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宋时矜漫步走上台阶,回头看他:“过几日东郊马场的射箭比赛,你来吗?”
容铖点头:“有时间会来的。”
待容铖策马离去,宋时矜才缓慢入府。
想起适才提起的射箭比赛一事,宋时矜浅声问:“邱夫人回京了吗?”
“昨儿午间邱家小姐递来的消息,说是舟车劳顿,待过些时日再上门拜访。”
宋时矜弯了弯唇,心里倒是有了思量。
进屋后,云霄给宋时矜递了个手炉,笑着开口:“说来邱三小姐与陆侍郎的亲事也该定下了,如此一来,日后想见面怕是不易。”
云霄此话不假,邱家满门清贵,邱夫人祖父官拜翰林掌院学士,如今邱阅宁的父亲任职吏部尚书。
邱阅宁比宋时矜和虞绵都要年长一岁,去年及笄,邱父一眼便看中他跟前的吏部侍郎陆尧,此人样貌俊秀,家风极正。
邱家女不愁嫁,正因如此,虽说邱陆两家双方都满意,却也不见邱家松口嫁女。
宋时矜手心温热,将手炉搁置旁边:“那便将帖子也送去陆家,叫陆侍郎同容铖一道来吧,他们关系向来好,也能见见阿宁。”
-
宋时矜自以为安排甚好,不料险些被人搅了局。
郑将军家那位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儿并未收到帖子,却随郑家小姐一道入了场。
今日不仅仅只安排了射箭比赛,宋时矜还着人在专人喂养的狩场里猎了几只鹿羊,待傍晚间做些肉食分给受邀前来的诸位。
琐事繁杂,宋时矜安排人收却也亲自操持,此时没工夫搭理到底来了哪些人。
正因如此,才让郑公子成了漏网之鱼。
待更衣后回到席面上,宋时矜才得知,扫过那头低声吩咐:“叫人盯着,看着他离阿宁远些,不行的话直接着人绑了丢出去。”
“殿下,还是请走吧,绑着丢出去若是传进郑家那位老太太耳中,怕是又有得闹。”云霄皱眉。
宋时矜浅押一口茶,应下:“你去办。”
正说着,邱阅宁与虞绵相携而来,宋时矜起身相迎。
她握住邱阅宁的手上下打量,笑着道:“眼下瞧着倒是比年前状态好多了。”
邱阅宁轻笑,嗓音柔和:“也该叫你放心不是。”
三人围桌而坐,虞绵左顾右盼,“你三哥可来了?”
宋时矜也跟着扫过,没瞧见容铖的身影:“他今日同容铖一道去军营了,许是会迟。”
话音刚落,邱阅宁掩唇咳嗽,宋时矜赶紧看过去:“风寒还没好?”
“可不是。”虞绵从婢女手中接来手炉递给她。
现下刚二月底,因着这几日天气尚好,阳光甚是暖和。
宋时矜这般畏寒都没再用手炉,邱阅宁却还得捧着。
她叹息一声,犹豫道:“郑家那位也来了。”
“你给递了帖子?”虞绵下意识反问,只见邱阅宁面色泛白,抓紧帕子。
宋时矜瞪了眼虞绵,“我有病?他自己来的。”
怕邱阅宁心里有什么,宋时矜安抚道:“别怕,我已经叫人盯着他了,待会儿便把人请出去。不会有事的,今儿陆侍郎他们也来,他不敢做什么。”
“我不是怕他做什么,我……”邱阅宁咬紧下唇,连声道:“我是怕陆尧看见他心里有什么。”
提起这事儿,虞绵抓了把宋时矜的胳膊,两人都没应声。
去年乞巧节,她们三人相约去护城河放花灯,正巧遇上陆尧与宋陵启。
三人行变五人行,陆尧与邱阅宁青梅竹马,虞绵对宋陵启的心思更是昭然若揭,唯有一个宋时矜挤在中间着实难受,她索性便带着云霄独自离去。
谁知再等相遇,却是得知邱阅宁被人掳走的消息。
四处找遍都不见人影,宋时矜刚安排暗卫搜寻,就在巷口河对岸的树下碰见动手动脚的郑公子。
还不等人上前,邱阅宁隔着石栏翻了下去。
此事知晓的人不多,邱阅宁及笄未有婚配,若宣扬出去她的名声定然尽毁。
郑公子被暗卫押回将军府,宋时矜见着郑将军将其狠狠打了一通才消气,郑家又亲自上门赔罪,两家人才将此事私下和解。
而邱阅宁随着邱夫人回了老家探亲,眼下刚刚回京。
那郑公子顽劣的很,郑家几个女儿后才有了这么个儿子,老夫人疼爱的犹如眼珠子,况且如今宋陵郅正需郑将军这样的武将,宋时矜不能驳了郑家的面子。
好在邱阅宁明白宋时矜的苦衷,缓神片刻,凑过去蹭蹭她的肩膀:“没事的,我待会儿就看着你上场,留在此处休息便是。”
宋时矜宽慰不少,捏捏她的手心。
“真不知郑将军那样正义凌然的男人怎么生出他那样的败类。”虞绵轻声嘀咕。
宋时矜踢她一脚:“十个手指还有长短呢,你怎么不说郑家那几个女儿都知书达理。”
虞绵还想再开口辩驳,却看见宋陵郅漫步而来。
“呆头呆脑。”宋时矜轻嗤。
虞绵瞪她,又在偏头时换了神情:“晋王殿下来了。”
宋陵启来本是告知宋时矜一声,今日军营有要事,容铖来不了,谁知忽略了虞绵。眼皮一跳,将此事简明说清,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
虞绵单手托腮,叹息道:“我这辈子怕是再遇不到这样清风明月般的男子了。”
“所以请你抓紧机会,将人拿下。”宋时矜勾唇。
-
宾客尽数落座,射箭比赛即将开始。
虽说名头上是宋时矜随意举办的活动,但在场人皆知,与长公主择婿脱不了干系,于是一个个都想大展身手。
宋时矜也下场,不过她是第三场。
前头两场全属热身,此时在场上的是姚皇后的亲弟弟姚公子,另一位正垂眸挽袖的是容家二公子容湛。
盯着那背影,虞绵浅浅咂嘴:“说来这位容二公子也是容家的,你怎就不爱呢。”
“要你管。”宋时矜轻哼。
这将近三月的时间叫风言风语传了个遍,宋时矜爱慕容铖之事高门世家皆知,见没给容铖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喜欢便是喜欢,宋时矜也懒得在旁人面前装模作样。
不过她虽心有所属,可今日射场上的人也都还跃跃欲试。
一炷香后场上鼓声敲响,宋时矜整理好袖扣漫步入场。
她只比试一场,而恰好还是容湛。
宋时矜拿了她特制的小弓,笑着道:“二公子好久不见。”
“长公主客气。”容湛笑意明朗,丝毫不像兄长容铖,打趣道:“微臣可时常能听来殿下的传言。”
宋时矜手指一顿,偏头看他:“你不要以为你是容铖的弟弟就可以肆意妄为。”
“失礼。”容湛知晓她在开玩笑,笑意难掩道:“还请殿下手下留情。”
宋时矜搭好羽箭,二话不说发力射了出去。
一箭正中靶心,的确手法极好。
容家两兄弟一个从文一个习武,容湛比起宋时矜稍稍弱些。
几箭射出去,宋时矜倒是占了上风。
也不知是不是容湛特意让着她,这几下都没有使出全部本事。
最后一箭时,宋时矜瞄准方向,位置刁钻的从几根羽箭中击落容湛摇摇欲坠的一根,稳稳中了红心。
场上想起欢呼声,宋时矜放下小弓,偏头望着容湛笑。
“承让。”宋时矜一身骑装英姿飒爽。
容湛回礼:“殿下好箭法。”
互捧过后,宋时矜转身往台上走,刚对着虞绵等人扬唇笑开,就见打理后头营帐处的嬷嬷快步而来。
宋时矜脚步微顿:“何事?”
嬷嬷低声道:“郑家公子与甄公子打起来了。”
郑家那位竟还没赶出去,又跟她表哥起了什么冲突?
宋时矜笑意渐隐,抬步加快速度往营帐处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宋时矜:我可能不是真的人,但你是真的狗。
-
感谢老婆们的支持,要是能有多一些的留言就更好了:-D
第7章 暴毙
先皇后母家为甄氏一族,长子是当今镇国公,次子任职刑部尚书。
适才那嬷嬷说的定然是宋时矜二舅父膝下幼子甄衍,此人与宋时矜年岁相差无几,性情豪爽。因宋时矜是甄氏满门最小的那个,幼年时在镇国公身旁学武时,甄衍最喜带她爬树偷吃花酒。
各家营帐都驻扎在围栏外的空地里,等宋时矜过去,郑公子已经被甄衍一拳撂翻在地。
宋时矜脸色沉冷迎过去,扬声道:“表哥,还不快快停下。”
甄衍闻声扭头看她,继而松开揪着郑公子衣领的手,抬腿从他身上跨过站直身子。
“小表妹,你怎么过来了。”甄衍挑眉。
宋时矜唇角紧绷,瞪她一眼:“你差点搅了我的局,我不过来等着你把人打残吗?”
“表哥行事有分寸,莫怕。”甄衍蹭掉手指上的血迹,指指起不来身的郑公子,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又干起肮脏事了。”
闻言,宋时矜扭头问:“何人?”
“唐家那个病殃殃的五小姐。”甄衍抬脚大力踢了郑公子一下,拉住宋时矜缓步往出走。
宋时矜回眸扫他一眼,皱眉吩咐道:“去把人扶进营帐去,待会儿让郑家的人带走,丢人现眼的东西。”
也不知是邱阅宁那事情后,宋时矜盯着郑公子被打给他留下的阴影过大,还是他本身就不敢得罪她,得了宋时矜这么句话,郑公子被人扶起后几乎踉跄着钻进营帐。
两人看着他入内,才漫步往回走。
宋时矜忽然想起件事,拉着甄衍的衣角将人往旁边拽去:“表哥,我有事情想麻烦你。”
“什么?”甄衍点头应:“你说便是。”
“我宫里头新来了个宫女有点问题,等这局子结束,你回去帮我查查她有个表亲舅舅是在何处。”
那事宋时矜着暗卫查出,那宫女家里没有人了,只剩下舅舅在,却是个成日里花天酒地的,再往下查也是没什么线索。
她身边精锐暗卫只有两人,从先前打算去滢水岭开始,宋时矜就将其中一人留在那边盯梢,剩下一人她并不想支走,总须得留一个保护自己。
甄衍抚着手指头上的伤口,二话不说应下此事。
宋时矜讨好地捻起帕子给他擦手心里的灰,刚抬起眼,她就看见甄衍身后站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
肤色极白,一双小鹿眼看着灵动不已。
“表哥?”宋时矜朝他扬扬下巴。
甄衍转过身子,唐五小姐乖乖立在墙角边,见他回头这才咬了下唇:“适才多谢公子相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不用。”甄衍显然并未放在心上,摆摆手对她道:“五小姐快回席面上去吧。”
宋时矜歪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甄衍刚一转身就对上她的眼,没好气的弹弹她的脑门,两人有说有笑的抬步离去。
唐五小姐满目艳羡,盯着两人的背影怔怔出神。
-
今日比赛不过娱乐,倒也并未有人较真非要赢个什么,尤其是赛场到最后头,新上场的公子们仍是兴致高涨,然看台席面上的小姐们早已各自散去与小姐妹抱坐在一处闲聊开。
只因比赛途中,宋时矜连骑马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匆匆离开马场。
云霄脚步飞快地跟在宋时矜身边,连声道:“殿下切莫心急,想来容将军应当是没事的。”
“不成,我还是得去瞧一眼才心安。”宋时矜拉过缰绳,翻身上马。
云霄正想跟上,宋时矜摆手,心里倒还记挂着邱阅宁:“你不必跟着,回席面上跟在阿宁身边照看着。”
说罢,她手指回扣放置嘴边,吹响口哨,玄衣暗卫策马从林间跟出来。
宋时矜一夹马腹,与暗卫在云霄眼前驰马离去。
适才军营里头给宋陵启递来消息,说操练兵马时容铖右肩受伤,请他过去一趟。
宋陵启也不知哪根筋不对,转头将这事告知了宋时矜,虽说宋时矜并不理解他这做法,但的确也感谢他,跟容铖这相处机会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腰间系着的禁步随着动作在空中起伏,半眯着眼,马背上的女子神情傲慢。
两人速度极快,一柱香的工夫就到了军营外。
大营门口的兵卒看见宋时矜下马,上前一步道:“何人?”
宋时矜不顾阻拦长腿一迈跨上台阶,暗卫适时将长公主令牌亮出,那兵卒还没来得及行礼,宋时矜已消失不见。
不见人阻拦,宋时矜脚步飞快走进练武场。
场地里头操练声响震聋欲耳,她眼尖瞧见右侧方掀开门帘的营帐里头有几个人,循着小路过去。
凡她经过之处,操练的兵都停下手头的动作,恨不得伸长头颅看清楚宋时矜的模样。
看见宋时矜踏步入了那营帐,距离近的几个兵倒抽凉气。
宋时矜没找错,里头的确是太医给容铖疗伤之处。
拨开两个站在外头挡了路的人,长凳上肩头伤口淋淋的容铖映入眼帘。
她看着容铖,容铖也盯着她。
想起自己吩咐庆俞前去通知的人,微拧眉心,只觉得庆俞着实不守规矩。
宋时矜见状,冷不丁开口:“三哥告诉我的,同庆俞无关。”
听她为庆俞辩驳,容铖垂眼:“你倒是来的快。”
“可不,得知你受伤我心疼死了呢。”宋时矜随口胡诌,但鼻尖上的汗又应证了她的话。
容铖面色稍霁。
军营里的太医认识宋时矜,听见她的声音手指一抖,止血药粉倒的有些多,瞬间后背生出一层冷汗。
果然下一刻,宋时矜皱眉问:“你就不能小心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