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原本泥泞不堪的小路,都被石子填平,哪怕是下雨天也不再全是泥浆。
黄芮兴奋地迎了上来,兴致勃勃地给时月讲解∶“这个是之前那些废砖砸碎以后填的,没想到效果好得很!”
“下官后来回去想了很久,觉得先生说得对,以后从这里出来的每块砖,都要最好!”
时月踩踩地上的碎石,笑着说∶“是这个理儿,黄大人,我们进去瞧瞧?”
“好好!您快进来!”
原本砖窑用一道简单的草篱笆围着,士兵们重新规划了地方,用木头钉了一道坚固耐用的木篱笆,还除掉了附近的杂草,看起来井然有序。
进了篱笆,左面是两座砖窑,高的那座正在冒烟,小的那座修补了裂缝,正在晾干沙浆。
“它正在烧火,把里面的水烘干后,就又能烧砖了。”黄芮拍拍那座大砖窑。
“小的这座也补好了。”
“还有按您要求砌的那座大窑,在这里往东一里的地方。”
黄芮边走边说∶“这里太窄了,只能建去别的地方了。”
时月点头,路上遇到了几个年轻的工匠,他们纷纷停下来打招呼∶“黄大人,时先生!”
“你们干什么去?”时月问。
其中一个工匠说∶“黑伯拉来了塘泥,俺们正要去拉过来。”
另一个补充∶“踩泥,我们现在都老实按照您的要求,好好踩泥的……”
黑伯就是惊的四叔,现在砖窑的泥基本都从河下村采买。
“好,那你们快去吧。”
时月失笑,拍拍那人的肩让他别紧张,然后就让他们离开了。
工匠们走后,黄芮道∶“黑伯为人老实,从不弄虚作假,塘泥的质量一直很好。”
时月点头∶“不过,原料的把关必不可少,还是得安排专人检查。”
不止原料要设专人检查,出砖后还要设一个质检,另外时月打算将生产过程改成流水线制度……这些东西都要在今天对工匠们提出。
两人走着走着,黄芮站在一处木屋面前∶“这就是新搭建的,工匠们的住处了!”
他上前,推开了屋门。
“先生请看——”
第44章 044[捉虫]
原本工匠们的住处, 是简陋的木棚,几块板子往砖块上一摞, 就是个大通铺。
十几个人就挤在这种环境里住。
但那是以前了, 几天没见, 这里已经搭了好几间木屋——说木屋也不对, 更像豪华版的木棚。
白银解释道∶“十天太短, 只能按这样简单搭建,等工期完成以后,再搭好一些的屋子。”
黄芮推开门,里头正在收拾的人们吓了一跳。
时月一看,全是妇女,约莫有四五人,年纪大的三四十岁, 小的才十几。
“大、大人……”所有人都怯生生地朝时月他们望来。
黄芮解释道∶“这是工匠们的媳妇、老娘,哦对,年纪小的那个是樊通的孙女。”
樊家姑娘红着脸,躲到了旁边妇女背后去了。
“您之前说, 可以让家人探视, 今日是工匠们乔迁之日, 她们正在给家人收拾。”
“对对,俺是来给孩他爹收洗的。”其中一个妇女应声道∶“他们出来做活, 俺们在家一直不放心, 能来这里看看, 心里就有数了。”
“对对, 俺们也是。”
“俺是来给俺儿……”
黄芮对她们说∶“自忙你们的去!”
众人这才继续手头上的活。
时月打量一周,只见新盖的木屋把底层架高了一些,需要迈两个楼梯才能上来,地板是木板拼接,透过缝隙可以看见下面加固的横梁和砖块。
“夏季多雨,将地架高,不至于到处湿答答的。”黄芮跺了跺脚∶“还是挺结实的!”
原本的屋顶就一层茅草,一下雨就漏水,地上坑坑洼洼的,屋里屋外全是泥水。
他们每日辛劳,回来倒头就睡,也顾不上整理环境。
新的屋子把底下架空,木板和木板之间有一点缝隙,哪怕屋里漏水也能及时流出去。
“漏水?这里今后不会漏水了!”黄芮示意时月看头顶。
居然是用新瓦盖的!
“您看,那泥都还没干,不过这几天日头大,要不了几日也就干透了!”
“不错不错。”时月乐呵呵地直点头,推开了屋里的窗。
窗子面向熊熊燃烧的砖窑,远处是绿油油的麦田,后面青山环抱,环境宜人。
低头一看,窗下居然还种了一排蔬菜,它们还没发芽,不知种的什么菜。
清风徐来,时月朝收拾的妇女们走了几步。
通铺取消,改成了一张张“单人床”,黄芮掀开其中一张草席∶“其实就是砖块和木板,也来不及搭什么好床。”
正在收拾这张床的妇女拿着抹布擦∶“比以前好多了,俺们家里不也就睡个土炕。”
“孩他爹也高兴,说这里又齐整又舒服!”说起这些,妇女脸上止不住的笑意,用抹布把木板和草席擦得干干净净。
时月朝床底下看去——砖窑最不缺的就是砖,每张床底下都用砖搭出了一个个小格子,用来放私人物品。
还有两个格子比较高,擦洗的妇女解释∶“还可以放点儿衣裳,不能潮的东西什么的,好得很!”
“等俺回家也要去弄几个格儿!”
时月笑∶“这回拉回来的废砖有不少,想要就搬一些回去用吧。”
“真的?”屋里的妇女们叽叽喳喳,十分高兴地规划回去后,是搭个鸡窝还是修下锅灶。
这间屋里一共十张床,每个床都是一样的,床与床之间拉了麻绳,到时候可以挂上草席,还能保护一下**。
时月心说这“宿舍”搭得不错啊,整个屋子一共开了三个大窗,穿堂风吹过,每个位置都十分凉爽。
“不错,建得不错!”时月十分满意,拍着白银的肩膀。
白银陪同时月出来,指着隔壁屋子说∶“这间也是一样的,全部是按照您的要求建造。”
“时间虽然紧了点,但能有的全都弄上了。”
时月在隔壁间的门外看了一眼,高兴地说∶“这次回去真要给你们请功,建得太好了!”
她之前只是按照想法让慕容野把图纸画出来,没想要建造的士兵们把这一切都实现了!
白银挠挠头,十分不好意思地笑∶“您再去看看别的地方。”
屋子建成了一排,除了工匠们住的地方,还有几间空屋,连黄芮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时月刚好把小黑铁招来∶“来,把我的布袋拿来。”
小黑跑去马车上,将一只大口袋抱过来。
时月打开,取出了一块新刻的竹牌,上面有文字,还有图画。
黄芮辨认着上面的文字∶“财……务?”
「财务」的牌子上,画着小铲子一样的布币,代表这是管钱的地方。
时月让黑铁把它挂在比较小的一间屋子门上。
“啪啪。”时月拍拍手∶“左先生。”
随着时月的击掌,人群中走出来一个腰系算筹袋的中年人,他作揖道∶“时先生。”
“这位左先生是我聘来为砖窑算账的。”
左先生还带着一个徒弟,时月将他们请进屋子,里面已经摆好了桌椅。
“以后这里就是左先生算账的地方了。”时月对黄芮等人说∶
“每一次黑伯送来多少车泥,买泥钱用了几何,工匠们的月银、砖窑的开销,全由左先生来算。”
时月想要他们养成做账、记录的习惯,出了问题也好寻根溯源,更方便管理。
这位左先生是她从孙氏商社打劫来的,只见他站在桌边,小徒弟用袖子拂干净桌椅后,再恭敬地请他坐下。
时月看了一眼∶“银多啊,跟先生好好学,知道吗?”
左先生的小徒弟叫银多,是银杏的弟弟,他脆生生地答是,非常乖巧。
出来后,黄芮不解∶“这……”
时月从小黑的口袋里又掏出一块「食堂」,上面画着碗筷。
“左先生身为孙氏商社的账房先生,不可能一直留在砖窑,银多要在一个月内跟左先生学会算账,以后由他留在这里,为大伙儿算账。”
这是时月后来琢磨出来的,建学宫,开义务教育、高等教育培养人才,短则数年,长的要十几年,太漫长了!
卫国等不了这么久。
那么,就开短期的职业培训啊!
时月说∶“砖窑的账比较容易算,账目送上去后还会由司造处的大人们算一遍,银多只要学会把账目清楚记下来就可以了,不是太复杂。”
时月把职业培训分成三类,分别要学十天、三十天和三个月。
像挖坑、铺路、搬砖之类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培训十天非常够了。
例如烧砖、记账、造纸、制盐……等需要一点技术含量的,则要跟在师傅身边,一对一学上一个月。
期间师徒俩同吃同住,争取在最短时间内达到上岗标准。
至于三个月培训的,则是一些更深奥的工作。
“咱们不是新开了砖窑吗。”时月把「食堂」挂好,又走向下一间。
“我准备送十个学徒来和师傅们学烧砖,到时候那边的新砖窑落成,分一部分人过去就能直接开工了。”
下一间是灶房,里面两个妇女正在烧菜,她们皮肤黝黑,手脚干净利落,一个和面,一个切菜。
菜刀“哒哒哒”直剁,充满了烟火气息。
“这是我从隔壁村雇来的,以后专给大家做饭。”
做饭的两个妇女听到声音,急忙放下手中的活,抹着手赶上来∶“时先生!”
“牛蛋娘,荆花娘。”时月笑眯眯地打招呼。
“先生来了,俺们灶下的饭马上得了,先生也吃一碗吧!”荆花娘热情地招揽着。
“牛蛋娘的疙瘩汤做得可香了,先生一定要尝尝!”
时月扬扬手里的牌子,笑∶“我还要去忙呐,你们做饭吧。”
“对啦,牛蛋和荆花进城学手艺,学得怎么样了?”
这两户人家有点特殊,都是寡妇拉扯着两个孩子,她们男人死在了战场上。
因为经济不发达,没有工作岗位,以前她们只能给贵族们种地、洗衣,勉强换点口粮养孩子。
牛蛋和荆花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都只有十二三岁,一起进城学造纸去了。
牛蛋娘说∶“可好了,牛蛋捎信儿回来,说姑娘们很照顾他俩,能跟着学手艺真好!”
司造处开了做纸的作坊,但是会造纸的就时月宫里那几个宫女,太少。
所以时月从附近几个村子里挑了十几个孩子送去工坊里,让宫女们手把手教他们。
时间也是一个月,这期间没有月银,但管吃管住,等一个月后通过考核的,就可以留在造纸坊工作。
荆花娘点头如捣蒜,抹着脸说∶“俺们家是个闺女,没想到也能去学手艺,真的太谢谢时先生了,你救了俺家老小的命啊!”
荆花娘还有一双瘫痪在床的公婆,现在她在上午砖窑当厨娘,下午可以回去照顾一下老人,傍晚再来一次,晚上再回去。
既能挣钱,又能照顾家里。
而荆花进城学造纸去了,以后留在城里做工,又是一笔进项。
“你们村好像要分地了,我才要恭喜你们啊。”时月笑道。
慕容野的分田制初具成效,在今年秋收后会重新整合贵族的土地,把濮阳附近几城全部改成赋税制。
到时候两家人就能按人头分到田地。
“对对!俺们听人说了,说得秋收过后吧!”
“秋收过后好,来年打的粮食就全是俺们自家的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全期盼着来年的美好生活。
时月和她们闲话了几句,灶上还烧着饭,二人很快回去做工了。
时月又掏出下一块牌子。
黄芮忽然疾行几步,拦在了她面前。
他作了个大揖,激动地说∶“时先生真是爱民如子,解百姓疾苦的活菩萨,下官要上疏君上,为先生请功!”
时月虽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但看到百姓日子朝好的方向前进,受到他们真情实感地感谢,心情还是非常好的!
她若有根尾巴,这会儿估计要拼命地扑腾了。
“咳。”时月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这只是西围里一地,卫国还有许多百姓吃不饱穿不暖。”
“黄大人,白银,小黑,我们今后的路还很长呀。”
黄芮一副受教了的模样,小黑的双眼锃亮,太子妃在他心里的地位在这一刻超过了师傅,直逼殿下!(赤金∶?)
几人参观完一排排房子,又从制砖的源头——原料看起。
黑伯守着三车泥,正在等工匠的检验。
见到时月,他急忙站起来∶“时、时先生!”
时月走上去,笑∶“黑伯。”
黑伯指着天,笑得憨厚朴实∶“俺们可有日子没见过您了。”
时月捏了一把晾干的泥,说∶“对啊,听说您现在专门给砖窑送泥?”
“是嘞!地里的活都给儿子和儿媳妇去干,老汉就捣鼓这泥,能给家里挣不少进项哩!”
话说着,检验的工匠点头∶“这就得了,黑伯,帮我们拉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