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为笼——一只小火腿
时间:2020-11-03 10:34:06

  在走廊灯光的照射下, 男人有着熟悉的眉眼, 熟悉的高挺鼻梁, 熟悉的唇形。
  甚至是下巴上那一枚恍若不可见的痣,看上去都一模一样。
  在她的记忆里, 徐建明明就是这个样子的。
  为什么田亚志会说他不是徐建?
  又或者……徐建真的是这个样子的吗?
  记忆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人一旦开始质疑自己,哪怕是最烂熟于心的事情, 也会打上个问号。就好像明明出门前锁了门, 却陷入自我怀疑, 哪怕走出一站地,也恨不得回去重新确认一样。
  世界上会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
  同卵双胞胎?
  不,这不可能,如果有双胞胎兄弟,徐建早就会告诉她了。
  天衣无缝的整容?克隆人?平行宇宙?
  ……这脑洞一拉开, 眼瞅就往科幻电影方向去了。
  又或者……是田亚志在撒谎?可他为什么要骗自己呢。几年未见,他是可信的吗?
  而如果这个人不是徐建,那么他是谁?
  如果这个人不是徐建,那么徐建又在哪里?
  种种纷乱的假设交杂在一起,混沌不明, 无论哪个都说不通。
  一连串令人窒息的疑问占据了王思年的全部思绪,助长了她心底野草一样的恐惧。
  她再望向对方时,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更像是长久潜伏在草丛里的野兽。确信只差最后一击就可以把想要脱逃的羚羊死死咬住,于是再也不吝啬于收起利爪。
  她的五脏六腑因为复杂的情绪而拧成一团,每一次沉重呼吸都伴着尖锐的刺痛。
  脑海里,那句田亚志的“跑!思年,快跑!”还在回响,一声声有如雷击。
  门就在距离王思年几米远的地方。
  一,二,三,四,五。
  只要短短五步,她就可以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她称之为“家”的地方。
  然而男人的存在,挡住了这条唯一的出路。
  “……喂?”
  突如其来的声响打破这场寂静的对峙。
  王思年一愣,低头才发现是紧握着的手机发出的声音。刚刚和田亚志的通话没来得及被挂断,对方可能是没有听到她回话,便“喂”了一声。
  这一点响动警醒了王思年,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男人动了。
  几乎是眨眼间,徐建俯身靠向了她,敏捷的不像是一个受伤的人,更像是一头豹子。
  下一秒,手机已经被他夺去。
  徐建扫了眼屏幕上的来电人,关掉了免提,把手机贴在了耳旁,轻松回了一句:“老田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王思年喉咙干涩,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她不知道田亚志会说些什么,悬而未决的疑问宛如达摩克利斯之剑,高垂于头顶,随时可能因为对方的一句话而落下。
  然而片刻之后,男人却放下了手机。他抬起了点墨般的眸子,望着王思年,吐出意料之外的回答:“老田把电话挂了。”
  女人默不作声。
  “你们刚刚聊了些什么?”男人温声问道,脸上依旧带着关切。
  他是真的没听到吗?
  王思年不确定。
  男人的这句话也许是真心实意,但更可能是试探。
  “老田打电话来,是问你恢复的怎么样了。”王思年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她能控制的范围里,最轻松的姿态。
  “是吗?”男人深深的凝视着她。
  “我骗你做什么?他说你的号码一直不在服务区,只能打到我这儿来了。”女人信誓旦旦,“都跟你说换个信号好点的运营商吧,非不听。”
  徐建微微侧头,好像在辨识这个消息的真伪。
  王思年一边说着,一边若无其事的继续往门口走,“刚才肖爽和我说她在家洗澡摔倒了,疼的起不来。高琳琳也不在,我这才急着出门去看她。结果老田又突然来了电话,你说是不是赶巧了?”
  哒。
  男人倚着墙,抬起了手里的拐杖,随手横向支在另一面的壁上,发出一声脆响。
  这个举动好像路障一般,彻底截断了去往门口的通路,也让王思年被迫停下步伐。
  “天黑了。”他温声说,“我觉得我们都不应该再出去了,对吗?”
  女人还在想说辞,而他把手机递了过来,又补了一句:“但朋友还是要关心的。所以现在给肖爽打个电话吧,看看她有没有好一些了。”
  如果说有什么是比谎言更糟糕的,那就是当面被拆穿的谎言。
  王思年几乎立刻后悔起自己为什么随口搬出肖爽来了,毕竟这位在打配合战这方面,明显缺点儿脑子。
  急中生智的计划,多少都带着些漏洞。
  见女人立着不动,徐建熟门熟路的调出通讯录,拨通了肖爽的电话,特意体贴的开了公放。
  嘟声响起后,对方几乎是立刻接听了。
  “哎!年年!你问徐建——”
  在肖爽中气十足的问话还说完前,王思年就急着大吼,截断了她:“你还疼吗!”
  肖爽明显愣了:“啊?哪儿疼?”
  “你刚刚不是摔了吗?”女人一边提示肖爽,一边祈祷对方能听明白她的暗示,“在浴室。”
  细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冒出来,洇出一片潮意。
  然而老天爷这会儿明显在开小差,完全没有理会女人的诉求。
  因为肖爽下一句就是:“我没摔啊。好着呢,正看美剧呢,你是糊涂了吗?”
  这句话还没落地,男人就主动按下了红色的结束通话建。
  尴尬的气息在一片静谧中弥漫开来。
  王思年想要解释两句,但实在是无话可说。
  而徐建却笑了。
  他把手机收进了自己的裤兜,然后指了指客厅的方向,说道:“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
  北欧风的烟灰色沙发是王思年在家具城精心挑选的。她一张张坐过来,专门买了最蓬松、柔软的一张。这个沙发品牌的广告词甚至写的都是:给你羽毛般松软服帖的感受。
  平时吃过晚饭之后,她最喜欢躺在这上面看书看电影,度过闲散的养膘时光。
  “你再这么躺下去,真跟猪似的可以出栏了。”王妈每次来到她和徐建的家,都会这样损她。
  “年年白天上班累,下班了放松放松也是应该的,阿姨您就别说她了。”徐建总是负责解围的那个人。
  然而王思年现在坐上去,心情却复杂的如同茂密纠结的蒿草一般,枝枝相连,密不可分。
  她因为紧张,下意识的舔起了嘴唇。
  而男人敏锐观察到了这一点,突然温柔开口:“年年是觉得渴吗?”
  王思年有意点头,这样就能让对方离自己远一些,给她一些独自思考的时间。
  徐建一瘸一拐去了饮料柜的方向。王思年能听到男人开关柜门,取杯子倒饮料的声音。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虽然不清楚田亚志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徐建到底有没有听清那通电话,但眼下可以明确的是,男人已经察觉到了她想要离开的意图,并且极力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眼前这个家,更像是一个温柔的坟冢,在层层封土之下,压着她一起沉沦。
  田亚志那个石破天惊的结论,还等着她去探寻和验证。真相就藏在若隐若现迷雾之中,已经初见端倪。只有她从这里走出去,才有可能摸到它。
  自己的手机还在徐建的身上,而过分悬殊的体力差距让从直接离开变成了极其危险的任务——虽然这个男人从来没有伤害过自己,但这么做太冒险了。无论是人格分裂还是另有其人,刺激对方都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想到此,王思年把手紧紧的交握起来,冷汗打湿了掌心。
  不多时,徐建回来了。
  他手里端着黄澄澄的橙汁,在透明玻璃杯里细微摇晃着,好像一片颠簸的海。
  他想要递给王思年,但在冰凉的杯壁与肌肤碰触的一刹那,女人下意识的把手缩了回来,如同被毒蝎子蛰到一样。
  “我一会儿再喝。”女人轻声说。
  但徐建并没有在意她的抗拒。
  他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挨着她坐下,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今天晚上好像有《足球之夜》。”
  一切无比自然。
  就好像方才女人的逃离、刚刚的对峙、被拆穿的谎言,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这确实本应该是个闲适的夜晚,如果没有田亚志的那通电话。
  眼前刻意的粉饰太平,让场景变得实在太过诡异。不适的感觉好像冰冷的蛇,顺着袖口爬上了王思年的胸膛。
  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激起的念头,那就是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该怎么办?
  时钟的指针在滴答滴答向前行进,度日如年。
  男人似乎津津有味的看起了电视节目,时不时点评几句。
  王思年的目光茫然扫视着四周,一路从半人高的发财竹,看向墙上的婚纱照,又看向电视柜上的亲嘴的小瓷娃娃,最后落在了眼前的这杯橙汁上。
  她突然有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早还有一章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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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困局(2)
 
  王思年把橙汁端在手里, 眼睛瞅上了电视。
  玻璃杯是iittala的,分量格外足,掂在手里直往下坠, 是上次徐建去芬兰出差的时候, 特意买回来的。
  王思年喜欢玻璃制品。
  那些晶亮亮的小器皿上雕刻着灵动的花型, 在灯光折射下,呈现出漫天雪花、自由奔放的童话世界。
  一个和现实截然不同的地方。
  电视里两只球队激战正酣。不大的功夫,女人好像已经完全沉迷于节目了,实时点评起球赛来:“都越位了还传球, 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她对运动一向精通, 因此说的有鼻子有眼。
  而徐建听到她的点评, 把目光从电视上挪开,看向了她, 表情若有所思。
  王思年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屏幕上,好像压根没注意到有人在观察自己。她看到入迷处时, 还忍不住一拍大腿, 感叹起来:“哎呀, 臭球!”
  电视斑驳的射线在女人的脸上闪动跳跃。这种安然自得很能感染人,男人的坐姿渐渐舒展开来,把受伤的腿也抬到沙发上平展。
  “你不看球,看我干嘛啊。”
  偶尔一个间隙,王思年注意到了徐建的凝视, 随口问道。
  她当时正评论的口渴,说着举起杯子咕咚咕咚,把橙汁一口气猛干了下去。
  “没什么。”男人的语气在今晚第一次透露出些许安心,“你慢点喝,橙汁只是稍微温了一下, 还是有点凉。”
  王思年有些无语:“我就说摸着怎么这么烫呢。真有你的,这玩意能加热吗?”
  “刚从冰柜里拿出来,太凉了,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我妈为什么喜欢你了。”女人突然感慨。
  徐建手放在她膝上,温声问:“为什么?”
  “因为你们都是《养生堂》的忠实爱好者。”女人做出夸张的嫌弃表情,把他的手一把拎开,“全人类都灭绝了,你俩也能长长久久的再多活一万年。”
  “一万年,蟑螂都死干净了吧。”男人笑笑,假装没有感受到对方下意识的肢体排斥。
  “不好说,人家可是老祖宗。我反正活不了那么久,你到时候看着点,然后烧纸告诉我。”
  王思年贫完这句,突然轻轻的一点徐建:“哎,我还想喝橙汁,能不能再帮我倒点?”
  无情的使唤一个伤残人士,一般人干不出来这种事。
  但此时此刻,这个小小的举动透露着亲昵,让徐健甘之如饴。
  他了解她,这是女人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小意温柔。
  刚刚轰隆作响的风筒噪声,盖住了外面的动静。所以田亚志那个惊天动地的电话,他只听见了个尾巴。
  “跑。”田亚志说。
  但这不影响他猜到全部内容。
  毕竟这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秘密,会让王思年如此果断的下意识做出离开这个家的决定。
  他突然回想起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在西安时,自己得知“田亚志现在人已经不在北京,不是坐高铁飞机离开的,具体时间不能明确。”
  上次与田亚志在私厨吃饭,对方的态度还更多的是试探与猜测,以至于被自己的三言两语唬住了。
  可如今短短不到一个月,田亚志却突然肯定起来,甚至主动打电话向王思年预警。
  是哪里出了问题?
  田亚志是怎么知道的,他现在又去了什么地方?
  阴影一般的念头,团团而生,蔓延开来,绞杀不尽。
  “你又在想什么呐。”
  王思年的这一声呼唤,唤回了徐健游走的深思。
  他望向她,心里突然安定下来。
  不管田亚志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女人都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现在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对粉饰太平的有意迎合,都是一种信任的体现。
  她在努力克服心里的排斥,选择相信自己,这个相伴十年的人。
  一种只有相爱多年情侣才有的默契油然而生。与之相伴的是,是暖意融融的责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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