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为笼——一只小火腿
时间:2020-11-03 10:34:06

  鼠标停留在那封加密邮件上,上面只有短短两句话。
  “我知道你是谁。徐健要回来了。”
 
第4章 故友
 
  王思年睡过了点儿。起来的时候,徐建已经不在身边了。
  桌子上摆着他做的法式吐司和煎蛋,还热着,应该是刚走不久。
  打开手机,看到徐建给她的留言:【今天很忙,晚上不回家吃。】
  王思年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但这点松快又让她自责起来。她只好一口又一口把食物往嘴里塞,好像这样就能压住从胃里往上顶的那股子内疚。
  可能是早上吃的太急,以至于王思年到报社的时候,开始猛的打起嗝来。她打嗝一直很有特色,一顿一顿自带韵律还拐着弯。有人说像羊叫,徐建说像唱儿歌。
  为了压住这点儿歌,王思年从工位上欠起身,端了保温杯,准备灌几口枸杞水压压惊。
  活学活用的养生大法。
  “年姐,一大早的有什么喜事,嗝成这样。”
  她抬头看去,一个长着娃娃脸的男人手扶着隔断,探身笑着问。大概是因为模样显嫩皮肤好的原因,这人明明穿着衬衫工装裤,看着也不是多老成。
  “来,走块儿甜的。”大男孩晃了晃手里五彩斑斓的小熊软糖袋子,边说边递了过来。
  他叫唐宁。报社新来的摄影,比王思年小四岁。
  ——他对她有那么点儿意思。
  “你自己吃吧,谢谢,嗝,我减肥。”一句话被胃里那股气顶的七零八落。
  虽然被年轻的孩子爱慕,让王思年多少生出些“老娘果然宝刀未老”的错觉,虚荣心上颇为满足。
  但是她没有别的心思。主要是生活已经是一笔糊涂账,实在不用再加点料了。
  “年姐你太瘦了,这点上我就看不惯你男朋友,老让你减肥。”唐宁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有些茶香四溢。
  “嗝,不是他让我减,我自愿的。”
  王思年说完,扬起杯子猛灌了一口热水,然后学着网上捏住鼻子停了十几秒。
  还别说,虽然看着蠢,这一整套操作下来,嗝真不打了。
  围观了全程的唐宁同志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
  “哟,有什么喜事,乐成这样。”老孟端着茶缸子,跟见了肉腥味的狗似的,溜达着过就来了,“别搞小团体,给大家都分享分享呗。”
  老孟的更年期虽迟但到,不然无法解释他最近愈演愈烈的小肚鸡肠。
  唐宁皱起了墨黑的眉,豁然转身坐回了座位上,只当没听见领导说话。
  老孟一张嘴继续叭叭的:“今天小唐和我反应,出差名单上没有思年,他觉得不太公平。思年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工作相当不饱和,每天闲出屁来挑拨离间。
  但这几句话不应该是王思年说出来的,所以她只是笑笑,温声道:“我没想法,绝对服从领导安排。”
  隔壁隔间传来“砰”的一声,是唐宁重重砸了下键盘。
  “怎么了?有情绪?”老孟调门一下子就高了。
  “咱们这批键盘进的好像有点问题,usb链接不大好,有时候得摔摔才好用。”王思年打起了圆场,“是吧,小唐?”
  唐宁原本不想回答,但是王思年温柔的笑让他无法拒绝。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权当是应承她的说法。
  老孟在面子上大获全胜,吸溜了两口茶水,又絮叨了几句“年轻人太冲动,是要吃大亏的”,才施施然走了。
  过后,王思年隔着工位的隔断,悄声对唐宁说:“谢谢。”
  隔壁没有动静,可能是伤心了。
  初生牛犊总是不怕虎,唐宁敢砸键盘,但王思年不敢。不会断续的社保、足额缴纳的公积金、朝九晚五的工作,是她洗心革面的承诺。
  她举起握在手里的杯子,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枸杞水,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
  水晾了那么久,原本早该凉了,然而不知为何还是滚烫的。
  ***
  因为徐建今天难得不在家吃晚饭,临下班的时候,王思年突然觉得自己无所事事起来。
  她心里记挂着高琳琳,发微信询问她的情况,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复。就在王思年想着随便去街边吃点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
  打回电话的却是肖爽,听声音已经有点喝高了:“琳琳和我在一块呢。徐总管今天在不在,不在的话咱们浪去啊!”
  徐建因为昨天的突然出现搅局,喜提“徐总管”称号。
  肖爽连珠炮一样说完这一串,又大声的喊了起来,震得王思年手机都嗡嗡直响:“昨天可是你放鸽子的,今天你请客!”
  客是必须要请的,所以她当仁不让的打车来了三里屯。出租车师傅开的好像火箭炮,到的比约定时间早了不少。
  王思年走了几步,最后立在了Village光彩夺目的大广告牌底下。不远处优衣库店里的冷气冲出门外,吹得她身上的真丝衬衫一鼓一鼓,好像要远航的帆。
  她借着夜色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衣着时尚的男女,好像在打量和自己不相干的风景。
  你站着看风景,风景中的人也看你。
  背后有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悉悉索索的。接着一个声音有些犹豫的响起来:“王思年?”
  王思年回头的一瞬间,留着长发的男人忽的笑了起来:“哎,还真是你!”
  王思年一愣,半天才认出眼前的人:“……田亚志?”
  田亚志是徐建的发小儿,两个人恨不得穿一条裤子长大,地理所家属大院儿的数一数二的刺儿头二人组。
  说起田亚志这人,也有点儿意思。
  他高中那会儿的偶像是小田切让,为此还专门留了头发不肯剪,说什么都要把名字改成“田切让”。他爸出差几个月回来,看儿子胡子拉碴长发飘逸,连亲爹给起的名字都不要了,拿起扫帚追着就打。
  田亚志在大院里一边跑一边大喊:“头可断,血可留,发型不可丢!”
  老子跑不过儿子,累的气喘吁吁。最后还是徐建帮着田叔叔把田亚志捉拿归案,让他结结实实挨了一顿胖揍。
  上大学的时候,徐建每次跟王思年学起这一幕,都笑的要抽过去:“要不是我出手,那小子都不能被揍得那么狠。”
  ……
  “你变化太大了,我刚刚在后面一下子都没认出来。”田亚志上下打量着王思年,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还没等对方说话,男人又说:“你头发都比我长了,可太淑女了。”
  王思年刚要感谢,就听见田亚志继续嘚嘚上了:“你之前留短发那会儿,多像个糙老爷们啊,我还怀疑过徐建是不是gay。”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当年的徐建成为多年好友的,都是一样的碎嘴子,田老爷子还是打的轻了。
  王思年的好脾气是半路出家,一见老朋友,很容易就露了馅:“您可闭嘴吧,不说话没人当您是哑巴。”
  “你等人呢?有空的话咱们星巴克走一个?”
  王思年看了看手机。高琳琳他们住在望京,离着远,应该还有时间。
  于是她说:“走一个。”
  ***
  星巴克。
  田亚志端着double espresso上桌,王思年把杯子往他眼前一推:“不喝。”
  田亚志跟活见鬼一样:“怎么的,嫌淡啊?”
  王思年扭头看了看窗户上倒映出的影子,把微乱的刘海拨弄的一丝不苟:“徐建不让我喝。”
  “徐建疯了还是你疯了?”
  王思年笑笑,没吭声。
  田亚志收起吊儿郎当的劲头,突然严肃起来:“说真的,徐建到底怎么回事?他手机号换了,微信也联系不上。要绝交也提前打个招呼啊,我报警的心都有了。”
  王思年有些诧异:“你联系不上徐建?”
  “丫根本就不回!我找不到他,就去找你,你从摄影工作室辞职了,还把我拉黑了。”
  “我是换了一家事业单位,但是我没有拉黑你啊。”王思年感到难以置信,说着掏出了手机。
  那厢田亚志还气的不行:“这都两年多了,合着你俩是打算人间蒸发了?我还跑到徐建他们家一趟,他爸妈早就出国了。”
  王思年划着手机的手一顿,田亚志的微信号还真躺在她的黑名单里,那个吃豆小人头像张着大嘴,看上去傻乎乎的。
  田亚志是聪明人,一看王思年的表情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徐建拉黑的?”
  他这么一想,更气愤起来:“不行,你现在就给徐建打过去,我tm非得呲他一顿。有这么做兄弟的吗!”
  王思年正要安慰他两句,握在手里的手机却突然震了起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按了锁屏键。
  虽然屏幕暗下去了,但机身依旧在自顾自震个不停。
  刚刚还狂的一批的田亚志突然怂了:“艹,是徐健吗?不会这么巧吧,刚提到他,就打过来了?”
 
第5章 夜店
 
  “年姐,是我。”
  手机接通的一刹那,对面热情洋溢的声音几乎要钻出听筒。
  不是徐建。
  王思年蓦地松了口气:“唐宁啊,有什么事?”
  “你把明天活动要用的采访证落在办公桌上了。”
  王思年听到这话,连忙翻包,果然没见到那张薄薄的塑料片。估计是走时太匆忙,忘了拿了。
  看来明早只能先去一趟单位,再去活动现场。只是如此一来又要早起一个多小时,白折腾一趟。
  她心里烦闷,却依旧秉承着成年人的必备修养,嘴上道谢:“我这会儿在三里屯,不方便回去。麻烦帮我收进抽屉里吧,明天我早点去拿。”
  “三里屯吗?”年轻的嗓音笑了起来,似乎完全没把白天的冲突放在心上,“我和朋友也约在那边了,正好顺便。你呆着不要动,我马上就到!拜拜!”
  王思年推辞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电话就被挂断了。
  收了手机,才发现田亚志一脸玩味的看着她。
  “是个同事。”王思年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田亚志一摆手,似乎觉得这事无关紧要。
  酷热的光透过星巴克浮夸的落地窗照进来,停留在原木圆桌,又洒在厚重的白瓷杯上,生出些纷乱的阴影与高光。黑的咖啡渍凝固在杯沿,意外勾勒出斑驳的海岸线图案,一如无法在这个夏天完成的远行。
  田亚志看着眼前这个真丝衬衫穿的服服帖帖、披肩长发整整齐齐拢在耳后的女人,声音放低了些:“你现在过得好吗?”
  “挺稳定的。”这句话措辞严谨,让人挑不出错来。
  “不搞旅游摄影了?不想环游世界了?从大学就忙活的那摊事儿就全盘放弃了呗?”
  王思年抿嘴笑笑,没言语。
  田亚志直视着她,眼睛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人有些心惊。
  可能是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田亚志别开目光,把咖啡一饮而尽:“其实今天会碰上你,我挺意外的。不过即使今天咱们没遇见,我应该也会想办法去找你。”
  “找我?”
  “我有点东西想给你看。”田亚志顿了下。
  王思年正要询问是什么东西,手机突然像发疯似的震了起来。
  是高琳琳他们到了。
  “今天我还有点安排,咱们改天一定要再聚一次。到时候好好跟我说道说道,你要给我看点儿什么。”王思年急着起身,把包背在肩上。
  人走出两步,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对不起。”
  徐建把老友屏蔽在新生活之外,这是他的选择,王思年无权插手。但对于这个一直关心着他们的朋友,她是心怀歉疚的。
  毕竟和一段多年友情不告而别,算不上是个多么体面的结尾。
  田亚志跟着站起来,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做派:“怎么搞得像如丧考妣一样,咱们这明明是久别重逢好不好。不开心就算了,倒还道上歉了。再这样我可不搭理你了啊。”
  “哟,两年没见,您还真成文化人了。来,我问问你。'考妣'这两个字怎么写?”王思年忍不出吐槽两句。
  “什么考妣?是我说的吗?”田亚志一脸懵,“我说的不是烤饼吗?”
  这个笑话明明冷透顶,但王思年还是放肆的笑了,捂着腰前仰后合的。
  “别光笑,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啊!”
  王思年“是是是,好好好”的应承着,果真把田亚志拉回到了通讯录。
  “我送你过去吧,你接下来的安排在哪?”
  入夜之后,整个三里屯被五彩斑斓的灯火笼罩。两个人肩并肩在路上走了一小段,然后田亚志从兜里掏出车钥匙。
  “哔”的一声,路边一辆大红色敞篷的车灯骤然亮起,让这个夜喧嚣的有些辣眼睛。
  “怎么样?”田亚志颇有点得意。
  这车跟他那头长发一样,很是引人注目。
  王思年感慨:“像你,够骚。”
  ***
  Prop Club门口。
  高琳琳和肖爽明显已经先喝过一轮,以至于王思年见到他们的时候,这俩人舌头都打弯了。
  “徐建换车了?”肖爽眼神有点飘忽。
  “刚刚送我来的不是他,是个朋友。”
  “你看吧,我就说不是他!我没喝醉!我看得清!”肖爽一脸得意的看向高琳琳。
  “是是是,快进去吧。”跟醉鬼是没法讲道理的。
  进了夜店,肖爽一头扎进了舞池。
  高琳琳张大嘴说了些什么,但整个club都被震耳欲聋的857857节奏盖住了。王思年摇摇头,示意自己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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