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他老是那样绝情——漠小兰
时间:2021-01-14 10:09:18

  萧衍拆去头冠,身着青衫,外罩斗篷往温泉池而去。
  两个宫人提着白灯笼引路在前,一行人穿过乌山别宫,行得近了,就见温泉池边朦朦胧胧白雾蒸腾。
  借着灯笼的两缕幽光,他仿佛看见了雾中的一道人影。
  头梳单髻,背对着他。
  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是个女人。
  萧衍只觉心跳骤然加快,声音却是愈冷,“谁在那里?”
  高贵公公闻言一惊,伸头一瞧,也看见了温泉池中的人影。
  是哪个不长眼的宫婢,如此扫兴!趁着夜深,跑来沐浴?
  那身影陡然一震,回过头来,是个陌生的女人的脸。
  不对。
  不是此人。
  萧衍脑中一痛,模模糊糊地记起了这段时日常在乌山别宫做得怪梦。
  梦里,似乎也是这么一个温泉池子,似乎池中也有这么一个人。
  可白烟缭绕,他总是看不清那个人影。
  霎时更觉头痛欲裂。
  高贵公公见他脸色骤变,只得提心吊胆地跟上,不忘叱道:“让那宫婢起来,成何体统,当按例受罚!”
  萧衍一语不发,转身折返。
  *
  午时未至,陆朝公公又再次登门屏翠宫。
  今日已是下了好一会儿微雨,他收了手中的油纸伞,立到廊下,见到顾才人迎了出来。
  她脸上虽是略施粉黛,可能瞧出眼底一抹青黑。
  许是熬了夜。
  只见顾才人手中捏着一本书册,足有半掌厚,一掌长宽,书册一边用细麻绳固住,可以于掌上随意翻阅。
  陆朝好奇问道:“才人手中是何物?是给陛下的书册么?”
  “正是。”顾仪走近了一步,演示给他看,“此册名为板栗夜奔,你拿着此册,从头快速翻起。”
  陆朝瞪大了眼,“啊”了一声,看那栗子跃然纸上。
  顾仪笑道:“你看,此栗便是夜奔。”
  陆朝赞道:“果是有趣,陛下定然喜欢。”
  顾仪将书册递给了他,见他裹了布帕,细致地收入怀中。
  微雨渐大,越下越急。
  原本午时欲行的快马又多等了一个时辰。
  待到快马加鞭到达乌山别宫时,已是深夜。
  高贵公公挑了紧要的奏疏先送去轩宇阁,将宫妃的信笺随手搁置于寝殿塌边的一张小几上。
  三更鼓响,萧衍练剑过后,梳洗方毕,上榻而眠。
  若是练了剑,他也能睡得安稳些。
  可他又做了那个怪梦。
  隔着水汽氤氲,他试着穿过似云似雾的屏障,走得近些,再近一些。
  想要看清那水中之人。
  可她仍旧背对着他。
  他张口欲呼出声,梦中的他似乎已经知道那人究竟是谁。
  可他不闻其音,也发不出声,却见那人影微微晃动,似乎终于要转过头来。
  萧衍屏气凝神以待,耳畔只听一声重响忽地传来。
  砰。
  他霍然睁开了双眼。
  窗棂被夜风吹得大敞,雨丝斜刮入殿。
  守在门外的高贵公公也听见了响动,立刻捧了烛台躬身入殿,伸手将轩窗合拢,复又落下木栓,“扰陛下安眠了……”
  高贵回身见皇帝已起身半坐于木榻之上,神色怔怔地盯着雕花轩窗。
  “陛下这会儿口渴么?几上备有茶盏。若是用热茶,老奴待会儿送来……”
  萧衍睡意全无,摇头道:“不必,将烛台留下便是。”
  高贵依言将烛台留在了小几上,退出了寝殿。
  萧衍见那托盘上摆了一叠信函,其中一封约有半掌之厚。
  他抽出一看,竟是屏翠宫的小印。
  他拆开来,见是一本书册,封面写着“板栗夜奔”。
  萧衍脸上难得地呈现出一种哭笑不得的意味来。
  故弄玄虚。
  他翻开了第一页,看到了洁白的宣纸上画了一个三角形的物件,左右各有一笔细线,其下两笔蜿蜒细线。
  页面东侧上边还画了一轮弯月。
  若非题目提点,他恐怕认不出这三角物件是栗子。
  他又耐着性子翻过了第二页,仍旧是那栗子和几笔细线,只是细线的方位似乎略有不同,而上边弯月的位置似乎也有变化。
  萧衍低声一笑,已是明白了过来。
  他合上书册,从头往后迅速地翻动起来。
  随他动作,纸张呼呼轻响,那一弯明月逐渐由东往西瞬移,生了手脚的栗子仿若真于纸上夜奔而行。
  幼稚。
  至极。
  萧衍合上书册,躺回了榻上。
  片刻过后,萧衍执起书册,借着微弱的烛火,又观了一遍“板栗夜奔”。
  待到数遍之后,他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再无梦。
 
 
第66章 财务自由
  皇宫之中, 消息不胫而走。
  即便皇帝远在乌山行宫,却仍旧特意赏了秀怡殿婉美人。
  先有丝帕,赏银, 后有流苏,赏银。
  六宫之中不禁起了风,有的人早就坐不住了。从前大家都形如冷宫, 暗暗较劲,攀比得不过是个品级,朋党有别, 尊卑有序,翻不出天去。可如今忽然半路杀出来个来路不明的婉美人, 占了圣心。
  那可就今时不同往日了。
  落英宫德妃娘娘一大早便召了婉美人来见。
  赵婉在落英宫外迎风等了足足一个时辰, 才被德妃召进了正殿之内。
  转过琉璃屏门, 赵婉朝着上首处的德妃,拜道:“问德妃娘娘安。”
  德妃细观她面目, “婉妹妹客气了。”却不叫起。
  赵婉半蹲着,耳边只听德妃娇笑一声, “听闻婉妹妹女红技艺了得,连陛下都赏了数回……”
  “娘娘谬赞了。”
  德妃又笑一声,语意轻快, “想来,婉妹妹从前在浣衣局里,为奴为婢, 颇精此艺……”
  赵婉轻咬朱唇,说不出半个字来。
  德妃见状,面色稍缓,“起来罢, 姐姐妹妹间不必多礼。”
  赵婉垂首一拜,“谢德妃娘娘恩典。”
  德妃说起了正事,“今日本宫请你来,是有一事与妹妹说道,去岁本宫办了一场捶丸戏,阖宫都乐上一乐,今岁十月将至,趁着还未下雪,便想着也办来解闷,去岁是王贵人,宫贵人替本宫参谋,可如今妹妹新封,本宫便想将筹备此事的差事,交予婉妹妹……婉妹妹意下如何?”
  赵婉不得不从,“但凭娘娘吩咐。”
  未时正。
  盛乌宫中,一个面容清秀的青衣宫婢进门来,蹲身一福,“拜见敬妃娘娘,端妃娘娘。”
  端妃微微侧头,头上所戴金步摇轻晃,“初彤回来了,可打探到了陛下的回程之日?”
  一旁坐着的敬妃轻轻吹了一口茶,也望向了初彤。
  “回娘娘的话,听御前的侍从说,陛下后日就回京。”
  端妃抬手示意她起身,转眼对敬妃道:“这眼看都快十月了,皇帝也该回来了。”
  敬妃娘娘轻抚金甲套,“陛下近月余不在宫中,刘太妃也去了道观,这宫里头可太清静了……着实无趣……”
  端妃淡笑一声,“姐姐没听说?这宫里近日来的趣事?秀怡殿婉美人风头正劲,落英宫那位都按捺不住,今晨就叫了她去,且等着看戏罢。”
  敬妃轻轻一叹,“柳氏家世不错,可就是人有些蠢。瞧不透皇帝的心思,怎么得圣心呢。”
  “姐姐所言极是。”端妃笑道。
  皇帝性子如此,这婉美人姓赵,左不过就是个竖在外人面前的靶子罢了。
  如同她,如同敬妃,早年皆是先太后赐给萧衍的侧氏,家世甚是不显,年岁又比当时的萧衍大了不少,高太后此举不过是意在折辱。
  既是先太后赏得,他就得受着。
  可萧衍待她们,虽是疏离却也有礼,在外人看来,更是风光得很,早年间时有赏赐,绫罗绸缎,金银珠钗。
  登基后,更称感念先高太后仁厚,还将他们二人封了妃。
  面子上的事,谁不会做呢。
  见端妃沉默,敬妃饮过茶,开口问道:“住在西苑里的顾才人,妹妹可曾见过?”
  端妃见敬妃问起此人来,也不惊讶,回忆说:“中秋夜宴上,远远瞧过一眼,可瞧得并不真切。顾才人被贬之后,一直住在西苑里,从不与各宫往来,因此不常得见。”
  敬妃听罢,只“嗯”了一声。
  *
  两日之后,皇帝的驾辇果然回了京,而顾仪也再一次收到了十月捶丸戏的请帖。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顾仪兢兢业业地练了数月的捶丸终于要等到这关键的一天了。
  能不能实现财务自由,成败在此一举。
  顾仪绝不敢懈怠。
  要在赛前,保持住最好的状态!
  她因此辰时就起了,梳洗罢,用过早膳,匆匆换上了锦靴和及膝的袄裙便去殿前庭院之中练习捶丸。
  为练习坡球,顾仪专门用木板搭了一个斜坡。
  午时过后,即便天气业已转凉,她的脑门上还是起了一层薄薄细汗。
  她用袖子擦了一把汗,蹲下去又将捶丸之球,稳稳当当地摆到了她提前在门旁划定的球基处。
  双手举着捶棒,往上一击。
  只见那球顺着斜坡缓缓而上,可只行到斜坡大半处便因重力回落了下来,自然没有进窝。
  “害……”顾仪不禁叹道。
  “你如此执棒若是能进,实属侥幸。”
  声音乍起,顾仪一惊,回身一看,果然是萧衍站在门外,也不知是来了多久。
  他身穿明黄朝服,头上竖黑冠,不知是不是将将下朝。
  而此刻他正以一种似笑非笑的面目默默地冷嘲着她。
  顾仪心中一跳,立刻埋低了头,福道:“臣妾参见陛下,问陛下金安。”
  萧衍抬手示意她起来,方才立在门外,观她击球,已是好一会儿了。
  见她虽是勤勉练习,但久不得要领,两手握棒,用力不等,一松一紧。
  顾仪露出个微笑,寒暄道:“陛下是昨夜回宫的么?回程路上可算顺利?”
  萧衍目光落在她脸上,见她因为练习捶丸,双颊红扑扑的,霎时转开目光,只“嗯”了一声。
  顾仪见他一脸不愿多聊五毛钱的酷盖模样,自觉热脸又贴了冷屁/股,索性不多话了,只捏着捶棒往上提了提,幻想自己捶爆了这个忘恩负义之徒的头颅。
  两人面对面默然片刻,高贵公公不禁朝前一步,适时出声道:“才人差人送来的书信书册,陛下翻阅了数回,很是喜欢,今日特来瞧瞧才人。”
  顾仪心情又好了一点,“是么?”
  高贵公公点头道:“正是!”
  顾仪又抬眼去看萧衍,却见他突然俯身将捶丸之球,捡了起来,说:“朕演示予你看,如何执棒击球。”
  顾仪没想到萧狗子会屈尊来教她,但知道他是高手,当即捧场道:“谨遵陛下教诲!”
  萧衍摆好球,看似轻而易举地就将球打进了斜坡上的球窝。
  说实话,没怎么看清楚。
  顾仪捏着捶棒,隔空挥棒随意地模仿了一下。
  “你执棒方式还是不对。”萧衍冷声道。
  顾仪一哽,虚心问:“如何不对?”
  萧衍迈步朝她走来,却停在了她的身后。
  顾仪不明所以,却见他的双手由后捉住了她的双手,一板一眼道:“用力须对等,切忌一松一紧,不然发力不均,球路难以掌控……”
  顾仪背心贴着他的胸膛,暖烘烘的,热。
  这是一个环抱的姿势。
  彼此相偎相依,近在咫尺。
  她能闻到萧衍身上十分熟悉的冷松气味。
  顾仪身体微僵。
  他一开口说话,她的耳朵就发痒。
  过于熟悉的姿势,令她心猿意马。
  脑中不时浮现出往日的画面。
  顾仪猛地晃了晃脑袋,肃穆了神色,集中精力去听萧衍口中所说的捶丸关键教学内容。
  然而……
  她手心不由得开始微微冒汗,手中捶棒滑腻得有些捏不住了。
  但她能真切地感受到覆在她手背之上的大掌温热,指腹之间薄茧的触感。
  萧衍本在说球,说着说着,却见顾仪双耳通红,手中捶棒似乎也在下落。
  他怔愣一瞬,才意识到怀中之人温软馨香,若杏花春雨的气息。
  见他忽然顿住,顾仪立刻挣脱了他的怀抱,跳到了三步开外。
  “多谢陛下,臣妾受教了。”
  萧衍长眉微蹙,压下心中古怪,“嗯,那你再击一个球试试。”
  顾仪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平息凝神地又击了一个球。
  竟然被她击中了。
  她不禁笑道:“陛下果是英明!”
  萧衍轻笑一声:“侥幸而已。”
  顾仪:……
  *
  五日过后,捶丸戏当日。
  照旧是个艳阳天。
  御花园一角井然有序。
  不愧是女主。
  顾仪环视一圈,见到赵婉身穿碧裙立于长台之前。
  她便走过去领了自己的捶棒。
  由于她只是才人,因此只有四种形制的捶棒。
  赵婉许久未见顾才人,此刻见到,只觉她无甚变化,眼神明媚,丝毫不似被贬之人。
  顾仪目光与她相碰,笑道:“问婉美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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