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水蜜桃味
时间:2020-08-30 08:47:59

  “真够不公平的,我觉得这个奖本来该评给丁老师,时绿她一个新来的,凭什么啊?”
  “所以说啊,人的道德感还是不能太强烈。要想过上好生活,有时候就是得豁得出去,我就是道德感太高了,做不来那些脏事。”
  毕竟招老师的时候,没有特意考察过人品,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
  丁颖正跟别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时绿忽然打开门出来。
  看到她,那几个女老师立刻尴尬地噤声。
  时绿目不斜视地从她们身边走过,弯下腰洗手。整个卫生间顿时静得只剩下水声。
  丁颖以为她不打算计较,悄悄松了口气。
  关上水龙头,时绿直起身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抽出纸巾,动作很慢地擦手。
  暖黄的声控灯下,时绿表情淡漠,眼里无波无澜。
  深秋季节,她依然穿着单薄的黑色裙子,皮肤雪白,锁骨平直,身形纤瘦,像是能被轻易折断的桃花枝,美丽且脆弱。
  时绿没看向她们,目中无人的姿态:“凭我在最优秀的音乐学院进修过六年,凭我的论文含金量最高,凭我的学生理论和表演成绩都是第一。不然凭什么?凭你们每天聚在一起嘴碎?”
  “祁大毕竟是百年学府,艺术学院再怎么差,讲师的门槛也不该这么低。”
  时绿从来就不是会给人留面子的人,面对她讨厌的人,更是丝毫不留情面。
  那几个人被她说得面红耳热,又没脸反驳。
  临走之前,时绿看向之前那个说自己道德感太高的老师,红唇微弯,语气轻嘲:“放心吧,以你的长相,就算放下并不存在的道德感,也什么都不会发生。”
  说完,时绿把纸团丢进垃圾桶,转身离开,背影恣意。
  在她眼里,好似她们几个人跟垃圾桶里的东西,并无不同。
  丁颖还想在背后说两句,其他人却已经没脸再说了。
  “行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有这功夫不如多备备课。”
  回到办公室,时绿收到了云三冬发来的消息。
  云三冬:【帽帽,紧急求助!】
  时绿:【怎么了?】
  云三冬:【你有没有认识的心理医生?我漫画里有个角色想设置成这方面的,但是找不到人咨询QAQ。】
  时绿:【有,但他跟普通的心理医生不太一样。】
  云三冬:【哪方面不一样?】
  时绿:【你问他吧,涉及到隐私。】
  云三冬:【好!谢谢帽帽。】
  时绿把池越的名片推给云三冬。
  池越跟普通的心理医生最大的不同是,他是边缘型人格障碍患者,学心理学是为了治疗自己。
  池越曾怀疑,时绿跟他一样有边缘型人格障碍。但是因为时绿不配合检查,所以他也没办法确定。
  时绿最典型的特点就是想法极端,对人或者感情,都要求极致。跟正常人不一样,她心里没有中间态,只有两极。
  比如她跟许宿野的感情,许宿野没做到极致的好,在她心里就会滑向另一端。
  爱他的时候,时绿可以全身心地只对他一个人好,甚至可以把命给他。
  可一旦他做了让她不开心的事,那些爱立刻就会转化成同样的恨。
  就像现在这样,因为许宿野之前的抛弃,时绿想折磨他,想报复他。
  -
  这天下班,许宿野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才到。
  他今天有个会,虽然提前跟时绿说过了,但看到她,他心里还是有些惴惴。
  “抱歉,我实在走不开。”许宿野看向一旁的她,黑眸写满了紧张。
  时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系上安全带,刚上车就沉默地看向窗外,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许宿野嘴唇泛白,只能先发动车子。
  几次等红绿灯的间隙,他试着跟她说话,都没得到回应。
  她越是这样,许宿野心里就越是不安。
  他甚至想着,哪怕她骂他两句,也比这样什么都不说好。
  忐忑不安了一路,下车的时候,许宿野的后背几乎被冷汗打湿,生怕时绿一个不高兴会提出分开。
  停好车,许宿野追在时绿身后,不停地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一定按时来接你。”
  “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
  走在前面的时绿忽然停下脚步,他也下意识跟着顿住脚。
  时绿转回身,一步步朝着他走过来。
  许宿野漆黑的眼专注地望着她,喉结滚了滚,心高高悬起。
  走到他面前,时绿冷眼看他,没说话,缓缓举起右手。
  许宿野以为她要打他,但并没有躲闪,甚至还微低下头,方便她动手。
  时绿看着他这么卑微地低头,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她深呼吸两下,迅速调整好心情。
  最后,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时绿的手落在许宿野领口,温柔地帮他调整了下领带的位置。
  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
  “领带歪了。”时绿嗓音平静。
  她的手即将离开时,被许宿野小心翼翼地捉住,他动作很轻,生怕惹恼了她。
  “你别生气。”他低眉看着她,有些慌乱。
  “我没生气。”时绿没抽回自己的手,还在他胸前拍了拍,把他衬衫上本就不明显的褶皱拍平了。
  许宿野眉间放松,重重地松了口气,然后牵着她的手上楼回家。
  到家以后,许宿野去厨房做饭,时绿坐在客厅翻阅论文。
  吃过饭,他们两个各自去洗澡。
  时绿并没有发现门锁被换成了不能从里面反锁的类型。
  晚上睡觉前,时绿喝了杯红酒。
  许宿野本来想劝,转而想到劝了她也不会听,干脆就没再开口。
  吃药期间是不能喝酒的,看来池越还没说动时绿去看医生。
  喝完酒,时绿偏头看向许宿野。
  他原本站在暗处,接收到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朝着她走去,最后停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站到了昏黄的灯光下。
  “要喝点吗?”时绿问。
  许宿野正准备点头,就被人拽住领带往前一带,随后,她湿润柔软的唇瓣贴了过来,带着清冽又灼人的酒味,让人上瘾。
  他眼睫轻颤,很快反应过来,回应她的吻。
  混乱中,许宿野的领带被扯开,衬衫扣子也解开两颗。
  他们又一次纠缠在一起,从餐厅到客厅,最后到黑暗的卧室。
  时绿没让他开灯,他言听计从。
  很久之后,时绿小腿抬高,脚趾紧紧蜷缩在一起,最后慢慢松开。
  她忽然推开许宿野。
  他被迫离开,再次试着靠近她,却又被推开。
  “怎么了?”许宿野用手背抹去下巴上的汗,喘得厉害,嗓音沙哑压抑。
  “不喜欢。”
  时绿的话像是一盆冷水,顿时把他满腔热血给浇得凉透。
  “抱歉,我刚才太用力,弄疼你了。”许宿野立刻低声下气地道歉。
  时绿推开他,转身走进浴室。
  只剩许宿野一个人留在黑漆漆的卧室,反思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
  他不应该那么粗-暴地对她,应该更温柔一些。
  都怪他刚才太忘形了。
  时绿很久都没出来,这段时间对于许宿野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如同酷刑。
  她不必多说什么,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从天堂跌入地狱。
  时绿终于出来,打开了卧室的灯。
  许宿野已经穿戴整齐,走到她身边,“对不起。”
  “去洗澡,准备睡了。”时绿冷淡地擦着头发,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不再像刚才那样,用厌烦的眼神看他。
  许宿野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沉寂的眼一点点亮起,“好,我尽快。”
  时绿看了眼他高大的背影,很快收回视线,继续擦头发。
  她觉得,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拼了命对他好。
  而是对他忽冷忽热,忽远忽近,看他在长久的不安中浮浮沉沉。
  在他犯了小错之后,故意对他冷淡,看着他一颗心不断下沉。等他的心沉到谷底之时,慢慢将他拉上来,给他短暂的喘息机会,再不断重复之前的过程。
  这才是真正的驯化。
  -
  没平静两天,时绿又陷入了之前的亢奋状态。
  跟之前一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只能通过纵情来消磨掉多余的精力。
  黑暗中,时绿抓住许宿野的手臂,转过头问他:“做-爱吗?”
  许宿野没回答,直接翻身压在她身上。
  他们做了两次,时绿还是睡不着。
  可许宿野却停了下来,不愿意再继续了。
  时绿打开床头灯,看向他,“还能继续吗?”
  “你不能做了。”
  “为什么?”
  “你身体受不了。”
  这几天的纵-欲,时绿的身体明显有些承受不住。
  再继续下去,病还没让她怎么样,她的身体就先亏空了。
  许宿野本以为,在他这么说了之后,时绿肯定会生气,说不定还会威胁去找别人。
  她也确实动了动唇,可最后什么刺耳的话都没说。
  这样温和的时绿,着实少见。
  许宿野差点以为,她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否定。
  过去那么多年,时绿从来不记得。
  就连大学的时候,他在这一天给她打电话,也从没听到过她的祝福。
  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时绿背靠着墙,不匀的气息渐渐平静下来。
  顿了顿,她忽然问:“许宿野,我对你好过吗?”
  许宿野下意识看向她,就见她紧紧闭着眼,额角遍布细汗,花一样的唇瓣颜色嫣红。
  “嗯。”他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这个回答。
  时绿天生冷漠傲慢,几乎从不对人示好。
  但她仅有的好,都给了他。
  初中有一次,他感冒了,有些发烧。
  他的座位正好在空调下面,冷风直吹,头疼得厉害。
  跟他同桌的时绿并没有关心他,但她拿来空调遥控器,关上了空调。
  离空调远的同学不太高兴,问这么热的天,关空调干嘛。
  时绿说她身体不太舒服。
  其他人这才没继续说什么。
  有人提出跟她换位置,被她用其他理由搪塞过去。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两个关系特殊,所以才用这种方式。
  那天时绿的校服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吊带,不适合脱下来。她穿得厚,许宿野看到她脸颊泛红,出了很多汗。
  晚上回到家,吃完晚饭,时绿把感冒药丢在他面前,什么都没说,然后转身上楼。
  家里没人,她这么做不是为了给任何人看,仅仅是想这么做而已。
  时绿从来不关心他,但她总是会默默对他好。
  初中有人欺负他,时绿很少上前帮他解围。但是背地里,她会带头孤立欺负过他的人。
  喜欢时绿的男生很多,她人缘也很好,大家都不想被她孤立。
  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人欺负他了。
  高中的时候,母亲工作忙,来不及给他做饭,他经常随便吃点东西对付,那段时间瘦得很快,还经常低血糖。
  时绿让他给她带包子,然后她用保姆精心制作的三明治跟他换。
  她还会把别人送的牛奶,巧克力,零食都给他。说是不喜欢收别人的礼物。
  可后来许宿野偶然撞见过一次,那些东西都是时绿请别人送给她的,收到后她再假装不喜欢,都扔给他。
  “是吗?我想不起来了。”时绿浅浅地弯了弯唇。
  记忆里,她的任性伤害过他很多次。
  对他好的记忆却几乎一片空白。
  气氛就这么缓和下来。每次提起回忆,时绿都会收起身上的刺,对于她来说,那些回忆应该也有很重要的意义吧。
  许宿野深深望着她,“你还救过我。”
  也是初中的时候,班里组织春游。
  老师去领东西离开了一会儿,班里有几个男生开着恶劣的玩笑,把他推下水。
  他们不知道他根本不会游泳。
  冰凉的水争先恐后往鼻腔里钻,呛得肺部生疼,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到现在都记得清楚。
  隔着水面,他看到很多人在岸上大喊大叫,胡乱跑动,却都不敢下来救人。
  意识开始涣散的时候,有个娇小的身影跳下来,游到他身边。
  他已经记不清那时候时绿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她一向冷清的眼里,头一次写满了着急和恐慌。
  她费力地把他往岸上拽,却因为他在极度恐惧下的下意识蹬腿,差点没命。
  后来那几个孩子被叫家长,时绿得到了所有老师的表扬,还发了见义勇为的奖。
  许宿野知道,时绿不是会见义勇为那种人,不管遇到什么,她首先想到的都是自己。
  如果落水的不是他,她绝对不会跳下去。
  他向她道谢,向她表示感激,她却并不开心,还冷着脸骂他没用,逼他学游泳。
  那时候许宿野发觉,在时绿心里,他好像不仅仅是她的玩物,也不仅仅是她的跟班。
  可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他到现在都弄不明白。
  他唯一清楚的是,她不希望他死,很不希望。
  甚至她宁愿替他去死,也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时绿也想起了那段往事,心里泛起钝而涩的疼,像是强行唤醒某个生锈的零件,很不习惯。
  她刚睁开眼,就对上了许宿野的目光。
  他坐在床沿,离她隔着大半张床的距离。
  因为之前的欢-爱,他衬衣凌乱,眼瞳黑而浓,像是蕴着化不开的墨,鼻骨挺直,嘴唇稍微有些干。
  他正对着落地窗的方向,偏着头看她,目光温驯乖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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