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陵郅赶紧将人扶起,一前一后坐在右侧软榻上。
“前几日听闻皇叔身子不适在府上休养,倒也没敢让你进宫。”宋陵郅抬手添满茶。
宋翌轻咳一声,而后问道:“今日入宫,是想问问陛下有关昌州之事。”
“昌州?”宋陵郅诧异抬眸,“皇叔所言何意?”
宋翌手指抚着茶盏外沿,沉吟道:“昌州那头生事,转运使也身亡,便想问问陛下关于那边您作何打算。”
“我听闻……”他略微沉思,“陛下让长公主下昌州了?”
年轻俊秀的宋陵郅笑的毫不在意,缓声道:“前些时日嘉儿闹着要去散心,皇叔也不是不知,她倾慕容铖被拒闹得京城皆知,外祖母又离世,嘉儿心里头难过得紧,我便容她去了。”
“那昌州是不打算再着人调查了?”宋翌皱眉反问。
宋陵郅迟疑道:“暴/乱分子已被抓捕,又未有死伤百姓,况且转运使也被太医查出是身患怪症离世,这……不用再查了吧。”
闻言,宋翌的嘴角稍稍带起些笑意:“倒是我想岔了。”
“不过说起容将军,我倒是好奇长公主如何不好,他竟给拒了。”
宋陵郅抬起茶盏轻抿,摇头叹息:“此事又如何知晓呢,嘉儿离京前,容铖告假言老家祖上有长辈离世,容家父子都回了老家,如今想问都没有机会问清楚。”
容铖的父亲当年右腿受了剑伤,那时容铖已崛起,他便直接退回府上给容铖让路。而容湛科考高中榜首,是先帝亲封的大理寺少卿。
近来三父子都回了老家,宋翌知晓。
思及此,他便也未再提起昌州一事。
陪着宋陵郅下了两盘棋,宋翌起身告辞。
等门重新被合上,宋陵郅才从棋盘旁缓慢起身,折回书案前翻出一张纸,落笔书写信函。
待两封信笺全被蜜蜡封住后,宋陵郅吹了声口哨,宋时矜安插在滢水岭的那个暗卫从屏风后快步而出。
宋陵郅正想交代时,只听暗卫道:“陛下,滢水岭那位身亡了。”
“何时?”宋陵郅拧眉。
暗卫思忖片刻:“大抵是昨夜子时,属下去查探时,人已经断气了。”
宋陵郅抿抿唇角,拆开其中一封又加了几笔,重新封好后道:“这封你亲自送去,马上就走,这一封朕会交给别人给你打掩护。”
“属下遵旨。”
-
留宿在叶府这日夜里,叶夫人就已经将容铖扮做叶家大公子之事同她说了个清楚。
只要能尽快查清楚此事是何人为之,宋时矜其实并不介意。
甚至心中还隐隐有些窃喜。
傍晚用过饭,容铖出府。
宋时矜正站在装衣裳的箱子里翻翻找找,云霄快步撩起帘子入内,低声耳语:“小姐,今日是知府夫人前去近水阁的日子。”
闻言,宋时矜偏头看她:“可查清楚了?”
“消息是暗影亲自去查来的。”
暗影是宋时矜贴身暗卫之一的名字,余下那个名唤暗夜的正奔波在京城送信过来的途中。
宋时矜随手抽出一件衣裳,直起身子道:“更衣,此时就去。”
“近水阁已经锁了门,不过近水阁对面有家茶馆,奴婢适才已经着人前去定了位置,咱们先看看再说。”云霄伸手帮她退下外衫,低声道。
见她处理妥当,宋时矜点点头,转念忽然问:“近水阁那位老板,你着人仔细留意着。”
“是。”云霄俯身给宋时矜系着腰带,忽然道:“适才奴婢听叶夫人说起,过些时日会有人在船上举办宴席,知府夫人也会到场,咱们可要去?”
宋时矜挽好袖口,将鬓角的珠钗扶好:“你找个时间去给叶夫人说,倒是一道前往。”
等在屋子里将要紧事全部商议清楚,宋时矜跟云霄一前一后往出走。
刚绕过前院,宋时矜就看见叶老爷快步赶过来。
“甄小姐要去哪里?天色已晚,此时外出只怕会不安全。”叶老爷稍稍弯着腰,神色恭敬。
宋时矜左右看了几眼,好在无人,她抬手抿抿鬓发:“我单名一个晚字,叶伯父唤我闺名吧,这样叫着很奇怪……”
叶老爷眼神犹豫,嘴角动了动:“小晚……”
宋时矜也有些不大适应,但好在面前这人没有一开口唤她“嘉儿”就行。
她点点头道:“听说有家茶楼不错,我想去看看。”?轻?吻?最 ?萌?羽?恋?整?理?
“需不需要我安排些家丁跟上?”叶老爷急急道。
宋时矜浅笑:“不用了,多谢伯父。”
说罢,她与云霄快步往出走。
云霄跟在她身后,没忍住笑着道:“若是叶老爷知晓,小姐能打拳不知是何心情。”
宋时矜钻进马车接话:“他也是怕我出事。”
马车晃动,眼看着越来越靠近,宋时矜单手托腮往出看,淡声交代:“谨慎些,别落进了别人圈套里。”
“小姐,那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那位姑姑吗?”云霄来不及应她的话,指着窗外某处。
宋时矜跟过去看。
果然,角落里一闪而过的身影正是姚皇后身边的那位霜姑。
又往前看了看,不远处就是近水阁。
她拧拧眉头吩咐云霄:“你小心点跟上去看看,别正面起冲突。”
“小姐,那你……”
宋时矜冷声道:“还不快去。”
眼看着云霄快步跟上去,宋时矜闭了闭眼,心乱如麻。
霜姑是姚皇后身边的贴身嬷嬷,此时她出现在这里,难不成表明了这一切是姚皇后所为?
而且霜姑见过容铖,但凡两人再次碰面,容铖扮做叶绪之事就会被揭穿。
霜姑不能留。
这念头刚在脑海中浮现,车夫在外面道:“小姐,茶楼到了。”
宋时矜睁开眼,微微发力咬住了牙。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定时!
我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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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1
第14章 比试
近水阁是昌州最大的一家首饰铺子,这周围街上人山人海,仔细一看妇人颇多。
茶楼就在近水阁对面,云霄定下的位置对着那头正门。
宋时矜上楼时,听见长廊下吃茶看戏的座椅上传来对话声。
“不是说近水阁宵禁前才打烊,今日怎的这么早。”
“你刚来吧,我夫人最喜他们家的首饰,都得避开每月二十号,因为这天要提前打烊一个时辰。”
“这我倒是不知,只能明日再来了。”
宋时矜随耳听了一句,不动声色的从他们身侧经过入了隔间。
里面燃着香炉,宋时矜有些闻不惯,刚进门就将香炉挪到窗口将气味透出去。
落座后,看着对面紧闭的大门,宋时矜下意识摸摸腰带里塞着的弹弓,单手托腮漫无目的的盯着对面。
若是不留意,其实没人能察觉的到,知府夫人每月前来与近水阁提前打烊的日子是同一天。
宋时矜轻抿一口茶,刚偏头时,她看见对面近水阁二楼窗户里闪过一道身影,宋时矜身子往前倾了倾,眯眼看过去,可那头再无动静。
眼神移开,她看见了从巷子里出来的云霄。
偏头等了一阵,隔间门被推开,云霄快步入内:“小姐。”
“怎么样?”宋时矜给她斟满茶水递过去。
云霄坐在宋时矜对面,喝口水润润嗓后道:“跟丢了,奴婢从那条巷子进去,一直跟到对面河堤边的小路上,在后面过了桥,人就不见了。”
“应该是察觉到有人在跟踪她。”宋时矜摆手,温声道:“最近多留意些。”
宋时矜单手托腮看着窗户外,她神色淡淡,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
等云霄用完水,宋时矜听见她问:“小姐没看见叶公子吗?”
宋时矜神色稍作停顿,才反应过来云霄所说的叶公子是容铖。
她摇头,还未出声就听见木门再度被推开,诧异看过去,只见容铖反手合上门朝她们这边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宋时矜满脸茫然。
容铖径直坐在宋时矜身侧的软垫上,抬眼看云霄:“你适才去追人了吗?”
“是,姚皇后身边的那位姑姑。”云霄双手置于膝头,神色规矩。
容铖明了,这才偏过头看向宋时矜回应道:“刚去查了件事情,霜姑那边不用去追查了,她来昌州多日,我已经安排了人去盯,此人行事诡异,我怀疑有问题。”
宋时矜给他斟茶,又问:“你去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嗯。”容铖偏头,捏着茶盏的手指微顿,目光定定落在近水阁角门处,示意宋时矜道:“你看看,记清楚那人模样,到时宴席上应当能接近此人。”
宋时矜顺着视线看过去,角门半敞,一袭墨绿华服的妇人从里出来,踩上木凳上了马车。
“知府的这位夫人倒是个奇女子,与男子独处,知府却还能不生疑。”
容铖收回视线,垂眸盯着茶水,缓声开口:“若这一切都是知府应允的呢。”
“你这话……倒是说的不假。”宋时矜顿了顿,倒抽口气笑起来。
“明日上清苑那边有马赛,你要不要去玩?”容铖吹了吹水面。
宋时矜眨眼:“去。”
-
上清苑等同于京中东苑,有大片草地。
宋时矜跟着容铖抵达场地时,里头已经挤满了人。
作为叶大公子的容铖刚回到昌州就能有邀约,宋时矜也实属佩服。
跟着容铖刚进门,宋时矜一眼就看见了她想要拉拢关系的钱庄沈老爷之子,好在先前云霄得来几幅他的画像,宋时矜能直接认出来。
那人看见容铖身后跟了个明艳动人的大美人,牵着缰绳就朝这头过来。
“叶公子,好久不见啊。”男人一脸憨笑。
宋时矜偏过头,懒得搭理他。
容铖客气的弯弯唇,浑身都是疏离:“好巧。”
“这位小姐我倒是未曾见过,不过听闻叶家最近来了位京城里头的小姐,应该就是这位吧。”男人翻身下马,笑吟吟的往宋时矜面前凑。
盯着他的脸,宋时矜的手指微动,容铖抬手在她后背轻轻拂过提醒,防止宋时矜挥拳砸过去。
男人见宋时矜不回话也不恼,笑着介绍自己:“在下沈银。”
这名字果真符合钱庄少东家的身份。
宋时矜嘴角抽动,点点头冷淡道:“甄晚。”
“甄小姐的脾气有意思,我喜欢。”沈银一挥手,身后就有人牵了两匹马过来,沈银讨好的弯腰:“甄小姐会骑马吗,不如让在下教教你?”
宋时矜灵动的眸子微转,心里面就有了念头,伸手拉住容铖的袖口犹豫道:“可是我已经让阿绪哥哥教我了,沈公子这……怕是不大方便。”
叶家大公子在外头的名声向来孱弱多病,纵然如今面前这个看着人高马大,半分当年的影子都没有,但沈银也没将容铖放在眼里。
“叶公子怎么会骑马,还是我来教……”
话音未落,宋时矜笑着开口:“那不如这样吧,沈公子同阿绪哥哥比一场,若是沈公子赢了,那我就让沈公子教我骑马,如何?”
容铖沉默不语的偏过头盯着她,两眼都写着“你说什么”这几个大字。
沈银神色微有困顿,看了看眼前的叶绪,心中犹豫。
倒不是怕比不过叶绪,而是担心若是他非要跟自己争个什么,一个不小心从马上摔下去,那可就是大事了。
叶家家境殷实,叶绪还有个嫁进英国公府的妹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他担不起。
他的犹豫被宋时矜看在眼里,皱眉扬声道:“沈公子是怕比不过阿绪哥哥吗?”
“怎……怎么会呢!”沈银看着周遭望过来的眼神,一咬牙道:“比就比,不过我可话说在前头,叶绪,你要是比不过我可别哭。”
容铖眼神冷淡的扫过他,轻嗤:“来吧。”
“别让我丢人啊。”宋时矜捏紧他的衣袖,赶紧道:“到底是我喜欢了这么久的人,你可别连个门外汉都比不过。”
容铖垂眸看她:“你在质疑我不行?”
“不行这话可不能乱说,呸呸呸。”宋时矜看了眼沈银的方向,低声道:“我能不能跟沈银他爹扯上关系,可就看你的了。”
容铖明知她是什么意思,却又在拉过缰绳听见她这句话后,轻笑反问:“有我还不够?还想养个老头子当面首?”
“面……”宋时矜愣了愣却又说不出口,深吸口气道:“我也不至于用老头子来糟践你,面首最起码也得是以你为最丑标准来选。”
听见前半句容铖还在笑,谁料后半句直接一口气呛在喉咙里。
他连着冷笑几声,踩着马镫长腿一迈翻身上马背。
宋时矜摸了摸腰间随身携带的弹弓,思忖片刻,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坐着看赛。
眼下还未开始,宋时矜的脚尖在地面上抠着,不一会儿将几颗小石子踢到面前堆好,再抬头,只见两人手里头都拿了把弓。
宋时矜微愣,下意识往前头看,不远处有个木跨栏,木跨栏再往前有箭靶。
小的时候宋时矜曾经在马球场上见过,两位兄长与容铖比试过这种类似的游戏,从原地策马往前奔去,马儿跨过木跨栏,与此同时马背上的人要射出羽箭,往返五次,五箭全中红心者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