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一捻娇春——某韫
时间:2020-07-18 09:32:38

  她的眼中似是带着半分讥讽,身量也靠近了些。
  华枝原本要比孙玉桠高一些,这使得她望向后者时,需要不自觉地微微垂眸。她细密的睫毛轻轻一颤,忽地一笑。
  “我从未说过教你把那些东西让给我,无论是可口的点心、好看的衣裳,还是父亲的宠爱、众人的敬仰。”
  “这一切,本就是我应得的。”华枝歪了歪头,唇边的笑意愈发明烈,“懂吗,妹妹?”
  她是华家的嫡女,是备受宠爱的华家二小姐。
  她的生母,是父亲的发妻。
  而孙玉桠——
  “你连庶出都算不上,有什么资格来与我争长道短呢?”
  粉衫子少女轻轻叹息,眸光落于身侧那株开得正好的花上,眼中多了些惋惜之色。
  孙玉桠强挤出来的笑容就这样僵在脸上。
  她并非华老爷的亲生女儿,华枝生母去世后,孙姨娘便成了华老将军的续弦。虽为续弦,华参却只给了孙姨娘妾之名。孙氏原为华参身侧的一个奴仆,因着做事勤劳踏实入了华将军的眼。彼时孙氏已身怀六甲,其原夫婿逝于一场恶疾,华参心软,加之周围确实需要女人帮衬华家,便将孙氏收下。
  入华府未多久,孙氏产一女婴,华老将军赐其名——玉桠。
  却未冠之以华姓,只让她随母,姓孙。
  说到底,她根本算不上是华家的小姐。
  只不过是华老将军怜悯她们母女罢了。
  孙玉桠的唇角干涩发白,面色也愈发难看。她动了动嘴唇,将手边的衣袖攥紧了。
  她的身份,她自己怎会不知晓?
  可她一生下来便是锦衣玉食,便是被人唤作华三小姐,故此当她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时,她又怎能甘心?
  她要改变命运,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妹妹的命运,改变姨娘的命运!
  “我没有退路了,”她摆摆头,不知是在否定着什么,“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真的没有退路了!”
  “二姐——”
  一瞬间,她的面上露出无比哀婉的神色来。
  华枝站定,打量着对方面上的情态,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
  只见孙玉桠兀地一勾唇,面上的笑容如一朵方荡漾开来的花,就这样在华枝的眼前簇然盛开。
  “所以——
  “请你去死吧。”
  似是预料到了什么,华枝下意识地斜身,恰见对方伸出手,欲将她推入身后的湖中!
  孙玉桠也生得好看,同她的母亲一样,眉目之际带了几分妩媚之气,却又在此刻蔓延出恶毒的枝蔓。
  粉衫少女一蹙眉,快速抓出对方的小臂,孙玉桠亦是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便打了个踉跄。
  “你——”
  不及她惊呼,原本柔婉的少女突然借着反力,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劲,竟将她反拽入湖中!
  重心一失。
  孙玉桠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向后仰去,背部重重地拍在水面上,让她痛地倒吸了一口气!
  有湖水快速地涌入她的鼻腔,孙玉桠呛了一口凉水,小腿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救、救——”
  她冒出头,一双手扑腾在水面,拍打起巨大的水花。
  “救我——”
  盛夏的湖水,亦凉得刺骨。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51章 
  “救命……”
  恍惚之间, 孙玉桠看见有侍从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跑来,不过一瞬,她便听见了四起的呼喊声。
  “来人,快来人!”
  “有女眷落水了!”
  她拼命地向上扑打着,眼睁睁地看着站在岸边的女人缓缓朝自己走来。孙玉桠眼前一片迷蒙, 看不太清华枝此刻面上的神色, 只能听见在一片慌乱之间, 那少女似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自作孽,不可活。
  孙玉桠的面上露出几分绝望与乞求。
  ……
  呼救声很快便引来了宫内的侍从, 一见着有女眷落水,侍卫们忙跳下水施救, 没一会儿她便被捞了上来。
  她觉得口鼻都难受得发紧, 一口湖水卡在喉咙里,肚子里也都灌满了水, 怎么吐都吐不出来。
  天灵盖一片混沌,眼前的人影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叫她险些晕过去。
  “怎么了?”
  有人循声走来, 声音清冷。
  众人一见他,忙跪拜, 态度恭敬。
  萧欤微蹙着眉,只一眼便看清了眼前之景。孙玉桠被人施救上来, 此刻正躺在地上,不停地向外呕着水。在她身侧,站立着一名粉白裙裳的少女, 不知出了何事,她的衣衫微微有些乱,此刻着一手扶着树,面色有些发白。
  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见此状,萧欤不禁将眸光放得缓和了一些,偏过头去问周围侍从:“方才这里发生了何事?”
  他只听得有人呼救,下意识觉得不好,便匆忙赶来。
  所幸,所幸。
  他瞧向一侧默不作声的少女,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侍卫也不知这里经历了何事,一脸迷茫,只得如实回答:“回禀王爷,小的方才听见有人呼救,跑来一看,是华三姑娘落了水,便匆忙将三姑娘救上了岸。所幸华三姑娘仅是呛了几口水,其余无甚大碍。”
  也就是这些侍从皆是在呼救声响起之后赶来,孙玉桠落水时,现场只有华枝一人。
  一时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一侧静立着的华枝。
  见状,孙玉桠连忙撑着地,艰难地直起半截身子来。
  “是她,是她推我下的水!”
  她猛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华枝。
  众人也随着她所指的方向转过头去。
  因是所造声势过大,有些人也随之赶了过来,其中大多都是看热闹的女眷,一见湖边此番情景,面上皆是一骇。
  孙玉桠抚着胸口,强挤出几滴泪来。她面色悲恸,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二姐,我尊您为我的二姐,您为何要害玉桠?”
  “玉桠知道您一向不喜欢我,可……可您怎能忍心到要取玉桠的命?”
  “玉桠之命虽轻践,可您却是在杀人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片唏嘘。
  萧欤的眉头也是稍稍一皱,转头望向华枝。
  她似是才恢复神色,一双手从树干上撤下,微敛着眸,亦是瞧向方直起身子的孙玉桠。
  “我杀你?”
  孙玉桠一抬头,斩钉截铁,“是。”
  忽地,华枝一勾唇,“我为何要杀你呢?”
  孙玉桠一噎。
  众人皆是一愣。
  “你、你厌恶我,”孙玉桠嘴硬,“你记仇我上次、上次在宫中……”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也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
  下一刻,粉衫少女已缓缓走到萧欤身前。
  男子见着她略略低了身形,声音冷静自持:“王爷,方才三妹让民女的贴身侍女瑶月离开,而后欲趁民女不备,将民女推入水。所幸民女反应及时,免遭此祸。而她——”
  华枝扫了一眼半坐在地上的女子,眸光中不带半分温情,“也因自作孽,失重落入了湖水。”
  “啊?怎么会这样……”
  “这、这到底是谁要谋害谁啊。”
  窃窃私语声四起。
  华枝抬了抬眸,声音清澈,“王爷,若我真的要谋害她,何必让瑶月离去?只留我一人在岸边,叫人将矛头尽数对准到自己身上吗?”
  萧欤垂眼,望入女子一双眸。她的声音清澈,眸色亦是清澈明朗,叫人不忍去染指。
  一颗心又这样毫无征兆地加快了跳动。
  他亦敛了敛神色,转过头对周围看热闹的人道:“你们先退下罢。”
  众人不敢违背,只得应声。
  离去的那一瞬,萧欤又动了动手指,指向坐于地上的孙玉桠,“把她也带下去罢。”
  “是。”
  有侍卫上前,恭从有礼地将女子从地上扶起,“三小姐,请。”
  孙玉桠又是一呕。
  突然,扶着她的那名小侍卫的身体一僵,整个人的表情也变得十分不自然起来。
  随之,她听到了一声低咳。
  孙玉桠敏感地蹙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了?
  忽有风刮过,吹得她的身子有些发凉,身上的衣裳也吹得愈发单薄。
  等等——
  衣裳!
  女子猛地低首,发现胸前的衣裳已全然被湖水浸湿。她本就穿了一件偏素的衣裳,如此一看,更让自己的身材在众人面前一览无余。
  面上一热,她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羞耻感从脚下生起,迅速地窜上头顶,游走在她的四肢百骸。
  身前的侍卫又是一咳,别开面去,颤颤巍巍地将自己的外袍解下递给她。
  孙玉桠连忙将那件袍子拽来,往自己身上一裹,逃也似的溜掉了。
  周围人亦尴尬地收回目光,随着孙玉桠的离去也退散开来了。
  “王爷。”就无水站在那里,看着身前仅剩的两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也退下罢。”
  得到了首肯,无水忙不迭地点点头,也跟孙玉桠一般逃也似的离去了。
  偌大的林中突然安静了下去。
  静默了片刻,华枝抬头,望向萧欤,“王爷是不信民女方才所说的那一席话么?”
  他抿了抿唇,摆头,“我信。”
  “那王爷将民女单独留下,不责问民女,又是何意?”
  她虽在反问,可语气却并未有半分咄咄逼人。
  反倒还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柔软,温柔地如初夏的静谧的夜。
  亦让他原本有些浮躁的内心一下子宁静下来。
  “本王,”紫袍之人又顿了顿声,有风起,撩起他的衣摆,吹得他广袖飘忽。
  “本王从未说过要责怪你。”
  “那王爷信方才民女所述之言?”
  他不假思索,“信。”
  “那王爷……”
  不等她开口,身前的男子忽地将眉头皱了皱。他上前去,眸光落于她的耳垂之处。
  一片红渍,在她的耳上弥散开来。
  “怎么弄的?”
  他下意识地抚上去。
  耳上突然一凉,是他指间的温度,华枝亦是下意识地向后一缩,却被他又伸手拽了回来。
  男子再次问出声,语气却加重了些许,“耳上的伤,怎么弄的?”
  怎么又受伤了?
  她这才感觉到耳上的疼痛,猜测道:“许是方才慌乱之中,刮到了旧伤之处,才使得——唔……”
  华枝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男子突然俯下身,将她耳上隐隐泛痛之处轻轻吻住。
  她的一双眼明明如月,又缀着点点星辰。
  有蝉栖于林间,风落于梢头,心潮起于礼数之上。
  他也一下子迷失于这温柔如夏夜的眸色里。
  “莫动。”
  感觉到身前女子的小动作,他轻哼了一声。
  男子声音缓和而飘忽,宛若一道风,却又拂乱了少女的心弦。
  她就这般遂着他的话,乖巧地将手从胸前放下来。
  耳上是一片温热,愈演愈烈。
  像洪水决堤前一秒的炙热,排山倒海的心潮逃亡到流离失所。
  身形被人拉住、收紧。
  少女嘤咛一声。
  耳侧刮过一片叶,她慌张抬头,如听到远方乍起的军号,打响了战斗的号角。
  华枝伸手,将他的身量轻轻抵住。对方的吐息轻柔拂面,她一下子望入对方一双神色迷离的眼。
  一双手悄悄握紧,又暗暗松开。
  这场无声的战斗,她终于心甘情愿地弃甲曳兵。
  萧欤垂眼,眸光一顿,而后轻轻一颤。
  忽然间,他像是明白了些什么,眉宇之间多了几分笑意。
  再次俯身,轻轻含住了她的耳垂。
  又有风吹过,整片树林温柔得一塌糊涂,宛若闯入了一场初夏的夜。
 
 
第52章 
  叶声窸窣, 有絮絮人声穿插其中,悠悠飘来。
  “叶兄、张兄,你们方才可看见了樊大人射下来的那只金雕?”
  “樊明射下那只大雕,那般热闹,怎会见不着?圣上见了可是欢喜得很, 樊明可真有福气, 今年的秋猎之冠非他莫属罢!”
  “那可不是呢。虽说这比赛是以量取胜, 可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讨得圣上欢心。龙颜大悦了, 自然什么就都来了。”
  ……
  不远处,有人嬉笑而言, 声音不大不小, 恰巧落入二人的耳中。
  萧欤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馨香,竟叫她有些迷醉。
  听见人声, 她这才猛地意识过来对方此刻正在做着什么,轻轻抬手抵了抵男子的胸口。
  他的胸膛十分坚实,让她推不开。
  华枝低低地哼了一声。
  耳上的力道加紧, 只消一刻,身子骨便渐渐变得酥麻。她再也承受不住了, 不由得低唤出声:
  “王爷……”
  她的耳垂小巧玲珑,在舌尖, 如一颗玉珠。
  淡淡的血腥之气亦在他的口齿之间弥散开,被他撩动得柔肠百转起来。
  “您……”
  他的发顺着颊落下,挠动在她的面颊之处, 蹭动于她的鼻息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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