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叫出口后,三个人立即有了答案,在短暂的沉默后,洪亮程率先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谢晋瑞!”
叶品超被她这么一点拨,顿时如同醍醐灌顶,一下子就都全想通了,“所以,谢晋瑞把她们安排在宏伟实业,一方面,是真的想补偿她们;另一方面,也是在监视她们的一举一动。房地产业水很深,说不定他还给她们三个挖过一个坑,让她们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中。这样一来,他就可以高枕无忧地将黑锅推在谢晋亨身上。”
洪亮程道,“我靠,这谢家就是狼窝虎穴,特么没一个好东西。”
这等于把谢煜凡也骂进去了,叶品超干咳一声,转移开话题,问余晚,“那你打算怎么利用这步棋?”
余晚道,“暂时按兵不动。谢晋瑞我还要借他之手开发地皮。”
“那等地皮开发之后呢?”
“只要谢晋瑞不来找麻烦,我也不会为难他,这是他们谢家的纷争,和我本身没有关系。”
洪亮程立马附和,“也对,当事人都被钱收买了决定不再追究,我们局外人瞎起什么劲?”
叶品超想说些什么,这时,余晚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谢煜凡打来的,短短一句话,却带来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
余晚神色微变,说了一句我马上过去,便把电话挂断了。
“怎么了?”
余晚平静地道,“谢晋亨脑血栓进院了。”
“什么?”两人皆是一怔,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后,洪亮程才回过神,追问,“那他死了没?”
余晚,“没死,但陷在昏迷中。医院已经安排手术,如果能够成功消除血栓,很快就会恢复意识。”
“成功率多高?”
余晚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洪亮程忍不住骂了一句卧槽,“那他要是醒不过来了呢?”
余晚,“Game over。”
叶品超很是叹息,“这情况就像我方摆好阵势,准备攻打,却传来敌方自缢的消息。”
洪亮程立马更正,“明明是我方积极复习备考,不料前方却传来开卷考的消息。”
叶品超,“……”
余晚道,“一死了之,太便宜他了。”
折磨一个人,并不是让他去死,而是让他生不如死。
叶品超道,“不管怎样,这都是天赐的良机。那块地底下的矿,可以高枕无忧地开采了。毕竟,要瞒住李兰悦和谢嘉宁那对母子,远比要瞒住谢晋亨容易得多。”
可不是。谢晋亨这一病,又要几家欢喜几家愁。
洪亮程忍不住低声嘀咕了句,“我看他还是别醒过来的好。不然脑塞好了,心又要塞。”
叶品超听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这话说得倒也确切。
***
这几天,天都市接连发生了好几件翻天覆地的大事。先是谢嘉宁涉嫌暴力殴打被起诉,原告受害人是谢家大少奶奶、乐局长的千金。紧接着又爆出,谢家不惜牺牲15%的股份,来堵住乐家的嘴。现在整个龙腾集团已经大洗牌,谢煜凡、谢晋亨、乐怡是目前持股比例最多的三大股东,而原本内定的继承人谢嘉宁已经彻底出局。除了谢晋亨的两个弟弟还没表态之外,公司从上到下都站在谢煜凡这一边,这意味着谢晋亨时代要结束了。
这些事在公众平台的热度还没降下来,不料,又传来谢晋亨因突发性脑血栓进了医院的噩耗。
谢晋亨毕竟是天都市的金融大亨,他名下的龙腾集团也是行业里的泰山北斗,其中涉及各行各业,甚至和政府机关都有业务往来。可以说,他这个人和他的企业直接影响天都市的经济,所以他的生死存亡也成了每个人的关注重点。不管是正儿八经的财经报刊,还是路边的八卦小报,都想拿到第一手消息。于是,一连几天,医院被记者狗仔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兰悦自知没有对付媒体的能力,在这多事之秋,多说多错不说不错,只能拽着儿子躲在病房里拒绝露面。谢晋亨有权有势,是个风云人物,住的肯定也是最高档豪华的贵宾病房,在隔壁安排两张临时床不是问题。
李兰悦可以任劳任怨地陪着谢晋亨守夜,但谢嘉宁在憋了一个星期后,有些按耐不住了。他在病房里烦躁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向窗外投去一眼,道,“妈,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家?这样关着,就跟坐牢似的。”
李兰悦一边拿毛巾给谢晋亨擦脸,一边道,“等这些记者什么时候不蹲守了,你什么时候就能走。”
谢嘉宁,“他们要是一直蹲着不走呢?”
李兰悦道,“那就只能等你爸醒了以后。”
谢嘉宁想也没想地接了一句,“要是爸醒不过来了呢?”
闻言,李兰悦擦拭的手一顿,下意识地望向病床上的男人。强势刚硬已成为昨天,在病魔面前,谢晋亨也不过是一个凡人。
谢嘉宁走到母亲身边,道,“医生说爸得的是脑血栓,那他会不会偏瘫?”
“你别胡思乱想,医生说了手术很成功。”
“既然很成功,为什么还没醒?”
李兰悦嘴上说着安慰的话,但心里却也没有底。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房间里只剩下医疗设备运作的声音,滴答滴答,让人的心情更加烦乱,气氛也跟着变得压抑起来。
谢嘉宁忍不住又道,“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爸不在了,我们会怎样?”
这句话余晚也说过,李兰悦不由一怔,但她随即回过神,极其严厉地斥责了儿子一声,“别胡说。你爸吉人自有天相。”
站在面前的是自己的亲妈,也没什么可隐藏的,谢嘉宁不想绕圈子了,干脆有话直说,“妈,我们已经一无所有了,唯一的希望就是爸手上25%的股份。但他要是不把遗产留给我们呢?”
李兰悦疾口否定,“不可能。他不留给我们,还能给谁?给谢煜凡和乐怡吗?”
谢嘉宁打断她,“别忘了,他还有两个弟弟!不,加上三叔,是三个!”
这是实话,李兰悦浑身一颤。谢晋亨这人冷硬绝情,向来只看利益不看亲情,要是他觉得他们母子俩没有了利用价值,说不定真会一毛钱也不留下。
见母亲一言不发,谢嘉宁有些沉不住气,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用力地晃了晃,喊道,“妈,我不想再过回穷困潦倒的日子。”
李兰悦何尝不是,要是一直在贫民窟挣扎也就罢了,可现在尝过人上人的滋味,怎么还肯回到过去。只是,大权都握在谢晋亨手里,什么都是凭他一句话,她又有什么办法。
谢嘉宁看出母亲也有所动摇,便鼓起勇气,将心中所想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现在就我们三个,拔了氧气管,也没人知道,我们到时候只要买通律师制造一份假遗书……”
听见儿子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李兰悦不由打了个寒颤,一把推开谢嘉宁,狠狠抽了他一个耳光,飞快地截住他还没说完的话。
“闭嘴!谢嘉宁!”
儿子竟然有这种天诛地灭的心思,李兰悦背脊一阵发凉,她睁圆眼睛瞪着儿子,一时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谢嘉宁捂着脸向后倒退一步,满是委屈地为自己脱罪,“妈,你怎么不想想,他为了那些股份,宁愿把我送去大牢。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在监狱里了!放眼望去,哪个父亲会这么做?你还要我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像以前那样孝顺他?怎么可能!”
李兰悦道,“就算不孝顺他,你也不能这么极端。你想想你父亲对你好的时候,你的一切都是他给你的,是他把我们弄出那个贫民窟。”
谢嘉宁推开母亲,“不,不是。他只是利用我们对付谢煜凡。”
李兰悦反驳道,“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谋杀你父亲。要是被抓住,你会坐牢的,不,弄不好还会被判处死刑。妈就你一个孩子,你是我活下去的希望,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以后怎么办?一个人孤老终生吗?”
听到死刑两个字,谢嘉宁就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下子被浇醒了,胸腔里那股子熊熊燃烧着的烈火,也随之被熄灭。他颓废地坐了下来,无措地抱住脑袋,绝望而又无助地叫了一声妈。
李兰悦不忍心看到儿子这样颓废,走过去抱住他,安慰道,“等等,我们再等等,或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2020.07.08
谢晋亨在昏迷了两个星期后, 终于恢复了意识,主治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大脑血管中的血栓已经被摘除。但是毕竟进行了一场脑部手术,所以, 在恢复阶段, 可能会有一些语言和行动上的障碍。这是正常现象, 通过物理治疗或者药物可以消除这些后遗症。
医生查完房,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 带着护士离开。随着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病房里一下子陷入了沉寂中。
谢晋亨想坐起身, 却发现自己手脚发麻, 根本使不出力气。想张嘴说话,也有些力不从心。突然有个可怕的想法跃入脑中,那就是他真的老了, 以前那些能够叱咤风云的日子是彻底一去不复返了。
李兰悦一直在旁边偷瞄谢晋亨, 毕竟在他身边服侍久了, 他的一个眼神就知道他需要什么。她赶紧走过去, 扶着他坐起来,同时示意谢嘉宁倒来一杯水,喂他喝了几口。她在谢晋亨背后垫了个靠枕, 好让他坐的舒适一些。
谢晋亨在鬼门关走了一朝,心境也有些改变。这几天老婆儿子日夜陪在身边,他隐隐也是感受到的, 有钱买不来亲情。要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还是需要人在一边照应。那天在会议室里,谢嘉宁的话说得不中听,却也是实话, 现在六亲不认,将来死后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儿子再不济,也是自己的骨肉至亲,想到这里,谢晋亨的态度也没那么生硬了。
他拍了拍李兰悦的手,道,“你辛苦了。”
见谢晋亨对自己和颜悦色,李兰悦不由受宠若惊,道,“你不生气了?”
谢晋亨,“都把自己整进医院了,还生什么气?”
闻言,李兰悦喜形于色,忙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谢嘉宁本来还在为自己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心虚,但转念一想,这只是冲动之下的屁话,说过就算,不做数的。而且,父亲昏迷中没有意识,就算听到了他也可以装傻充愣,把这说成一场梦,反正母亲总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这样一想,他心中又有了底气,忙打起了精神,双腿一曲,在谢晋亨面前跪了下来,态度诚恳的忏悔道,
“爸,是我错了,请你原谅我,我不该和你顶嘴,把你气成这样。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对着干了,你让我去坐牢,我就去坐牢;你让我退出龙腾,我就退出龙腾;只要你不生气,身体健康,我什么都听你的。”
谢嘉宁不管心里怎么埋汰谢晋亨,但父亲毕竟是父亲,就像李兰悦说的那样,他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将来是穷是富,也是他的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在背地里怎么说都可以,但表面上还是得服软。
谢晋亨不是不了解儿子,只是大病初愈,他不想再和儿子闹个脸红耳赤,医生也说了,这次是他运气好,不但捡回一条命,还没有偏瘫之类的后遗症。不过,好运不会一直与他同行的。
谢嘉宁见谢晋亨不说话,心中忐忑不安,他跪着前行几步,扑倒在他的床头,拽住他的袖子叫道,“爸,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谢晋亨叹了口气,“算了,事情都过去了,多说无益,还是展望将来吧。”
见他松了口,母子俩不免喜出望外。
谢嘉宁信誓旦旦地道,“爸,以后我一定都听你的,你让我向东我就绝不会向西,只求你别抛弃我。”
对谢晋亨来说,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好坏就这样吧。
“行了,你起来。”
李兰悦将儿子扶起来,又握住了丈夫的手,将三人的手合在一起,道,“我们已经在权利的巅峰了,风光过、辉煌过、灿烂过,现在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谢晋亨道,“现在恐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两人面面相觑,却一时不敢接口。半晌后,李兰悦才壮着胆试探性地道,“要不我们和乐怡讲和吧。”
闻言,谢嘉宁立即附和,“反正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
谢晋亨嘴里没说,心里却在想,要是她真的是苏眉和余世廷的女儿,那么她最终目的恐怕不是这些股份,而是他。
***
医院的大厅,出现了一位气场爆表的大美女,只见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洋装,头上带着一顶同一色系的礼帽,薄纱遮住了她的面容,却遮不住她窈窕玲珑的身躯。
这人正是余晚。
一双细高跟,把她的大长腿修饰得更加纤细匀称。她背脊挺得笔直,蛮腰轻扭,踩着猫步走向接待处。不过短短几步路,也被她走得风姿绰约,令人侧目。
见护士小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余晚对她微微一笑,“请问,谢晋亨住在哪个病房?”
护士一怔,同为女人,也不由被她的万种风情迷住,令人折服的不仅是美貌,还有她双目中自然流露出的光彩,那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在黑眼珠的衬托下熠熠生辉。
等不到回答,余晚弯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向其投去询问的目光。
护士回神后,忙道,“您稍等,我帮你查一下。”
五分钟后,护士道,“在东大楼4楼的VIP病房3号房。”
余晚不失礼貌地道谢,然后,优雅转身,踩着坚定的步伐向目的地走去。一路上,不管是医生护士,还是病人家属,情不自禁地驻步回首,大家都在好奇这是何方神圣。
走到病房前,余晚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李兰悦。看到盛装出席的余晚,她不由皱起了眉头,嘴里不敢说什么,心里却在腹诽。她这一身黑,分明就是参加葬礼时的装扮,真晦气,这女人分明就是来膈应他们的!
余晚低头俯视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李兰悦,扯动嘴唇,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怎么,喊我来,又不想请我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