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越就在中宫等着她呢。
米吉长得高挑瘦白,端端正正的给司徒越请安,喊了一声大舅舅。就跟着乔乔下去了。
因着赵皇后在一边,秦可卿捡着能说的说了,“我前几日去看了太太,如今精神还好,就是说这么些年也没见到您了。想的慌。”
她说的太太是秦邦业的妻子秦夫人。
“如今钟弟的儿子已经进学了,也不是读书的种子,但是好歹也知道上进,我考过了,虽然没什么灵气,然而知道用功......”
司徒越打断他,“让他陪着你小儿子读书吧,日后福泽福鸿他们在宫里读书,让你小儿子和秦钟家的孩子做伴读,前程远不远大,就看他自己了。咱们也该看顾在太太的面子上照拂秦家一二分,只是,谁也别想做第二个甄家了,朕也不会由得有些人靠着朕招摇过市。”
秦可卿应了是。
看着气氛不好,赵皇后推说去问问宫女午膳的事情,站起来告辞了。等着赵皇后走了之后,秦可卿红了眼圈,恨恨的说,“幸亏大兄登基了,那赵家向吉儿提亲,气的我那两天差点到宫里找祖母告状。”
司徒越往前坐了一点,“我听了一耳朵,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灵妃的一个庶兄家的儿子,那小子还是庶出,有着一个通房出身的亲娘,敢开口求娶我闺女,我闺女是什么人啊,不提名爵,那也是我和我们家老爷的嫡长女。”说完看是哭了起来。
自古嫡庶就是一条鸿沟,司徒越理解是理解,但是绝对体会不了秦可卿那种气的咬牙切齿的心情。
司徒越眼睛转了一下,“叔父的死因查出来了,是诚季那傻蛋被赵家骗了,赵家想着谋朝篡位,心急了毒死了叔父,嫁祸给诚季......你别怕,赵家一个人也没逃脱,他们不仅害死了叔父,诚季也被他们杀了。”
秦可卿咬着帕子,“他们怎么生出这么大的心思?”
“谁知道,裴妃你知道吗?是赵灵妃的嫂子,当初......赵家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十分的耐人寻味,如今查出来,是赵家故意为之。”
“咱们家因着当初赵灵妃得势,很多亲戚和赵家拐着弯的结成了姻亲,到了赵家问斩的时候,有人去你跟前求情,你不要理会。这几日,刑部就将赵家这一干人问斩,等不到秋后了,秋后太迟了。不杀不足以平祖父心中愤怒。好可儿,咱们三个苦尽甘来了。”
秦可卿放声大哭。
司徒越也不安慰她,等着她哭了一会,自己忍住了,开始和司徒越说起闲话。
“要说有人去我跟前说情,还真有,但是不是关于赵家的,是关于贾家的。”
“哦”司徒越来了兴趣,“还有人肯替贾家奔走。”
“是啊。是贾家当初的奴仆,花了心思到了我跟前。”
“是吗?贾家早不复当日了,谁还能求得动当朝长公主给他们说话?又是谁给他们指的路?”
“指路的是薛家,叔父的薛太妃娘娘,如今跟在太后娘娘身边吃斋念佛的那位,他哥哥被判了流刑,她母亲舍弃了家业跟着去了。流放的地方也不远,往北出了京城,哪儿听说是地广人稀,已经到了。她母亲和哥哥托了人给她了书信,走的是以前贾家的路子。她才投桃报李给贾家昔日的奴仆指路到了我这儿。当日贾赦贾大老爷,他的一个得用的心腹说,您当日许过他,保他三代平安,可有这回事?”
“有,当日追债,我说他还了银子,就保他三代平安,还给他立了字据。你回去告诉贾赦的人,拿了字据来,他儿子和他孙子会先他一步出狱。我总要言而有信。只是,贾琏的妻室王氏,涉及到了高利贷,按律法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在当日字据里面。”
秦可卿叹了一口气,“那位小王氏,我是见过的,您不知道,那是脂粉队里的人物,没什么是她不敢干的,就连油锅里的钱,也敢捞出来花。哎,轮到这种下场......”
司徒越看着感叹的秦可卿,默默的端起盖碗,脂粉队里的人物......我也算是吧。油锅里的钱......我虽然爱钱,但是每一次捞钱都是为了帝国啊,再说我也没捞过油锅里的钱......我他么的怎么了,怎么往自己身上带入。
“听说过她的名声,外人称为胭脂虎的。”
“大兄没见过她,见了就知道了,也是世间少有的女子。说起世间少有,他们家的女孩才是世间少有的,前些日子他们全家没有被下狱的时候,他们家的女孩子去秦家游园,我还见过呢。文采也好,举止也大方知道礼仪,我还挺喜欢他们家的四姑娘,想着托太太去说说,给桐儿做媳妇呢。那姑娘就是清冷了些,不爱搭理人。”
“咱们桐儿也是个好小伙子,你别乱拉有的没的的红线,我看着祖父喜欢给人做媒,他整日的没事,这事我托给他了。再说了,福源也开始选妃了,乔乔也要挑人家了,一并的给老人家忙去。”
话题就变了方向,秦可卿陪着司徒越说了一会的话,又带着女儿陪着赵皇后和乔乔用了午膳,乘着轿子回去了。
司徒越因此存了一些心事,秦夫人日渐老去,司徒越这几年不曾去看望她,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次日让人换了小轿,命暗卫跟随,派秦五先去秦家递了帖子,白龙鱼服出了宫门。
秦家如今当家做主的是秦钟的妻子,命心腹保密,立即找人把前院和正院先打扫出来,方拿着帖子去了后院上房,给秦夫人看了。
轿子到了宁荣街,司徒越掀开帘子看昔日的宁荣二府,路过宁国府的时候,正门被贴着封条,门上国公府的匾额早被取下,明明是夏天,无端的有种萧瑟之感。司徒越让暗卫停了轿子,从里面走出来,背着手走在宁荣街上,这条街当初住着开国的功臣,等他们老去之后,子孙不肖,有的早早的搬离了这里,有的还死撑着架子不肯承认现实。这条街在这几十年间因着住在两边的权贵,向来是非常的清冷,如今最后的权贵宁荣二公府被查封了之后,街上多了走街串巷的的货郎,和一声一声的叫卖声。变得和京城住着升斗小民的街道一样,而如今两边的住户,确实已经是升斗小民了。
“主子,这有什么看头啊,就几间的门脸。”秦五跟在司徒越后边,十分的不解。
“你不懂,五啊,这不是门脸,这是名著。”
“......”秦五顿了一下,眼角瞄到旁边的轿子里伸出一只白白的小手,“主子啊,名著不名著的咱别说了,小的就是个粗人,不懂。小主子醒了,就要下来了。”
暗卫放下轿子,诸丹眯着眼摸了出来,程掬在一边弯着腰扶着他。“爹~”
司徒越只要回过去扛起他,诸丹一天比一天重,司徒越只好把他架在肩头,让他抱着自己的脑袋,扛着他慢慢的走。
“爹啊,那是哪儿?”
诸丹指着高墙里的假山和亭台问司徒越,司徒越转过头去,看了看,假山建的极高,上面还有一间小巧的亭子,因着离的太远,只能看到亭子的模样,是看不清楚里面的布置的。
“主子,那就是当日贾贵妃省亲的别院。听说取名叫大观的。后来让贾家的年轻主子们住进去了。建成当日,有好事的评价这个院子,是除了宫中,民间园林无出其右。”
“那是他们没见过江南甄家的序园,有着江南园林的秀丽,也有宫苑的壮观。不过,我还是对这个园子挺好奇的。”
“主子,甄家的园子,那是多少年才养成了后来你看到的样子,也是好了好多的银子啊。贾家的园子,就冲着花钱来说,就比不上甄家的园子。主子既然好奇,不如去看看。左右这个园子现在已经无主了,有很多人打听这块地呢。”
“封着,告诉户部,封着这两处府邸。这个园子也日日养护着,账目走宫中的内账。朕自个出这笔钱,以后,这就是福鸿的府邸了,如何?儿子,这里的园子好着呢,父皇给你了。”
“才不呢。咱们王府为何不让我去住着?”诸丹伸出小爪子在司徒越的头上挠了两下,十分的不满。
“好,咱们王府是你的,这边也是你的。要是你以后儿子多了,就正好给他们分开住,千万别住在一处,不然天天吵架。”
正说着,秦钟带着人赶来了,想要跪下请安又怕泄露了司徒越的踪迹,别别扭扭,十分的不爽快,司徒越直接越过了他,大步进了秦家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的晚了,因为早上我突然不想坚持跑步了。
早上跟被窝作斗争,一直等到上班的前半个小时才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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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时间就是这么的残酷, 秦夫人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加的苍老,而秦钟变得唯唯诺诺,和外边的市井小民一样开始畏惧起权贵,被生活的心酸压的卑躬屈膝, 再也不复当日那没来由的妒忌之心。
在秦夫人的上房说了一会话, 打发了秦钟一家, 秦夫人跟前的婆子丫鬟团团围着诸丹在院子里玩,屋子里就剩下秦夫人和司徒越。
“孩子是怎么来的?”秦夫人抓着司徒越的胳膊, “事情做得隐秘吗”
“捡来的。您放心。”
秦夫人看了看门外,诸丹童言童语, 周围的丫鬟们小心翼翼。“我看着眉眼, 倒是和你有几分像。”
“日日在一处,自然看着就有几分像。”
“这......血脉混淆不得,你对着他这么好, 往后可怎么办啊?前几年我都听钟儿说, 先帝对太子不好, 做什么剪除东宫的官员这种事儿, 我是妇道人家,也管过家,自然知道, 这是先帝忌讳太子了。你说,亲叔侄还这样,他是你捡来的......”
“我养了他, 自然是我儿子,我就是在路上捡了一只狗儿,我把它当儿子养它就是我儿子,太太别放心上, 我以前看过一些故事,说一个孤寡老人,死了之后把遗产都给了自己的猫猫狗狗。还有人,最后死的时候把遗产给了不相干的人,只因为他儿女不孝。我把自己分成两份,一份是皇帝,一份是父亲,我不能对不起社稷,我也不能对不起孩子。我们家说养儿防老这样的话简直是笑话,太太,我祖父如今已经难得了,我晚年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但是能做皇帝,已经是值了。”
秦夫人拍了跑拍她的手。“万事保重自己吧。”
须臾,门外的程掬说话,“主子,午膳已经备好,请主子和小爷移驾。”
饭桌上只有司徒越和秦夫人还有诸丹,秦钟在旁边倒了两回酒就让司徒越赶到另一桌上了。对秦夫人说“今儿太奢侈了。”
“您好久不来,奢侈也是应该的,要是经常来,也不会那这么多菜来招待您。”秦夫人说完,还给司徒越夹了一筷子的鱼。诸丹立即端着小盘子也要吃鱼。秦夫人赶紧又给他夹了一筷子。
饭桌上说着话,不可避免的说到了贾家。“他家的老太太是最会过日子的,以前他们家宝二爷成亲的那阵子,咱们前面街上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咱们是街坊邻居,到了他们家跟着吃席,那个时候,他们家的贵妃娘娘还在,来贺的公主郡主们有很多,还有几位郡王也来了。赫赫扬扬,我就在他们后院坐着,远远看着王夫人去接贵客们,当时因着人多,贵客也多,上的菜真是少见的东西。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闻所未闻,他家的老太太一一点出来,说怎么好吃陪什么好吃,真真是公侯之家。我就在想,公府都这样了,王府是不是更豪奢,这次就让钟儿出去找些好酒好菜,也不知道你爱吃不,我也没贾家老太太的那份见识,不然还能劝你多吃点。”
司徒越捏着筷子听了她说的话,偏头看了一眼听的呆呆的诸丹,对着秦夫人说,“宫中王府吃的是什么样的,您看看这小子就知道了,这会哈喇子都流出来。”
诸丹赶紧抹了抹嘴角,惹得司徒越哈哈笑。
“您也别多想,贾家的日子过的就是罪过可惜四个字。您忘了,咱们从外城搬进来的时候,去他们家,连奴仆过的就是人上人的日子,那个时候,咱们家一千五百两银子买了全套的家伙什,到现在还在用着,当时他们家给奴才发的月钱一个月共计一万三千多两,这种开销,就是如今宫里和他们比才不想上下,但是宫里有多少人,有多少的主子,修缮维护的又要多少的花费,贾家奢侈太过了。对于我来说,睡觉的时候有床,吃饭的时候有米就足够了。好吃的就那么几样,您要是让厨房备着些我往日爱吃的,比这满桌的山珍海味更能让我多吃一碗饭。”
秦钟听了就出去交待了婆子几句,等到一份红烧肉和红烧肘子端上来,秦钟站在一边不愿意挪开。
“钟弟有事儿?”
秦钟唯唯诺诺的应了。
“等会吃了饭,咱们去前院说。”
吃晚饭,把诸丹托付给了秦夫人,司徒越到了前院,老管家秦贵带着家里得用的男仆们来请安,乱乱的过了一阵子,跟前清净了,秦钟才找到了机会说话。
“昨日柳兄托我给宝玉求情......”接着说不下去了,眼巴巴的看着司徒越。
“说起来,贾家的人也是有本事,前几天可儿进宫,就跟朕说了贾家仆上门求情的事儿,没想到,如今他们撞钟撞到你跟前了。”
司徒越歪在椅子上。手边放着一块豌豆黄,这是司徒越往日爱吃的糕点,放的不太热,司徒越顺手捡了一块出来。
“你是给贾宝玉求情还是给贾府求情?”
“自然是宝玉,他身子骨弱......我也打听过了,他们家是受了牵连,先帝在世的时候,从宁国府搜出来一些盔甲,这些事是宁国府做下的......”
“盔甲是从他们家的祠堂里搜出来的,先帝忌讳这个,到了如今朕跟前,饶了他们也是一句话的事儿。但是你知道朕为什么不愿意饶了他们吗?朕去江南查抄的时候,甄家把大笔的金银托嫁妆之名抬进了荣国府。天下人嫁女,有那疼女儿的自然是厚厚的嫁妆,朕当时也不追究,既然是嫁妆,这笔钱该是贾甄氏的,几十年后贾甄氏年纪大了,给儿孙们分嫁妆的时候,这笔钱才姓贾是不是钟弟?”
秦钟点了点头。
“但是这笔钱到了荣国府,进了贾王氏的私库,用在了打通宫中关系上,而且,用这笔钱供养了贾家一干人直到现在。贾甄氏可没法子做这个主,做主的是她的婆婆王氏。朕就想着,这笔钱是甄家留在贾家的银子,意图日后东山再起的本钱。不仅如此,当日查封贾府,先帝的人还真的找出了证据,当日甄应嘉之妻和王氏的信件,上面列明了珍宝多少件,金银多少两。钟弟,这可是私藏赃款,且数额巨大,贾家全家折进去的因由这个占了一个。还有一个,是朕不愿意饶了贾家的最根本的原因。是贾家欠债不还。一年又一年,累积的利息简直就要赶上本金了。有钱不还,养着清客,外室,大把的在酒楼银楼青楼里撒银子。上皇出征的时候,以备养武事为名整日串联,上蹿下跳的失了臣子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