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宠妃之子——洛阳有梨
时间:2021-01-14 10:12:53

  “等你在雍州城接到孤的死讯, ”东宫太子眼神凉凉地望着裴无洙道,“会回洛阳来给孤奔丧么?你会哭么?逢年过节会记得去孤坟前烧点香烛纸钱悼念一下么?……怕不会嫌弃路途太远、往来太烦,成婚后就干脆把孤抛在脑后、忘个一干二净了吧?”
  “哥, ”裴无洙听得目瞪口呆, 脸都青了, 难以置信道,“你就算是故意说反话想激我,也不必这么自己咒自己吧?”
  “呸呸呸童言无忌、百无禁忌, 说的都什么晦气话,赶紧把收回去!”
  “而且, 你根本就不是……对了,你以后千万别去梵净山, ”回想起梦境中窥探到的剧情,裴无洙神色一变,简单粗暴地要求东宫太子道,“不止梵净山,最好岭南那块都不要去了……对了,你这辈子都不许去铜仁了!”
  东宫太子垂下眼,语调平静道:“那看来孤就是死在……”
  “你非要气我是不是, 我说了不许你这样说了!”裴无洙脸都黑了, 这时候倒是能将心比心地体会到往常东宫太子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心塞感了,烦躁地抹了把脸,愤愤道, “你都在想什么呢,我当然是等陪着你过了二十岁、化了死局再走啊!”
  “如何才算是真正‘化解’了呢?”东宫太子心平气和地反问道,“怎么才能知道是‘化解’而不是‘拖延’呢?”
  “全凭卿俦如何说么?他如果真那么可靠,他算得出自己的死期么?他如果不那么可靠,那迢迢梦里有梦到孤究竟是怎么死的么?”
  “如果扛过了二十岁,却还是没有躲得过那个死局呢?迢迢到时候还回来给孤奔丧么?还……”
  “打住打住,”裴无洙被东宫太子说得晕头转向,心中一时也没了主意,但有一点她是非常清楚的,“我肯定是要等到确定哥你已经彻底化解了死局再去雍州。”
  ——不然就算裴无洙去了雍州城也躲不安稳啊,一旦东宫太子再次“莫名暴毙”,伤心悔憾是难免的,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谁又能保证剧情不会再次被掰回原作的轨迹呢?
  “那如果一直等不到呢?”东宫太子微微扬眉。
  裴无洙抿了抿唇,偏头看了那两个明明在场却毫无存在感、只要一说起话来绝对会下意识忽略掉的暗卫一眼,神色难堪道:“那我就等到你登基了再走,你登基了,肯定就不会再有事了……只是哥,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瞒了你一件好像有点重要、但细细一想其实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压根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感情的事……你会原谅我么?”
  东宫太子听得莫名想笑,但面上还是得安抚住裴无洙:“你和左可还的事情,方才已经叫孤气得不行,最后也只不过往你身边放两个暗卫看着你罢了。”
  “迢迢,你觉得你得是瞒了怎么样的大事,才能叫孤气得‘不原谅’你。”
  “那不一样,”裴无洙虽然不喜欢有人时时刻刻盯着自己,但事情的好歹她还是心里有数的,闻言便摇头否定道,“今晚的事儿,哥你就算是再生气,归根结底也还是因为你心里看重我、爱护我,但如果有一天,你……”
  “那个隐瞒算是背叛么?”东宫太子平静地打断了裴无洙无意义的自我臆测,不想看她自己吓自己。
  “当然不算!”裴无洙唬了一跳,断然否定道,“只是一个无伤大雅、于事无碍的小秘密罢了。”
  “那便无妨,”东宫太子简单干脆道,“只要你不背叛孤,不与旁人勾结在一起意图致孤于死地……那孤就永远都是你的哥哥。”
  “孤对你,从来没有‘不原谅’一说。”
  裴无洙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来。
  “不过迢迢,”东宫太子冷眼旁观了裴无洙的神情变幻,突然又冷不丁出声提醒她道,“你自己也知道的,给了人期望、却又不满足人的期待,最后可是会害死人的。”
  裴无洙微微一怔,这话她听得耳熟,略一细想,便回忆起是当初从梨园阁出来时她与东宫太子谈起洛青园之死时的自我反思,没有太明白她哥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突兀地提起这茬,只下意识地愣愣道:“可哥你明明也说过,那不是我的错……”
  东宫太子被自己先前的开解之语噎了个正着,静默片刻,干脆面无表情地掠过了这茬,单刀直入道:“你方才答应了孤,如果事情有所不顺,你就等到父皇百年后再离开洛阳……迢迢,你这回不会再对着孤轻易毁诺了吧。”
  裴无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东宫太子方才那话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裴无洙略微有些无语,对这些明明有话却不直说、只一味拐着弯来恨不能把人绕晕过去的“聪明”人自叹弗如,忍不住促狭着调侃道:“知道了知道了,哥你不会就是不想我离开洛阳吧,别害羞,你要是心里不舍得我你就直说呀。”
  “好,那孤就直说了,”东宫太子面无异色地坦然接下,从容自若地提要求道,“孤想你和福宁大婚后还留在洛阳,孤提了,你就会答应了么?”
  完了,裴无洙懵了,正常套路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被东宫太子不按常理出牌的坦然自若打了措手不及,裴无洙挠了挠后脑勺,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方才的一时口快,小心翼翼地表示:“我,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我比较想去雍州。”
  “而且阿文也喜欢那边……哥你放心,事情一定会很顺利的,你可是以后要当皇帝的人了,总不能老这么婆婆妈妈、粘粘糊糊嘛。”
  ——其实最主要的是,这马甲如果可以不掉的话,裴无洙还真不太想掉。
  虽然东宫太子方才应承会包容她这点“小秘密”,但一来是她皇帝渣爹那边,怎么说当年也是个“欺君之罪”,二来嘛……古代封建的男权社会唉,能当王爷谁要想不开要做公主啊!
  万一最后被安排去强制相亲、嫁给一个话都说不到一起去的男人怎么办!
  东宫太子深深地望了裴无洙一眼,垂下眼睫平淡一笑,温和道:“好吧,你既一意想走,孤也不好再强留……那就这样吧。”
  “飞五飞六,把你们身上的‘勿相忘’拿出来给五殿下。”
  地上跪着的暗卫应声而起,手中各捧了一只颜色简素的香囊上来,裴无洙疑惑地捻起来一只,竟摸得其内微微发热,再细细一摸索,不由惊讶地挑起了眉梢,震撼道:“这里面是活的……虫子?”
  ——穿过来五六年,她这是总算见着了活的蛊虫么?!
  宫斗夺嫡本要开武侠支线了?这个裴无洙熟啊,她跟着秦国大长公主学剑学得可刻苦了……
  “南疆伴生的紫玉虫与紫玉草,”东宫太子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三言两语便解释了其中的玄妙,“一相靠近虫子就会发燥发热,故将其虫称作‘勿相忘’”
  “他们两个都常年以紫玉草药浴,你拿着相配的虫子,放在剑穗上也好,荷包里也罢,只要他们靠近你一百里之内,‘勿相忘’便会有所反应。”
  “如此,”东宫太子似笑非笑地睇了裴无洙一眼,淡淡道,“你便可以随时探查他们二人的踪迹,倘若他们真跟着你进了长乐宫,你也好直接把人揪出来管教一番再打出去。”
  “我知道哥你安排人主要还是因为担心我,”裴无洙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嘴上客气着,动作却丝毫不拖沓地捡了那两只香囊到怀里,笑容发虚道,“并没有叫人去探查我宫中隐秘的意思……你是为我好,这一点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毕竟,以东宫太子今日向裴无洙展露出的冰山一角来看,只要他想,叫人查裴无洙的秘辛、盯她的稍儿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但东宫太子却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异常坦荡地直接把人叫到了裴无洙面前,即便是关怀惦念,那也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关怀惦念。
  裴无洙不由再一次深深为她哥的光风霁月、君子之风所折服了,一直到出了东宫走了好远,都还在心里感慨着果然东宫太子和皇帝渣爹的行事作风就是不一样,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话怎么说来着,歹竹出好笋……
  而裴无洙心目中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太子殿下,却是等到她离开之后,沉默无声地捏碎了手中那支一直握着、却没再落过一字的玉山狼毫。
  云棠过来禀事时,东宫太子刚烦躁地收拾了断笔,见她进门,神情亦是一般的不顺,没耐性地直接问了:“淳化公还活着么?”
  “幸得我们的人去得及时,还算是救下了。”云棠正是要来说这个,忙接续道,“左思源一心想杀人灭口,却不知他这么一来,反叫先前临阵变卦的淳化公再次倒向了我们这边,只待时机合适……”
  “不急,”东宫太子冷冷道,“这事可以先再缓缓,你亲自去许昌一趟,帮孤带一个人回来。”
  云棠躬身待命。
  话到嘴边,东宫太子却反而踌躇了。
  “小五说,”东宫太子思量着缓缓道,“她与福宁大婚后,要搬到雍州城去住……”
  云棠听得微微一愣,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略一思索就直言不讳道:“这是好事……恐怕也是贵妃娘娘的意思。”
  东宫太子沉默了。
  “殿下不愿意?”云棠皱了皱眉,心头略微有些纳罕,“为了五殿下好,避去雍州城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建安侯真的就那么可信么?”东宫太子不想听人说这些,冷冷地反驳道,“十年前的事,最早确实是父皇失德,可既然已经闹到了那等地步,谁又能敢保证赵家人心中现在就再无半点怨尤了?”
  “一旦建安侯失控,小五在雍州,就是活生生的靶子和人质。”东宫太子缓缓捏紧了右手,克制道,“孤怎么可能放得下心来……”
  “建安侯谋逆的可能,”云棠听得忍不住笑了,“与五殿下继续呆在洛阳日后出事的几率……孰重孰轻,殿下自己心里分明能比得一清二楚,又何必非得自己骗自己、还要叫婢子这个外人来提醒您呢?”
  “您不舍得五殿下离开,也是人之常情,”主仆二人僵持片刻,云棠放柔了音调,复又轻声道,“可您自己心里分明也清楚,您这种情绪是不太对的,不是么?”
  静默半晌,东宫太子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承认了:“不错,孤舍不得她走,她也离不开孤……她还那么小,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北边,出点什么事儿,孤在洛阳根本就鞭长莫及。”
  “更何况,她心中其实也是很挂念孤这个哥哥的,倘若孤在洛阳遇着什么事,她在雍州恐怕也不会过得太安定。”
  “但倘若她留在洛阳,这一切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东宫太子神色莫名认真地云棠分辩道,“就算父皇日后知道了,可能会错愕,也许还会有震惊,但绝对不止于大怒,更不可能会真舍得置她于死地。”
  “她在局中看不分明,贵妃或许是求稳为上,但你我应该都能看得出来,父皇非常喜爱她,根本不可能因为那种原因如何迁怒于她,更何况,这不是还有孤在么?”
  “根本不会出事的,就算出了事孤也完全可以护得住她、保得了她,她完全没有必要千里迢迢地年少离家,抛下所有亲朋故旧孤身一人避到雍州城去。”
  “如何就又‘孤身一人’了?殿下这话,又将福宁郡主与秦国大长公主一家置于何地?”云棠听得十分好笑,直言不讳道,“殿下这话,若只是想自己说服自己,那您大可继续自便。”
  “但如果想以此来寻求婢子的认同,却是大可不必了。”
  云棠其实早两年便意识到东宫太子在待五皇子的事情上,屡屡钻牛角尖,心态隐隐有些偏执不对了,只是有些话,她往日不好说得太明白。
  ——唯恐本来没有的事情,叫人挑破了,反而凭空惹出许多麻烦来。
  现今却是再顾不得那些了,云棠缓和了下胸腔中的可笑与郁愤,疲倦地望着东宫太子道:“更何况,就算殿下您将人留在洛阳了,又能怎么样呢?”
  “五殿下要马上要大婚了,您也迟早要娶妻生子的……”
  ——再多的话,却是云棠不好多说的了。
  但即便如此,东宫太子的脸上也已经明显流露被羞辱的神色来,异常愤怒道:“你将孤的意思曲解成什么了?”
  “孤只是单纯舍不得自己年幼的妹妹走太远,想要亲自照顾她,这难道也有违于人伦礼数么?”
  “可五殿下并不是一位需要您悉心照顾、妥善爱护的公主,”云棠克制着语调,极力用客观的态度点醒东宫太子道,“她甚至马上都要娶福宁郡主了。”
  “那又如何,”东宫太子冷冷道,“她们又不会有孩子。”
  云棠万分错愕地仰头望着身前的人。
  “孤的意思是,” 东宫太子语调平淡道,“她们不会有子嗣,过继来的多半也养不家。”
  “两个姑娘家在一起,日后遭外人欺辱了都没有父兄出头……看看柔嘉在郑国公府的处境就知道了,”东宫太子若有所思道,“她终究还是离不开孤,得要孤放在眼前亲自照料着才行。”
  “究竟是五殿下离不开您,还是您离不开五殿下,”云棠被磨得没了脾气,索性直白而刻薄地直接挖苦东宫太子道,“您这样放心不下,是不是将来等您临闭眼前,也得要将人一把掐死了、一并带走才算是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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