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者牢牢握着自己的腕子,丝毫不肯松手。
少女不明所以,抬眼愠怒着瞪他。
许是从未挨得这么近,江月旧瞧着男人黑亮的眸子,竟瞧出几分熟悉之感来。
江月旧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停在空中,远远覆盖住顾言风的半张面容。
只露出一双眼儿。
“无名……”
少女下意识唤出口,却被男人一个翻身,连人带着话音一同压在了身下。
“我们,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认识?”
江月旧缩了缩脖子,讪笑,“我从小在中原长大,而殿下则生在大漠,又怎会很早就认识了。”
男人抿了抿薄唇,“那为何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与你有关的陌生画面?”
少女突然巧笑,故意凑近了些,贼兮兮道,“殿下可是看上小女了,所以日思夜想,魂牵梦绕……”
话没说完,顾言风便低头一吻,堵住了她那张喋喋不休的红唇。
江月旧屏住呼吸,双眸睁地浑圆。
疯了吗,他为什么要亲自己?!
唇瓣触感柔软,诱人深入。
顾言风及时遏止住脑海中的浮想联翩,倏然退离少女跟前。
太荒唐了,就连这吻,都无比的熟悉。
江月旧呆滞似的伸手摸了摸唇瓣,“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男人不敢瞧她眼睛,避开了少女带着质问的目光,沉声不耐烦道,“你太吵了。”
“所以殿下只是用这种方法来让我闭嘴?”
“……”
顾言风皱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吻下去。
念及那日王兄与她依偎,竟满腔酸涩,思绪翻涌。
像是鬼使神差。
又像是情不自禁。
少女忽而冷笑起来,又怨又怒地将什么东西砸进男人怀中,然后重重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男人垂首,拾起怀里的物件。
原是个青玉镯子。
-
自马车一事过后,足足有十日,江月旧再没理过顾言风一句话。
她既怀疑无名就是顾言风,又生气这厮无缘无故亲了自己。
虽然被顾言风亲了,怎么看好像都是她占了便宜。
“你不高兴?”
胡尔伊漠停下筷子,屈指敲了敲桌面。
少女一惊,回过神来,“我没有不高兴……就是路上有些疲惫……”
男人没说话,只是不冷不热地看着她。
江月旧被那阴沉的目光盯得心里直发毛,赶紧低下头去。
“普阳寺在极寒之地,且由扶威皇族看守。待会本王同二弟要去觐见扶威王,你便留在客栈好好休息吧。”
“多谢殿下。”
囫囵用完午膳,这边胡尔伊漠和顾言风刚离开,扶威公主就找上了门来。
小姑娘气势汹汹,看上去来者不善。
“又见面了,中原的神医。”
江月旧起身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扶威哼声,“本公主今日来,是提醒你一句,趁早从二殿下身边滚开,莫要挡了本公主的好姻缘。”
少女一听,当下被激起了好奇心。
“不知公主,喜欢二殿下哪一点?”
扶威一脚踩在长凳上,“我们扶威国势力渐长,二殿下身为锦丹的皇储,又是王上最爱的儿子,往后是要做新王的。”
“所以公主是喜欢他的权势?”
“是又如何?”
“可公主年纪轻轻,就不想寻一份真爱吗?”
少女说的煞有其事,差点叫扶威信以为真。
真爱?那是什么狗屁东西。
“少废话,父王说了,大殿下非嫡出,唯有二殿下能继任新王。所以本公主断不会让你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扶威边说边抽出长鞭,狠狠甩向桌对面的江月旧。
后者错愕着抱头闪避,腰一弯躲在了桌子底下。
“公主饶命,我听您的就是了!”
扶威本想给她些教训,却没料到少女这般不禁吓,一鞭子下去,什么都解决了。
“真的?你愿意离开二殿下?”
小姑娘蹲了下来,歪头看向桌肚里躲着的江月旧。
后者怯怯点了点头,“小女贪生怕死,想来也配不上二殿下。只要公主不为难我,我愿意离开二殿下。”
扶威闻言,咧嘴笑了起来,“如此就对了嘛。你放心,本公主以后不会找你麻烦了。”
说完,小公主便带着一众手下晃晃悠悠离开了客栈。
江月旧慢吞吞从桌肚里爬出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心下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要把顾言风让出去,竟让她觉得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呢。
“想什么呢,金匣子拿到了吗?”
出神间,耳畔陡然传来楼妖的声音。
少女立刻坐了端正,“穷已大人,金匣子虽然出现了,可我碰不着它。”
“那便是胡尔伊漠还不够喜欢你。再加把劲,让他全心全意爱上你,或许就能碰到金匣子了。”
“……”
站着说话不腰疼。
江月旧暗自腹诽,表面上却作恭敬状,“我明白了。”
楼妖“嗯”了声,又补充道,“离那顾言风远些,莫要纠缠不清。”
“他,怎么了?”
少女问完好一会儿,也不见穷已回答。
江月旧咬着口银牙,蹙起眉头。
这不靠谱的楼妖,总是话说一半,也太让人介意了吧。
顾言风到底是什么人,为何随着她一同转入新的一世,又为何忘记了所有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自己到底为什么闷闷不乐,甚至还心口堵得慌……
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少女愈发郁闷地回了屋。
一推开屋门,就见无名正坐在窗框上,冲她勾了勾手。
“你来做什么?”
“怎么,在生我的气?”
男人一跃而下,轻笑着走到她跟前,将人拦住。
江月旧抬眼瞧他,思忖着满腹狐疑该先问哪一个。
“为什么跟到这儿?”
“自然是担心你。”
少女显然不信,伸着纤细的食指戳着无名的肩膀,“昨晚窗外的人,也是你?”
男人不快似的拧起眉,“谁让你们在屋里卿卿我我。”
“与你何干?你这么在意,难不成喜欢我?”
江月旧只是随口一问,可语气却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无名突然捏住少女的双肩,一字一句答,“嗯,喜欢。小爷喜欢你。”
男人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看向她的眼神也从未有过的真挚。
差点就叫人当了真去。
“说,说什么呢你!”
江月旧重重推着男人的胸膛,凶巴巴道,“说什么喜欢,神沐节那晚,你怎么没来?”
无名低低发笑,忽然抬手捏住少女气鼓鼓的脸颊,“原来是在气我失约了。”
“还有这黑布,你敢当着我的面摘下吗?”
“……”
男人松手,正色道,“等锦丹的事情结束了,我会带你回中原。你可愿相信我?”
江月旧摇摇头,“采花大盗终于劫色不劫财,做回老本行了。可你既不肯以真面目示我,也不能告诉我你的计划,我又该如何相信你?”
无名缄默,半晌才道,“总之我不会勉强你,也不会伤害你的。等过些日子,我再来找你。”
男人言罢,推开窗户就要离开,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枚簪子。
是她的那支“醒春”。
“怕你孤单,我把大漠的星光都镶在簪子上了。”
无名将“醒春”放在桌面,偏头冲她笑了笑,“算是小爷那晚失约的赔礼。”
男人放下簪子,身形一闪,就消失在窗外。
江月旧神色复杂地上前拾起发簪。
花叶间镶满了细小晶莹的白色珍珠,阳光一照,星星点点闪着光,煞是好看。
少女握紧了簪子,下意识弯了唇角。
这个赔礼,她倒是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无名:我助攻我自己
第31章 叁壹
许是那日信了江月旧的话,此番去极寒之地,扶威公主也非要跟着他们一道。
用早膳时,一乞丐模样的老者走进客栈,挡在四人桌前。
老人家头发稀疏,骨瘦如柴。酒槽鼻上一双小而狭长的眼眸显得格外瘆人。
他将手里的包袱摊在桌面上,里边掉出些零散的小玩意儿来。
“几位贵客,老道这儿可全是稀世珍宝,看一看瞧一瞧,千万不要错过啊!”
扶威哼笑,正眼也不瞧一下,没好气道,“装神弄鬼的老东西,从哪里来滚哪去,莫要叫我亲自赶你走。”
老者充耳不闻她的无理之词,反倒更加殷勤地将东西往胡尔伊漠跟前凑。
“年轻人,老道见你印堂发黑,气运不济。我这儿有上好的转运法宝,只要五两银子。”
男人放在手中的茶盏,微微抬眸。
他的目光冷鸷,看向老者时,眼里明明白白皆是杀意。
江月旧下意识按住胡尔伊漠的腕子,“殿下,我瞧着这些小东西都挺有趣,想买几个找找乐子。”
男人闻言,收回阴冷的视线,起身向外走去。
他没阻止,便是同意。
一旁的顾言风恰好也喝完了粥,筷子一丢,跟着出了屋,摸不清是何想法。
剩下的扶威公主仍是嗤笑看着二人,然后嘲道,“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少女也不气恼,笑盈盈接了话茬,“是是是。老人家,这镜子真好看,怎么卖的?”
“小丫头好眼光,这可不是普通镜子,而是真言镜,五两银子一把。”
“这也忒贵了些……”
扶威见他俩居然真的讨价还价起来,万分不屑地拍了拍桌子,扭头朝外走去。
江月旧摸摸荷包,商量道,“老人家,您看我这儿只有三两银子,能不能通融一下……”
老者咧嘴大笑,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牙齿,“无妨,这真言镜与你有缘,老道我便赠予你了。”
“多谢老人家!”
“只是你要记住,用此真言镜照心中所想之人,就会出现他最真实又最隐秘的一面。三思,后行。因为这结果,不一定是你能够承受的。”
少女听的糊涂,但见老者神色凝重,也只好跟着点了点头。
早间小小的闹剧过后,又连着赶了半日的路,终于在天黑之前来到了极寒之境的入口。
扶威犹犹豫豫望了眼鬼域,冲三人强调,“极寒之境无昼夜之分,白日永存。可这毕竟是鬼域,本公主只能送你们到普阳寺门口。”
顾言风挑眉,“怕死现在就可以回头。”
“你!”
小公主被他这么一激,不满道,“去就去,谁怕谁。”
言罢,率先迈进了极寒之境。
仅是一界之隔,一边风沙肆虐,艳阳天。
另一边却是北风呼号,天欲雪。
-
起先只是风大,越往里走,冷意就越强烈。
好在不到一个时辰,无止境似的前方出现了一面冰湖,湖边还站着个身形高大的僧人。
“因缘际会,和合而生。善哉善哉。”
那和尚捻着佛珠,袈裟上覆了层白霜,“贫僧神秀,在此等候诸位多时。”
“神秀大师,您怎知道我们会来?”
扶威随口一问,只见原本寂静的湖面突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四位施主,若去普阳寺,须得先过同心湖。”
“怎么个过法?”
胡尔伊漠冷着嗓子发问,手掌早已收成拳头,似乎稍有不寻常,便会将眼前的和尚丢进河里去。
神秀合掌,“同心湖,自然是同心即可。友爱之心,爱慕之心,只要是同心,便可。”
顾言风瞧了眼冰痕交错的湖面,漫不经心问,“那我等若都不同心呢?”
“冰裂,湖开。”
江月旧兀自打了个哆嗦。
不用想也能知道,在这极寒之境坠湖,那定是必死无疑。
可说起同心来,也很可笑。
在场四位,哪有什么同心的。
还不是各怀鬼胎,各自为营。
神秀见他们神色变幻,又道,“今日已晚,要不要过湖,诸位施主不妨考虑考虑。”
和尚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前方陋室,可供休息。”
朝着神秀所指方向望去,果然有间帐篷似的屋子矗立在湖边,显得有些突兀。
一时间做不了决定,四人便在屋里歇了下来。
屋子中央燃了柴火。
柴不知哪来的,火也永不熄灭的样子。
总之一暖和起来,江月旧就开始犯困。
可她不敢睡。
少女眼巴巴瞧了瞧身侧肃杀的胡尔伊漠,乖乖将脑袋埋在双膝里,睁着双水眸,一动不动盯着火焰出神。
“困就睡。”
男人没看她,却猜出了她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