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宫里只嫔妾跟孟嫔娘娘两个,嫔妾又是个无能的,孟嫔娘娘独自支撑的艰难,如今娘娘来了就好了,我们可算有了主心骨。”
主心骨什么的就算了吧,她只想当条悠闲自在的咸鱼,没想带着你俩“狗腿子”打天下。
而且这两个“狗腿子”也未必靠得住,她们家人这会子是跟祖父站在一条阵线上,但谁能保证将来不会反水?
所以,好事儿可以一起干,坏事儿她可不掺和。
当然,在反水之前,能力范围内能维护的,她会尽量维护。
不过,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不能那么说。
她只“诚恳”的笑道:“说的什么话,大家都是姐妹,有困难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再别提什么主心骨不主心骨的话了,我初来乍到的,万事还得靠你们提点呢。”
☆、13
随后两人聊了些宫里的琐事,不免提到了死去的宫女刘香儿。
钟才人先是夸赞道:“原以为只二姑娘好此道,不想娘娘竟也有这等本事,着实让嫔妾钦佩。”
然后语气一转,斟酌着词语,小心道:“只是依嫔妾拙见,此事娘娘不该掺和。
宫人命贱,死了连个水花都激不起。
去岁孟嫔娘娘手下一宫女不慎弄脏德妃的衣裳,德妃当着人面大度的饶恕了她,然而第二日就在井里发现了这宫女的尸体……
明摆着德妃叫人溺死了她,可知道又如何呢,孟嫔娘娘还能替她讨回公道不成?
就算孟嫔娘娘想,也得有对抗位高权重的德妃的能力不是?”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一脸担忧的继续说道:“宫里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一凶手是哪位高位妃嫔的人,娘娘此举,等于把她们的脸皮往地上踩,她们岂会咽下这口气?
好处捞不到一点,却平白给自个树个劲敌,岂不赔本?”
庄明心耐心的听她说完,并未半途出言打断。
虽然她的观点自个并不赞同,但出发点是为自个着想,值得自个给予尊重。
“姐姐说的这些,出手之前我也有虑到,只是再多的利弊分析,终究抵不过‘良心’二字。”她抿唇一笑
言语间很是嚣张:“我做人做事,只求对得起自个的心,旁人的脸面在我眼里还真没那样重要。
若凶手果真是她们谁的人,她们不反省自个管束不严以致底下宫人犯下大错,却反而迁怒到我身上,只怕也是个糊涂的。
与糊涂人讲道理,大可不必。”
其实这是诡辩,跟糊涂不糊涂并无太大干系。
宫妃们都是不好相与的,但凡有些恩宠的,哪个不被盯得死紧?
只要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人揪住说事儿。
宫里出了个杀人凶手,妥妥的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旁人不逮着挖苦上半年才怪。
凭你如何聪明,只怕也很难不迁怒到多管闲事的庄明心头上。
钟才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半晌才道:“这世间终究还是糊涂人多。”
“知道姐姐是为我好,我心里有数的,姐姐只管放心。”
庄明心不欲跟她争论此事,横竖有毓景帝兜底呢。
作为一个年轻气盛的皇帝,他怕是比谁都害怕宫里有穷凶极恶的凶手潜伏着。
她转开了话题,笑着对钟才人道:“姐姐来的倒巧,小厨房才做出样新鲜的吃食来,名叫奶油蛋糕,味道还过得去,一会儿姐姐带回去尝尝。”
今儿一共烤了三个蛋糕,毓景帝占去一个,自个跟宫人分吃一个,下剩一个正好给钟才人。
顿了顿,她又颇大方的承诺道:“若喜欢吃,只管打发人说一声,我再叫人给姐姐做。”
钟才人连忙推辞,还给她出主意:“既有新鲜的吃食,娘娘何不贡一份儿给皇上?
娘娘先前做的凉皮很讨皇上喜欢,羡煞一帮人,如今各宫小厨房都忙着折腾新吃食呢,可不能被她们后来居上。”
庄明心笑道:“皇上今儿在钟粹宫歇的晌儿,已然用过了,姐姐只管拿着就是了。”
钟才人立时露出欣慰的笑容来,替她出谋划策:“皇上喜爱娘娘宫里的吃食,这是好事,娘娘可得把握住机会,叫人多弄些新鲜花样出来,如此也好留住皇上的脚步。”
早日侍寝这话,有伤庄明心脸面,她“明智”的未说出口。
庄明心折腾吃食,只是为了满足自个的口腹之欲,跟留不留住毓景帝脚步可没干系。
鬼才稀罕留住他的脚步呢!
然忠言逆耳,她先前已在毓景帝那里吃过亏了,故而只笑笑,并未接这个话茬。
*
养心殿里,毓景帝午膳未用,奏折批阅到一半,腹中饥饿难忍。
于是让高巧将中午吃剩的另一半蛋糕呈了上来。
吃着井水,难免就想起挖井人,他问道:“婉嫔可知错了?打算何时来向朕认错求饶?”
倘若认错态度诚恳,又送上美味佳肴当赔礼的话,他可以勉为其难的暂时不翻她的牌子。
高巧脸色有些古怪,偷瞧了眼毓景帝得意的神色,踌躇片刻后,才艰难的说道:“婉嫔娘娘挺忙的,只怕一时半会儿没空来向皇上认错求饶。”
含/着一口蛋糕的毓景帝险些噎住,他丢下银勺,伸手给自个胸口顺气。
片刻后,怒道:“都要被打入冷宫了,她还有心思忙别的?”
见高巧讪讪的不吭声,又冷声道:“说,她到底在忙些什么?”
高巧浑身一抖,连忙一五一十的回答:“娘娘先是叫了匠作监的人来拆后殿院里的石砖,说是要改成菜园子种菜使。
之后咸福宫钟才人去拜见娘娘,娘娘与其相谈甚欢,亲热的称其姐姐,还分了一只蛋糕给她……”
“啪”,毓景帝一巴掌拍桌上,咬牙切齿的骂道:“朕吃她几口蛋糕,她就肉疼不已,对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姐姐’却如此大方,难道朕还没一个小小的才人重要?”
骂着骂着眼神不禁有些迷茫,他疑惑的问高巧:“钟才人是谁,朕怎地完全没有印象?”
宫里统共就只有二十来个娘娘小主,就这还记不全,可见皇上真没将多少心思放在女色上。
高巧也不知该欣慰还是该遗憾,腹诽了一句,忙回道:“是毓景四年进宫的秀女,现住咸福宫东配殿,尚未侍寝。”
“毓景四年进宫的?”毓景帝拧眉思索了片刻,仍是毫无头绪。
想来不是什么出众的。
可又是如何入了庄明心的眼?
庄明心这人,他是看出来了,有些自诩聪明人才有的骄矜,显然不会耐烦应酬蠢货。
莫非两人都未侍寝,所以惺惺相惜?
“传话敬事房,今儿翻咸福宫钟才人的牌子。”
毓景帝狡黠一笑,他倒要看看等钟才人侍了寝,庄明心是否还能毫无芥蒂的跟她做姐妹!
思虑至此,他又吩咐高巧:“叫人散出消息,说朕爱吃蛋糕,但做出蛋糕的婉嫔惹怒了朕,钟才人那里恰好有婉嫔送的蛋糕,故而朕才翻了她的牌子。”
好一招离间计!
为了膈应婉嫔,皇上竟连身子都肯出卖!
这算不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也不对,能被留牌子的秀女,姿色总不会差到哪里去,皇上招钟才人侍寝,并不算吃亏。
不过比起长相娇弱惹人疼、性子如带刺玫瑰般难缠的婉嫔,终究是差了些东西,也难怪皇上会日渐上心。
高巧心中波涛起伏,面上却不动声色,脚步飞快的出去安排人手。
*
接到敬事房传话的钟才人,惊的险些厥过去,得亏宫女小兰掐了她一把,才稳住心神。
“小兰,快赏!”
回过神来后,忙叫小兰给赏银,并悄悄使了个眼色。
小兰了然,对着敬事房的太监好一顿奉承,套了不少话,回转之后都禀报给了钟才人:“说是晌午皇上在钟粹宫婉嫔娘娘处进了蛋糕,觉得很是不错,只是婉嫔娘娘不知怎地惹恼了皇上……
皇上也不知怎地听说了婉嫔娘娘给小主蛋糕的事儿,就翻了小主的牌子。”
小兰是心腹宫女,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不怕伤了钟才人的脸面,直言道:“想来是冲着小主手里的蛋糕来的。”
疑惑有了答案,钟才人反倒舒了口气,随即笑了起来:“我这是沾了婉嫔娘娘的光呢。”
“幸好蛋糕还没开动,否则只怕会惹恼皇上。”小兰也跟着舒了口气。
随即又担忧道:“婉嫔娘娘还未侍寝呢,倒叫小主抢了先,婉嫔娘娘会不会因此恼了小主?”
婉嫔娘娘是个有大本事的,往后她们小主要倚仗婉嫔娘娘的地方多着呢,若就此被厌弃了,小主可就处境艰难了。
“不会的。”钟才人语气十分笃定,虽待字闺中时与庄静婉接触不多,但方才一番叙话,对其性子也略知了一二。
是个豁达能容人的。
还不至于因为她阴差阳错的得了次侍寝机会而恼怒。
只是也不知是如何惹恼的皇上,她也不知当问不当问。
若是因为验尸的事儿与皇上有了分歧,那她得空还得好好劝一劝。
*
在高巧的推波助澜下,钟才人被翻牌子的事儿很快传到了钟粹宫。
东配殿陈钰沁气的摔碎了一只青花瓷玉壶春瓶。
西配殿程和敏新衣裳试到一半,便失了兴致。
正殿的庄明心却不甚在意,不但不在意,反还替钟才人高兴。
她对着琼芳感慨道:“钟姐姐坐了三年冷板凳,总算睡上热炕了,忒不容易。”
琼芳简直无语,自个忙活大半天,结果却为他人做嫁衣裳,人家欢喜雀跃去侍寝,她凄凄惨惨进冷宫。
换作别个早气个半死了,偏二姑娘半点不计较,大肚似弥勒佛再世。
虽知劝说无用,但身上背着老太爷给的担子,她还是尽心尽力的劝了一句。
“娘娘也别太心大了,谁知钟才人会不会是那等把娘娘当垫脚石的小人,好歹提防着些。”
庄明心斜了她一眼,哼道:“本宫连你都提防着呢,更何况是旁人。”
琼芳:“……”
主仆有别,大可不必如此坦诚。
作者有话要说: 赌气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致毓景帝
☆、14
宫里本就无甚秘密可言,况又有毓景帝推波助澜。
很快,婉嫔惹恼皇上跟钟才人因蛋糕之故被翻牌子的事儿就传遍了东西六宫。
次日请安时,众妃嫔神色各异。
因钟才人初次承宠,这会子也来到了永寿宫,一时间成为众人集火的目标。
徐贵人脸上笑的很是天真可爱,嘴里却冷嘲热讽道:“钟妹妹好本事,当真叫我大开眼界。”
说完又看向孟嫔,挑拨离间道:“说来,孟嫔娘娘跟婉嫔娘娘关系更近些,怎地这样的好事儿却没您的份儿?”
钟才人四叔跟孟嫔父亲都是庄羲承门生,只是一个是叔叔,一个是嫡亲父亲,孰近孰远一目了然。
孟嫔经/期不调,如今正吃着汤药呢,绿头牌都叫敬事房撤去了,会在意这个?
“徐贵人这嫉妒的嘴脸都要藏不住了。”
她扯了扯嘴角,嘲讽道:“既眼馋这样的好事儿,何不自个亲去巴结婉嫔娘娘?
婉嫔娘娘是个好/性儿的,徐贵人你好生求一求,万一婉嫔娘娘心一软,把凉皮方子或者蛋糕方子给了你,你可不就赚大发了?”
徐贵人父亲是程和敏祖父一系的,叫徐贵人去求庄静婉,无异于叫程和敏去求庄静婉。
这样落面子的话,程和敏如何忍得?
她扬了扬唇角,脸上露出个娇艳的笑容来,“好脾气”的说道:“孟嫔娘娘此言差矣。
婉嫔娘娘捣腾出的稀罕吃食,连皇上都赞不绝口的,岂能随意给旁人?
让徐贵人去求方子,徐贵人丢脸是小,让婉嫔娘娘为难可就不好了。
要知道婉嫔娘娘至今还未侍寝呢,如今又惹恼了皇上,想要挽回皇上的心,可不得倚靠这几样吃食?”
这话一出,估计各宫捣鼓新吃食的劲头更足了,务必得趁着婉嫔失宠这段时日抢走她最大的倚仗。
才进宫没几日就先后弄出了面包、凉皮跟蛋糕三样闻所未闻的吃食,庄静婉的本事大着呢,孟嫔丝毫不替她担心。
她冷笑一声:“本宫也不过随口一说,徐贵人又不是本宫的什么人,本宫叫她去讨要方子她就一定去讨要?”
语气十分的不客气,连自谦都免了,直接一口一个“本宫”。
宁妃看了半晌戏,见后宫搅屎棍静嫔竟然安静如鸡,十分的罕见,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插嘴了一句。
“静嫔怎地昨儿没心口疼?倘若你心口疼,把皇上从咸福宫请走,可就没钟才人什么事儿了。
诸姐妹们今儿也就不必乌鸡眼似的争论不休。”
“姐姐这张嘴啊……”宸妃斜了宁妃一眼,警告道:“你少兴头了。”
静嫔是郑太后的侄女,虽是庶出,但也是郑家郑重其事送进宫来的。
又是个动不动就淌眼抹泪的性子,故而宫里人不大敢招惹她。
都是育有皇子的妃子,宸妃跟宁妃并非真姐妹情深,而是怕她惹事牵扯到自个。
先前静嫔小产,宁妃一通幸灾乐祸,导致静嫔哭着跑去慈宁宫告状。
结果就是嫔以上的后妃,都被太后罚抄三天经书并闭门思过七天。
偏宁妃不知悔改,今儿又嘴贱。
“呜……”静嫔正委屈着呢,被宁妃一挖苦,立时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