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听得云里雾里,奈何自己悟性不高,又不好意思再追问,只能作罢。
回了屋,顾言风仍睡着。
江月旧趴在床沿,目光描绘男人的眉眼,看着看着,不知怎么想起长生树那晚。
酒后起色心,强吻了他。
眼下趁顾言风昏睡,少女咽了咽喉咙,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么幅好皮囊,她确实馋的很。
江月旧倾身凑过去,压在男人上方。
挨得近了,二人呼吸交缠,似情人间耳鬓厮磨。
少女顿了顿,万年不见的羞耻心无端冒了出来。
他都伤成这样了,自己还惦念着旁的,属实有些不厚道。
于是,江月旧缩了缩脖子,起身准备退开。
只是没等她爬下榻,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床铺上。
男人同她调换了位置,双手撑在少女脸颊两侧,将少女彻底困住。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从你进屋色眯眯盯着我开始。”
“我没,我没有……”
江月旧底气不足似的哼唧了几句,扭头往外钻去。
男人早有防备,胳膊一撑,身子躺在外侧,严密地堵住了她想要逃跑的路线。
“馋我身子?”
“……”
“馋不馋?”
顾言风探头,逼近少女的脸庞。
后者屏住呼吸,下意识点点头。
“想要的话,直说就是。”
男人半真半假地说着,抬手就要去解江月旧的衣带。
“别别别!”
少女慌得面色潮红,“你,你你身上有伤,使不得。”
顾言风轻笑,眉眼专注而又惑人,“无妨,我好得很。”
“那也不行!我是大夫,我说了算。”
江月旧忙不迭按住他的手掌,“你伤得重,需要静养。”
男人闻言,反握住她的腕子,用力一扯,将人拽紧怀里。
“我说了,无妨。”
眼见着顾言风一吻就要落下,少女干脆一脑袋撞进他的胸膛,把自己埋的严严实实,只露出满头青丝。
“这是佛门净地,不能乱来!”
“可是你先对我图谋不轨的。”
“我再也不敢了……”
江月旧瓮声瓮气回了一句,显得可怜兮兮。
男人在她头顶上方又发出一阵轻笑。
果真是小怂包,有色心没色胆。
顾言风双臂收紧,将下巴抵住少女的发顶,阖上了眼。
“别动。”
江月旧听话地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待了好一会儿,困意上头,少女眼皮沉沉,很快就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她发现自己不光馋顾言风身子,好像还有些馋他的心。
不妙。
太不妙了。
第33章 叁叁
第二日,江月旧被男人窸窸窣窣地动作给吵醒。
“殿下在做什么?”
顾言风转过身,见她醒来,扬了扬手里的草药,“早间碰到了主持,提及双生草药一事,他便带我去采了来。”
“……?!”
少女闻言,一下子弹坐起来。
“殿下,殿下拔了双生草药?”
“是啊……”
男人不明所以,特意凑近些让她看看清。
草叶翠绿,根茎尚沾有泥土。
“这是六月雪,还是断肠草?”
“主持说,一切皆空,因果不空,让我们自己做判断。”
江月旧欲哭无泪,敢情这厮的判断就是先拔掉再说?
察觉到少女神色微恙,顾言风轻咳一声,“可是我采错了?” 事已至此,也不好多加责备他。 江月旧只能苦笑着摇摇头,转而问道,“殿下身上的伤如何了?” “皮外伤,无碍。” 少女掀了被衾下榻,突然想起自己昨晚稀里糊涂在男人房中过了夜。 虽说什么都没发生,但到底有些不妥。
“想什么呢?”顾言风见她杵在那儿一动不动,顺手将草药塞进包裹里,“咱们该离开了。” 江月旧这才回过神,“殿下,您等我一会儿。“ 少女说着,人已经跑到了屋外边去。
她差点忘了件重要的事情。 自己可是答应了大王子,要替他寻“断肠草”。 现如今双生草药被顾言风胡乱拔了去,可她却不能空手而归。 江月旧在寺庙后院的草药园子里挑挑拣拣,采了株模样与之相似的草药,拢到袖中收好。 依她所想,胡尔伊漠要那“断肠草”定没什么好事儿。 那就干脆寻个假冒的充数,指不定还能救谁一命。
准备妥当后,江月旧同主持告别,然后出了普阳寺。 天色仍一片乌黑,少女举着提灯,瞧见顾言风靠在寺门前的石墙上,似乎等候已久。 昏黄的灯光照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衬得他面容更加俊朗。
江月旧不动声色靠近,刚要张牙舞爪去吓一吓他,却发现男人瞬间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顾言风眼里的戏谑之意更浓。
少女将举过头顶的胳膊尴尬地搭在脖颈后,讪笑,“殿下,咱们该往哪里走?”
“沿来时路,回极寒之境。”
男人言简意赅,步子一迈便走在前头带路。
四周黑的彻底,江月旧虽握着提灯,仍有些害怕,于是匆匆跟了上去,生怕自己被落下。
走了好一阵子都没见到光。
少女瞄瞄灯罩里跳跃的火焰,又瞄瞄前边男人的背影。
每逢绝境,他都在。
这种感觉实在是微妙。
“到了。”
顾言风脚步一顿,站在一条蜿蜒小路的顶端。
江月旧加快了些步子,走上前与他并排。
抬眼望去,远处是火光通明的王都夜景。
天灯长明,不夜城。
“怎么会是锦丹的王都……”
少女诧异着往前走,想要探个究竟,却听身侧的男人忽然笑了笑,显得有些突兀。
“殿下笑什么?”
“笑这前方幻境,是你心中所念。”
“我心中所念,殿下也能看得见?”
“好笑之处正在于此。”顾言风翘着薄唇,神色突然认真起来,“这也是我心中所念。”
“殿下的意思是,咱们想到了一块儿去?”
江月旧不敢置信,唯望见男人黑白分明的眼仁,这才反应过来。
真言镜里早就照出他即是无名。
自己与无名看过的王都夜景,他若记得,也不奇怪。
只是不知为何会印象深刻,常有所念。
“殿下久居王都,想来是很喜欢这处了。”
少女带着试探的口吻说着,悄悄用余光瞥他。
后者负手,眸中目光复杂难辨。
像是早已厌倦,又掺杂着一些道不明的庆幸。
“你又为何喜欢这处?”
“自然是喜欢带我来这处的人。”
江月旧本就擅长说些惑人的话,此刻也不例外。她倒要看看,眼下身边的男人,是想做顾言风,还是无名。
男人闻言,偏转过身,定定瞧了她几下,而后倏地伸手勾住了少女的腰肢。
耳畔有风掠过,吹乱了鬓发。
等到江月旧回过神时,二人已站在了一处屋檐上。
头顶上方是无尽苍穹,没有星星,只有长明的灯盏。
幻境太真实,差点就要叫江月旧信以为真。
“这大概是我见过最美的景致了。”
“那是你没见过世面。”
少女吃了瘪,悻悻道,“确实。有人说要带我去神沐节见见世面,可惜后来也不了了之。”
一语毕,这回轮到顾言风语噎。
多少也能猜到江月旧知晓了自己身份,男人过了半响才问,“若他还想带你看许多更美的景致,你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吗?”
这是,挑明了?
少女沉着眼眸,灼灼地瞧他。
“殿下承认自己就是无……”
话未说完,顾言风抢先一步低下头,覆住她的红唇,硬生生将“名”字堵住,逼得她囫囵咽下。
男人吻的用力,似乎要证明什么,又仿佛要掩盖什么。
江月旧仓皇后退半步,仰着下巴,双手却因无法站稳而紧紧攥住他的领口。
远远看着,倒像是少女在主动献吻一般。
直至江月旧潮红着面颊,呼吸急促之际,男人才堪堪放过了她。
顾言风扶住她的肩,微微垂首,与她碰了碰额头。
二人都在轻轻喘息。
周遭的空气也稍显暧昧。
“这算什么?”
少女蹙眉,到底是耐不住性子,先质问出声。
如果马车那次是想让她闭嘴,那么这次呢,这次依然仅仅是为了封口?
“我说过的,等所有事情都结束,就带你回中原。”
男人低哑着嗓子,附在她耳边,明明是许诺,却强硬的不容拒绝。
“那是无名说的,与你何干?”
江月旧被他骗了两世,心有不快,遂偏了头,故意不买账。
“那要是无名带你走,你可愿意?”
少女张唇,一句“不愿意”到嘴边,瞧见顾言风郁郁的脸色,无端又心软下来。
他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殿下是胆小鬼。”江月旧哼声,“无名敢作敢当,殿下却敢做不敢当。”
明明亲了她两回,可连一句喜欢也不说。
顾言风挑着眉,又笑,“还是做无名好。想做的,不能做的,蒙面一遮,便什么都不用顾忌了。”
少女理了理垂下的墨发,“方才在吊桥上,殿下救了我,岂不是坏了规矩。那本是无名该做的事。”
从她第一天踏入大漠开始。
无名的暗中陪伴,顾言风的有意折腾。
其实不过是他一人换了法子在保护自己。
她早该察觉的。
就算没了前世记忆,顾言风仍是顾言风。
什么都不肯说,好的让人心疼的顾言风。
男人沉默着站在一旁,风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江月旧想开了,也就释然了。
她牵唇,笑盈盈道,“不过没关系,无名也好,胡尔布南也罢,都只是一个代号。等事情都结束了,我愿意和你走。去哪里都行。”
上一世她欠顾言风一条命,这次得补上。
更何况,她的心思在一点点往男人那里偏移,根本没法阻挡。
要不然就放弃一切随他走吧。
顾言风似很吃惊她这般话,愣了一霎,仍惶惶不觉真。
“你,你愿意?”
“嗯,愿意。”
“那大哥……”
“大王子那儿暂时还不能离开,我答应了要救醒菱华公主。”
男人闻言,这下终于笑开。
不再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轻佻模样,而是自眉梢至唇角都带着笑意。
春风得意,畅快淋漓。
顾言风拉住少女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好,好。”
“好什么好,咱们现在怎么出去?”
“跟我走便是。”
言罢,男人将她的手放在掌心握紧,又揽了少女的腰肢,轻轻一跃,二人就落到了地面。
江月旧一面跟着他,一面好奇道,“殿下,你去过中原吗?”
“没有。”
“那你真的愿意为了我离开故土吗?”
“锦丹不是我的故土。”
顾言风脚步未停,只是冷了嗓音,“母后本就是中原郡主,算起来,中原才是故土。”
江月旧抿唇。
听起来,他好像不喜锦丹,可偏偏又是这锦丹的王子。
“所以殿下才想回中原去?”
男人似忙着寻路,低低应了一声,继续埋头前行。
周遭还是漆黑一片,少女被他牵着,脚下步子却踏实了许多。
不知走了多久,远处突然透出点光亮来。
起初微茫,愈靠近便愈明亮。
可江月旧在这黑暗里待久了,遇着光反而觉得刺眼,双瞳酸涩,险些就要流出眼泪来。
好在男人即时抬掌,正掩在她额头上方。
虽仍有光从顾言风的指缝中落下,但已细碎,并不伤人。
少女想道声谢,又觉得会显生疏,话音在唇边滚了一遭,还是咽了回去。
二人沉默着走到光亮尽头,顾言风仍拉着她的手。
然后再一瞬,穿过光亮时,四周北风呼号。
他们又回来了。
“二殿下!”
扶威公主的声音自左侧传来时,江月旧心虚地从男人掌中抽回手。
顾言风忽觉手里一凉,见她有意避开,也没计较,另一手仍遮在少女额上。
“眼睛可适应了?”
男人微微垂首,同她说话时声音又轻又关切。
江月旧突然觉得,他可能是真心的。
告白和吻。
那她自己呢?
思索了一会儿没结果,少女挪了挪脚步,退出他的遮挡,咧嘴没甚感情地笑了笑。
“适应了,多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