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昨日我不小心踩到丫鬟的,东珊愣是逼着我给她的丫鬟道歉。我怎么说也是府的主子,她怎能这般颐指气使?还讽刺傅宽是庶出,说我没她身份尊贵!”
昨日蔷儿去接碧玺,胳膊肘都给磕伤了,当时蔷儿没敢说出来,今日干活时看她动作缓慢,东珊掀开她的袖子一看,才知她肘间擦伤好大一片,也被五夫人踩肿,这些皆是拜五夫人所赐,然而五夫人仍在怨怪旁人,没有丝毫悔意,东珊只觉此人病得不起,不可救药,
“究竟是不小心,还是故意拿丫鬟撒气,五嫂心知肚明,即便你真是无意,但凡你态度好些,关怀蔷儿一句,我也不至于如此。”
道罢东珊又面向婆婆,如实道:“当时五嫂拿嫂嫂的身份压我,说我没资格让她道歉,我一怒之下才说五哥是庶出,这话我的确讲过,无可否认,事后想想多有不妥,还请额娘责罚。”
五夫人还等着婆婆训斥东珊,岂料她竟道:“自古嫡庶尊卑皆有明确划分,此乃事实,并非东珊妄言。你若想获得她的尊敬,就得拿出做嫂嫂的气度来,以德服人,相信她也不会妄生事端讽刺于你。”
太夫人揪住她的错处不放,却不教训东珊,五夫人心下不服,小声嘀咕道:“儿媳是有过错,但东珊她不也咄咄逼人吗?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九弟是您亲生的,您才偏向他们夫妻。”
一句轻描淡写的“有过错”便想将此事揭过去?可惜章佳氏在她面上看不出任何悔意,既然讲道理无用,那她也就不再浪费唇舌,扶额哀叹了一声,章佳氏坐正身子,一拍扶指着老五媳妇儿恨声数落着,
“我在教你如何教养孩子,你却跟我东拉西扯,不正视自己的问题。你屋里的下人你自个儿随意指教,旁人无权干涉。但南月苑那些丫鬟由东珊来管,你伤了人,或关怀,或道歉,此乃理所应当之事,你其身不正,难怪这孩子教不好,这孩子若再跟着你,怕是要废了!
自今日起,将琇琇接至宁辉院,由我这个祖母亲自来管教,定得将她那些坏毛病统统改正!”
五夫人闻言,大惊失色!只因富察府的这些夫人们皆是自己带孩子,她这个生母还在,太夫人竟要把她的女儿接走,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她不配做母亲吗?此时的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再不犟嘴,服软求饶,
“额娘,儿媳知错,今后一定好好教导琇琇,求您不要把她从我身边接走,我带了她五年多,感情深厚,一日瞧不见便不安心啊!”
“你的感情已然深厚到不论是非,任她肆意撒泼的地步!所以她必须远离你,方能做回正常人。”
“额娘,求您开恩呐!我不能没有女儿!”
听到她这哭腔,章佳氏便觉心烦,轻抚着小拇指上套着的玳瑁护甲,不耐掀眉掠向她,
“只是将琇琇接来宁辉院教导而已,又不是毒打惩罚,你这般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难不成你认为我这个当祖母的还会虐待她?”
五夫人敢怒不敢言,咬唇怯声道:“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遵从安排,莫再狡辩,我主意已定,你休再啰嗦!”吩咐过罢,章佳氏正准备起身,忽然想起一事,遂又交代道:
“东珊那碧玺项坠花了两千六百买的,琇琇这一剪刀下去一共损毁丢失了四十颗珠子,项坠折合一千百两,其他的珠子占一半儿,四十颗约等于五百两,还有恒儿的花瓶,姑且当它五百两,也就是说你还欠老九一千两银子,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月底还清,不可赖账!”
女儿被夺走不说,还欠下一大债,太夫人这安排对五夫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然而太夫人的话就是命令,她根本不敢违抗。眼看着太夫人拂袖进入里屋,五夫人那满腔的恨意无处发泄,一双怨毒的眸子阴恻恻地剜向东珊,
“你这个嫡出的儿媳妇儿可真是厉害!才进门不到一个月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拆散我们母女,还要我给你赔偿?叶赫那拉家的女儿当真不是省油的灯!”
心知老四媳妇儿与东珊来往密切,五夫人故意对西林觉罗氏道:“四嫂,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东珊心思阴沉着呢!面上装作无害的小白兔,背地里却反咬人一口,你与她走得这么近,可得提防着些,好生哄着,千万莫得罪,否则她立马来额娘这儿告你的状!”
好一个挑拨离间,东珊听着五嫂这恼羞成怒之言,已连愤怒都懒得,只觉可笑至极,
“明瑞乖着呢!我甚是喜欢,至于四嫂,谦和知礼,对待下人更是宽仁,我视其为榜样,自当好好学习,五嫂请放心,我们定会和睦相处。”
四夫人一向不喜老五母女,原先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能躲则躲,如今这琇琇越发猖獗,连太夫人都忍无可忍,她还不自量力的出言挑拨,四夫人也不再给她颜面,讥诮一笑,
“弟妹多虑了,诚如额娘所言,只要以身作则,好好教育孩子,孩子不惹是非,自然也就不会得罪人。”
没占着嘴上便宜,五夫人羞愤交加,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望着她那含恨离去的身影,东珊不由哀叹出声,“我无意起争端,奈何五嫂的女儿得寸进尺,毁坏我珍视之物,我又出言不逊,驳了她的颜面,如今我跟五嫂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听罢婆婆方才的那些话,四夫人已然能将昨日之事猜出个大概,遂劝东珊莫自责,
“琇琇这脾性实在可怖,由婆婆来教导,兴许还能挽救。现下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五嫂现在记恨她和婆婆,兴许等将来女儿变得乖顺之后,她便会懂得婆婆的良苦用心吧?”
四夫人这话如绵绵细雨,倾洒她心田,给她些许安慰,东珊是想着,即使五嫂不懂也无妨,左右她问心无愧,她不曾主动害人,旁人也休想欺负她!
自宁辉院出来后,两人各自回屋,东珊回到南月苑,一问下人,方知这一切皆是傅恒的主意,
“你们竟跟他一起合伙儿瞒我?”
担心夫人怪责,夏果儿忙澄清道:“夫人恕罪,奴婢也不是故意隐瞒,只是九爷担心您心有不忍,这才悄悄安排。”
“对啊!”蔷儿也跟着帮腔,“九爷也是为您出气嘛!您千万不要怪罪他。”
她又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方才之言不过是玩笑,吓唬她们罢了,实则东珊并未生气,至于傅恒,她更不会怪罪,杵着下巴坐在桌边的她一想起傅恒,唇角便不自觉的弯起。
只因她渐渐发觉他这人还挺细心的,办事也周全,回回都能想到各种办法帮她解决困境,她受了委屈,他还会帮她出气,嫁给这样有担当的男人,倒也算是她的福分。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飘飞得太远,东珊及时收回了神,暗叹自己怎么回事,居然在琢磨傅恒的好?其实他是好是坏都不重要,反正都是她的夫君,她扮好妻子的角色便可,实不该想太多,以免日后他对她不好时,她又会失望。
纷杂的念头不断闪现,东珊干脆起了身,到里屋去。过两日便是她妹芸茹的生辰,她得想想给妹妹备什么礼才好。
晚间,傅恒归来,得知五嫂的事已然解决,他便向东珊邀功讨奖赏,顺便与她商议着,能不能把剩下那两日的惩处给免了。
东珊微微一笑,柔声回道:“不能,你帮了我,我很感激你,但一码归一码,不可混淆。”
失望的傅恒唉声叹气,叹自己命苦,“若然这般,那我还不如睡书房,枕边放条鱼,却不许猫来吃,明摆着是折磨。”
就他话多,整日一套一套的,东珊懒得理他,只道该开饭了。
用晚膳时,傅恒破天荒的看到东珊往他碗夹了一块鸡肉,讶异抬眸盯着她,但听东珊解释道:“给你的奖赏啊!”
咬了口鸡肉,傅恒并不知足,瞄她一眼,意有所指地道:“我想吃鱼。”
东珊自是明白他这话是何意,蔷儿却不晓得两位主子方才都说了些什么,还以为九爷真的想吃鱼,便问他想吃清蒸的还是红烧的,
“要不奴婢这会子让后厨再给您做?”
东珊只装作没听懂,劝蔷儿别当真,“甭理他,他瞎扯呢!”
夫人不解风情,傅恒也是很无奈啊!
到得晚间,沐浴过后,傅恒刚进屋,便被她给呛了,“你不是要睡书房吗?回来作甚?”
说说而已,她还当真了,傅恒悠哉近前,笑吟吟道:“回来闻一闻香气呗!吃不着,看一看解解馋总可以吧?”
昨晚他尚算老实,东珊便没怎么防备,岂料他一入帐便开始不规矩,先是搂搂亲亲,四处点火,而后又探进衣之内,寻到那樱粉小巧的果子,极有耐心地逗着,惹得东珊呼吸渐沉,幽声埋怨道:
“你又忘了自个儿答应过什么。”
“没忘,”紧挨着她那修长优雅的天鹅颈,深嗅着她那独有的香气,傅恒沉醉其,心生贪念,哑声道:
“还有两日,不过我觉得倒也不必今晚就执行,且缓一缓,等到你月事之际我再履行承诺,也不算违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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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珊对傅恒的特殊感觉
听起来似乎没毛病,但东珊仔细一琢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月事期间本就不能交功课,这不算惩罚吧?”
收回作妖的,傅恒一本正经的与她讲起大道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最重要的是看认错的诚心和决心。需知惩罚只是段,并非目的,如五嫂那般观念扭曲之人,即使给她再重的惩罚,她也只会憎恨怨怪,不知悔改。
但我就不同了,我的觉悟这般高,不消你惩罚,我已知错,且虚心接受批评,是以你没必要纠结于此。”
“……”怎么感觉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东珊险些被他绕进去,转念一想,又反驳道:
“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正因为有家法国法的存在,才能起到规束的作用,让人心生畏惧,不敢作恶,所以我觉得惩罚还是很有必要的,且必须实施,否则便失去其警醒的意义。”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可以灵活变通嘛!”
说一句他犟一句,东珊快要被他气出内伤,又找不到驳斥之词,只好拿皇上来说事儿,
“皇上要惩罚你的时候,你也敢这么狡辩?”
“那可真是要让你失望了,”傅恒得意一笑,“我入宫当差这么久,皇上从未处罚过我,时常被表扬,我都不好意思了。”
提及此事,傅恒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与她讲述着他当差之时发生的事,
“我一向准时,有一回迟到了一刻钟,原本是得记档罚俸,侍卫领班却私下跟我说,初犯不记,口头警告即可,被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我说你不能因我而坏了规矩,如此一来,旁人被惩罚时,肯定会说,傅恒迟到为何不罚?就他特殊?
如此这般遭人非议,领班也为难不是?是以我坚持让他照章办事,也就扣几两银子而已,小事一桩。
此事不知怎的传到了皇上那儿,皇上便拿我做表率,提醒那些个被宗室王亲送进宫当侍卫的世家子弟们,要以我为榜样,不要认为自己出身名门就无视宫规,随后作为嘉奖,皇上又赏了我一百两银子。”
“……”这都可以?东珊默默听罢,目瞪口呆,“皇上这不就是明摆着偏心嘛!变着法儿的找借口赏你,大家伙儿知道这事儿更气了吧?”
傅恒真的只是照规矩办事而已,皇上的态度完全超乎他的预料,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啊!
“纵使偏向,皇上也有理有据,谁敢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