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每天都在作死——黑糖茉莉奶茶
时间:2020-08-10 09:36:23

  时于归说得斩钉截铁,义愤填膺,大眼珠子悄咪咪地朝上看了一眼,果见时庭瑜呆愣在远处,脸上还挂着还未来得及消退的无奈之色,像是错愕又像是难过,僵硬地握着笔,毫无焦点地盯着手中的奏折。
  “我听柳叔说,老夫人还请了长安城西风巷的欧阳婆婆,据说欧阳婆婆可是专议贵人亲事,想必对方也是一个翩翩公子呢。也不知道是谁。左长史家的嫡幼子听说风度翩翩,文采出众,曾在白鹿学院读书,想必和柳姐姐情投意合,琴瑟和鸣,左长史正三品世家,门风清正。对了,还有顾将军家的嫡子也不错,文武双全,一手出云枪炉火纯青,自小在边疆但性子极为温和,柳姐姐也是自幼习长/枪,更有共同话题,我看正合适,不过只怕这门婚事属高攀,对柳姐姐不好,老夫人也不会同意。”
  时于归说得津津有味,活像这大眼睛能预测未来一般,脸上笑脸盈盈,兴奋至极,她一把合上花名册,动作浮夸,动静不小,瞬间惊醒了时庭瑜。
  “你也别去当千秋公主了,我看红娘更合适你。日日不务正业,一张嘴倒是灵活得很。”时庭瑜收敛了脸上所有情绪,继续面不改色低头,批改奏折。
  他脸上波澜不惊,任谁也看不出异样。他自幼被教导要喜怒不形于色,无论多大的喜事,多惨的悲事,都不能心绪外放,大喜大悲,让他人轻易窥探心中想法。可时于归毕竟与他一同长大,可谓是朝夕相处,连太子殿下皱下眉都知道他是因为什么皱眉,跟别说现在太子眉头轻轻蹙起,看似因为手中奏折而烦恼,可心中所思所想指不定是因为谁?
  “哥哥,你觉得柳姐姐会许给怎么样的人。她看似弱不禁风却精通枪/法,六艺精通,性格坚韧,唯一不好的大概便是没有长出一副倾城倾国的容颜了,世人皆爱美……”时于归双手托着下巴,靠在案桌上,又是喜欢又是惋惜地说着。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你的圣贤书都白读了吗?”太子殿下他合上一本奏折,冷冷反驳道。
  大英盛牡丹,由花及人,世人便喜欢容貌艳丽之人,譬如时于归,譬如谢凤云,喜着艳服,镶金戴玉,环佩作响,似牡丹争锋,锐利耀眼,端得上是风流娇艳。
  可柳文荷却人如其名,面容寡淡,加上性格温和,喜着素衣,偏爱莲花,在一众贵女中极为不显眼,若不是公主陪礼人执意选她,只怕她会不存在于长安众多高门大户眼中。可即使这样,她能议亲的对象也不会超过正三品的世家郎君。
  可她,明明千般万般得好。
  时庭瑜垂下眼,翻看着手中的奏折,盛夏酷暑,本就心情极烦躁,这本奏折竟然密密麻麻写了一堆废话,看得人心烦意乱。
  他不得不耐下性子一字一字地看着,可即使如此,那些字就像会飘一般,在他眼前一闪而过,转眼便消失不见,他觉得自己冷静极了,又觉得自己心慌得不行,两种奇怪极端的心情在他心底交织缠绕,让他越发沉默。
  “我自然是觉得柳姐姐极好,只是世人眼光如何又不是我能控制,哥哥何必朝我出气。”时于归嘴巴不高兴地抱怨着,但那双琉璃色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太子殿下。
  “你要如何直说吧,何必一直兜圈子。”时庭瑜揉了揉眉心,放下手中奏折,看着面前眼睛亮晶晶的人,无奈说道。
  他对时于归的了解并不比时于归对他的了解少,甚至更多,八岁那边他抱着刚出生的妹妹告诉他自己,这辈子他就只剩下这一个亲人了。父皇终究是圣人,先为君后为父。
  时于归笑眯着眼,又圆又亮的瞳仁在长长的睫羽下熠熠生光,像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琥珀在摇曳水波中荡漾出不一样的色泽,清澈明亮,就算明知里面有陷阱也不得不陷进去。
  “哥哥你也不小了,太子妃一事被你从及冠之年推后这么多年,是时候提上议程了,国之储君不能给人留下把柄。不过哥哥你虽贵为太子,但我依旧希望你可以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那人不奢图你的名利,不爱慕你的权势,不算计你的给予,可以为你天冷添衣,人疲倒茶,夜深后为你亮一盏宫灯。”时于归坐直身子,那双狡黠双眸难得严肃地看着时庭瑜。
  人人都道结亲应当是秦晋之好,门当户对,却都忘记此事同样也该是两情相悦,心心相惜。太子位高权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太子妃的位置炙手可热,世家贵族,镇藩巨雄无人不是虎视眈眈。若时庭瑜多年来心如止水不曾心动也罢,可他明明早已心有良配,奈何等级森严,无法越池。
  “那你当如何?”
  时庭瑜认真注视着时于归,恍惚间觉得那个被他捧在手心的公主好似真得长大了,连感情之事都能从中窥其一二,这板起脸的模样还真有几分说教劝慰之意。
  按理太子已经不小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及冠那年便以娶亲,大皇子虽不受宠但毕竟是圣人第一位成年皇子,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缺,更别说母妃是娴贵妃的二皇子,成年便被封为荣王殿下,三媒六娉奢华无比,红妆十里,给足脸面。
  两人更是早早诞下嫡长子,之后开枝散叶,子嗣兴旺。而今年即将成年的尧王殿下若不是受杨家牵连,连夜被圣人送往西南藩地,只怕也会早早被赐婚,如今却只能在前往路途遥远的西南之地途中一病不起,此外宫中并无皇子,自皇后仙逝,宫内除尧王殿下后再无皇子皇女诞生。
  因此,如今戛然一身的太子殿下便更加突出。成年,未娶,尊贵,加之才学出众,品行兼优,无论哪一点都值得世家争相送上家中嫡女谋求后宫之位,这也是为什么这几日朝堂之上太子婚配之事会被接二连三提上议程。
  太子,不小了!
  国之重器不可无嗣,这是太子身上唯一令人诟病的地方。
  “我知道你心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年少最美的事情。柳家姐姐在我看来也是无一处不好,柳家……若是无当年祸事,也许今日圣人案前花名册也有她的一席之地。”
  时庭瑜垂下眼不说话,那束光落在太子殿下面无表情的脸颊上徒然增添了几分落寞。
  少年情愫,即使早熟如他也不得不沉迷其中,年幼时,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要做得最好,便能做到心中所想之事,可是随着岁月渐长,看得越清,才发现有些事早已注定。
  如母后的死,如爱慕的柳文荷。
  他看向东宫中那一池盛开的莲花,风吹莲叶动,卷舒开合任天真,满眼望去的绿色中交杂着朵朵粉白之姿,从入东宫的风荷湖那端一直蜿蜒盛开至太子寝宫,途径丽正殿时,让原本空荡寂寥的大殿都变得可爱几分。
  不过是当年那人口中无意的一句:我偏爱莲花。
  从此东宫遍地莲花,四季常开不败。
  “尤其是柳老夫人心中,哥哥你也绝非良配。”时于归看着沉默的太子殿下,冷静又残忍地说着。
  这事时庭瑜早已知晓,可当从时于归口中讲出,他依旧觉得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疼且难堪。
  柳老夫人历经三代圣人,一门忠烈,便是她自己也是将门之后,性格刚烈,不然也不会在柳家一门壮烈后撑起柳府门楣。柳家有家训,柳家子只娶妻不娶妾,三十无子才能纳良妾,柳家女也是同样道理,因此柳家子女皆出于老夫人膝下,她年纪越大经历得便越多,对柳家如今唯一后人的婚配之事便越发谨慎。
  人人都道太子殿下好,大概只有她能挑出千百个不好,其中第一条便是他是太子殿下。不论他今后是否专宠柳文荷,到头来,受伤的都会是女子。
  时庭瑜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又恢复了平日里冷静自制的模样,冷冷说道:“你今日来是打算对你哥哥捅刀的嘛?”他眼底还残留着溢满出来的难过,明明只剩下一点来不及收纳进去的情绪,却浓重得犹如实质。
  时于归握住他的手,认真而严肃地说着:“我今日,第一是要哥哥确认是否明白男女情欲与年少陪伴。你是我哥哥,但我与柳姐姐同样是经年陪伴,无论是谁,我都希望今后的日子可以平安喜乐,世人对女子苛刻,哥哥若是把年少相互长大的喜爱依恋当成爱慕,对柳姐姐伤害不谓不大,你是太子未来有无数退路,可柳姐姐,今后便只剩下她一人了。”
  时庭瑜任由时于归紧紧握住他的手,眼中巨浪滔天,脸上依旧是不动声色。
  他自幼被教授太子之礼,行储君之责,思朝政之事,要求大风大浪前岿然不动,哪怕面对荣王威胁,尧王挑衅,他都能不动如山,以静制动。可即使如此,此刻,他面对时于归,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奔流,从年少时的亲密无间到今日的亲疏分明,从当年的日日见面到如今的半月不见。
  一往情深深几许,只因深情偏爱莲。
  时庭瑜闭上眼,良久才开口说话,强压着无数心绪,伪装为平日模样,坚定认真地说道:“自然明白,情深岂易胜。”
  时于归露出笑来,紧接着说道:“第二,乃是我私心,我身为女子不得不为柳姐姐考虑,但也明白太子之难,朝堂艰险。因此,不求你一世一双人,但求两心望如一。”这话说得艰难,若是能求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谁又希望故人心变,佳期如梦。
  可,时庭瑜终究还是太子,她心疼她哥哥,不愿他这条路走得艰难险阻,无人倚靠。
  “为何不是一世一双人。我求娶的柳家女自然按着柳家规矩来。”时庭瑜笑着反问着。他似乎心中痛极,连笑都带出勉强意味,但他还是开心地笑着,宛若年少。
  时于归一怔,她心中涌现出一阵欢喜,又冒出丝丝心疼。若是太子坚定走上这条路,便是与所有世家高门对立,此事,连他们父皇都做不到。
  “哥。”她轻轻唤了一声。太子殿下一言九鼎,君子凤仪,连安太傅都赞不绝口,有些话说出来便是他当真的意思。
  “所以,你是又有什么鬼主意了吗?”时庭瑜把所有狼狈情绪全都收敛得一干二净,在难以窥探其中。他状似漫不经心,可眼睛却看着时于归,似在期待,又似在嘲弄。
  时于归膝行到时庭瑜身边,伸手抱住他,想小时候一般紧紧依偎着,在深宫相互扶持,一路成长,他们谁能走到这一步都不容易。
  “你说得对,是我刚才对不住柳姐姐。”时于归把脸埋在他脖颈处,闷闷说着。时庭瑜伸手拍着她的脊背,安抚轻柔。
  时于归夹在太子和柳家中间,无论如何开口都会损害其中一方利益。这事,时庭瑜懂,柳文荷也懂。因此,就算太子婚配之事如今传得沸沸扬扬,两人却都默契地避开时于归,不愿意她牵扯进来。
  “前朝之事还需哥哥多加努力,但后宫阴私还得我出面。”时于归把脑袋放在时庭瑜的肩膀上,嘴角扬起笑来,眼尾上扬,显然有一肚子主意。
  时庭瑜轻拍时于归背部的动作一顿。他眨眨眼,生怕自己错过任何一个字。
  “三媒九聘,我定会替哥哥安安稳稳送到柳府的。”时于归眨着眼,抱紧时庭瑜,一字一句地说着。
  “真的?”时庭瑜像是在虚无缥缈中猛地听到一声震耳弦音,心思震荡,但脑子却又出奇冷静,他抓住那根飘来的绳索,只敢轻轻拽着,连稍微用力都不感,生怕是一场幻听。
  “自然,我可不想要谢凤云或者王家女或者崔家女等等这些我不喜欢的人做我嫂嫂。”时于归撒着娇地抱怨着。她和太子殿下两两相对,眼睛一闪一闪,歪着头,一如既往娇俏模样。
  “你当如何处理?柳家……父皇怕是不肯。”时庭瑜谨慎地问着。
  时于归笑着不说话,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故作高深地说着:“本山人自有妙计,不可多说,不可多说。”
  时庭瑜笑了起来,一扫脸上阴霾。他素来好看,一笑起来,连窗边盛开的荷花都自愧不如。
  “你给我一个信物,我替你把夫人牵来。”时于归开始毫无礼数地盘腿坐着,摸着下巴调笑着,“别……这是……”时于归突然脸色一变,高声阻止着。
  原来时庭瑜一听她的话,就干净利索摘下腰间的一枚并蒂莲缠枝白玉玉佩,交于时于归手中。
  ——这原来是皇后送给太子最后的礼物。
  太子极为重视,从不轻易拿下。
  “母后当年见我满嘴不离柳家人,便打趣刻了一环并蒂莲,叫我以后交于心上人,这事不论如何,这枚玉佩我本就打算交给她。”时庭瑜端正跪坐着,姿态挺拔,比之窗外荷花也不逊色。
  他是这样一本正经,那般郑重其事,他心中把所有能走的路都想了一遍,最好的,最差的,他奢求却又不敢前进,世家高门会行之事,比他想象的还要阴狠毒辣,柳家不过是孤儿寡母,他不敢托大。
  可今日听着时于归胸有成竹的话,他满心在乎又不敢全心托付,可他终究是喜欢的,那份从年少陪着他走到现在的情愫,随着他的动作,飘悬在半空中的备受摧残的内心突然安定下来。
  时于归眨眨眼,笑起来,笑容明媚灿烂。
  “我出面,这事怎么可能不成功。”她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时于归动作麻利地站起来,兴致冲冲地向外跑去。
  临出门前,她突然扭头看向时庭瑜,见他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神情笼罩在日光下,虚幻朦胧,宽大尊贵的华服迤逦在地上,精致绣面在日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偌大的宫殿,太子殿下戛然一身,便显得格外寂寞冷清。
  “世家难抵,不如新贵出头。我看顾家就不错,哥哥觉得呢。”
  时庭瑜看着时于归像是快乐的花蝴蝶翩翩飞出东宫,摇了摇头,嘴边泛开笑意。
  ——皇家怎么一出就出了两个情种。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其实稿子存了不少,但是我下一本大纲还没准备好,所以打算省着点用,挤点时间弄大纲,么么哒!
 
第139章 朝堂争锋
 
  今日是朔望朝参, 京司文武职事九品以上官员皆需上朝听证。顾明朝走在人流中间,绯色官袍在一众官吏面前毫不显眼。今日天气阴沉,卯时正时,百官入朝, 那轮旭日依旧被层层浓雾遮挡, 看不清一点艳阳高照之色。盛夏时分能有此光景实属异常, 众人心中便都有些异动。
  顾明朝眼尖,看到盛潜后便立马更在他身后, 之后全程目不斜视,盛尚书停下他便停下, 盛尚书与人说话他便耐心听着, 盛尚书往东边走她绝不往西边走。众人虽知其是太子殿下的人,但看着前面的盛潜便不敢上去打扰。
  盛潜此人即使年逾花甲,头花花白, 但如龙潜水, 深不可测, 历经三朝还能屹立不倒自有其过人之处, 虽然众人想和顾侍郎说话,但一想到之前还要与盛潜打交道,那真的是一件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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