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楠站着没动:“宁老师,这些天我给您添了很多麻烦,我请您吃饭吧。”
宁舒看了一眼时间:“老师已经有安排了,再说了,老师怎么能让学生请吃饭。”
郑楠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那我今天又要一个人吃饭了。”
宁舒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道:“老师有自己的生活,你也是。”
郑楠低声:“我家里又没人。”
宁舒没有多想,叮嘱了郑楠几句,让他想好跟谭悦然的事怎么结束,看了看他消瘦的身形又道:“好好吃饭。”
严乔一直在办公室门口等宁舒,他今天在学校上课穿的运动服,特地回家换了身衣服过来。
严乔把手上的一个纸袋递给宁舒:“去洗手间换上再过来。”
宁舒接过来:“什么?”她拿出来看了一眼,竟然是一件黑色带细闪的礼服,比上次跟刘树彬相亲,林老师给她穿的v领裙子还要正式。
宁舒看了看严乔身上的熨烫整齐的衬衫西裤,头发似乎也让发型师打理过,她吓了一跳,赶忙把纸袋递了过去。
严乔没接,抬了下眼睫:“穿不穿?”
宁舒拎着纸袋:“穿成这样去一般的餐厅肯定不合适,人均起码一千以上才行,我可没那么多钱请你。”
严乔:“没事,我可以借给你钱。”
宁舒:“……”他可真是,为了宰她一顿,不择手段,连借钱这种事都想得出来。
宁舒拎着纸袋去了洗手间换上,不知道是什么布料,看着很闪,穿上去却很舒服,垂感也很强,长度到脚踝,肩带又细又精致。
宁舒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美丽性感过,跟电影里的女主角一样。
她从来没穿成这样出去过。
最关键的原因是,她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衣服,也不去游泳,她是不刮腋毛的。
不能抬手臂,一抬起来就会露出一片人间真实,这可就太尴尬了。
电影里的浪漫从来不属于她。
宁舒在镜子前站了好一会,左看看右看看,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漂亮过,就不太真实的样子。
镜子里的女人皮肤雪白,眼睛清亮,嘴唇泛着淡淡自然的粉红,杨柳细腰,胸部饱满得刚刚好。
宁舒转了个身,从侧面看了一下自己,以前觉得自己的胸是累赘,现在看看也不尽然。
五分钟后,宁舒脱掉吊带裙,换上自己原来的衣服,出来对严乔说:“不太合身。”
严乔眯了下眼镜看着宁舒:“我亲自量的,尺码不可能错。”
宁舒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量的?”
严乔:“用眼睛量的。”
宁舒转头看着身侧的男人,见他目光黏在她身上:“要不是看在严礼的面子上,我现在已经喊非礼了你信不信。”
严乔笑了一下挪开视线:“那你喊吧。”
宁舒:“……”
“严老师。”
严乔:“嗯,在。”
宁舒:“您是我见过的最无耻的人。”
严乔:“那谢谢夸奖了。”
他穿着熨烫整齐的正装,一双桃花眼微微弯着,说着厚脸皮的话,这就很斯文败类。
校园主干道两侧绿树成荫,有穿着校服的学生从旁边走过去,夕阳坠在天边,涌出一片五彩缤纷的晚霞,余晖落了他和她满身。
他转头看着她,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拎着纸袋,里面装着他亲手给她挑的裙子。
他们一高一矮,身高差极大,她跳起来捶了下他的后背,披肩发飞扬又落下,衬着身后橙黄色的夕阳。
宁舒看见有学生看过来,赶忙收敛起自己,变得成熟稳重起来,一本正经地冲跟她打招呼的学生点了下头。
严乔抬手在宁舒头发上揉了一下,把她的头发弄乱:“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我工作五年了,肯定比你一个新体育老师大啊。”宁舒想伸手去够严乔的头发,也给他弄乱,可他个子太高,胳膊又长,只要稍微躲一下,她根本碰不到他的头。
也是,专门去做的发型,肯定不会让她碰。
令宁舒没想到的是,严乔竟然没躲,任由她在他头发上抓了好几下。
宁舒抓着抓着,睁大眼睛,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严乔:“你怎么不躲?”
严乔:“躲了怕你够不着。”
宁舒本来还想说,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没想到他接着说了一句:“小矮子。”
宁舒换又抓了他几下,可惜他头发短,再怎么抓都不显乱。
等她抓够了,严乔才偏头躲了一下:“别闹。”一出声才发现声音有点沙哑。
他突然不再靠近她,始终与她保持半米的距离。
宁舒没有注意到严乔的异常,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纸袋:“那个裙子,挺贵的吧。”
严乔:“还行。”不过就是一个体育老师一个月的工资。
宁舒想了想:“虽然这个裙子不太合我的身,但是吧,也不能让你白花钱,你多少钱买的,我给你钱,你把裙子给我。”
她很喜欢这条裙子,就算不能穿也很喜欢,就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严乔:“本来就是给你买的,不要钱。”
宁舒这人很老实,从来不占别人的便宜:“不行,我们班学生还欠你一大笔钱呢,我不给再不给你钱了。”
“你上次不是说,自己没房子也没车,以后肯定要买房子娶老婆还贷款。”
“最重要的是什么,你得养严礼啊,要是钱都花光了,我们礼礼吃饭都吃不上肉,只能去食堂打点剩菜剩饭吃,校服都穿不上合身的。”
严乔想象了一下那副令人心酸的画面,忍不住打断宁舒:“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老子很穷吧。”
宁舒被严乔大富豪语气惊到了,想着自己可能伤害他作为一个家庭顶梁柱的自尊心了:“不敢。”
严乔无奈道:“商场打折,三百。”
宁舒:“我说呢,面料怎么这么好,回头我把钱给你。”
两人走出学校大门,宁舒带着严乔往天堂街走去,转头看了看他:“虽然你穿得很正式,但我真没什么钱,也不想打肿脸充胖子,带你去吃烧烤自助吧。”
严乔看了看不远处蹲在店门口给自己选妃的赵宇杰:“别告诉我是青柠。”
宁舒:“去吧去吧,赵老板送了我Vip卡。”
赵宇杰老远看见他们了,赶忙站起来:“宁老师,严老师。”
两个人的约会变成了三个人,赵宇杰赖在包厢不肯走,还要把罗明也喊过来。
严乔坐在中间,宁舒就像是看不见他了一样,一直伸长脖子探着头跟赵宇杰聊严礼同学两三事。
约会变成了饭局,饭局又变成了家长会。
严乔心里的那份仪式感全没了,他破罐子破摔,斜靠在椅背上,把衬衫袖口往上卷了卷,又松了松领口,斯文变痞气。
赵宇杰突然换了个话题:“乔哥,你上次说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胸大腿长屁股翘的?”
严乔看了赵宇杰一眼:“别瞎说。”
他视线扫了一眼宁舒:“我喜欢胸小的。”不塞棉花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赵宇杰就是在这个时候反应过来的,宁老师今天和以前不一样,身材不一样了,但他不敢看,怕严乔灭了他。
宁舒问道:“听说下周严礼生日,你们想好怎么过,送什么礼物了吗?”
严乔心里早已经有了打算,赵宇杰还在苦思冥想。
宁舒去洗手间的时候,赵宇杰蹲在椅子上问严乔:“你家那房子能买下来吗?”
严乔点了下头:“已经让人跟钱乐谈了,应该不会出意外。”
赵宇杰:“那行,我送礼礼一间装修吧,他以前睡的房间是儿童房,现在肯定不能再睡了。”
他琢磨了一下:“那这样的话,你不就成了宁老师的房东了吗,岂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严乔看了赵宇杰一眼:“你脑子里装得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现在是法治社会。”
“我说什么了吗,我什么也没说啊,”赵宇杰瞟了瞟严乔,啧了一声,“我看脑子里有黄色废料的不是我。”
严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勾了下唇没说话。
赵宇杰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不怀好意的眼神:“笑这么骚,在想什么呢。”
严乔:“没什么。”
赵宇杰问道:“跟钱乐谈到多少钱了?”
严乔:“三百二十万。”
赵宇杰觉得不可思议:“当年三百八十万卖的,现在三百二十万买回来,钱乐那坑货能愿意卖?”
严乔:“他在外面欠了点赌债,不卖,手就会被砍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常,仿佛砍手这样血腥、残暴的事情跟切菜一样简单、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第20章
宁舒推开包厢门进来, 在跟人讲电话:“书包,什么书包?”
她跟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挂了之后对严乔说道:“我回趟办公室,郑楠的书包落在我那了, 他周末的练习本和卷子都在里面。”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耽误学生写作业, 到了高考的考场上, 这些都是分。
宁舒又给郑楠打电话,让他跟她回办公室拿书包。
打了好几遍, 打通了, 没人接。
严乔陪宁舒回办公室,宁舒拿起郑楠的书包,书包拉链没拉严实,里面掉出来一个黑色的礼品盒。
盒子摔在地上自动打开了, 露出一个深蓝色的领带和一张贺卡。
贺卡上只有一行字:爸爸, 生日快乐。
日期是今天的。
所有觉得疑惑想不通的事情都在这一刻露出了端倪, 宁舒把礼物盒整理好,重新放进郑楠的书包里,转头对严乔说道:“我去趟郑楠家, 把这个给他送过去。”
“我带你去。”严乔看了看时间,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去一个男学生家不合适。”
郑楠家在一处高档别墅区, 安保很严,说没有业主的同意不让进。
宁舒只好给郑楠打电话,打了好几个依然没人接,有点担心他出事。
好在郑楠父亲的电话被打通了,对方说自己正在赶回东篱市的路上,还有一个小时就能到家了,并让保安放宁舒进去, 拜托宁舒暂时照顾一下郑楠。
郑楠父亲的声音挺年轻的,有点严厉,对郑楠在学校的表现感到生气,又因为在和老师讲电话,能听出来他在忍着火气。
宁舒没把生日礼物的事说出来,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
严乔单肩背着郑楠的书包,陪着宁舒往郑楠家走,一边转头问道:“你年少的时候叛逆过吗,像郑楠这样。”
“没有,我念书的时候很乖的,别说像郑楠这样早恋了,连逃课都没有过,”宁舒的笑容很乖,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人,像一个等待表扬的小孩子,“我从来不会让家长操心。”
严乔皱了下眉,看着夜色中高高矮矮的景观树木。
片刻之后才说道:“那你很欠打啊。”
宁舒抬手捶了严乔的胳膊一下:“你不表扬一下我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就算了,居然还要打我。”
严乔:“那你爸妈打过你吗?”
宁舒低头踢开一个小石子:“没有,因为我从来不犯错。”。
宁舒指了指前面一栋别墅,对了下上面的门牌号:“就是这里了。”
房子里亮着灯,一片寂静。
宁舒摁了下门铃,大门自动打开,到了客厅门口,严乔把手上的书包递给宁舒:“我在这等你,有事叫我。”
说完转过身,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烟点着,再没看宁舒一眼。
宁舒站在台阶上面,低头看着严乔的后背,竟从中看出一丝烦闷,好像有什么非常难过的事情困扰着他。
宁舒蹲下来,轻拍了一下严乔的肩膀,声音柔了几分:“你怎么啦?”
连尾音都带着少见的俏皮,像在哄他。
严乔:“没事,你先进去,这儿有烟味。”
宁舒走进客厅,看见整个房子的灯都被打开了,就是没有人声。
房子越大,这片寂静就显得越孤独。
宁舒教书五年,这样的学生见过很多,郑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他们的父母很忙,没时间陪伴他们。青春期是个敏感又张扬的年纪,他们会做出很多事情吸引关注。
宁舒仰着头朝楼上喊了声:“郑楠。”
没有回应。
宁舒:“你书包在我手上,我数到三,不要的话我就给扔了。”
二楼一间房门被推开,郑楠穿着睡衣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宁舒手上的书包:“扔了吧。”
宁舒看见郑楠房间的灯是关着的,周围越是亮,他的房间就越显得暗。
她提了提手上的书包:“里面不是你给你爸爸准备的生日礼物吗,说扔就扔了?”
“不是我故意看的,是不小心看到的。”
郑楠穿着拖鞋从楼上下来,靠在楼梯扶手边,远远看着宁舒:“反正他今天也回不来了,明天就不是他的生日了,这份礼物将没有任何意义。”
跟宁舒猜想的一样:“所以,你这两天各种作天作地,就是为了让你爸爸回来,好给他过生日?”
郑楠没吭声。
宁舒继续说道:“我相信你跟他实话实说,说想给他过生日,他一定会赶回来的。”
郑楠抬着下巴:“要是直接说有用,我犯得着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