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至——丁律律
时间:2020-06-23 09:19:20

  黎梨注意到,他每天足不出户,刀疤男为首的下属们也看上去平平无奇,安分守己。
  但从另外一个人身上可以看出周非凉在南亚来头不小,甚至那个人比他们警方掌握的信息还丰富精深。
  这个人就是阮八。
  “嘿,干我们这一行收集信息最重要,没信息怎么赚取佣金?我是一名深海,那些浅海掮客和我们没得比。”
  “我们?”饭后,黎梨跟他聊天,这人喝了点酒又搂着按摩女七荤八素的,说话就漏风,黎梨好奇的盯着他。
  阮八清咳一声:“对,我们。不过就剩我一个了,芒山再找不着其他深海。”
  黎梨笑着点头,问,“那深海大哥,可知道咱三爷什么来头?您一直大人物大人物的叫他,弄地小妹很好奇。”
  “你想做大婆啊?”阮八手上使了劲,挤得那按摩女又痛又叫。
  捂着胸口躲开。
  阮八哈哈大笑。
  黎梨皱眉,“能好好聊天吗?”
  阮八露出邪笑:“你给哥哥睡,哥哥就好好聊天。”
  “你问问三爷肯不肯。”
  “啥?你俩真?”阮八不可思议。
  黎梨笑,“不真,他会带我回来吗?”开玩笑,她现在可是跟周非凉寸步不离,晚上还打算卷了铺盖睡在他房门口呢。
  “你为啥缠着他?”阮八说:“小妹,哥劝你一句,三爷不是咱玩得起的,别异想天开。”
  “为啥?”黎梨学着他的口音。
  “他不近女色的。”阮八加重语气的强调了那个“色”。
  黎梨一开始怀疑他喝多胡言乱语,又或者故意猎奇口吻吊人胃口,但过了一会儿阮八还是那个点到为止神色,慎重又谨慎态度,她心房就猛地一缩,奇问:“此话怎讲?”
  “唉。”阮八可惜的叹息,“反正你也见到他后背文身,不妨告诉你,他师傅是大名鼎鼎的金三角死神,杀人无数,后来老年多病,心怀不安就收了七个徒弟,每一个都给他赎罪,刻的天堂地狱图在背后,什么意思呢就是,师傅去天堂,徒弟在地狱,生欢康乐全部拿去给师傅享用,徒弟只是活着躯壳,是被诅咒了,他们没有幸福的……”
  “迷信……”黎梨听了只觉得好笑。
  阮八说:“不止文身这么简单,有实际行动的,比如姚大,七子中的老大,他就给了一副肝给死神,去年死掉后人都不是全乎人。”
  黎梨不作声。
  阮八叹:“姚大为人最善,犯了事到他手上还有一线活路,可惜就这么一个善人却死得那样早。不过他在死神那里也得到拜师前几辈子奋斗不来的东西。”
  黎梨脸色开始白,她不再有先前的谈笑风声,可能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听到这种“以命换命”似的交易,都会觉得可怖。
  阮八没有怀疑,笑着道:“还有更恐怖的呢,你的凉三爷,排行老三,可不是他在家中兄弟中的老三,而是死神七弟子中的老三。他是最狠的,看上去没那么可怕对不?”
  阮八神秘笑着:“他克欲。情感,生理,物质,通通像一个冰冷的机器。他手上沾过的人命……”
  “你没有亲眼所见就闭嘴。”黎梨从兜里掏出一千万越南盾砸他胸膛上。
  阮八见钱眼开“哎呦喂,哎呦喂”地捡着。
  黎梨付了佣金,头也不回上楼。
  阮八在后头喊着:“下次再听,我还可以卖哈!”
  ……
  阮八的消息有几分可信程度打个电话给韩奕铭一问就知。
  但黎梨现在不想打。
  因为住在红楼,这十分不方便。
  还有一个就是那个“死神”她如雷贯耳,当时上警校时对方的照片在幻灯片上几乎每个老师都拿出来讲过。
  今年七十岁的死神,隐退多年,他的江山留给了他的儿子,只听说那是一个极其软弱的家伙,但事业一直坚.挺,外界也知道是有人辅佐他,但没想到周非凉会牵涉其中。
  而且警方也没有得到消息,死神有七个徒弟。
  黎梨心很乱。
  得整理一下,才能向韩奕铭汇报。
  假设,周非凉真是死神七徒弟之一,那他这趟回来的目的,必然牵涉死神集团。
  可又不像。
  因为周家在全球富豪榜上有名,周非凉在经济上不需要屈居他人,对方一定有他求而不得的东西,他才心甘情愿交换。
  到底什么东西?
  她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程玉吗?
  给好朋友报仇,而失踪来到南亚,然后放弃了自由,换来打入敌人内部?
  太可笑了吧。
  太傻了。
  黎梨觉得不敢相信,如果周非凉真这么做了,那他一定是天下最傻的人。
  比易简还傻。
  易简还知道一被骂就夹着尾巴回国,周非凉比易简聪明百倍,他会这么冲动的就加入敌方阵营?
  太多疑惑了。
  上楼睡觉时,拉开客厅里的行军床。
  躺上去,拿被子直盖住自己脸。
  如果不盖住的话,会被蚊子叮死。
  刀疤男第三次跑上来时,忍不住清咳:“那什么,你不如睡楼下去。我们也可以保护你。”
  “谢了。”黎梨没好气,从被子发出闷声,“还是三爷有安全感,我睡他门口就行了。”
  “他万一开门,不正好摔你身上去?”刀疤男忽然领悟什么,脸红低嚷:“你可真拼!”
  “拼什么?”黎梨不解,怎么这些男人都觉着她对周非凉有非分之想?
  是单身不快乐吗?
  还是做个分公守法好公民不香?
  她有必要去跟什么劳什子毒枭三徒弟谈什么鬼恋爱?
  “滚!”从被子里沉沉一声低喝,她的交谈兴趣到此完毕
  刀疤男碰了一鼻子灰,再次担忧的看了一眼紧顶着周非凉房门,仿佛大婆严防死守丈夫出轨架势的女人,轻劝一句,“你这样,他真会摔着啊。”
  “摔我怀里就按死他滚!!”
  外头安静了。
  过了几秒,连风声都停下,只剩蚊子嗡嗡唱响,拉她一起熬夜狂欢。
  黎梨坚持不动,堵住门,想堵一百年……
  她还是睡着了。
  昨夜冒雨背尸,遇袭缠斗,一夜未合眼,又加上被阮八消息吓着了,一沾床,睡得昏天地暗。
  夜里,模模糊糊有喀喀喀的动静,但眼皮睁不开,索性往下睡了。
  过了一段时间,可能很久,也可能就在她模糊的那一瞬间后,她忽地看到了一道阴幽幽的男人身影。
  就这么站在她床前,居高临下,手里拄着一根棍子……
  “啊!”黎梨吓醒,猛地瞪开眼睛,然后看清那影子,破口大骂:“神经病啊吓死人!”
  是周非凉。
  这个男人穿了一套深色睡衣,衣襟带着白色花纹,整条扣子没有系上,露着肉,堂而皇之对她耍流氓。
  黎梨更气,拿被子捂住自己解了内衣扣子的胸。
  “这么没安全感?”他忽而发声。
  黎梨不可思议,“你看得见?”
  “什么?”他闻言皱眉,不解看着她声源的方向。
  “哦,没事……”黎梨知道自己误会了,清咳一声,放松了胸前的被子。
  “起来。”他声音毫无起伏,清淡的像没吃盐。
  “做什么?”她奇怪。
  周非凉忽然轻笑了两声,居高临下睨着她,那双眼明明“名存实亡”,却令人生出想给他一拳的傲慢感,“不是害怕的睡不好?”
  “此话怎讲?”黎梨无语。
  “你一直抓我门,说别走。”
  “……”
  “走。”周非凉回身,探出盲杖,边单手宽衣,“现在就把你的后顾之忧解决掉。”
  黎梨想回不用,太晚了,明早再去不迟,结果他满背的“天堂与地狱”就暴露在她面前。
  心咯噔一下骤停。
 
 
第22章 天堂
  天堂地狱图, 场景恢弘残暴, 即使天堂上的神也非寻常神, 人头蛇身手中法器滴血,滴至中间的人间蝼蚁一般的人类张口品尝, 最底层的脚下踩的是佛祖莲台只不过被鲜血染红,拟地狱。
  “这些什么意思?”屋内未开灯,他行动不便,穿衣动作很缓慢,缓慢到黎梨怀疑他是故意露着背给她看,以达到阻喝的目的。
  的确,任何人对着他的文身都会瑟瑟发抖。
  他转过身,循着她的声音, “什么?”
  无辜平静的眼神。
  黎梨嘴角扯了扯,眼光闪烁笑,“就……你文身。”
  “没什么意思。”他淡然穿起衣裳, 扣着纽扣对她说, “走。”
  他不愿意说。
  或者说她的身份不值得他开口。
  黎梨现在是二妞, 无家可归被人追杀的越南本地女子, 他在此地养伤与她有浅淡薄缘,伸手帮她一帮,但相互走入内心则异想天开。
  黎梨跟着他在深夜穿街过巷。
  除了正经人家紧闭门扉入眠中, 这地方大多数是不夜城,经过戴猫耳发箍揽客的女郎门前时,黎梨问他, “我们这样行吗。”
  势单力薄。
  对方不善。
  她免不了担心。
  周非凉充耳不闻,脚步反而加快,黎梨被迫握着他手杖下缘,提速步伐。
  很快,两人到了一家酒吧前。
  说是酒吧,在国内而言顶多算个小酒馆,里面卖些老挝本地啤酒,没有高档货,周非凉往里面一站,浑身气质超然,“老板站出来一步。”
  酒吧里头人一愣,“你谁啊?”
  “你老板?”
  “不是。”
  “闭嘴。”
  “嗨,你这人找死吧!”
  眼看着要打起来,黎梨往前站一步 ,挡在周非凉身前,“各位,我们住红楼,今晚找老板有些事,看看能否方便一下呢。”
  “红楼?那个瞎子?”
  卡座里立即议论纷纷。
  周非凉失笑,因为挨得近,他气息都吹乱她耳后的发,意味深长低声:“怕我被打?”
  “您太莽撞了。”黎梨皱眉。
  “得看跟什么人耐心。我能找来都算给对方面子。”他笑声不屑。
  黎梨想讽他万一人家不来还被酒吧里客人打,我看你这个瞎子怎么处理,但有人脚步快立即去后头通风报信,大概瞬间功夫,一个光头汉子从后面跑来,就差给周非凉下跪。
  黎梨惊讶后退。
  那汉子惊恐:“三爷?真是三爷!”
  “我瞎了你也瞎?”周非凉居高临下睥睨着对方,态度不算亲和。
  对方朝他作揖:“对不起,对不起。”
  “她认识吗?”周非凉问。
  那人谨慎瞥黎梨一眼,又惊恐着不答。
  黎梨眼眸倏地一眯,盯着对方。
  似感受到她目光,汉子立即将绑着纱布的手腕藏于背后。
  “这芒山我也住过几天,沙窝帮昆哥和我算有些交情,怎么,我把你当他的狗视若无睹你是不是就以为我真瞎?”
  “三爷……”汉子拱手,一口流利的中文对他解释:“我,我们这是误会,不知道这丫头是您的人。我们也是受昆哥意,真不知道她是您的人。”
  “现在知道?”
  “知道了……”对方斜眼睨着黎梨,心不甘情不愿,“奶奶,老九错了,昨晚的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就给您赔不是……”
  “我听不懂。”黎梨用越南话回他。
  这名老九立即皱眉,一颗光秃秃的脑袋上冒着汗,眼珠子滴溜溜转仿佛打着无边的坏水,他是想到当晚这位姑奶奶的中文,长篇大论说着那小子客死他乡家中老母惦记的话,水平堪称一流,怎么这会儿又听不懂了?
  黎梨神情冷漠,和周非凉如出一辙。
  老九想这是故意拿架子报复自己,于是嘿嘿一笑,“姑奶奶,对不起,以后遇着您,我爬着走,再不在您面前碍事,成吗?”
  成。
  怎么不成。
  黎梨懒得找麻烦,她只是借着这个由头赖在周非凉身边而已。
  出了酒吧门,他的脚步放慢了,没有先前的急迫,像闲庭散步。
  黎梨这回没引着他手杖,因为这条路宽阔又平坦。
  她时不时地瞅着他,想从这张冷漠的脸上盯出蛛丝马迹来,可惜他除了嫌弃她外无任何情绪外露。
  黎梨只好开腔,“这个老九明明知道你住在红楼,还不上门探望,可见对你也没什么真心。还有那个昆哥,不是和你有交情吗,怎么屁都不放一个?”
  周非凉冷淡,“为什么管别人什么态度?”
  “可嘴巴恭敬,行为倍道而行,就肯定心里憋着坏。我觉得您之后还是小心一点,不过因为是我给您惹得麻烦,我会在身边保护您的。”反正不能走就对了。
  “大言不惭。”周非凉为她的厚颜无耻度震惊。
  黎梨笑,“我是真担心他们对你不利。”
  “跟我来。”周非凉盲杖拐了方向,忽地往一条黑乎无比的道走去。
  他方向感和耳朵灵敏度简直一流到可怕的程度。
  黎梨跟在他身后,听着寂静深夜中他那只盲杖在街面发出的敲击声,明明清浅却随着越走越深,世界都仿佛只剩下一个黑点时,黎梨本能的提防神经,使得神经紧绷到巅峰,极细微的一个声响都无限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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