌生人下狠手!
  其后,她远远追踪夏暄,看他策马飞奔至行馆、摔落马下,硬闯入内逗留约莫一盏茶时分,竟公然把她本人抱走了……
  细看自己惨白脸容,显然虚弱至极,乐极生悲之感铺天盖地而来。
  无数次期待猫头鹰自我醒觉,她便能返回自身。
  然而这回与先前不同,仿佛因体虚气弱,离魂滞留不得归。
  再听余晞临不光坦诚过往所谋,还彻底出卖她,外加太子逐一展开打开密匣的画里,她内心的崩溃冲破了生离死别的痛。
  ——太子发现了!啊啊啊!她不要活了!
  最后渺茫的希望,大抵仅剩一件事——但愿太子忘记她在行宫里抠过龙血树的汁液,想不到她也曾数度潜入他的魂灵,利用他的手摸来摸去、为避开赵王而落了水、还分享他不可告人的梦境,甚至……
  唉,别想!别提!
  此后两天,她借无声无息的飞翔技能,潜伏东府各处,偶尔偷鸟雀食物,间或啃点果子,伺机窥望夏暄的一举一动,全程旁观他几近寸步不离守着她那副失去灵魂的躯壳。
  虽有未婚夫妻之名,连夜同床共枕时,夏暄除去常常拥抱或握手,一直以礼相待,沐浴更衣等事仍旧交由鱼丽和桑柔负责。
  看得出,历经磨难,从相识相知到相恋相守,兼之她生死未卜,他自然不去计较隐私被窥探一事。
  况且,他也核查过她的画,算是扯平了吧?
  是日大雪飞扬,偏生猫头鹰的羽毛稠密而松软,不具备防水能力,被雪水砸了满身后,晴容·鸮冷得瑟瑟发抖,满心想换个温暖的地儿歇息,却被小风铃逮住了。
  既已被带入暖阁,可近距离观察昏睡的自己,晴容·鸮决定冒险试试往日唤醒自己的法子。
  谁料,夏暄无所防备的假象,全是他设的局!
  当他谨慎轻摸小鸮脑袋,颤声问她是不是“小晴容”,她歪头瞋瞪他一眼,果断摇头。
  ——不是!你认错了!
  夏暄见状面露喜色:“乖啊!我没怪你,快回来,别闹腾了!”
  晴容·鸮气鼓鼓扇动半湿羽翼: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压根没这能力!
  遗憾夏暄看不懂她的表达:“别生气了,我前日不晓得是你,才拿果子吓唬你……”
  晴容·鸮直觉彼此激动下无法沟通,干脆蓬成球,闭目小歇,不理他。
  夏暄取来干净软巾,细细为她擦拭雪水,柔柔拥在臂弯内,软声哄劝。
  晴容固然晓得他这两日有多劳碌,有多煎熬。
  但她被余晞临摆了一道,陷入半死不活的困境;变作小鸮后,回不来、吃不饱、睡不好、穿不暖……
  连日以来的悲喜交加、冤屈难耐,汇聚成感伤,驱使她忿然挣脱他的拥抱,展翅“抱”住沉睡的自己,心疼地呜呜而哭。
  ···
  余晞临被禁足于檀风阁,因记起某个被遗漏的重要细节,请求面见太子。
  不料抵达挟绣阁,恰巧遇上夏皙亲来求情,千头万绪,纠缠不息。
  他呆立雪中,怅然若失,久久未挪移步伐,惊觉太子抱九公主离去,才忍住腿脚酸痛,慢腾腾跟随。
  获准进入书阁时,他震惊发觉,九公主身上多了一只形迹可疑的鸮,而太子手足无措,一会轻抚九公主的发,一会则安抚鸮的后背……
  无须多问,他已然猜出,九公主的灵魂被困于鸮内。
  “殿下,九公主……”
  晴容·鸮眼见被余晞临认出,顿时炸毛。
  她理解他蒙冤受屈、视太子兄妹的不管不顾为背叛、在绝望中不择手段的做法,尽管她不赞同;她也明白,她无意中承受了蛊、获得了情、承担了毒,事已至此,愤怒和怨恨于事无补。
  可她有生气的权利。
  从一妙龄少女、准太子妃,突然坠入深渊,试问谁能憋得住恼火?
  无奈她除了气呼呼地瞪视余晞临,张开小小的喙,幼稚且呱噪地咯咯叫几声外,并无别的可行之法。
  余晞临惊中带喜:“九公主,当日是我之过,幸好您吉人天相,暂无性命之忧。来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目下……在下有一要事相询,您擅长香道,平日可曾服食过什么香药?兴许和毒丸子的药性有冲撞或缓解。”
  夏暄目视呆然的晴容·鸮,正愁猫头鹰舌头不似鹦鹉灵敏,蹙眉道:“这事,表哥不妨细问崔内人和桑柔姑娘。”
  余晞临猛地警醒:“二位请稍等片刻,我去去便回。”
  夏暄与晴容·鸮面面相觑,均搞不明他一惊一乍所为何事。
  对望片晌,晴容·鸮憋闷地把头转到背后。
  夏暄仔细回想往昔,柔情潋滟满心,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得用手指轻挠小鸮的脑门。
  恰逢小七和小风铃在楼上捣腾半日,终究没找到飞禽伤寒药,怏怏下楼。
  乍见原本一脸不屑的兄长莫名待“憨憨”如珠如宝,小七惊掉了下巴:“您怎么了?”
  夏暄淡声道:“你俩先回,小鸮留我这儿陪陪你嫂子,等她醒来再还你。”
  兄长强取豪夺了他好不容易逮到手的宝贝,小七颇有些不甘,但念在对方冷冽数日的脸色难得添了一丝暖意,乖乖拉上小风铃告退。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分,余晞临急急返回,似乎因走得太匆忙而滑倒,弄得灰袍上满是雪泥。
  他浑然不在意,立即将捧来的方形扁匣置于案头。
  木匣以樟木制作,其貌不扬,掀起匣盖后,展现人前的则是指头大小、密密麻麻的方形小木条,顶部设有文字标示。
  “殿下,九公主,此套印章共一千五百二十一枚,囊括了千字文、常用的称谓、姓氏和物种,盒子底部已附着印泥,九公主只需叼住往白纸上盖个印,殿下和我便可知悉您心中所言。”
  夏暄又惊又喜,信手拿起右上角一枚标有“天”字的木条,果真见底下阳刻着小楷“天”,雕工精细,明显费了心思。
  余晞临亦不瞒他:“墨沉先生受伤后,时常困在鸟兽体内,不便言语;我们叔侄来京,他多半会以鸽子形象来寻,我时常携带这一套章子,以便畅通无阻和他交流。”
  晴容·鸮虽不情不愿,终究不忍见他抵受湿衣寒气,摇摇晃晃蹦了过去,从“说感武丁”那组中叼出一枚“丁”字,又从“沉默寂寥”中抠出“沉”字,在一宣纸上盖了印子,“丁沉”二字赫然呈于白纸。
  “是丁沉煎丸?”余晞临料知匣内无“煎”,主动询问。
  晴容·鸮鸟头狂点,又从“化被草木”那组中寻了“木”,后在千字文外寻获另行补充的“香”字。
  “木香饼?”
  晴容·鸮再度颔首。
  余晞临踌躇须臾,对夏暄道:“还请殿下容我和御医官们商讨。”
  夏暄寻得和晴容交谈的良法,迫不及待想和她好好“聊聊”,爽快同意,又唤内侍给表兄呈上新衣,免得着凉。
  余晞临识趣把整套木刻章留下,谢恩而去。
  ···
  炭火暖热的书阁内唯剩忐忑不安的夏暄、毫无知觉的晴容本人和闷声不响的晴容·鸮。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