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璋的司机帮我买的。”赵云今指了指脚边装书的袋子,“你想看吗?这里还有下册。”
贺丰宝敬谢不敏:“自个儿留着吧。”
他戴上墨镜:“早知道你犟,可我不信邪非要来试试,算了,懒得跟你扯,老子回去上班了,有需要找我。”
赵云今“嗯”了一声,不知是答应还是敷衍,连头都没抬,懒洋洋窝着看她的小黄.书:“门侧那束玫瑰拿走。”
“不需要。”
“拿着吧。”她淡淡道,“坐了半天不买东西,挺奇怪的。”
贺丰宝拿了玫瑰,赵云今说:“一共四十八块,付款码在桌上,谢谢惠顾。”
贺丰宝:“……”
他走出马路回头望了眼,赵云今穿着条浅蓝色的裙子安然坐在那,她蓬松的长发随着暖风温柔摇摆,一颔首一扬眉间不自知的风情无限,几乎同背后盛放的鲜花融为一体,叫人沉沦在这美好的春色里。
停车场里出来一个男人,小跑着朝花店过去,远远舞着手喊道:“赵小姐!”
赵云今从书页上抬起头,贺丰宝转身走了。
……
双喜把新搜罗来的小黄.书献宝般摆在她面前:“赵小姐,你要的都在这了,我跑遍了西河所有的图书市场和二手书店,有几本还是从一个学生仔手里买来的,你看看对不对。”
“不会是抢的吧?”
双喜讪讪地笑:“哪能啊,现在给霍先生办事得注意影响,可不敢做那种事了。”
赵云今夸赞:“没想到你能力还挺强,这么难找的书都能买到。”
双喜不好意思地说:“这点工作我还是能做好的……那我这算合格了?您不会去霍先生面前告我状了吧。”
赵云今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双喜脸刹那就红了。
“双喜。”赵云今手指漫不经心撷着书页,如水的眸子凝望着他,“江易最近在做什么?”
江易跟霍璋请了假,已经一个礼拜不见人影了。
双喜:“前两天倒春寒,他着凉感冒了总不见好,怕传染给你就一直待在家里,怎么了赵小姐,你问他干嘛?”
“我自己的司机还不能问问吗?”赵云今收下那袋书,“帮我个忙。”
双喜买到书后好奇翻了翻,里面的内容让人脸红心跳不可描述,他不由得想,这女人是怎么能面不改色当人面看这种东西,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看这种东西,难道霍璋满足不了她?双喜想了想霍璋那双残废的腿,心想也不是没可能。
他正遐想着,冷不防听见赵云今叫他。
赵云今手腕纤细白净,递过来一瓶插好了正含苞待放的百合花:“替我把花送到这个地址,收货人叫秦卫国,钱他已经付过了,记着,这花娇贵,别磕了碰了,一定亲自要交到他手上。”
双喜:“花店生意还不错啊,刚刚才开一单,现在就又有单子了。”
赵云今笑了笑,低下头继续看书。
她一直坐到天黑,隔壁咖啡厅门前的小灯亮了起来,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起身打烊。
夜幕苍苍,今晚无事可做,赵云今站在灯火辉煌的城市街头,一时不知该向哪走。
她想了想,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铃声响了很久对面才接,江易那冷淡中还带点鼻音的声音响起:“有事?”
“感冒好了吗?”赵云今先是关切地问了句,随即又笑嘻嘻说,“阿易,我想吃粥。”
“订外卖。”
“外卖送到就冷了,我要你给我买。”
江易:“今天是休息日。”
“休息日就不能来陪陪我吗?”赵云今问,“你在干嘛?听说你病了,我去陪陪你吧。”
“不必了。”江易沉默了片刻,开口,“我在嫖.娼。”
天空星光闪烁。
江易挂了电话,剩赵云今一个人握着手机怔在那。
*
双喜好不容易按照赵云今给的地址找到地方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谨记赵云今的叮嘱,小心翼翼托着花瓶底座爬上三楼,敲响一扇老旧的防盗门。
一张皱巴巴干瘦的老头脸出现在防盗的纱网后:“你找谁?”
“请问秦卫国在吗?”
老头说:“我就是。”
双喜举起手里的花瓶:“这是你订的花,签收一下吧。”
没秦卫国说话,双喜就完成任务了一样撒欢跑了。
老头朝屋里喊了一声,他老伴探出半个脑袋。
“你订花了?”
“没有啊,鲜花那么贵,我吃饱了撑的去买它?”
秦卫国狐疑地看着手里的花瓶:“那这是谁送的?”
*
油灯街。
江易挂了电话,手机关机。他站在烂尾楼的顶层,朝下俯瞰整个油灯街的轮廓,不远处的矮楼在黑暗中落下一抹剪影。西河的夜热闹,唯独这里静悄悄,楼里常年不见日光,墙壁裂缝里淌着前日的雨水,阴暗处生了许多簇集的苔藓。
他站在断了一面墙的水泥柱前,往下几厘米就是残垣,这里地砖松动倾斜,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
远处的夜空漫上了绚烂的霓虹,油烟渐渐腾空。
他在寂静中站了很久。
深夜十二点。
江易戴上卫衣的兜帽,拎起脚下的工具包出了烂尾楼。
……
燕子站在小楼的走廊上抽烟,左右两旁房间的煤油灯都熄了。
小凤出来打水擦洗,疲惫地问了句:“等谁呢?”
燕子回她:“阿易一会要过来,你完事了?”
小凤啐骂:“狗.逼里托生的臭杂碎,成天跟我吹逼他外甥是大老板,大老板的舅舅就这幅德性?猴急得跟没见过女人似的,搞得老娘快疼死了,奶都给他嗦破了,我呸。”
……
江易插兜站在巷子阴深的角落里,他靠着墙,四下是荒芜的楼体,仅有的几家也已经熄灯入睡。
他静静站着,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男人轻佻的口哨声和脚步声自巷口响起,他视线前方的地方出现一条细长的影子,在月光的映照下白灿灿的,口哨声渐渐变重,不一会就走近了,听着像在耳边。
江易拉上口罩,从阴暗里走出来,抬手一记闷棍抡在那男人的后脑。
☆、021
房间的淋浴坏了, 小凤在走廊擦完身子已经很晚了,四下的灯火都熄了,就连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大多也关门睡觉了。她倒掉一盆脏水, 眼瞅着楼下巷子口走来一个穿黑色卫衣的男人,帽檐宽大, 遮住了眼睛, 只能看清是道清瘦的身形。
燕子在屋里看肥皂剧, 小凤朝她门口喊了声:“燕儿,阿易来了——”
屋里传来懒怠的一声回应,燕子拉开房门, 倚在门口等他。
男人拐上楼梯, 小凤瞥了眼,江易戴了只黑色口罩,她多嘴问了句:“这是赶的什么时髦啊?那么帅的脸不露出来叫我们看看吗?”
“感冒了, 怕传染给你。”江易咳了声,嗓子眼像卡了痰似的怪怪的。
小凤笑嘻嘻的:“是吗?那让燕子给你治, 今晚运动流流汗, 保准明儿一早就好了。”
燕子一双眸子水汪汪的,她勾小指扯了扯江易的手腕:“进来吧。”
小凤收拾完回屋, 她刚躺下,隔壁已经开始有节奏地摇床了。
燕子声音又娇又腻, 猫爪子挠痒痒一样嗔骂:“哎呀你轻点,多久没搞了, 怎么急得跟个猴似的……”
男人喘.息粗重, 燕子声音渐渐低下去,只剩下呜呜呀呀的哼唧。
小凤哧地笑了声,掏出耳塞塞上, 拉灯睡觉。
*
孙玉斗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眼睛和嘴都叫人贴了黑色胶带,他动了动,发现手脚被人用麻绳束住了,晕沉沉的脑袋好容易清醒了一点,他回味过来,自己现在正以一个小学生端正上课的姿势被人绑在一把木椅上。
凉飕飕的风顺着四周墙壁的残隙里吹进来,落在他脸上还带着潮意,他眼皮下感受不到一点光,是在室外,并且天还没亮。
孙玉斗唔了一声,拼命挣扎,不远处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器锐化、分不清男女的声音:“旁边半米是悬空,跌下去摔成肉泥别怪我没提醒你。”
孙玉斗霎时不敢动了,后背骤然出了一层白毛汗,他嘴里呜呜叫,那人走了过来。
“坐稳了。”
机器音听不出音质,但孙玉斗却能感觉到那人语气的嘲讽和冷意,没等他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男人一拳照着他的脸砸下来。
……
江易转了转手上的骷髅指虎,淡漠地看着男人豁开一个口子的左脸。
黎明前的黑暗冷寂悄然,孙玉斗求生的欲望沸腾,催动他稳住身体,他不敢朝两侧歪斜,哪怕脸被打得血流成河也岿然不动。
他嗓子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如果不是被黑胶带遮住眼睛,其间流露的目光一定惊恐又绝望。
江易一手拽住他额前的碎发,一手成拳,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朝他的脸面和胸腹殴打。
时间滴滴答答流失,孙玉斗却觉得无比漫长,他直觉自己的脸皮已经炸开,血和皮缠在一起,混成团血肉模糊的湿血块子。
江易打到指骨泛麻,才停手撕下了他嘴上的胶带,孙玉斗哇地吐了一口暗红色的血和几颗碎牙,他哆嗦着,用嘶哑不清的声音告饶:“别打了,你想要什么?我是霍家大少爷的亲舅舅,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一百万够不够……”
他话音刚落,迎面而来的是一双冰凉的手。
江易拎住他后领连人带椅子拖到角落里,当初这楼建了一半被迫烂尾,里面基础设施留下了不少。墙角原本是厕所,安装了一个浴缸,荒废多年已经落满灰尘脏得不像样子,前几天下雨,里面积了一汪黑乎乎的脏水。
他解了孙玉斗绑在椅子上的绳子,将他的头按进浴缸的水中,孙玉斗脑袋磕在浴缸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扭动身体,膝盖蓦然挨了一脚,被踩得踉跄跪倒在浴缸边上。他没有丝毫防备,口鼻都涌进了污水,挣扎得如一条躺在砧板上被片掉鳞甲的活鱼。
江易抬起那只空闲的手,静静看着手表上的秒针,三十秒后,他卸掉力气,将孙玉斗捞起来。
男人颓然跪在地上,几乎把肺咳出来。
水里被人掺了辣椒水,他的伤口浸了辣椒,痛得快死了。
“我问,你答。”江易冷漠,“第一个问题,视频在什么地方?”
孙玉斗像只落水狗,头发朝下滴答着脏水,他嘶哑着嗓子:“什么视频?”
等待他的是第二次入水,孙玉斗再次被从水里捞出来时改了嘴:“……在……在我家书房电脑的硬盘里存着,我带你去拿。”
“钥匙。”
“没有钥匙,防盗门是密码锁,361792。”
江易静静看着他,三秒后,他抓住孙玉斗的脑袋,再一次按入水中。
他重新计时,孙玉斗没料到这一下,气儿还喘匀,死命挣扎。三十秒过去,江易无动于衷,四十五秒过去,孙玉斗动作缓了下去,五十秒过去,江易把他提出来,瘫软的死尸般甩在地上,他鞋底碾住男人的胸口,孙玉斗吐出一口脏水,艰难转醒。
他脸上的鲜血都融进了浴缸,浑身湿透,看上去落魄可笑。
江易:“最后一次机会,密码。”
孙玉斗虚弱地咳嗽:“门是指纹识别,里面连着防盗系统,输入密码会自动报警。”
江易将脚挪开,冷眼看着他:“第二个问题,小东山里有什么?”
孙玉斗早前强.奸女孩留存视频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他常常在酒后跟人炫耀。他这些年没少仗着霍璋当靠山作威作福,结下了不少仇家,因此面前这人问起视频的时候他一时找不到具体怀疑对象,可当他提起小东山时,他呼吸瞬间停滞,下意识问道:“你是谁?”
他刚说完,那股呛水窒息支配的恐惧卷土重来,他瑟缩了一下,说:“我不知道,这个我真不知道,小东山一直是乌玉媚的地盘,霍璋才刚接手不久还什么都没查出来,我除了知道它在缠山,其他的一概不知。”
江易没吭声,孙玉斗头皮发麻,生怕再受水刑,语无伦次说:“霍璋也怀疑小东山有古怪,明明每年都是负盈利,乌玉媚却一直不肯放手,可她藏得太严实了,霍璋查了这些年还是一无所获。四年前我、老何还有丁晨凯从松川来西河提货,丁晨凯就因为误打误撞进了小东山的研发楼,被三房的人寻了个由头弄死了,那天我在现场亲眼见的……”
孙玉斗说丁晨凯死的当天江易也在现场,他当然记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那晚的惊雷、雨水,还有厂房内的血迹斑驳。
那晚孙玉斗和三房的人站在一块,指间夹着根纸烟卷笑着看热闹。
他置身事外,仿佛在蓄意推波助澜:“你们尽管动手,这事儿霍璋不管,丁晨凯偷了东西,打死也活该。”
……
见江易不说话,孙玉斗继续说:“想知道小东山里的古怪你得去找三房的人,再次绑于水生的人来问,三房和于水生蛇鼠一窝,不知道滚一张床上睡了多少年,他肯定知道,说不准小东山的一切就是他在背后捣鬼。”
冰冷的机械声再次响起:“第三个问题。”
“——霍璋从于水生手里截走礼的是什么?”
孙玉斗表情一窒,想到了什么,他嘴角古怪地僵硬着:“是一颗肾,一颗于水生找来给老爷子做移植的肾。”
江易静了静,旋即问:“最后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