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欢虚扶一把:“葛叔莫要多礼,外面情况怎么样?”
说着话,请葛青落座。葛青将斗笠放在一旁茶几上,接过长喜奉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后,对薛清欢回禀道:
“正如小娘子所料,今儿有几个人到码头上打听李荣彪的事儿了。李荣彪的尸体已经被李家找到,李家开始怀疑我们了。不过小娘子那天是跟戴雷比试的,码头上没多少人知道您与李荣彪签生死约的事儿,暂时应该查不到您身上,但也不可不做防范。”
薛清欢点点头,李家找到李荣彪的尸体后调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船准备好了吗?”薛清欢问。
“准备好了,三日后码头正好有一批鲜货要发往大京,我在船上给您和阿郎留了两三个房间,船上都是咱们自己人,很安全。”葛青说道。
“好。”薛清欢点头:“你回去派个人盯着薛府李管家,我估摸着他这两天就要有行动,咱们一切都按照计划来。”
“是,听小娘子的。”
葛青禀告完了以后,薛清欢让阿吉把早就准备好的一万两银票拿给葛青,说道:
“这些码头上先用着,先把往常拖欠工人的银两结清,稍微多结一些也无妨,剩下的该请人就请人,哪里需要修缮和调整的你也紧着去做,把帐做好了回头找我拿钱,我还是那句话,码头和船多多益善,绝不能再丢一分一毫。不必担心无货可运或无处接收的事,待我去了大京自有分晓。”
葛青看着手中银票,便知道小娘子之前的话绝非玩笑,她是真的想要把宋家码头好好的撑起来。身为码头上的老人,葛青当然不希望码头就此沦落,闻言心中激励难当,拱手保证:
“小娘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送走葛青之后,薛清欢唤来长喜,在他耳边吩咐几句话后,长喜连连点头,拱手退下办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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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刚过,李管家就焦急的等在大房外门处,让婆子进去通传了不下三次以后,柳氏才松口见他。
这个时辰,柳氏一般都在佛堂礼佛,李管家轻车熟路来到佛堂门外,守在外面的小丫鬟进去跟柳氏说了一声,柳氏让李管家进来,随身伺候的张嬷嬷识趣的把佛堂里伺候的人全都带了出去。
佛堂里就剩李管家和柳氏两人之后,李管家迫不及待的跪倒在柳氏面前,哭丧着脸道:
“大娘子,这时候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彪儿出事了,死的太惨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已经派人打听过,就是宋家码头那帮人干的。他们目无王法,杀了我的彪儿啊。”
柳氏已经听说这件事了,这些年李家父子确实帮她做了不少事情,照理说李荣彪的事情她是该管管的,可现在她都有点自身难保,刚给个臭丫头逼到了墙角,大老爷回来数落了她好几天,责问她办的都是些什么事,给人抓了那么大的把柄,差点把她停妻再娶了,柳氏连哄带哭才好不容易让大老爷消了点气,这几天她努力想修复和四房的关系,偏偏那臭丫头油盐不进,连面都不肯露一个。
“别嚎了!”
柳氏被李管家呜呜咽咽的哭声弄得心烦,压低了声音怒道:“如今这样还不都怪你自己。我让你破了王氏的身,没让你叫她怀孕啊。凭的给人送了这么大一个把柄,把我们后面的路都给断了。”
李管家也觉得有点冤枉:“我子嗣原本艰难,有了彪儿以后,身边那些女人连个蛋都生不出来,谁成想王氏她,早知道我就……哎呀。”
“你就怎么样?还想收了她不成?”柳氏气的只翻白眼。
李管家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急道:“大娘子息怒,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彪儿给人弄死了,这个仇咱不能不报啊,这些年我们父子可没少替您办事,彪儿他说起来也是为您尽忠死的。”
柳氏到底有点于心不忍,道:“那你想怎么样?他自己找死跟码头上的人拼命怪得了谁?我一个妇人都知道码头有码头的规矩,他要是自己找死跟人立了约,你能怎么报仇?”
“不是的。彪儿没跟人立约,我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他是给人害死的。”李管家看见儿子尸体的那一刻就派人去调查过了。
“大娘子,咱们报官,尹大人那边只要再稍微打点一下,他定会帮我们把那帮刀头舔血的混蛋抓起来的。”
“稍微打点?”柳氏冷哼一声:“你说的倒轻巧。你知道那个尹大人的胃口有多大吗?回回都是收大钱办小事,我这已经快被他掏空了,还打点,拿什么打点?”
李管家想了想道:“府里不是还有几万两的银子嘛,大娘子,您只要帮我把彪儿的仇报了,我保证再给您多收几个码头回来,到时候还怕没钱吗?”
“别跟我提什么几万两!全都给四房那个臭丫头拿走了!”柳氏想起这个心口就疼。
那天她在气头上,就随便回了账房一句,没想到他们还真听话,把薛家里里外外的钱全都拿给了薛清欢,连银锭子都被搜刮一空。
李管家也是么想到:“全拿走了?她,她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人家说取的是她娘的嫁妆!那臭丫头就是个混不吝,她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我撕破脸了。”
李管家的倒三角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膝行两步来到柳氏身前,低声说道:
“大娘子,既然那臭丫头说取的是她娘的嫁妆,那么那些银两不就算是薛家垫付出去的吗?那咱们现在只要从她娘的嫁妆里直接扣钱不就好了。至于扣多少,那还不是大娘子您一句话的事儿?”
柳氏捏着额头的动作停了一下:“你是说……”
“她既然想跟您撕破脸,说不定过两天就敢当您的面儿直接要她娘的嫁妆,到时候您给是不给?”李管家伺候柳氏多年,知道她的脾气,一拿一个准儿。
果然柳氏听到‘薛清欢可能会跟她当面要嫁妆’这件事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凭那丫头今天的所作所为,当面要嫁妆什么的,她也不是做不出来。如果她开口了,那柳氏给还是不给?要不给,她就落个侵占弟妹嫁妆的罪名,若是给……那她才叫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用膝盖向也知道,一定不能给!
“你有什么办法,快说。”柳氏问。
李管家想了想:“她既不仁,大娘子又何须有义?要我看,最快的办法就是,直接烧了。伪造成失火的样子,反正最近烧纸钱的人家那么多,随便撒点纸钱在里面,算是风飘过去的,要怪就怪她四房倒霉。”
提前搬空库房,然后放火把空库房烧了,来个死无对证。
柳氏在李管家的撺掇之下,把心一横,起身来到佛龛前,对着菩萨合掌一拜,然后将菩萨转过半身,从后面拿出一只小匣子,打开匣子,露出内里的三把钥匙。当年她宋氏家产存公中时她偷偷仿制的,这一年多以来,就是靠着从宋氏的家产里取出的钱买码头做生意。
原本是想利用王氏,光明正大的霸占,可王氏这条线眼看着断了,她必须在那臭丫头开口要嫁妆之前先下手为强。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路过,留个评呗!
第11章
李管家从大房出来的时候,脚下生风,跟他刚进去那会儿的精神面貌完全不同。
手心紧紧握着,急急忙忙往他的住所走。经过花园转角的时候,走的急了,一头和转角另一边的人撞了个当面。
“哎哟!”
李管家给撞得眼冒金星,对面的小厮也没好到哪里去,双双跌倒在地,李管家捂着鼻子怒骂:
“哪里来的小崽子,不想活了!”
那小厮低着头爬起身一个劲儿的点头哈腰:“对不住,对不住。”
说完之后,也不管李管家还坐在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拔腿就跑,李管家捂着腰:“嘿嘿嘿,站住!”
再大的声音也喊不回跑的不见人影的人,李管家只好自认倒霉,从地上爬起来,忽然发现一直捏在手里的三把钥匙不见了,大惊失色,这钥匙可千万丢不得啊。
幸好找了一圈后,在他前方不远处的泥地里发现了钥匙,李管家赶忙过去捡起来,宝贝的用衣服摆子把三把钥匙擦了又擦,一边对刚才撞他那个臭小子骂骂咧咧,一边把钥匙揣进内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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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李管家带了精心挑选的几个心腹人手,拿上桐油推上车,悄悄的潜到了薛家库房外。
薛家是言情书网,祖上传下来的书籍古册,字画诗词多不胜数,家宅里面实在摆放不下,于是便在童生巷的巷尾处专门建了一处库房摆放字画古董书籍之类的东西,宋氏的嫁妆和产业簿子也基本上都存在此处,有专门的人看守。
看守的人李管家认识,是从前跟着老老爷的一个老仆,从白天一睁眼就开始喝酒,喝到晚上酩酊大醉,打雷都叫不醒他。
李管家在外面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安全后,才对身后比了个手势,有两个动作快点的麻溜爬上了墙,贴着墙根儿下来,把库房的大门从里面打开,让李管家和拎着桐油的其他人进来。
李管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算是熟门熟路了,知道左边的库房里放的全都是书籍古册,宋氏那些嫁妆全都放在右边的库房。
他来到右边的库房门前,拿出钥匙把门上的三把锁一一打开,招呼人兵分两路,一路人去洒桐油,一路人跟他进库房搬东西,等到他们这边把东西全都搬走之后,最后再放一把火在右边的库房。只要火一起,周围邻居肯定能发现,发现了就会来救火,但那时候,库房已经烧了大半,里面的东西是被烧了还是被拿走了,谁又能知道呢?
这是李管家和柳氏打的如意算盘,可当李管家走进库房,让眼睛适应了黑暗后环顾一圈,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因为库房里比他上回进来的时候,像是空旷了不少,再定睛一看,原本应该放着宋氏嫁妆的地方居然空空如也,啥也没有。
宋氏的财产可不少啊,别人没见过所以不知道,但李管家第一次来偷的时候可是亲眼见过的,其中最值钱的就是一箱子银票和五六箱子的金银,其他什么珠宝首饰还不算在内,自从见了那么多财产以后,他就没有一天不惦记的。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劝服了大娘子,谁成想东西却不见了。
心中隐隐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桐油的味道刺激着鼻子。
“今夜有变,赶紧走。”李管家眼皮子跳的厉害,直觉要糟。
谁料他刚带人转身,库房外就火光大盛,等他冲到门口的时候,几只带火的罐子砸了进来,李管家和他带进来搬东西的打手吓得赶紧退到一旁,罐子砸进来后油铺了一地,突然射进来一支火箭……
李管家只见一股子大火从眼前炸开,瞬间变成参天大火,直烧房梁。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已经来不及去想火到底是谁放的,李管家被烟熏火燎的受不了,冲出了库房大门,刚才他只看见右边的库房烧了起来,可出来一看,就连左边的库房都被点燃烧了!冲天的火光很快就有人发觉,一时间到处是‘着火啦’‘着火啦’的呼喊声。
李管家知道这火是救不了了,现在他赶紧跑才是要紧。
谁料刚跑到门边,就看见长喜领着几个披着衣服就给拉起来的族老出现,族老们看见整个库房全都被火海包围,吓得当场摊到在地。
“救火!快救火!我薛家的百年基业不能烧啊!”族老发出悲愤的怒吼。
库房里放的是薛家先祖百年传下来的书籍和荣誉,有很多古籍古册都是当世孤本,名书名画更是难得,这全都烧了可怎么得了!
灰头土脸的李管家被押到族老面前,怀里的三把钥匙被长喜翻找出来,交到族老手里,于是,李管家还没开口说话,就被气的发抖的族老连赏了十几个嘴巴子,怒骂:
“你个吃里扒外的畜生!畜生!”
族老年纪虽大,但手上力气却是不小,恨不得一巴掌把李管家的头给抽掉下来,又怎么可能手下留情呢,所以十几个巴掌下来,李管家的牙齿都被打掉好几颗,满口是血的为自己辩解:
“族老饶命,不是我,不是我啊。”
长喜那边已经带人把李管家带来的人全都制服,把他们身上的火折子和空了的桐油桶都搬到了族老面前:
“还敢狡辩。”
“不不不,不是狡辩。这,这火真不是我放的。”
“不是你放的火,你深更半夜带人到库房来做什么?这些桐油桶难道不是你们的?”长喜高声质问。
李管家给人赃俱获,只能承认:“是,桐油桶是我们带来的。可,可火真不是我们放的呀。”
“我呸!这些人手上的桐油可还没洗呢,不是你们放的火,难道是鬼放的吗?”
说着,长喜把那些人的手掌翻开,果然沾了一层黑漆漆的桐油垢。然后又有人来报:“外墙发现个推车,推车上放了好些原本库房里的东西。”
“放的什么东西?”有个族老跟着那人去看,果然看见墙根儿下的推车上放满了东西,是一些一看就是那种婚嫁用的布匹和物件儿类的东西。”
“地上有车轱辘印子,看来他们已经搬运过几回了。”长喜带着人探路回来禀告。
族老们怒不可遏,跺脚直呼:
“畜生!畜生啊!来呀,报官去!这些无法无天吃里扒外的畜生!”
李管家整个人都懵了,突然起火也就算了,他让人刚推来的空推车上什么时候就多了一车东西呢?还已经搬运过几回,他才刚过来啊!连放火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搬运东西呢!
一听说要报官,李管家才被打醒,立刻爬到族老脚边求饶:
“族老息怒,族老息怒,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李管家见大势已去,不管这火是谁放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被族老们抓了现行,无论如何都洗不清嫌疑了,要是他自己背锅,那定然难逃一死,此时只有把罪过全部推到柳氏身上,他才有活命的机会。
电光火石间,李管家就做好了决定:“族老明鉴!是大娘子,大娘子指使我来放火的,她让我偷了东西以后,就放火烧了库房,跟我没关系啊,全都是大娘子的主意。”
长喜看着跪在地上为了自己脱身,竭力攀咬大娘子的李管家,心道果然小娘子料的一点没错,这下好了,都用不着他们堆证据,李管家就自己把一切都替大娘子认了下来。并且为了他自己能活命,后续他一定会死死咬住大娘子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