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其实是我的责任。”唐宁犹豫着,才把隐情说了出来,“我那个电动车一直没上牌照,当时又是违章逆行……再说也没什么大事,医生说就是软组织挫伤。观察一宿了,没脑震荡。”
真绝了,很像是这位毛躁小伙儿能干出来的事情。
王思年对这个堪称“活该”的骚操作都不知道该点评两句什么,只能沉默的看着他。
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言。
唐宁嗅出了女人平静表情下的不郁,小心翼翼的补充道:“年姐你没有采访证,今天怎么去的论坛?我手机摔了那一下,有点不太好使。才给老孟打完请假的电话,就开不了机了……真是倒霉催的,我本来想先联系你来着。”
对于这个实心眼又缺心眼的孩子,王思年没再追究下去:“你晚上要继续观察吗?还是回家去?”
“应该不用观察了,我想等脚不太疼了就走呢。”
“这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你室友不来接你?”
王思年知道他家不在北京,现下是在公司旁边的老小区租房住。
“都是自如合租的,谁认识谁啊。”小唐笑的一脸无害。
这话说的平淡无奇,但多少带出了些北漂的辛酸。
王思年是本地人,没能体会过一个人孤身在外的日子。但她知道明明身边围着人,心却还是孤独游离的滋味。
于是她叹了口气,决定多管一回闲事:“走,我陪你回去。”
***
唐宁租的房在六层。
西晒,没电梯,80年代筒子楼改的合租房。
一个瘦的拖着一个残的,王思年和唐宁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登顶成功,那架势和攀登珠峰也没差多少。
还好她之前爱户外运动,虽然这两年坐办公室坐的多了,但底子还在。不然真拖不动这一米八的小伙子。
但就算如此,她帮忙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手也都还是抖的。
两个人进屋安顿好,王思年立刻忙活开来。
“年姐,我真觉得你挺不一般的。”
唐宁乖乖的坐在餐厅椅子上,这回彻底老实了,模样倒跟个瓷娃娃似的。
王思年正盯着燃气灶上的小奶锅,生怕锅溢了。
老话讲究吃啥补啥。王思年不信这个,但是脚扭了,喝点热牛奶补补钙总归没错。
她听到唐宁的感慨,回头问了一句:“为什么?”
“平时觉得你特温柔,但是一到关键时候,又特别能扛事儿。”唐宁认真的说。
不知不觉,他眼圈还有点红了:“年姐,你人真好。”
受伤的人总是格外脆弱,就好像喝酒的人总爱趁着醉意,说些平时不敢说的实话。
王思年不想渲染悲伤的情绪,调侃道:“才帮忙煮个牛奶,就给我发好人卡了?”
唐宁也跟着笑了起来,过了会又感慨:“有时候我挺羡慕别人的。”
“羡慕别人什么?”
“别人能这么好命,早几年认识你,有个这么好的女朋友。”
王思年:……
话题眼瞅就要驶向拉不回来的领域,她急着打断,却还是没来得及阻止男孩大胆说出心里话。
“思年,我喜欢你。”
完犊子。
到底还是让唐宁捅破了这层纸。这回可好,人家连“姐”都不叫了。
一股脑把心思说出来的人是轻松了,但要维持面上一团和气、不失礼貌拒绝的人犯了难。
这么多年了,王思年的被告白恐惧症一直没好。
当年徐建和他的舍友打赌打输了,愣是在宿舍楼下摆了一地蜡烛,跟个大傻子一样大跳周星驰电影里的斧头舞,臊得王思年差点没一盆冷水泼下去。
尴尬,是今晚的康桥。
而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对方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她势必得说点什么了。
就在这时,奶锅呼的在灶台上冒了个水花。
“扑了,锅扑了!”唐宁面冲着灶台看的清楚,急着喊道。
王思年一回身,果然见白胖胖的牛奶像有了生命似的,沸腾着,叫喊着,争先恐后的从那个宜家买的小锅里涌出来。
她急急忙忙去关火,但牛奶一旦扑出来,轻易止不住。溢出的液体滚烫,溅在她腕子上,很快就红了一小片。
“快冲凉水!”唐宁掂着脚一瘸一拐的起来,把厨房水龙头拧到最大。
冷水哗啦作响,浇凉了王思年的手,也浇灭了刚刚男女之间那一点越界的暧昧。
“怪我,不应该扯着你聊天。”唐宁又后悔,又自责。
“小唐。”王思年沉默半晌,开了口。
“嗯?”
“我拿你当同事,也当朋友。所以我们……”
“我懂。”唐宁急匆匆打断她,“……其实我就是不甘心”
见气氛僵硬,他又掩饰的笑了,装得浑若不在意一样:“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好吗?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晒晒狗粮,也好让我死心。”
王思年用右手关了水龙头,室内安静下来。
“止疼药吃多了容易头晕。”她温柔的说,“你早点休息,需要的话我帮你跟老孟再请两天假。”
***
王思年从唐宁家出来时,天已经全黑了。
楼下停着辆奔驰,见她从单元门里出来,车灯闪了两下。
人可能都有惰性。
比如最初被时刻掌握行踪的时候,是个人都会反抗、会愤怒。但日子久了,人疲了。好像如此糊涂着,日子便也能凑合过下去。
王思年习以为常的上了车,没有询问徐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她在系安全带的时候,随口说道:“今天下班这么早?”
男人两年前辞职之后,自己开了家做地理测绘的公司,工作总是异常繁忙。
“再忙也得腾出时间给年年。再说明天就周末了,鸟笼子还没买。”徐建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总不能空手去咱妈家。”
“瞧我这记性,忘干净了。”王思年一拍脑袋,叹了口气,看了看车里显示屏上的时间,“这都几点了,花鸟市场早关了。”
车子平稳的推了出去,男人安静的驾驶,没有问她今天繁忙的原因。
虽然对方不问,但王思年觉得还是应该解释一下:“我同事撞车了,挺倒霉的。领导让我来看望一下。”
“哦。”男人明显漠不关心。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玩意,撞完人就跑……”
“你的手怎么了?”徐建突然打断道。
车辆转向的间隙,他瞥见了她搭在膝上的手。可能是因为皮肤白,被烫红的地方看着很鲜明。
“没什么,烫了一下。”王思年没当回事,把手蜷了蜷。
男人的目光骇人的沉了下来。
但王思年没有注意到。
因为在晃动的车厢里,她想起了冲水时,小唐问的那个问题。
“年姐,你当年怎么认识你男朋友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要以小唐的教训为诫哈,他是反面教材。遇到交通肇事逃逸要及时报警,电动车行使需要上牌照,佩戴头盔,遵守交通法规。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保护个人出行安全,为建设和谐社会添砖加瓦~
感谢在2020-10-06 02:42:34~2020-10-07 19:3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3160211、时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186130、孜然扒翅 10瓶;超级皮皮杏、是鸽鸽呀 5瓶;申三三、傻眼 2瓶;一只西瓜厨、3588896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回忆(1)
她是怎么认识他的呢?
这个问题现在回首看看,都很有些年代感了。
十年前,T大。
大一新生王思年背着个扎眼的荧光黄登山包,推开了女生寝室47号楼303室的门。
她是本地人,报道的时候没着急,晚来了一会儿,也因此错过了和同班同学在迎新处寒暄的机会。
这是个四人间,靠墙支棱着两张上下铺,把角儿是四张局促的书桌加衣柜。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寝室里两个女生坐在上铺,正隔着过道面对面闲聊。
而王思年的到来打破了微妙的平衡。
先来的两人刚刚还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一看有人进来,立刻停下对话,把目光投了过来。
王思年心里突然格棱一下子,感觉不大好。
她从小上学都是走读,就没住过校。因此所有关于集体生活的想象,都来源于私藏的宫斗小说:这两个人怕不是已经混熟了,成了小团体。自己来的太晚,估计得被排斥。这才第一天就勾心斗角起来,以后四年可怎么办?
王思年这边在认真脑内对策,对方却先开了口。
“新来的,给你留了个风水宝地!靠里面的下铺。”其中一个大眼睛的姑娘笑着说,明显直肠子大嗓门,“我和高琳琳也是刚到,咱寝室还有个到现在都没出现的,比你还慢,一屋四个蜗牛。”
另外一个姑娘温柔些,刚入学就已经烫了一头卷发,时髦度远非王思年这样的短毛假小子可比:“我叫高琳琳,她叫肖爽。很高兴认识你。”
就这几句话,愣是把冰给破了。
王思年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真好,都是一群普通的好心人,拿的不是《宫心计》的剧本。
几个年轻姑娘聚在一起,除了问好,起初还有点拘束。
“说起来,你们看了《一起又看流星雨》吗?”
不知是谁打开了这个魔性话题,三个女生纷纷点头。不多会儿就放飞自我,聊个没完。
“饿不饿?”肖爽说的口干舌燥,忍不住问。
“晚饭吃什么?”王思年立马跟上。
“炸酱面。”“刀削面。”“燃面。”
三人异口同声,全是面条。
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303寝室全票通过——前往下一个任务点:面食部。
此时正是下课后的饭点,食堂人山人海。
“你们先去找座位,把饭卡给我,我来买。”王思年干活利索,火速分工。
见高琳琳和肖爽还在不好意思,她性子急,一推两人的后背,笑出声来:“快点!冲!”
这两位立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出去,王思年回身,继续排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打饭队伍。
过去足足十五分钟,终于看见了那一方小小的结账窗口。
里面端着铁勺刷饭卡的阿姨,都跟活菩萨一样,浑身散发着金光,端的是慈航普度的架势。
王思年长舒一口气,急不可待的报完面名。一掏兜,愣住了。
饭卡呢?
她把冲锋衣兜从里到外抻了出来。兜里面干干净净,别说饭卡了,连个饼干渣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而打饭的阿姨明显不耐烦起来:“同学,你抓紧点,后面还有好多人等着呢。”
四周的探寻和好奇的目光针尖似的扎过来,惹得王思年头皮发麻。她到底是岁数小,还有点面嫩。
如果光是自己,这饭肯定就不打了。但还有新认识的朋友在等,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阿姨,刷我的卡吧。”
就在她焦头烂额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救世主般的清俊声音。
如果食堂里允许养动物,此时怕是应该有无数白鸽伴随着圣音,扑楞着翅膀起飞了。
王思年慌慌张张转身,看到了一个完全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男生。
个子高,模样俊。明明穿着普通的运动装,却挡不住阳光的好气色。
最重要的是那个笑容,闪闪发光,跟个小太阳似的。
母胎solo的王思年同学,在这出偶像剧式的英雄救美中,听见了铁树开花的劈啪作响。
“真的谢谢你。麻烦给我来一碗炸酱面、一碗刀削面。哦对了,还有一碗燃面。”王思年细声细气的说,难得娇羞了一回,“我一会儿拿钱给你。”
“卧槽,你可真能吃。nb!”男生诚心诚意的赞叹。
王思年:……
这位哥可能是怕姑娘不好意思,还善解人意的补充了一句,“没事,能吃是福!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您瞅准了——”
王思年知道此处应该接“蓝天六必治”,但是她不想接。原本想解释两句不是给自己买的,也懒得说了。
这人可嘴太碎了。一开口,偶像剧的粉红泡泡就碎了一地。
男生爽快刷了卡,见女孩没搭话,倒也不以为意,一个塑料拖盘满满当当端起四碗面:“走啊,我帮你拿。”
两个人在拥挤人流中往前行进,有个高大男生在前面开路,走的格外快。
不远处,肖爽看见王思年明明一个人去打饭,回来时还跟了个小尾巴,下巴都惊得合不上了:“咋回事?”
而男生看到另外两个女生,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有同伴啊。”
他把餐盘稳稳当当放在桌上,端走了自己的那碗:“那我可就不打扰你们了。”
“同学你等我一下,我回宿舍拿个钱给你。”王思年不想平白占这个人情。
“十几块钱的事情,客气什么呢,就当我请客了。”
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掰扯,王思年只能一叠声道谢。那男孩浑不在意似的挥挥手,大大咧咧的走了。
“这人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等男生走远,肖爽说。
高琳琳竟然附和道:“好像我也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