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梨不耐打断,“你失踪这么久就跑到芒山来,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给冉冉报仇……”
黎梨不出所料的表情,讽刺,“想给她报仇,好好学习,考一个伸张正义的相关专业,而不是流落异国他乡,逞英雄,将来死在臭水沟都没人收尸。”
“你懂什么!”易简突然憎恨的盯着她,“你们警察抓着人了吗?周子健现在逍遥法外,可当初他是买家,他让我卖毒品给他,我刚出去拿货,他就先把冉冉逼死了。”
“懦夫。”黎梨对他失望,“你是个蠢驴,混蛋,段欣冉为你死甚至会下地狱。因为她维护的是恶棍。”
“我知道我自己的错!”易简对她大吼,“但是,买卖两方上的凶手都死掉,我就会自杀赎罪。”
他眼底猩红,已经彻底走火入魔。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能摸到芒山算他有一点本事,但这股聪明劲儿走歪了。
黎梨告诉他,“我曾经有一个好朋友,被他吸毒的母亲害死,我当时发誓一定要做警察伸张正义,后来我成功了,但是我的另外一个朋友,他就和你一样消失了,他同样很珍视对方,他们是肝胆相照的兄弟,可我不认为他是正确的,诚然他现在的成就,只怕万个你都够不上他,但我依然不赞同他当初的选择。”
“什么选择……”这少年听入迷,大概黎梨神情过于苍凉,又带着笑,很矛盾的惊心动魄感,令人不自觉安静。
“他觉得需要有人牺牲。因而义无反顾离开。”黎梨此时眼前仿佛出现当年周非凉少年时期的样子,不比易简老练多少,浑身上下就剩冲劲,天真,又装着天真,前方会头破血流也要蛮行,“他却不知道,这是一条恶循环,他爱人的同时已经将爱他的人推入深渊,看他掉入深渊的人同样掉入深渊。”
“我不懂……”
“套娃嘛。”黎梨摇头笑,苦涩的不想跟这个傻缺仔交谈了,只笼统说,“你不珍惜自己,爱你的人会万箭穿心。”
易简懂了。
“回去吧。这不是你们小孩子可以处理的事。”她语气温和一点,“别在外面受苦了。否则我们做警察没有任何意义。”
易简垂头丧气,然后眼泪像断线珠子。
他抬头仰望天空,不让眼泪掉下来,显得很傻,但又很真实,他就这么傻乎乎,然后追悔莫及的对她透露,“有一个招骡子的团伙,在网上寻找目标,我就是那时被我妈逼得喘不过气,冲浪时遇到他们,想赚点钱,摆脱家里。”
“你一开始不知道骡子是干嘛的?”
“对。”易简点头,“他们和普通年轻人没区别,带着我吃喝玩,然后某一天突然就要求我给他们运货,我不同意,他们威胁欺负冉冉,我害怕了,就同意,没想到万劫不复。”
他又呜呜哽咽起来。
黎梨挺烦的皱眉,望望篮子里鱼,可千万别给耽误死掉了。
好在对方呜咽一会儿,又重新发言。
“冉冉为了阻止我,和买方人冲突摔下楼死了。我当时已经决定如论如何都要给买方货的,回来看到她尸体,就知道大错特错了。我好像理解了你那句看他掉入深渊的人同样掉入深渊……冉冉为了我死了……”
“长话短说……”黎梨有点急,怕鱼死了周非凉又绝食,这伤正在养着呢,催道,“快!”
易简一抹眼泪,竹筒倒豆子,“她死了后我不甘心就继续和之前那些人联系,后来取得信任,就跟着他们来南亚,替他们做骡子,把毒品吞到肚子里然后运回国。然后我就发现了他们的大秘密。”
“你运回国了吗?”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做。”易简坦诚。
黎梨这才脸色好看一些。
易简说,“我现在把这个秘密交换给你,你需要给我做一件事。”
“得看你秘密价值几何。”
“很大。”易简眼底闪着自信,然后又哀求,“我本来就想把秘密交给警方与他们同归于尽的,但现在我有点麻烦,所以请求你帮我去万人坑驮一具尸体,是我中途认识的朋友,我得带他回家。”
黎梨骂了句脏话,然后想扇这小子一百个耳光。
她没立时答应。
拎了菜篮子调头就往回走。
此时已经早上八点,平时早饭做好衣服也洗完,都怪易简让她“家庭主妇”的节奏被打乱。
到了红楼,余光瞄到对方不死心跟过来了。
她冷笑笑,置之不理。
上了楼,一通热火朝天忙碌,半个小时后鲜香的鱼肉粥便出锅。
刀疤男挑着眉毛问她:“楼下那小子谁?”
“还站那儿呢?”黎梨吃惊,又冷笑,还挺有毅力,一具尸体,中途认识的,死都死了还要带回国,那万人坑是轻松可以去的吗?
黎梨无语。
刀疤男说:“让他上来不?”
经过几天相处,黎梨已经是他们“自己”人。
实在她演技炉火纯青,要跟人演“肝胆相照”时,是个人都逃不出她手掌。
“三爷同意吗?”只除了那个凉三,对她依旧界线分明。
黎梨苦恼,自问自答,“算了。你把粥端到房间。我下楼把人打发走。”
“三爷在露台。”刀疤男说。
“那你送露台啊,废话,要饿死他?”她都担心一早上周非凉的饮食问题了,结果这些“身边人”还没她上心,真是令人生气。
刀疤男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然后“嘿嘿”暧昧两声。
黎梨:“……”
丫有毛病?
……
到了楼下,黎梨没看到人,随意问阮八,那家伙沉浸在按摩女的泰式按摩大法里,哼哼着“妞啊改天你给三爷也来两下”被她一脚踹歪椅子,吓得阮八立即换上正经口吻,“不知道,没看见,走了吧!”
黎梨在门口巡视了几眼,见人真的不在了,心内腹诽着上楼,如果去万人坑驮尸,怎么才能避免被镇上那帮地头蛇盯上呢?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她是来办案的,不是挑起争端。
万人坑死的都是一身麻烦的人物,哪怕死了也有人在那儿盯着,被当做“同伙”,恐引火烧身。
“臭小子。”黎梨烦躁地斥了一声,然后咚咚加快速度。
到了三楼,推开长窗,露台上的情景令她立即想拔腿跑,但竹榻上坐着的男人一声令下,她定在原地。
“站住。”周非凉嘴里吃着她的粥,还同时命令着令她为难的话,真可谓养不熟的白眼狼典型。
黎梨“呵呵”两声,强颜欢笑回身,一边“三爷有何贵干”,一边对被刀疤男反剪双臂控制的易简,恶狠狠瞪眼,那意思是,你丫没兜我老底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点后有一更,请为疯狂码字的作者君加油!
第20章 热涌
易简刚想回话, 就被刀疤男一个用力剪得两条胳膊都快断掉, 他直抽气, 一时回不出话。
黎梨心里明白,这是不允许他们两人“窜供”, 于是硬着头皮去看周非凉。
他正在吃粥,好像胃口不错,一碗都已经见了底。
她立即说:“我再盛一碗。”真心希望他多吃一点,而不是逃避眼下场景什么的。
但周非凉那眼神对她不屑,冷淡的,“不用。”
“这位怎么回事?”放下餐巾,他慢条斯理抬眸问她。
黎梨笑,“一个认识的弟弟, 阴魂不散要跟我交朋友,他那么小,鬼才看上他。”
周非凉惊讶挑眉:“我以为你很丑。”
“您有点礼貌成吗, 三爷?”黎梨哭笑不得, “我美不美你问你下属, 绝对可以吸引小弟弟的长相。”
“与我何干。”
“……那你干嘛以为我丑。”不能“以为”她美?
“相由心生。牙尖嘴利之徒。类猴。”
卧槽……
周非凉你……
黎梨内心火冒三丈, 真想把从前他舔着脸追她的不要脸事一件件讲给他听。
他此时高高在上极了,以为她是落魄本地女,要靠他大发慈悲施舍的样子, 真的令黎梨后悔,就十分后悔早上给他煮那么美味的粥。
明天一定给他加点“尿素”……
罢了。
工作要紧。
……忍辱负重,卧薪尝胆。
“怎么不说话了?”他单手搁大腿上, 支起那边腿,人往后靠着她早上为他精心准备出来的靠枕,另一只手不耐在凉榻上敲了敲。
催促之意。
黎梨咬牙切齿,“话都让您说了我能说什么?”
“他刚才说你是中国人。”
“怎么可能?”黎梨大笑,然后看易简,“是这小子是中国人,游客嘛,越语不顺,讲错不奇怪。”
易简的头垂下去。
黎梨:“……”
坏了。
真暴露什么了?
她先发制人,问他,“你爬墙上来的?”
易简听懂一个墙字,然后点头。
黎梨对刀疤男说:“你把他放了。我带他走,我要跟他好好谈谈。这是我们私人纠葛。”
刀疤男方才在楼下就看到易简在,所以也确认这人不是敌方派来的杀手,只是他想做个顺水人情放,但有个人不开口,他就无法做主。
于是对黎梨爱莫能助摇头。
黎梨视线转向榻上男人,他仍是穿得淡色衣物,里面是一件麻料背心,领口低,半靠着姿势能看到明晃晃的锁骨,外面套一件敞开怀的宽松衬衫,下面是软绵绵的裤子,脚掌光着,半支着一条腿,悠闲的样子……
但是,黎梨揣测,他这是没事找事前兆……
负伤无法外出,又接连阴雨,通讯时好时坏,他快闲的发霉了!
不见得易简真暴露了什么,诈她的成分居多。
她一冷笑,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倏地就将刚才他用完后的空碗,带着零星的汤汤水水泼他一裤.裆。
毫无表演痕迹。
“对不起,对不起!”黎梨抱歉,惶恐,表情愧疚。
周非凉悠闲一去不复返,不可思议张着唇,大口喘气,然后从齿缝中迸出一句:“别碰我!”
“……”刀疤男晕了。
黎梨在电光火石间已经碰完他们爷的腹肌人鱼肌大腿肌就差腿中间那块肉了,周非凉惊吼,“说了别碰我!”
“我给你擦掉……”黎梨被吼得,举起餐巾投降。
周非凉大怒,将她一掀开,赤着脚跌跌撞撞的要走。公主号:半橘洛洛整理
黎梨在他耳侧大笑:“您慢点,别摔了!”
要不怎么说玩火者必将被火焚呢,黎梨大笑没过三秒,周非凉这个视力障碍者恼怒的一掀开耳侧烦人的声音,但声音无形的,所以他掀了个空,可手掌却真真实实抓到了一只东西,圆形,有点软,大,他掌心包不住。
旁边两个围观者:“………………”惊讶有那么大。
黎梨眼眶都红了,旁人以为她气得,她委屈,身为女人她该立即一哭二闹三上吊,然后让凉三爷收了她,从此飞黄腾达,一步登天。
但是……
她视权势如粪土不说,还视生命如草芥,跳起来,照着周非凉那张俊脸“啪”一下挥了一耳光……
世界安静了……
周非凉的脸被打偏过去时,他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怜的这是一位视力残障人士……
手感也不是那么精准,尤其对于她的尺寸还是高中时代记忆,且这些年她突飞猛进,不为他所掌握,再且,他可能也不晓得是她,甚至兴趣缺缺猜测这只是一块猪肉,从绳子挂下来沥水的而已,不巧被他掌握……
然而,不管黎梨如何猜测他的内心,他真正的内心怎么运转她还是一无所知。
但可以肯定,他火气已经烧到天灵盖,一双眼一辈子的不可置信都给装里头去了,就要对她采取开膛破肚措施……
“对不起!”黎梨拎起易简衣领,拉出人拔腿就跑。
并对刀疤男丢下一句:“给三爷换套衣服!”
刀疤男望望自己爷白皙脸上留下的五根清晰手指印:“…………”
仿佛这一刻是在做梦。
……
出了一场小风波,黎梨终于把人带出来,塞回自己中医馆。
不由分说,直接一巴掌。
打周非凉是无意,打这掌就是故意为之。
易简惊怒交加的瞪她,倏而,又把头低下。
黎梨一双眼令人不敢直视,像湖水一样,纯粹浩荡。
“今晚十二点我上山把你那个朋友带出来,拿到骨灰后立即滚,再跟我叽叽歪歪坏我大事,揍死你没商量。”
易简“唔”一声,像吓破胆的小鸡,绵长应了。
……
晚上的天仍是下雨。
黎梨下午有去红楼探风,阮八守在门口告诉她说,周非凉一下午都没动静。
那意思就是没出房门。
她不由担心,自己一巴掌不会把周非凉打自闭了吧?
他情绪那么不稳,与在国内时两样,好像双重人格一样分裂,不管做哪一重人格,刻意压制自己另一面都是煎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