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你就送我到这里,快回家吧。”等到了站台,她松开手。
湛寻正带着几分新奇,在环顾打量整个站台,见她要抽手,立马反攥住,“我想送你到学校。”
“那说好了,你到时候不能耍赖不让我走。”
“嗯,不耍赖。”他保证。
这块区域坐公交的人基本没有,站台等车的就只有他们两人,逐州市内的单行线是一块钱一程。宋酌熟练地投进两个硬币,拉着湛寻找了个双人的座位坐下。
他还是第一次坐公交车,乖巧地跟在她后边,看着她是怎么做的,再悄悄记下。
一路上都是绿灯,所以到学校后,宋酌的时间居然还算充裕。
她不忘和湛寻说:“学校这个站上公交车的话,车里的人会特别多,你应该不喜欢那么多人挨着你,干脆坐出租车回去吧,这里挺好打车的。”
说完就要进校门。
“那个。”湛寻在后边叫住她。
视线闪了闪,颇难为情地开口:“我没钱,手机没电了,又没带卡,你能不能……”说到最后,声音跟蚊子一样。
宋酌想笑,但生生憋了回去,别把他逗脸红了。直接从钱夹里抽出张百元大钞,塞进他手里,“剩下的钱给自己点份早餐。”
谁知道,湛小少爷竟然有问女生要钱的一天,丢人丢大发了,他还挺要面,梗着粉色的脖子说:“给我一块钱就行了,我坐公交车,早饭我回家给手机充上电,再点。”
说完把钱塞回给她。
宋酌的食指轻点下巴,晶亮的眼眸不怀好意:“不好意思呀,没有一块钱。”
“那、那我让司机找回九十九,再给你。”他的死要面子,导致他的语气硬邦邦的,十分忸怩。
“哈哈哈哈哈哈。”宋酌的笑惹得过往的学生纷纷注目,“傻得真可爱,公交车上不能找零。”
说着不再逗他,把一枚钢蹦给了他。
湛寻望着她进校门的背影,手心里握着那枚薄薄凉凉的钢蹦,脸颊如同被热气蒸过,简直熟透了,连耳垂都不能幸免。
他坐公交车时,绯红仍未消散。
抓着横杆,默默侧了侧身,避免和周围的陌生人挨着。
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女生在窃窃私语:
“你看那个男生好帅啊啊啊!”
“要不你去加他?”
“我不敢,怕被拒绝。”
“怕什么啊,你看他脸红的,肯定是因为知道我们在看他,这么害羞的男生不会拒绝人的好不啦。”
结果——
“小哥哥能加你好友吗?”
“不能。”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地拒绝,甚至语气都冷淡到没有半点婉转。
分明是个脸红的男孩子,拒绝自己的样子一点都不可爱。那个女生失望而归,忿忿地想。
在后来,很多时候,宋酌和他同行或在外用餐时,每每稍微离他有点距离、或者去洗手间,便不乏有狂蜂浪蝶涌上寻问联系方式,而湛寻都疏离冷漠地拒绝对方。
次数多了,他耐性尽失,直接一刀斩断旁人的跃跃欲试,定下一款十分著名的对戒,戴在指骨间,轻旋着把玩,任谁瞧见也知道他是有主的。
这曾一度让她以为,他暗藏着果断冷决的一面。
最后却发现不是,最起码在她面前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异地恋的湛寻太委屈,见不着女朋友。
下本开《丢失茉莉》,前期:小泼辣x人间倨傲;后期:不要老公x只要老婆(女主有自己的事业,爱情不是唯一)。卖萌求求戳个预收,让收藏快快变肥,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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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下午, 上完日语课,她表叔万卢终于记得来接她。她并未多注意他的状态,只顾低头在ipad上整理今天的语法笔记。
“嘶!”她的脑袋磕在了车窗上, “咚”地一声闷响, 那瞬间眼冒金花。她闭着眼睛好几分钟才缓过来。
而前面的万卢还在骂骂咧咧:“狗娘养的!会不会开车啊!老子把你眼睛挖出来!”
连篇的脏话令她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问:“表叔,刚刚怎么回事?”
“哦没事, 那野杂种开得慢见我别他还急了, 竟然踩着油门就上来。”
“您开慢点吧,我不赶时间。”原先的司机因为老婆生孩子辞职回老家, 万卢又正好找上她爸爸,想找份工作。
说实话,对于这些势利眼亲戚, 他们父女俩是挺寒心的。宋家有难他们不见影,宋家如今渐渐好转, 倒是一窝蜂涌上来,生怕捞不到点好处。
本是不想搭理他的, 但万家的姑奶, 也就是宋越的姑姑, 在世时和宋家往来亲密, 宋越也得不看僧面看佛面。
最先是给过几次钱, 结果他手头一紧就去公司找宋越, 宋越无法,干脆让他做司机, 每月好歹有份固定的工资。
但这么一个星期下来,她很不满意。
万卢不仅散漫,开车还很急躁。
且不听劝, 这不,毫无畏惧地摆了摆手,“你表叔都开了几十年的车了,心里还没数么?你就不要多嘴了。”
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下了。
好赖是个长辈。
可车里传来若有若无的酒气时,她再也坐不住,喊了声:“停车!”
车一停,她扯起书包就下了车,步履飞快,要自己走回家,万卢在后边追上来,“小酌你这是怎么了?”
她尽量隐忍自己的在天灵盖蹿跳的怒意,面上平和地说:“您喝酒了,不能开车,把车停那儿就行,自己打车回去吧。”
宋越那场车祸,肇事者就是酒驾,如果不是这样,他当时分明已经拿到了调查结果,能很快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们父女俩也就不用暌离数年。所以她对这类人是打心眼唾弃的。
对方是长辈,如此的面对面平静说话,已经是她最大的忍耐了。
“喝了两杯而已,这一路都没人查,走走走,快点上车。”他酒精上脑,脾气便很急躁,扯着她上车,不想听个小丫头的话。
“我不去,另外您明天不用来上班了,我会让我爸把这个月的工资结给您。”她甩开万卢拉拉扯扯的手,冷静地丢下一番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越要是知道他竟然酒驾,肯定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他任职的,当年的意外毁掉的不仅是他的右腿,他怎么可能让女儿身边有这样的隐患。
万卢游手好闲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份活儿,工资是平常人的两倍,轻轻松松就让一小姑娘否决了自己,他怎么甘心?他急躁不堪,三两步追上走在前面的宋酌,猛地拽了她一把,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闹什么呢,这是你对长辈的态度么!我是你爸的表哥,我妈在世的时候可没少疼你爸,现在发达了,就狗眼看人低是吧!”
“那这是你对雇主的态度吗?”
宋酌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顿时火冒三丈,她也不管什么破长辈了。教养不是用来面对粗鲁的,她的忍耐早已封顶。
宋家发生变故前,也没少帮衬这个表叔,“宋家对万家问心无愧,可您呢?帮您做生意赔本,给钱您三两天又来要,雇您开车又喝酒,还总是不准时,别怪我说话直,您这样的根本扶不起。”
万家早年确实富庶,但悉数败光在他这代,宋家一帮再帮,也是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越是窝囊的人,心里越是脆弱,稍点刺激便要急得跳脚,万卢也不例外。他绷紧牙槽,扬手就朝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的脸上甩去。
下一瞬,他的手被扣住,只来得及看到只肤色健康、手背青筋乍起的手,他就被一阵力道推倒在地。
是同她一起上外教课的男生,他生得魁梧结实,黑着脸正要踹上去。
被宋酌拦下了,“别踹,他是我表叔。”
倒不是心软什么的,只是要真把他弄破点油皮,他估计要讹上自家不肯走,无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其实周逢松和宋酌是同个小区的,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如今在同个外教家上日语课,人很热心肠。
刚才,他见宋酌被她家的司机拉扯,急忙追了上来,刚好拦下那巴掌。
听她说这是她表叔,这临空一脚怪尴尬的,悻悻地刹住脚,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你遇到坏人了。”
宋酌冷冷朝万卢投去一眼,“我表叔也不是什么好人,多谢你帮忙。”
万卢听了想动手,又忌惮旁边的周逢松,只好骂骂咧咧走远了。
这样一来,她正好和他顺路走回小区。
两人一前一后,他在宋酌后边,抬眼看去,身影清瘦纤美,墨色如缎的头发被风荡漾起小缕,黄澄澄的余晖宛若条发带,落在她头发间,企图将垂散的青丝束起。
他小时候就觉得宋酌是孩子里最漂亮的,如今亦是。他追上和宋酌并行,终于憋出句话:
“宋酌,你还记得我吗?”
“嗯?记得啊。”她应声说。
周逢松小时候皮肤很黑,周围很多小朋友都说他是吃巧克力长大的,现在看上去像是褪成了小麦色。
他笑了下,露出排洁白的牙齿。
这时,小区门口的某人脸黑了。
她远远地望见,由万卢造成的阴天瞬间转晴,不自觉展开笑意,和周逢松说:“我男朋友在等我,先过去了,今天谢谢你帮忙。”
她跑了几步又停下,“哦对了,千万别和大人说我有男朋友的事。”不然他妈妈林阿姨八卦的嘴,肯定要和宋越说。
周逢松愣愣地应了一声。
大概知道门口那个身影是谁。
——从小时候起就得宋酌特殊对待,湛寻向来在宋酌心里的地位是独一份的。以他的温软、聪明、以及不知真假的弱小。
宋酌为他,曾放过小区所有小朋友的鸽子,周逢松当然也是被鸽过的一个小朋友。
湛寻眉尾快竖炸,护崽似的死死紧盯周逢松。
直到宋酌挡住他的视线说:“走吧,回家去?”
“他是谁?”他仿佛没听到,兀自问出心声。
她零零碎碎解释之后,他才松下眉毛,没好气哼了声,顺手要牵她。
被她拍开了,“小区里,都是熟人。”
和湛寻在一起的第一天,正巧碰见了林阿姨,结果如今小区里很多人都知道了她曾在原先的慕家借住了一晚,包括宋越,他好一顿追问,听她说是为了祭拜赶不回凭州市的才作罢。
他摸了摸被拍红的手背,咕咕哝哝不知道嘀咕了句什么,总之是埋怨她的话,才用正常的音调说:
“他一看就对你有心思,你不要和他一起回家了。”
她哭笑不得,“人刚刚在路上帮了我,我们就顺路一起回来的。”她又说了遍万卢的事情。
谁知他暂时倒不揪着周逢松不放了,只是语气正经地说:“交给我来处理。”
后来,万卢真的没再堵到宋越的公司楼下去要工作或者要钱。很久之后才听说他在逐州市被多个债主追债,一露踪影就被堵,最后只能鲜少抛头露面,悄悄搬走了。
没过多久,她还换了个日语外教,因为湛寻总是絮絮叨叨的,说周逢松喜欢她,他的直觉就是准之类的。
被缠了几回,她就依着他说的,没再和周逢松同一个外教。
四年之后,她再回忆起来,才发觉其实湛寻对周逢松的态度,其实就是一个苗头。
*
从这里到整个高三结束,一切都好,直到大学录取出结果,两人都是考上了国内一流的高校,但一南一北。
他们两人的第一志愿都在首都大学,但她的分数差两分,被第二志愿的南城大学录取,就这么去了南方。
他直戳戳盯着她,仿佛她犯了不可赦的错,“你第二志愿不在首都?”
她参考了往年首都大学的文科录取线,知道自己可能差一点,但湛寻的分数是绰绰有余的。
湛寻自然也知晓,执拗地不填这个学校。为了安抚他顺利填报,她说自己的第二志愿也在首都,同他学校隔了条后街,他信的真切。
“你骗我?”他攥着手机,里面是刚查询出的录取结果,骨节泛白,眉头紧锁,森然幽软的目光仿佛要将她一点一点蚕噬。
“我第二志愿填的是南城大学。”她坦言出实话。
他眼皮颤动了几下,频率很快,在隐忍着什么,最后挑起嘴角露出丝极淡的笑,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去南城就行了。”
“南城大学的整个计算机系都不行,你难道因为我,就放弃顶尖学校的ai专业?”就像劝他学理一样,她以为这次,也要选最配得上他的。
“放弃又怎么样?”早在小时候,慕不紊的冷漠不理,乔参鹊对他的恶言恶行,他就以封闭外界的形式放弃过自己。
直到宋酌出现,就像黑暗覆盖时最后的一隙光亮。
她说他应该选理科,他为了不逼得太紧而妥协;她说要转学,大学会有更多时间相处,他妥协;
现在,宋酌次次骄纵他暗地使性子和她多待,他以为不用再妥协了。可宋酌却瞒着他把两人分隔2000公里远。
宋酌想到他的童年经历,理解他的独占欲和黏人。但这么轻飘飘一句,放弃又怎么样?她又无法理解了。
眉间缓缓聚拢,渐渐看不懂眼前越来越疯的人。
他离她只有半米之隔,似乎是看到了她眼底的惊诧、疑惑。他突然别开眼,脸颊上划过条宛若细线的泪,瞬间的晶亮很刺眼。
他知道她会无法理解自己沉甸甸的感情,但亲眼看到她眼底的惊诧、疑惑、甚至夹杂着几分恐惧。
这感觉就像在被她推远和拒绝
他还是不忍多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