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嫔白了她一眼,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嘟囔道:“马屁精!”
然后并没人理会她,众人俱都附和徐贵人,对着郑太后跟廖太妃就是一通恭维。
郑太后看向廖太妃,无奈的笑道:“哀家就说不穿吧,你非逼哀家穿,看,可不就被小辈们笑话了?”
廖太妃失笑:“瞧姐姐说的,明明大家都在夸姐姐,姐姐却非说别个是在笑话你,可见姐姐是被夸害羞了。”
然后她看向下头的众妃嫔,拿指头隔空点了点她们,笑道:“你们快别再夸太后了,夸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众人都笑起来,但也无人再继续此话茬。
郑太后抬眼看向庄明心,说道:“腊八的事儿你要有成算,莫要出岔子,免得宗亲跟朝臣非议。”
庄明心恭敬道:“是,臣妾已叫人开始筹备了。”
腊八要分腊八粥,不光要分给宫里的妃嫔跟宫人,还要分给外头的宗亲跟部分重臣、要臣。
于外头人来说,这可是极大的荣耀。
若漏了哪个,或是腊八粥有问题,可就捅了大篓子了。
故而还没进腊月,庄明心就已张罗起来,甚至亲自去了趟御膳房,瞧了瞧那里熬腊八粥的几口铁锅的情况,还跟管事太监江大成商量好了细节。
至于熬粥用的八样谷梁,内务府已备妥并送至御膳房,御膳房验看完毕,并已用鸡、鸭试过毒,确认并无问题。
只待她午后亲自过去验看一遍,就可以锁入库房备用了。
故而她嘴上谦虚说才开始筹备,实则早已准备的差不多了。
郑太后颔首,犹不放心道:“你头一次办这样要紧的差事,务必谨慎再谨慎,莫给一些宵小之辈寻到钻空子的机会。”
不待庄明心开口,廖太妃就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姐姐可是多虑了,这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婉妃极擅断案?蛛丝马迹都能寻到真凶!
谁想不开敢触她的霉头?
别以为指派个马前卒就能逃过去,惹恼了她,盘根问底一通详查,幕后真凶逃不掉不说,只怕连背后家族也给牵扯起来。”
这话明面上是打趣郑太后,实则是在警告在场诸位妃嫔,莫要在这节骨眼上找事儿,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庄明心羞赧道:“太妃娘娘谬赞了,臣妾哪有您说的那样厉害?”
顿了顿,她又收敛起神色来,淡淡道:“不过腊八赏粥于皇室来说是件极重要的事儿,若真有人捣乱,臣妾也不会姑息,必定将其揪出来。”
郑太后满意道:“正该如此。”
*
从慈宁宫出来后,还不到坐班理事的时辰,她干脆坐肩舆去了御膳房。
御膳房虽日常只准备毓景帝跟郑太后、廖太妃的膳食,但占地颇大,人手丝毫不比伺候整个后宫妃嫔的内膳房少。
掌事太监赵大成得到消息连忙迎出来。
行礼过后,他笑道:“娘娘来的真早,不知娘娘用过早膳没有?若没有的话,奴才这就叫人给娘娘准备。”
庄明心笑道:“不必了,本宫的小厨房已备妥了早膳,待会儿验看完腊八粥所用的谷梁后,本宫回去用便是。”
赵大成闻言,立时在前引路:“如此,娘娘请随奴才来。”
到了存放谷梁的仓房后,赵大成叫人将装着谷梁的麻袋解开。
庄明心用木勺子从底下舀了一勺子赤小豆出来,端详了一番外表,嗅了嗅气味,又抓了一把在手上摸/索了一番,然后将其倒回了麻袋里。
一路验看下去,几十口麻袋,无一放过。
事实证明,内务府行事还算谨慎,并不敢给自个添堵,每样谷梁品质都是上等的,也不存在任何安全问题。
庄明心将木勺递给琼芳,拿帕子擦了擦手,笑道:“都是好的,可以封库了。”
她出了仓房,站在仓房门口,叫御膳房的太监们将十口大锅也搬入仓房中来,然后将盖有凤印的封条贴到门、窗上,大门用她提供的锁头锁起来,钥匙上交给琼芳。
确保万无一失后,这才坐肩舆回钟粹宫。
路上李连鹰笑着恭维道:“娘娘做事儿当真滴水不漏,奴才佩服的五体投地。
奴才可打听了,往年张德妃娘娘跟卫贤妃娘娘共掌凤印时,莫说封库了,连谷梁、铁锅都不曾亲自验看过,只听凭御膳房自个调停。”
庄明心扯了扯嘴角,哼道:“旁人如何做事本宫管不着,但本宫担着的差事,必要尽善尽美才行。”
琼芳无奈笑道:“娘娘在娘家时就是这脾气,总要事事周全才好,老太爷说了娘娘可是随了他的脾性,好也不好。”
至于好在哪里,不好在哪里,她没说。
因为说不上来,毕竟大姑娘当初就只说了这么半截,后头的她就不知道了。
*
回到钟粹宫后,庄明心将宫人全部召集起来,让他们最后一次给葡萄酒过滤,并进行分装。
陈酿了一个多月,酒石酸析的差不多了,过滤之后,就可以装瓶储存了。
葡萄酒瓶是她跟匠作监预定的,模仿前世红酒瓶的模样,只不过质地是陶瓷的。
五筐葡萄五百斤,出酒率不高,仅有五成左右,故而得到葡萄酒约二百五十来斤。
每只葡萄酒瓶可装半斤,故而最后得到了足足五百零八瓶葡萄酒。
庄明心看着这摆了整整一屋子的葡萄酒瓶,仿佛农民看收割回来的小麦一样,心里那就叫一个满足。
片刻后,她肉疼的“嘶”了一声,差点忘了,这一堆小麦,不,葡萄酒,其中有一半是狗皇帝的。
罢了,横竖是白捡的,一半也不少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于是她吩咐李连鹰:“去养心殿问问高巧,皇上那份儿葡萄酒是寄存在本宫这里,还是让人给送去乾清宫?”
李连鹰应声去了。
结果没等来高巧,却把毓景帝给等来了。
“臣妾恭请圣安。”庄明心起身行礼,脸上诧异道:“皇上怎地这个时辰过来了?”
心里默默吐槽,你丫也忒不淡定了些,一听说葡萄酒好了,就甚都不顾的跑了过来。
毓景帝也没找借口,直言不讳道:“朕听闻爱妃将葡萄酒酿好了,正好奏折批阅完了,就过来瞧瞧。”
庄明心只好领他去被充作“酿造坊”的西耳房。
“这么多?”才一踏进西耳房的门槛,毓景帝就惊呼出声。
庄明心笑道:“瞧着酒瓶子不少,实则一瓶才装半斤,统共也才二百五十四斤。”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其中,一百二十七斤是您的。”
可别全当成他自个的,给安排好了去处,那她可是要翻脸的。
总不能叫她白做工吧?
她这戒备警惕的神色没半点遮掩,毓景帝一下就猜到了,然后就给气笑了:“朕答应过你的事儿,何时毁诺过?你就不能对朕多一些信任?”
庄明心半点羞愧都没,笑道:“臣妾不过是先小人后君子罢了。”
“罢了。”打定注意来日方长的毓景帝也没揪住这个不放,搓手道:“叫小厨房做几样好菜,咱们开一瓶葡萄酒尝尝。”
其实先前分装时,庄明心已尝过半杯,觉得滋味寡淡,单宁含量太低,缺乏厚重感,跟前世她用酿酒葡萄赤霞珠酿造出来的没法比。
但可比凉州贡上来的,用葡萄、粮食混酿的所谓“葡萄酒”强多了。
她也没反对,只笑问道:“皇上想喝干红还是甜红?甜红是带甜味的葡萄酒,干红是不带甜味的葡萄酒。”
因没有糖度计无法测量葡萄的糖度,故而先前酿酒时她分了好几个标准加糖,最终酿出了干红跟甜红两样葡萄酒来。
当然,甜红也分了几个不同的甜度,她回避了没提,免得还要跟他细细分说。
毓景帝两手背负到身后,哼道:“朕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子,自然要喝干红,甜红那是娘们儿喝的。”
庄明心:“……”
性别歧视可还行?
信不信自个让他一只手,也能轻松将他揍趴下?
她冷笑道:“是么?先前吃烧烤时,是哪个嚷嚷着要喝金华酒来着?”
金华酒就是偏甜的低度酒,很受女眷们喜爱。
毓景帝脸上一红,改口道:“朕开玩笑的,甜红朕也爱喝的。只要是爱妃酿的酒,朕都爱喝。”
这就太假了,你连甜红都没喝过呢,就知道自个爱喝了?
庄明心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这个时而直男癌时而妇女之友的家伙。
*
今儿分例里头正好有牛肉,庄明心便叫小厨房煎了两盘牛排,下剩的做成了牛肉拉面。
吃牛排,嘬拉面,品红酒,略奇异的组合,但却大受毓景帝好评。
他端起盛了葡萄酒的水晶杯,笑道:“爱妃果真没说大话,你酿的葡萄酒可比凉州贡品葡萄酒强多了,朕甚是喜欢。辛苦爱妃了,朕敬你一杯。”
庄明心端起水晶杯,与他碰了一下,笑道:“为皇上效劳,是臣妾的荣幸。还要多谢皇上赏臣妾的这套水晶杯,臣妾正愁没好杯子配葡萄酒呢。”
玻璃没被造出来的背景下,水晶可谓价值连城,这一套六只的水晶杯,拿到外头去,换一座七进大宅只怕还有剩。
毓景帝抿了口葡萄酒,满足的眯眼,嘴里豪爽道:“不值什么,爱妃喜欢就好。”
两人小酌几杯,就小酌掉了两瓶葡萄酒。
毓景帝一脸微醺的躺在暖炕上,拍了拍身侧的空地儿,对庄明心道:“过来,陪朕躺躺。”
庄明心才刚坐过去,就被他一下搂/抱到了怀里。
他嘴唇在她耳垂上摩/挲着,略带醉意的呢喃:“庄明心,朕喜欢你。”
☆、62
庄明心怔了怔。
神色不自然的推了推毓景帝胸/膛, 打趣道:“喝醉酒喊错小/姨子名字这种事儿,似乎不太妥当吧?”
葡萄酒后劲虽大,但统共也没超过二十度, 且喝干的两瓶葡萄酒其中有一瓶是庄明心的功劳,故而毓景帝虽有了醉意, 但还不至于醉的太厉害。
他将庄明心搂的更紧了些, 呢/喃道:“你就是小/姨子。”
“浑说。”庄明心哼了一声, “我妹妹才是你小/姨子,惦记小/姨子可不是明君所为哟。”
毓景帝嘴巴在她唇/瓣上嘬了一口,口没遮拦的哼道:“你说庄静婉?别跟朕提她, 她早就被清钧毁了清白, 朕疯了才会惦记她!”
庄明心:“……”
啥玩意儿?
庄静婉被廖清钧毁了清白?
原来如此!
先前没想通的疑惑, 这会子全想通了。
真/相就是庄静婉想在进宫前偷偷溜去津州看海,还没出京就被监察百官的锦衣卫发现了, 报与副指挥使廖清钧。
廖清钧上奏毓景帝,毓景帝给了让他假扮人贩子将庄静婉扣住的旨意, 于是廖清钧就将庄静婉扣在了津州。
期间不知出了甚意外, 廖清钧毁了庄静婉的清白, 于是不得不将人送回来, 并上门求亲。
她就说嘛, 就算庄静婉是内阁首辅的孙女, 若果真落到人贩子手里过,就算廖清钧及时将人救回来, 她也没了清白,怎可能还能与安南大长公主与永昌候之子这个金龟婿定亲?
若是锦衣卫假扮的人贩子,那就说得通了。
弄明白一切的庄明心“啧”了一声,胡搅蛮缠道:“若庄静婉的清白没被廖副指挥使毁了, 皇上就能惦记她了?”
毓景帝头有些晕乎,正闭目养神,闻言睁眼斜了她一眼,拿指头点着她的小鼻子,笑道:“爱妃这是吃醋了?”
吃你个大头鬼的醋!
若不把这茬给歪到旁处,他若再对自个表白可如何是好?
都说酒后吐真言,想来狗皇帝是果真对自个上了心。
但是她想说,这又是何苦呢?
大家老老实实当一对合契的火包友不好么?
情情/爱/爱的,太麻烦,有了这样的心思,不免会生出思念、甜蜜、期待,失望、担忧、吃醋、埋怨,怨恨等等情绪来,再不复从前的洒脱,当真是可怖。
尤其是近来已习惯他给自个暖脚,在他暖烘烘的怀里一觉到天亮,他不翻自个牌子时,总要辗转数次才能入睡。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再这么下去,她只怕要不自觉的陷入其中了。
然后也会变成自个从前讨厌的模样。
好在春天就快来了,气温暖和后,就可以将他这个人工取暖器抛诸脑后了。
她傲娇的一扭头:“谁吃醋了?!”
这番欲盖弥彰的模样,让毓景帝心里犹如猫抓在挠,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了下头,俯身攫/住了她的唇/瓣,好一番嘬/弄研/磨,然后舌儿蛮横的闯/进去,在她的嘴巴里肆/虐。
庄明心被亲的气喘吁吁,原本喝酒就有些上脸,这会子双颊绯红,眼带桃花,小鼻子一抽一抽的,看的毓景帝火气蹭蹭上涨,恨不得立时就将人就地正法。
奈何日头还挂在西边。
也只好暂时按捺下去,搂/着她歇了个晚晌儿。
醒来时,外头天都黑了。
琼芳悄悄探头进来瞧过几次,都不见人醒,这会子又探头进来,恰好与才睁眼的庄明心对了对眼。
她压低声音道:“娘娘您醒了?”
庄明心点头,坐了起来,然后伸手去推毓景帝:“皇上,醒醒,该用晚膳了。”
毓景帝是个警醒之人,闻言立时就睁开了眼睛,但却没坐起来,而是将脑袋枕到了她的大/腿上,两手一下环抱住她的腰,边拿脑袋蹭她的大/腿,边哼唧道:“困。”
琼芳唬的立时退了出去。
庄明心拿指头在他脑袋上戳了一指头,没好气道:“成何体统。”
顿了顿,又无奈道:“别蹭了,再蹭衬裤都要皱成咸菜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