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了亲他的耳朵,讨好意味明显。
他坐远了点,把脸别向车窗外,不过耳后根淤积了一层薄薄的绯红。她又凑近,亲了亲他的脸颊,他又红了几个度,像只变色龙·寻。
他向来都这样,自己发狠专挑薄弱处咬她时,半点都不害羞与忸怩。但反过来她主动亲他,他却红得仿佛跟熟透了可摘取似的。
最后在去机场的路上,他被哄好。但很快又有许多不满与委屈,因为宋酌花了绝大部分精力在创业比赛和技能知识的学习上。
既然她天赋不过人,也就只能以时间和精力补拙。她想越过那些层层堆砌的奖项,达到与湛寻很近的距离,如果能并肩自然最好。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两人最后因异地的根源,产生的种种原因而分手。
分手这两年,湛寻更是达到了她无法企及的高度。她盯久了天花板,眼睛泛酸,眼底吊灯的倒影渐渐模糊,自嘲似的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她创业开公司这两年,竟然时常会想起慕不紊,湛叔叔的前妻,工作狂魔,外人眼中的寡情妈妈。
她这样努力工作,会不会是因为想有朝一日超过湛叔叔?
当然,她早已去世,这切都无从得知。
次日清晨,落地帘下的一隙光亮提醒她天色已经亮了。她伸了伸懒腰,小赖跑过来扒拉她的床,“汪汪”地叫,意思是要出去跑圈。
她不在家的时候,都是宋越带它,他右腿不便,就当散步锻炼,要是跑也没办法跑得很快,小赖也很懂事,不瞎跑瞎叫。
但它可能是憋久了,宋酌带它出门时,它恨不得撒欢到天上去。宋酌只能抓紧了牵引绳控制它,结果它一会儿趴在路边扑虫子不肯走,一会儿又猛地往前冲。
宋酌反正离上班的时间还有许多富余,就依着它算了。
神奇的是,在路过慕家的别墅时,像是某种气场在,小赖跳脱的行径完全被压制住。尤其当里边走出来个穿着手工裁剪西装、腰线窄瘦腿线修长的人时,它更是往宋酌脚底下钻,怂的要命。
宋酌满额黑线,提溜起抱着它,加快步伐路过这栋房子。
身后传来道在晨曦里显得清冽的声音,“宋小姐。”
她从容地转身看过去,目光很有分寸。当然,这个刺耳的称呼还是令她的嘴角不可抑制地勾起抹讽刺的笑,但瞬间被掩饰得很好。
“昨晚我失态了,向你抱歉。”湛寻平静淡漠地道,语气还夹杂着几分疏冷,堪比晨间的凉意。
“不知道你所谓的失态,是指你整个人靠在我身上,还是指床上发生的那件事?”她故意说得暧昧露骨。
就像她小时候第一次找湛寻玩,就因为听说他不爱说话、小脸冷漠。心底的新鲜感和臭屁孩的顽劣在作祟,就想去逗逗那个冷静得不像话的小孩儿,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此时亦是那点残存的顽劣在作祟,试图去打破他平波无澜的脸色与语气。
他抿了抿嘴,双手插进侧边的裤兜,微微低下头,淡淡且微小的两个字,“都有。”
没意思,本以为他怎么也会因为话语中的暧昧与露骨而羞赧得脸红,最后竟然不为所动。玩心乍起与湮灭皆在一瞬间,她没所谓地耸了耸肩,“没关系。”
随后抱着小赖走远了。
湛寻终于抬起头,露出抹在初冬里尚且来得太早的、本该属于春日枝梢的薄红。远望着那道背影的眼神满含眷恋,但嘴角又是紧绷的,宛若白雪与春意碰撞在一起,带着两个季节的矛盾。
作者有话要说: 湛寻:我还在生气(每天暗示自己一遍)
明天还是九点更哒,爱你们爱你们~
第44章
宋酌买下的新公寓已经办好过户手续, 在最顶层,当初中介反复同她吹捧那套公寓的黄金地段和环境。尤其是一层两户,她对门那套早被人买下, 但一直闲置着, 所以她绝对是清清静静的。
将渊小区离她新公司的车程还是比较远,住新公寓的话,开车八分钟就能到。
她当时立即拍板买了下来, 今天已经能搬过去了。
宋越抱着手, 对应域倒苦水,“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对吧?我家小酌就是穿着漏风的军大衣。”
宋酌听了暗自摇头, 她爸最近有种返老还童的感觉。底下的公司交给执行CEO在打理,他便偶尔去参观会展、逛逛画廊、观看时尚秀之类的。
重点是,他得闲在家, 就意味着多了双眼睛盯着自己,她每天稍晚点回家都跟进贼窝似的小心翼翼。
冷不丁的, 宋越就会从某个犄角旮旯冒出来,再扔一句幽幽的话:这么晚回家……去哪儿了?
宋越对她的事业支持过头, 甚至想把她的应酬交给他来做, 以免她在外人面前要喝太多酒。
她如今要搬出去, 宋越算是“百般阻挠”。用宋越的话来说, 她就是翅膀硬要飞得离开家。
想想又不全是, 拖着腔以示不满, “爸——我周末又不是不回来,保证两天都回来陪您。”
等她安抚好宋越, 美滋滋搬去新家,结果当天傍晚出门就碰见了湛寻。
——四四方方的电梯间,吊着团憋闷的空气, 两人间隔一臂长的距离,一齐往地下车库去。重点是,他们俩人是同在二十八层进的电梯,一层两户,对门那家可不就是他买下的。
她怎么想都觉得太巧,想起中介所说的:“对门的屋主巧合买下这套房,闲置了好些年”、“宋小姐您是花了一份钱、买了两份清静”的话,莫名觉得被忽悠了。
视线从跳闪的数字上垂下,隐隐约约掠过他左手腕的那块腕表,百达翡丽六年前的款式,被保养得很好,白金亮泽,秒针每轮一圈,表盘里的小钻石的熠亮便闪一次。
腕表是她送的,为了替他遮盖那道弦月状的疤痕。表盘里有她代入的小心思,钻石亮锃锃而细碎的光,每次秒针划过时的闪烁,就是她为他跳动的心脏。
后来才察觉,哪儿有心脏一分钟才跳一次的?怪不得湛寻总是倍感委屈,说她是小气鬼,给的时间和喜欢太悭吝。
那截手腕抬起,静在空中,宋酌见湛寻右手冷白纤瘦的手指覆上那圈冰凉的白金,动作娴熟,来回轻旋了下腕表。顿时暗自觉得自己丢失分寸,竟让目光盯得对方不自然了。
下一瞬,事实证明她想太多。
湛寻淡淡地开腔:“戴习惯了,别多想。”
顷刻间,她便被促狭的气氛而浸没,而湛寻正迤迤然越过已经敞开的电梯门。
就在刚才,她注意到那块分手后还在的腕表,心里确实翻起丝丝异样的想法,但瞬间就被湛寻的话打击为自、作、多、情。
她在想什么呢?难不成想吃回头草?
撇开杂七杂八的想法,迈腿离开了怎么都觉得逼仄狭窄的电梯间。
去的是一家法式餐厅。
都耀地产的总经理定下的见面地点,对方貌似很好说话。大概是这家餐厅在湖畔,静谧柔美的灯光洒下,湖面沆砀的水汽都仿佛软酥酥的。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路过餐区往包厢去时,暗暗的哑光色调,搭配上桌面淡雅清香的白玫瑰,偶尔烛光形成的花影轻轻摇晃一下,神秘又浪漫。
都耀地产的总经理,想必是个有格调的人。
结果,进到包厢,白晃晃的灯光差点没亮瞎她的狗眼。头顶高瓦数的灯全被打开,刺眼的光射在每个小角落,她有种被当做犯人审问的错觉。
要不就是整蛊,要不就是对方眼神不好。
惊喜的是,包厢的布置和外边比起来,虽然脱略,但都耀的总经理很好说话,了解了她们公司之后,竟然有意向把北郊区的在建大楼的园艺绿化工程给锦然。
宋酌承诺会给呈上一份好的策划案,他也态度诚恳友好地说会认真考虑这次的合作,潜台词就是取决于他们给的方案怎么样。这真的是宋酌遇到过的最友善的合作方。
就是离开这间包厢时,一亮一暗的视觉落差令她眯了眯眼,眼前满是曝光后产生的星星闪闪的圆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见了湛寻从餐厅门口出去了。
待她好一会儿缓过来,再睁眼看去,已经没了人影。
不过有他在电梯里的那句话,她是怎么也不会再多想的。
等她到停车场时,最夺目的车便是那辆私人定制款的帕加尼,仿佛蛰伏在黑暗里的蓝瞳黑豹。
旁边的湛寻西装笔挺,愈发显得他骄贵矜持。但他只是松垮垮地倚在车旁,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转一个戴在食指、泛着冷光的戒指,周身都倘佯着散漫和随性的气息。
看来她刚刚没有眼花。
一天碰见两次倒也不是不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想起了高中时的湛寻,冷傲又毒舌。也是这样,成日不管往哪儿一坐一靠,都是松垮垮的没正形儿。
越大反而很少见他这样了。
她的车停在他旁边,早知道这辆帕加尼是他的,自己指定停远点。
有个蓝裙女人从一辆刚停稳的车里下来,摇着水蛇腰靠近他,最后懒靠在他的车旁,眼里都是魅惑风情,用逾越的眼神和肢体动作在撩拨他,一边还在问联系方式。
宋酌看戏似的挑眉,放轻脚步,小声开车门。
只见湛寻将戒指雕刻着特殊纹路的一面转向上。那个女人脸色顿时尴尬,是个很有底线的人,没再同先前那样摇着腰,而是咔咔咔踩着高跟鞋快步离去。
宋酌自然也看清了他戒指的纹路。那是著名设计师设计的,价值不菲,全球只有两枚,重点是这两枚是一对。
难怪那女人看清了会识趣离开。
因为这是一款情侣对戒。
对戒……她开车门的手倏地脱空,摸了好几下才重新找到车门把手。
“宋小姐,能顺路送我回去吗?”他看着她说。
大概是看到她眼底的疑惑,他接着补充说:“耿助理请假,我喝酒了,不能开车。”
都耀地产的总经理不沾酒,所以她的饭局下来,整个人还是很清醒的。只是湛寻不是个喝果啤都能醉的人?喝酒了还能这样双眸清醒地站在自己眼前?
她没有将这些问出来,面色特意流露出淡定,“不太方便,你可以打车回去。”
她克制自己不去注视他的那枚情侣对戒。
有女朋友不会叫他女朋友来接吗!还顺路送他回去,她这前女友的身份方便吗!
她侧身上车的瞬间,见他垂下双睫,面皮绷了绷紧,带有郁郁不满的意味。就是这样,从前她不依着他时,他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只是他现在也只能干忍着,不能发作起来要咬人。这种旁观的感觉,抵消了那枚对戒给她的刺眼。
下一瞬,只听到车门一响,他已经坐在了副驾驶,还顺手拽展开因为坐下微微起皱的西服。
“这里不好打车。”
宋酌拧了拧眉,静静看着他这个举动。
真的不可抑制地在多想,他这样气昂昂地靠近,同坐一辆车,真的就只是因为想让她顺路载回去?助理请假……她不信他就只有一个助理。
湛寻也别过头在看着她,眼中的疏离褪去,是纯纯澈澈的感觉,仿佛这样就能使他的行为无辜化。
他向来都很知道怎么蚕食她的心软。
算了,她抿紧的嘴唇松开。
“安全带。”
“哦。”
车内静谧无声,只有导航的语音在机械地响起,她还是没改掉路痴的毛病,来的时候导航,回去还要。
原本随着车速缓缓流淌的时间,在等红灯时,便显得突兀起来,仿佛每走过一秒,就能听到秒针“滴答”的清响。
是她先开的口:“你没喝酒吧?”
前面没有加个称呼,因为不知道该不该像他那样礼貌,称呼其为“湛先生”?她叫不出口先生,因为旁边的人刚刚耍无赖上了她的车。
说话时,她的眸光是盯着红灯的倒计时的,因此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只是过了一会儿,他才回答:“没有。”
“那我现在要不要多想呢?”红灯结束,车辆重新钻进夜色里,时间重新流走,她对随口问出、企图化解时间的问题,也就没有那么想知道答案了。
想不到,湛寻倒是仔细斟酌了小会儿,才开腔道:“我只是不想开车,别多想。”
又是末尾这三个字,她笑了笑,嘴里的牙槽咬紧,面上还是没显现半分,“我尽量,也麻烦你不要再做这种出格的事情。”
他的的确确会经常不想开车,尤其是大二大三寒暑假时,两人出门,都是司机随行。因为他说开车要专心,不能赖在她身上。导致宋酌每每看到中间的隔板升起,便知道他要化身黏人精了。
湛寻察觉到她紧绷的语气,像是算完了一笔小账,他心情居然不错,手肘支在车门上,唇角小小的浮漾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会在晚上发出来~
第45章
裤袋里手机的震动打断了他的心情, 他拿出,掐断来电。对方很坚持,又打过来。
他按黑, 又打来。如此重复了三遍。
宋酌终于看不下去, “接吧。”
“不想接。”说着,他啪啪敲出一行字发过去,对方终于安静了, 不再打电话来。
“你女朋友?”她目视前方开车, 问道。
宋酌觉得自己的心脏是个大口袋,刚装进东西时鼓楞楞的, 可拍一拍、压一压之后又没什么两样了。
就像刚刚,她见到那枚对戒还觉得刺眼,现在就能随口问他来电话催促的是不是他女朋友。
霍地, 车里的空气紧缩到压着人的胸脯,隔绝了外边所有的声响, 只剩一片死寂。而这切就在她问出那句话的瞬间,她不由地稍微别过头去看湛寻。
心陡然惊了下。
他紧蹙双眉, 一对丹凤眼不知何时变得水凌凌, 里边透出的亮光仿佛要把她戳出个洞来, 唇线抿得硬直, 连鼻间呼吸的频率都变快了。
她问:“怎么, 不是吗?”就算误会了, 这样盯着自己也太吓人了吧。
湛寻那点儿算了笔小账的心情,全数被毁尽。她就是坏、最坏的, 偏偏他又没有半点办法。
她就这么认为自己会谈过另个女朋友是吗?还是以随口的语气问问,难道……难道她对这个结果的是与否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