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宠妃之子——洛阳有梨
时间:2021-01-14 10:12:53

  左思源不可能再那么贸贸然地扑上去找死,他必得给自己先寻好一个帮手来。
  ——既是要扳倒东宫太子,这个帮手,自然得是对太子之位有意、日后可能成为既得利益者的最佳。
  左思源一向信奉共同的利益才是最好的结盟。
  但正如之前左思源所分析的,他这个帮手的选择,其实最后就只局限在两条路上:一条是各方面条件处处叫他满意、但就是确定不好对方与东宫太子的渊源到底“深”到何处的五皇子裴无洙;另一条就是除了五皇子之外、任选哪个都叫他有诸多这样那样不满的其他皇子。
  左思源将左静然叫到身前,让他把这两年来在洛阳城中的听闻见识、近几个月与五皇子的交际来往、春莺里当晚之事仔仔细细地复盘了三遍……最终也没能得出个确定无疑的答案来。
  五皇子的立场,在左思源看来,一半一半吧,好像哪边都说得通,也好像如何都说不定。
  左思源就决定赌上一把,他吩咐左静然日日到秦国大长公主府求见福宁郡主,只求其转托一个口信:离开洛阳前,想最后再见五殿下一面。
  左思源考虑得很清楚了:如果春莺里之事从一开始就是人为设局,那这局得是从五皇子与左静然开始走近起就布了……能分毫不差地设计好一个长逾三月的局,走一步看十步,这样的人,真是把人心算计到可怕的地步。
  如果布局人是五皇子本人,而意图是在借此向东宫太子献媚,那他心机之深,绝非传闻所示;所图之物,也绝不可能仅仅只是区区一个亲王之位。
  如果布局人是东宫那边的,而五皇子只是听命行事,那么事成之后,为防再生意外枝节,东宫绝对会向五皇子郑重申明:不许再见左氏之人。
  如此前后论证一番,左思源得出的结论是:如果五皇子一直坚持不见他们,那不论他是在心虚听命,还是彻底厌弃……这条路都不可能走得通了。
  那左思源就心死去找别家了。
  但一旦五皇子还愿意点头再见左静然一面,无论当时那件事是意外还是人为,左思源都觉得这事儿有门……至少说明,五皇子与东宫太子之间并不是完全的铁板一块,那就足够了。
  一个帝王之位,足以使得父子反目、夫妻失和、母亲扼杀亲子、儿子犯上弑父……还怕他们两个异母兄弟之间的所谓“情谊”能多经得起考验么?
  都不是从一个娘的肚子里钻出来的,是不是一个爹也还说不定,那些所谓的“关爱”、“仰慕”还不知道是有多少在人前装出来、只给真宗皇帝看个高兴的。
  更何况,当年明粹阁之变、昭乐公主的惨死……左思源可是自忖还是听闻过某些“内情”的。
  一双儿女死得都只剩下一个了,他还就不信贵妃娘娘心里还真能对东宫那位没有分毫怨气。
  而且这样一来,还有另外一桩极好之处:从龙保驾之功可以完全转圜掉先前的龃龉与怨隙……这可是找上别的皇子绝对求不得的好事。
  ——经过明德殿前硬生生跪完的三个白天,左思源也真是怕了长乐宫了,可不想日后纵然好不容易把东宫太子弄下台了,再随便有个什么事,又被长乐宫的祖宗盯上了……
  左思源能在真宗皇帝身边服侍二十余年,自然十分清楚其“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一贯秉性,就冲着今次这番发的滔天怒火,在长乐宫母子正式失宠前,左思源都绝对不想再体验第二回 与其正面争锋的感觉了。
  在这样的心理预期下,当有秦国大长公主府的门房来访,言及五殿下终于松口、答应今日出宫来见左二公子一面时……左思源的心里有多么的激动,实在太难用简单的言语来形容了。
  一贯坚持应七情六欲不上脸的左思源第一回 对着左静然开怀大笑,拍着他的肩膀,感慨万千道:“不错,不错……静然,左家以后还是得要靠你了。”
  左静然乍闻此讯也是微微愕然,怔忪片刻,将胸腔的万千复杂心绪收拾一空,正了正脸色,垂首恭敬向左思源求教道:“那以伯父之见,我们得是把宴设在何处为佳?”
  “洛阳城中有什么出名的京戏班子么?”左思源微微一笑,畅快道,“你选一个,我们得先请五殿下听上一出好戏。”
  裴无洙如约来到和春班时,戏园子里早已被人清好了场,一个闲杂人等都无。
  台上则却已经吱吱呀呀地开唱许久了,裴无洙不怎么听戏,也没那个耐心去分辨,径直上了二楼包厢寻到等在里面恭候多时的左静然,微微扬眉问道:“那上面唱的是《狸猫换太子》?”
  “正是,”左静然微微愕然,给裴无洙沏好了茶推过来,笑着主动挑起话茬活跃气氛道,“原先看殿下您不怎么爱听戏的,今日这一场,倒是一听就辨出来了。”
  裴无洙冷笑着在心中暗道:我是确实不怎么听戏、也不爱听戏、更听不出什么分别来……
  但你们把地方特特定在和春班,对于你们究竟是想请我听什么,我倒是能一猜一个准了。
  真是半点创意也没有。
  “原先正好陪人一起,略听过点这一折,”裴无洙随口解释了句,然后皱了皱眉,装出几分不耐烦的意思来,“你见天地跑去阿文府上烦她,就为了把本王叫出来听这个?”
  “本王不喜欢听戏,你又是不是不知道……有事说事,没事本人走了。”
  “是陪福宁郡主么?”左静然却还仍笑着与裴无洙闲话家常,随意道,“宫中应当不怎么会让唱这个,您和郡主什么时候去的,怎么先前都没听您说起过……”
  裴无洙心尖一颤,顿时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造作地逞那个能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干脆重重把茶碗嗑在案几上,满脸不耐道:“你有完没完,本王爱陪谁陪谁、爱干什么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还得要告诉你啊?”
  “你们左家人,”裴无洙露出一个极为不适的表情来,满眼厌恶道,“不会都一个德性吧?”
  “不不,您误会了,”左静然一看又勾起了裴无洙不好的情绪,赶忙停手致歉道,“我只是想着……无论如何,先前的事情,我还欠您当面的一句道歉。”
  “殿下,对不住,”左静然诚挚地抬起眼,认真地望着裴无洙,十分恳切地抱歉道,“我也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弄成那样……如果早知道,我是宁可自请离开洛阳城,也绝不愿让您碰上那等事的。”
  裴无洙的眼睫颤了颤,有些说不上是心虚还是不安地移开了目光。
  “算了,”裴无洙心烦意乱地望着窗外的戏台子,不耐烦道,“一码归一码,这事儿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再者,要是本王有心迁怒,今日也不会答应出来见你。”
  “殿下心地纯善,那是殿下您的德行好,”左静然举起手中茶盏,以茶代酒,一饮而尽,艰涩道,“但即使殿下不怨,静然心中……却仍是愧悔难当。”
  “对不住,今日这一杯,给您赔罪了。”
  裴无洙别扭地侧着脸,敷衍地抿了抿杯中茶水,算是受了这个“告罪酒”。
  裴无洙心烦意乱地想:论演技,她确实是哪儿哪儿都比不得身边的这群人精……
  或许左静然这话里顶天最多只有三分的真心实意,但只要一想到自己今日是抱着杀人灭口的心思来的……裴无洙就完全无法直视身侧人歉疚的眼神。
  即使那眼神中的歉疚也大多都只是人为伪装出来的而已。
  太复杂了……裴无洙烦躁地想,这帮活人精的世界,她可真是没那个能耐、更没那个心性去掺合的。
  殊不知,裴无洙这样的表现,看在幕后暗暗观察的左思源眼里,却正是一副“有点厌烦、有点后悔、有点舍不得、又好像还是有点讨厌”的纠结心态……
  那天的事情后来闹得这么大,小孩儿还是有些拉不下脸呢,左思源微微一笑,顿时对裴无洙更为放心满意了一些。
  “你们什么时候走?”裴无洙装作随口闲聊般暗暗打探情报,蛮不在乎地直白道,“父皇先前可答应我说要你们三个月内都滚出洛阳呢。”
  左静然怔了怔,垂下眼皮轻声道:“那殿下现在……还是想我们三个月之内就离开洛阳城么?”
  “不然呢?”裴无洙心烦意乱地转回头来,不耐烦地瞥了左静然一眼,冷哼道,“你还想本王说什么呢?不舍得你们走啊?……做梦吧你!”
  “那如果我说,”左静然捧住手中茶盏,深深地凝视着裴无洙的双眼,涩然道,“我并不想离开洛阳呢……”
  “你这是在威胁本王?”裴无洙百思不得其解。
  “不,我是在请求殿下,”左静然突然起身,跪到裴无洙面前,神情怆然道,“殿下是我到洛阳这两年来,最真心相交的一位朋友,如今家中……”
  “得了,你可别给我来这一套,”裴无洙也紧跟着站了起来避开方位,针尖对麦芒道,“你真心?难道本王就不是真心的么?本王真心把你们兄弟两个当挚友,你们又是怎么回馈本王的?”
  “现在知道来找本王打感情牌求饶了,得了,难道在你们眼里,本王的真心与感情就一点也不值钱、就你们的真心值钱是不是?”
  “堂弟之事,我也深感抱歉,”左静然艰涩道,“可家中如今沦落至此,只想请求殿下多少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不要……”
  “本王若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跪在这里求本王么?”裴无洙作出一副气到说不出话来的模样,连连冷笑道,“得了,这年头好人难为,以德报怨要不得啊。”
  “你不必多言,本王自认为待你们左家人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以为,要不是本王有心阻拦,左可还在父皇那里现在还能有命在?”
  “只不过是夺了你伯父的官、叫你们滚出洛阳罢了,怎么,你们那么大的家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伯父丢了官你们全家就得要立马饿死了是不是?”裴无洙厌恶地俯视着地上的左静然,冷笑道,“你少给本王来这一套,本王现在早不吃这套了!”
  ——心中却在纳罕着这又唱的是哪出戏,左思源到底是躲在后面在观察什么呢……
  他再不出来,裴无洙都要没有耐性继续演下去了。
  “哈哈哈,好人难为,殿下也确实心善,”或许是老天都听到了裴无洙内心的抱怨,也或许是裴无洙脸上想离席走人的烦躁已经明显得无法再叫人无视了,左思源终于从幕后姗姗登场,来到台前,欣赏地望着裴无洙,笑着道,“犬子无状,侄子也惹殿下心烦了……不才左思源,见过五殿下。”
  “闹了半天,”裴无洙看看地上的左静然,又瞧瞧突然出现的左思源,恼羞成怒道,“你们两个搁本王这里演双簧呢?……把本王当猴耍很有趣啊?”
  “殿下见谅,静然方才那些出人意表之举,确实是出自不才之手,”左思源笑呵呵地走过来不避嫌地入座,正正好坐到裴无洙的对面,笑得含蓄而意味深长道,“只是兹事体大,难免要多试几番,瞧瞧殿下您的心性再论。”
  “本王是大街上变戏法的么,任凭你们试探还叫你们瞧来瞧去的,”裴无洙嗤笑一声,作势起身走人,走前不屑地留了一句,“还有,两只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能有多‘大’的事商议,可别笑死个人了。”
  “为一国选定储君之事,”左思源不慌不忙,从容自若道,“在殿下看来,可否算得上‘大’?”
  裴无洙脚步立顿,回过身来,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今日这场戏,”左思源抬手,指了指戏台上正吱吱呀呀唱到精彩处的流落民间的李后向仁宗自陈身世片段,笑着邀请裴无洙留下来一道看,“可是很精彩的,不是么?”
 
 
第41章 虚实博弈   看到年轻时真宗皇帝的影子。……
  “左大人, ”裴无洙伸手按住腰间嗡嗡作响的青崖剑,勉强克制住胸腔内翻滚纷涌的杀意,面无表情地盯着左思源道,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么?”
  左思源悠悠抿了口杯中茶水, 作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摇头叹息道:“你看那狸猫,不知内情,还以为自己是名正言顺的皇家太子, 顺风顺水地长到二十岁, 才陡然惊闻身世……是不是叫人觉得可怜又可叹?”
  噼里啪啦一声瓷碗跌落在地的碎响, 正志得意满说着的左思源与阴沉着脸听着的裴无洙同时闻声望去,却是先前并不清楚的左静然如今陡然惊听伯父所言,一时失控之下错手摔了正捧在手中的茶盏。
  “我, ”左静然苍白着一张脸仓促起身道,“我这就把收拾了……”
  “罢了, 到底是年轻人,没经过什么事, ”左思源叹了口气,摇摇头,直接打发人走,“静然,你先下去吧……剩下的事,我与五殿下谈就好了。”
  左静然怔然呆立半晌,抬头看了裴无洙一眼, 见他只一味阴沉着脸饮茶并不吭声, 又仓促地垂下眼帘,勉强平静下心绪点了点头,尽力作出一副沉稳的模样来:“好, 那侄儿就先下去了……在下面守着您和殿下。”
  左思源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左大人,”待左静然走后,裴无洙缓缓抽出腰间的青崖剑,“砰”地一声直接把雪亮的剑身摔在二人之间的桌案上,冷冷地左思源的双眼,面不改色道,“你应当知道,本王对你的耐心相当有限。”
  “如果敢让本王知道你又是在耍什么花招的话,本王一点也不介意直接就在这里一剑捅死你……相信父皇也不会因为这个与本王计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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