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穿成太子的小毛团——容千丝
时间:2020-06-21 09:35:21

  场面荒诞得诡秘。
  夏暄抚弄小鸮的羽毛,柔声道:“小晴容,我……我这人一急就变笨,你若不说,我很难猜到你的想法。生气归生气,好歹……给我句话啊!”
  晴容·鸮颓靡瘫在案上,并没心情盖印章。
  奈何他温情脉脉倾诉对她的思念,听得她甜恼交集,按捺不住,埋头摆弄那堆木印。
  她无从想象,倘若她本人余生再无苏醒的转机,灵魂会否一辈子困于鸟体?
  而他,真要娶一个活死人为妻吗?堂堂太子,总不能苦守猫头鹰过日子吧?
  再说,鸟类又能有几年寿命?
  夏暄满怀希望,边握住榻上那只微凉的柔荑,边看小鸮忙碌折腾的身影。
  晴容·鸮反反复复研究许久,试图倾诉苦闷,试图诚恳劝勉,最终叼出又放下,只给他印下八个字——人和鸟,不会有结果。
  夏暄啼笑皆非,蓦地喉头一甜,竟吐出一口鲜血。
  晴容·鸮大惊,瞳仁瞬间收缩,扑进他怀里,“呼呼”而唤。
  啊?不过为泄愤而调侃一句,居然把殿下气吐血了?
  夏暄喘了口气,摆手道:“不碍事,近日神思郁结,加上几乎没睡……你若痊愈,我自无忧。”
  晴容心一阵刺痛。
  她岂能忽略,他的悲痛绝不亚于她,且比她更爱逞强?
  气恼消了大半,她挥动翅膀,示意他躺下。
  夏暄依照“吩咐”,躺至她人身畔,一手圈住佳人,一手兜住小鸮,微微浅笑:“小晴容,咱俩要成亲啦!”
  晴容·鸮总觉此举不妥,摇了摇头。
  夏暄笑道:“你睡了,没法拒绝我。有本事……亲口回绝我啊!”
  说罢,挑衅地在她本人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啵叽”一声,超响。
  晴容被他嚣张的模样气炸,用鸟喙乱啄他手背,却又舍不得用劲。
  “你是要回亲我吗?”夏暄大乐,捧起她一顿搓揉。
  晴容·鸮分不清他是真猜不透,抑或在装傻逗她,放弃抵抗,由着他狂撸。
  反正,她早已习惯当他的爱宠。
  只是这一回,被他知晓秘密,多少有点不自在。
  夏暄挠着鸟下巴,悄声确认:“陪我看日落的丹顶鹤,是你。”
  有画为证,晴容·鸮不得不点头。
  “救我俩的花豹、行宫时背《大学》的嘤嘤,是你。”
  晴容·鸮认了。
  “那……经常闯进浴室,偷看我沐浴更衣的小狸儿,也是?”
  晴容干瞪眼,疯狂甩头:哪有这么饥!哪有那么渴!
  她最多不小心……撞见泡在浴池里的他,并喝了点水,仅此而已!
  夏暄苦思冥想,喃喃地道:“我总觉得还有很多很多……对了,你、你可有变小奶狗?”
  小鸮的大眼睛瞬即盈满笑意。
  夏暄浑身一僵:“你你你你你……该不会随我去过北院的画室吧?”
  晴容非常认真地颔首,眸光尤为笃定。
  夏暄心态崩了。
  他从未忘却,那回偷藏晴容的《群芳图》时,顺手把刚从魏王府来的小奶狗抱了去。
  当时那小狗专注赏画,而后笑得嘴不合拢、肚皮抽搐,倒地来回打滚儿……
  天啊!一国储君年少轻狂时的愚蠢臆想,都被她瞧见了?
  脸往哪儿搁?
  夏暄磨牙吮血,羞愤捶床,为掩饰满脸的绯红,一头埋在身侧少女的前襟。
  晴容原本乐得直转圈圈,待见他眉眼鼻唇所处的位置,登时抓狂。
  ——太过分了!殿下,别以为我没感觉,就能趁机吃豆腐!我、我可是很凶的猛禽!会咬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丢人!脸往哪儿搁?
  晴容:搁别的地儿去,别搁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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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洁白雪片接连洒了两日。
  京城各地的亭台楼阁宛若纯银铸造, 外铺一层水晶碎屑, 原有的朱梁碧瓦被盖得严严实实。
  皇太子大婚当日, 普天同庆,不仅大赦天下, 还颁布了一道教人摸不着头脑的谕令——即日起,京城内禁止捕鸟。
  人所共知,太子早在赐婚后忙不迭把新娘子抢到府里,恩爱得足不出户。是日省下迎亲礼,只在东府和行馆两处分别交接聘礼与嫁妆。
  迎送队伍不似民间婚礼的吹吹打打,但令人咂舌的红妆十里依旧惹来满城臣民围观和欢呼。
  全城热烈欢庆,并无多少人得悉,那羡煞天下姑娘的太子妃, 至今仍离了魂。
  东府内张灯结彩,可惜晴容本人昏睡不起,而晴容·鸮则看不见色彩, 只觉繁华万物全数淹没于雪场下, 倒别有一番宁静意味。
  东宫礼堂香烟袅袅, 仆役寥寥, 鱼丽、崔简兮、桑柔等人齐心协力抱扶着盛装打扮过的皇太子妃贺若氏。
  晴容依制戴九翬翠、四金凤冠的华丽头冠,身穿绣有一百八十对织金云凤纹深青色翟衣,领褾襈裾均饰以金红刺绣, 玉革带、青红大带、四色大绶等一丝不苟,奢贵精致。
  历代皇子们多半婚冠相连,外加东宫中馈人选素有传闻, 因而太子妃的服饰早在去年已着手筹办,此番婚事虽仓促,但诸礼和物资极其周全充分。
  夏暄仍穿助祭、朝贺、受册所穿的冕服,与上回贺寿时制式相仿,玉珠九旒冕、五章青衣、四章纁裳……高华气派一洗近日颓靡。
  礼始,毫无知觉的晴容由众人搀扶行跪拜礼,动作难免滑稽。
  夏暄亦双膝触地,依礼还拜他敌体的嫡妻,以示彼此地位相等,无上下尊卑之分。
  远在他出生前,他的父母亦曾如是,此后恩爱扶携半生。
  而他,必将比君父更强韧,方可护妻儿周全。
  跪拜后行同牢合卺结发三礼,简单而庄重的仪式,因太子妃自始至终处于昏迷,外加鎏金同架上多了一只瞌睡的猫头鹰而显得十分怪诞。
  尤其为增添喜庆气息,猫头鹰的颈脖上还以金带配了朵红绸花。
  仪程结束时,正好黄昏,晶莹白雪因落日与次第亮起的琉璃宫灯折射出千万暖斑。
  逆着光,一身披玄色斗篷的高挑女郎由侍女引领,信步登上玉阶。
  那人驻足门外,双手掀开连帽,露出一张莹白如玉的脸容。
  端的是花信年华,墨发以银簪绾了简雅单髻,月眉星眸迸射英气冷艳,斗篷下的月白色束腰长袍利落干练,人如迎风而立的沾雪白梅,不经意间透出一矜贵疏阔之气。
  在场赤月国人齐齐行礼:“见过神女。”
  鱼丽欢喜叫唤:“师父!”
  猫头鹰惊醒,瞳仁收缩,激动振翅,直扑而上。
  那女郎秀眉轻蹙,玉手微扬,轻巧掐住猫头鹰的脖子,将其固在半空,随后瞪视瘫软在圈椅上的太子妃。
  “赤月人玉锵,拜见皇太子殿下,拜见太子妃殿下。”
  来者正是晴容和鱼丽的恩师,香道大师,赤月神女玉锵。
  夏暄大惊失色:“别、别伤她!”
  “太子殿下的爱宠,不畏生人?”玉锵一笑,把猫头鹰抛回铜架的方向。
  可怜晴容·鸮久未见恩师,兴奋之下试图表现亲热,未料瞬间被掐,惨遭嫌弃。
  被丢回原位时,她立足不稳,啪唧砸地上,委屈得呜呜直哭。
  夏暄赶忙把她捞起,柔声抚慰:“受伤了么?”
  晴容·鸮把脸埋他胸膛,一顿乱蹭:心伤,太丢人……不,太丢猫头鹰了!
  玉锵顾不上虚礼,快步上前,挽起太子妃的衣袖,探出一根指头,轻触其腕脉,皱眉横睨鱼丽。
  “小鱼,你这师姐怎么照顾人的?”
  鱼丽含泪抱屈:“师父,我……我哪里晓得她馋嘴到那程度!竟连毒糖丸也吃!”
  “休得狡辩!”玉锵冷声道,“回头自行领罚。”
  “是。”一贯神威凛凛的鱼丽顿时如缩头小鹌鹑。
  玉锵缄默片晌,问起有关晴容中毒的过程,以及医官们所开药方,无所顾忌地把皇太子兼新郎晾在一旁。
  夏暄自是不计较细枝末节,更亲自把晴容抱至隔壁暖阁,以便进行更详细的诊疗。
  玉锵褪下沾染雪气的外披,借明亮灯火观察这对刚成礼的新人,忽问:“太子殿下脸色漫着青气,请问近日可有不适?”
  夏暄尴尬而笑:“无碍,本宫身体一向康健,许是忙碌罢了。”
  玉锵若有所思:“请容我为太子妃殿下细诊,诸位且到外头稍后……留小鱼搭把手即可。”
  夏暄略微迟疑,依依难舍地觑向靓妆华服的晴容,既有担忧,又含依恋。
  “太子殿下无须太忧心,我虽非医者,但事香者也常接触药和毒,外加咱们赤月人的饮食、用药和大宣有所差别,太子妃殿下自幼随我生活,天底下大抵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的体质。”
  夏暄深觉这位赤月神女实在太显年轻,但其举手投足自带风华气韵,散发从容镇静,再观鱼丽对她唯命是从……似乎可托付信赖?
  左右为难之际,他扭头望向肩上的晴容·鸮。
  小鸮冲他眨了眨右眼,随即微微点头。
  夏暄莞尔,向玉锵一揖:“那便有劳神女。”
  他领余人信步而出,依稀听鱼丽问:“记得小公主老早就请过师父,您是在路上耽搁了?”
  “我早有动身计划,碰巧遇上北顺郡王叛乱,特意去王都协助平乱,故而耽误了两个月。加上听说你们的案子已解决,我道上游山玩水,只想来讨杯喜酒……没想到来了,竟摊上这破事,还得干活。”
  鱼丽歉然:“鱼丽有负您所托。”
  “先不说这个,欸?容容的夫婿也真是!身为监国储君,多大的人了?成婚当天,竟顾着玩鸟?”
  夏暄脚步一凝:“……”
  被玩的鸟:……
  ···
  约莫一个时辰后,玉锵诊脉行针完毕,在御医药方增减几味药,又给晴容泡了药浴,才让夏暄进门视察。
  她眉宇间弥漫重重疑虑,欲言又止,似也无绝对把握。
  晴容已卸下华美礼服,头饰等也全被摘除,仅穿一套贴身的中衣中裤,虽闭目未醒,气色却明显比先前红润。
  夏暄屡屡想问明病况,但见玉锵长途跋涉、费心费力,渐露倦色,只得咽下种种疑问,命人殷勤接待。
  他给晴容裹了貂裘,亲手抱回寝宫。
  因今晚是洞房花烛夜,尽管众所周知新人没法圆房,仍旧精心将一切布置温馨甜美。
  其时红烛燃过半,半透喜帐晃起绵密醇厚的幽香,金银线刺绣的喜于幢幢灯影下闪耀光彩,极尽奢靡。
  夏暄小心翼翼把晴容安放在床,屏退仆从后,又把小鸮塞进被窝,微笑哄道:“你俩先睡,我沐浴更衣后,还有两份急报要处理。”
  ——“你俩”,指的都是她。
  经过这几日磨合,人和鸟形影不离,偶尔以小木章子交流,逐渐添了几分默契。
  晴容·鸮的眼睛始终不太能适应强光,白日里的灯烛荧煌令她极为疲惫,索性半眯倦目,旁窥他慢条斯理除下冠冕、大带、衣裳、蔽膝等物。
  按理说,这是她亲力亲为的份内事,本应气氛缱绻绮丽,甜蜜动人。
  可她却只能傻傻困在一只傻鸟的体内,还憨憨地趴在自己身上,满脸写着“沮丧”二字。
  半柱香后,夏暄已迅速洗好,裹了件素色宽袍大步而入。
  卧房炭火充足,他半敞襟领,显露英伟轮廓及刚毅如镌刻的线条,勾惹晴容偷瞄的视线。
  怕惊扰了娇妻歇息,夏暄自顾步向外间书案,摊开傍晚时送来的加急奏章,批复后交给门外内侍官送出,转而提笔勾勒床榻上美人与鸮相依的场景。
  赤月神女的到来,无疑让他萌生出一线希望。
  可从余人的惴惴之色推断,情况不容乐观。
  万一……她真醒不来,他该如何是好?
  她会维持原状,抑或日渐衰弱?
  沉思间,晴容·鸮缓缓滑下地,迈开毛茸茸的大长腿一蹦一跳走近,歪着脑袋仰视他。
  ——还不睡,在做什么呀?
  夏暄轻笑端量这笨拙有趣的小家伙,简直无法相信,内里藏了他心爱之人的魂灵。
  他弯腰伸臂,把她搂进怀内,展示逸笔草草的新作。
  淡墨勾勒纱帐,佳人安眠,裙裳如云流淌,腰间团着趣致小鸮。
  虽为草稿,已具韵味。
  晴容·鸮跃至案头,熟练掀开樟木匣盖,挑选木刻章表达。
  ——有心事。
  夏暄揉了揉她的脑门,满眼宠溺:“没,就想画你。”
  晴容继续挑章子盖印,因章子所刻的字样有限,唯有凑合着用——恐我不好?
  “你会痊愈,只是早晚的问题。再不济,请表哥给我做一颗新药,让我变成猫头鹰!等我睡着了,就可陪你俯瞰人间美景,逍遥自在……”
  晴容·鸮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夏暄沉浸在虚无缥缈的幻想中,笑眸柔光潋滟,隐约掺杂了些许期待。
  “嗯,若觉无聊,你便为我下几个蛋,咱们敷一窝的毛团子宝宝?”
  晴容·鸮低头捣腾印章,总算找到合意的字。
  ——殿下来生。
  夏暄不解:“为什么?”
  晴容·鸮飞快印出四个字——我是公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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