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福也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与曹恒再次提起了海上的事,将尴尬带过。
等吃饱喝足离开,两人并肩出了宫门,曹庆顺口地问道:“如何?”
“什么如何?”曹福反问了曹庆一句,曹庆给了她一记跟我还装傻的眼神,不过既然曹福想要摊开的说,那就说开好了,也无所谓,“大皇子和二皇子如何?”
“才多大的孩子,能看出什么,你是想多了吧。”曹福不以为然地说道。
曹庆哼哼了几声,“小吗?当年陛下还小的时候那是什么样子的,你刚刚说得那么清楚,也一定都记得的。”
宠辱不惊,沉着稳重,这就是诸公对曹恒自小的评价,但是曹承与曹衍……
“我都离开洛阳多少年了,洛阳的事我不清楚,不过我们是陪着陛下打小走来的,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心里都有数,既然是有数,有一些事咱们就少管。”
曹福意有所指,曹庆再次不客气给了她一个白眼。
“跟我说话你还打起官腔来了,干嘛,你是要?”曹庆直问。
“再说了,咱们心里有底跟那要不要掺和难道不是两回事?”
接着又怼了一句,直指曹福太没意思了,竟然跟他装傻装到这个地步。
结果太得瑟了,被曹福不客气地踢了一脚,直问道:“把你刚刚说的话,再给我说一遍。”
曹庆被她那一脚给踢得那叫一个痛,是真痛的,哪里还敢把刚刚的话再说一句。乖乖的闭嘴。
曹福显得有些烦心,曹庆瞧着没能忍住地问道:“怎么了你?”
“你都看出来的事,陛下会心里没数?”曹福郁郁地说了一句,曹庆反倒宽慰起她来了。
“没事,有陛下还有政事堂诸公教着,陛下虽说冷清了点,却也一直都是讲理的人,政事堂的诸公,既是追随先帝打下江山的人,同样又是教出陛下的人,一定也会教导好大皇子跟二皇子的。”
“要是政事堂诸公教着出来,人还是不成器……”说到这里,曹福已经止了话。
意思,曹庆清楚着,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一阵叹息,只希望吧,这都是他们想多了,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对吧!
“算了,那还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我们现在就操心十几年后的事了,这样会很容易老的。”曹庆走了过去想勾搭上曹福的肩,结果被曹福毫不犹豫地丢开了。
“拿了我当你的狐朋狗友?”
“不是,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狐朋狗友能跟你比?”曹庆表示曹福绝对要高上一档不止。
“那个齐司深,怎么没看见?”曹福不跟他贫嘴,只问了自己没看到的人,曹恒道:“回齐家了,陛下有事让人他办去了。咦,这人真不经念的啊,刚说人,人就来了,靠,怎么那么重的血腥味?”
第103章
血多吗?不算特别的多, 但是齐司深身上浓浓的血腥味, 大老远的味散来就够呛人的。
曹庆本来是想上去打个招呼的, 结果倒好,齐司深一眼扫了过来, 杀气腾腾的样儿,把曹庆吓得一个激灵,完全不敢上去。
曹福道:“哎, 看到他后边的人了没?”
见到齐司深,哪里还能注意得到别的人。曹福那么一提, 曹庆也才往一边看了过去,一看,呵呵……都是齐司深?
齐司深后面那一排排带剑的人算是怎么回事,这样的阵势出门, 妥妥是要吓死人的节奏啊!
“这是要成煞神了。”曹庆幽幽地吐了一句, 曹福瞥了他一眼,“走吧!”
齐司深的事不是他们该管的, 既然知道,看看还行, 别的就什么都别干了!
曹福大步流星地走了,曹庆火速地跟上, “哎, 你这一次回来能呆多久?”
“不知道, 看陛下的安排。”做什么不做什么, 曹福都听曹恒吩咐, 曹庆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听你说得外面那么大,我都想去看看了。”
曹福摇了摇头,“不成,我们都出去了,这里谁帮陛下看着?”
这话也是有理的,曹庆点了点头,“那你出去变漂亮了,就没想过要找个人?”
“罗嗦!”曹福回头怼了曹庆一句,并不想提起自己这点破事,曹庆回头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意味深长。
而那头,齐司深带着一群齐家的人进了宫,他能进去见曹恒,其余人好好的呆那儿,别动!
曹恒也不避讳出来见人,老远闻到齐司深身上的血腥味,直问道:“怎么回事?”
“通辑令上的人,我都给杀了。”齐司深拿出一叠厚重的通辑令,这么地回答曹恒,曹恒……
“你杀完了人来这儿是什么意思?”曹恒瞥了一眼那叠东西,侧过头问人,齐司深道:“先帝说的一点也没错,纵是侠客,也不能只凭一己想法做事。”
曹恒看向齐司深,“朕记得不错,你之前离开洛阳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
齐司深道:“我只说要去看看,并非不信陛下。”
“所以你现在是看明白了?”曹恒反问齐司深一句,齐司深点了点头,“通辑令上的人,陛下一定会追杀到底?”
“是!”曹恒非常肯定地告诉齐司深,“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个道理不仅是对天下人,也包括朕。朕都以身作则,为何侠客就能不守规矩,肆意而为?”
齐司深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但从前都是曹盼说的,如今是曹恒,曹恒啊!
齐司深其实心里一直佩服的人都是曹盼,曹恒更像朋友,虽然相互也了解,这份了解在曹恒的内敛之下,他虽然知道曹恒想要成为像曹盼那样的人,并不确定曹恒是不是能做到。
“齐司深,当年母皇要求你要保护朕十五年,这么多年下来,朕亏待过你?”
“当公主和当皇帝,不能同日而语。”齐司深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曹恒道:“这么信不过朕,你现在回来找朕又是为何?”
齐司深更直接地回答了,“你现在可信。”
“哈,朕得谢你的认可?”曹恒嗤笑一句,这样的曹恒,齐司深可是第一回 见到,然后,盯着曹恒的肚子,皱着眉头道:“陛下已经生了两个郎君了,该生个女郎才是。否则陛下与先帝的事业岂不是要后继无人”
曹恒立刻扬手道:“你这些话不可乱说,叫人想多了。”
齐司深没明白曹恒话里的意思,只管把自己的想法道来,“先帝一身剑法我没学全,学了几成也够用了,你那两个儿子,不像是能练剑的人,与你一般。这要是个女郎,根骨奇佳,让我收为弟子,也算是将剑法还给你们曹家了。”
“用不着。”曹恒果断地拒绝,齐司深拿眼看了过去,“陛下何意?”
“朕的孩子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她自己选,不劳你操心。”曹恒像是母鸡护崽地拍案而起,极是不客气地冲着齐司深说。
齐司深意味深长地道:“话不是这么说,人有要本事怎么都不愁,反之要是没本事的人,呵呵……”
一本正经的人要冷哼一声容易?更别说这样另有所指的。
“行了,说得你好像养出多少孩子似的,什么时候把你的婚事解决了。”曹恒才不把齐司深的话当回事,果断地表示他少操些不该操的心。
齐司深道:“我在跟陛下说正事,陛下却说这些不着边的话。”
“不着边的话?你以为这是不着边的话?”曹恒轻飘飘地扫了齐司深一眼,齐司深想到这一次回去见到父母,那一个个巴不得他快点成亲的样子,真心是觉得曹恒和他们有得一比。
“正事,谈不谈?”齐司深决定把这个话题掀过,所以十分果断的表示正事,曹恒是要谈还是不谈的,不谈他可就走了。
“不送!”曹恒这样地回了一句,齐司深……
气氛有些一僵了,曹恒坐在榻上,半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倒是齐司深皱着眉头想了想,“正事,谈正事。”
示弱了啊,行!曹恒示意齐司深说,齐司深道:“先帝从前对江湖的打算,陛下是心里有数的,到了今日,陛下依然没有对侠客们出手,想必也是在等我表态。”
曹恒点头道:“是!”
齐司深道:“我想知道陛下具体是怎么安排,天下侠客,先帝之前说了一个大概,具体步骤,陛下都有安排了吗?”
“有。朕给你一个人,让他给你解释究竟该如何安顿天下侠客。”曹盼既然早有打算做的事,准备是一定早就做好,就算曹恒一时半会什么都不做,方案也是早就备好的,没毛病!
“如此,多谢陛下。”齐司深也没问那是什么人,与曹恒作一揖表示都听曹恒的安排。
曹恒看向身后,很快燕舞离开,将近三刻后请了一个五十来岁的郎君走了进来,齐司深一眼就认出这位来了,与之作一揖,“见过师叔祖。”
此人本也是江湖中人,不过与齐司深有所不同,齐家练的剑,他练的是箭。
而今此人于朝中也是身居高位,江湖之事他清楚,江湖中人,他也了解,此人名叫杜子唯。
“齐郎君。”杜子唯温文儒雅,怎么看都不会觉得他是一个江湖中人,但是,这却是齐司深也得唤一声师叔祖的人,他的叔父齐沧若从前是唤杜子唯一声师叔的,齐家与杜子唯的交情,一言难尽。
“你客气了!”齐司深连忙地退一步而道,杜子唯道:“沧若也算后继有人。”
一句后继有人是对齐司深的最大的肯定,齐司深忙与杜子唯作一揖,“师叔祖谬赞了!”
杜子唯道:“天下皆归大魏,本不该有所谓的朝廷江湖之分,只是世人总是喜欢分,分就分吧,只要人人都奉公守法,也无所谓。偏偏我们这些所谓的江湖中人,总有太多喜欢仗剑行侠,我从前也一样。年少时觉得这样的日子不错,后来见得多了,也才明白,不是我们看到丑的一面,那就是事实。”
齐司深听着不发一言,杜子唯继续地道:“天下从前什么模样不好说,如今的大魏,是要给天下一个太平。百姓也罢,士族也好,又或是我们这些朝廷命官,甚至是陛下乃至曹氏宗族也好,他们都要守大魏的律法,一切不能凭个人喜好行事,而是要依法,依礼而行。”
“没想到师叔祖说得与先帝一般。”齐司深对杜子唯话里的意思并不陌生,曹盼也曾这样说过。
杜子唯道:“先帝说得比我更透彻。人老了啊,话就有些多了。那我们就言归正传。”
天都快墨了被人传进来,杜子唯清楚现在不是说其他的时候,只管论起正事来。
曹恒也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杜子唯道:“齐家也算是江湖名门,齐家子弟的剑法出众,天下皆知,无敢轻易犯齐家,是为名门典范,天下皆敬。以齐家为样,齐家人,行事为人,皆守大魏之法,我想这样的榜样做好了,齐家的人才能真正做到为天下侠客的榜样。”
“齐家会落得一个沦为朝廷鹰犬的名声。”齐司深这样说了一句,杜子唯道:“齐家为朝廷做什么了?”
问的这一句啊,叫齐司深失怔地看向了杜子唯,杜子唯道:“大魏子民,大魏守卫百姓,难道只让百姓们奉公守法也是养走狗?”
齐司深……杜子唯道:“不是大魏的要求不合理,而是因为天下的侠客都只认一句行侠仗义便觉得自己代表了天下的正义,公平,事实上并不是对吧?”
这一点上,齐司深也算是深有体会,也知道杜子唯说得一点都不假。
“让齐家按一般百姓的行事而为,这就是齐家为朝廷的鹰犬了,当朝廷的鹰犬,是这么简单的?”鹰犬从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杜子唯更是觉得齐司深颇是涉世未深。
这样的人,让他成为一个榜样,对大魏真好?
杜子唯是忍不住地操心了,所以说话就更不客气了,“如果齐家只是做了原本自己就该做的事便觉得十分的委屈了,还怕辱了齐家门楣,不如还是不做的好。”
心态决定将来很多事,杜子唯那是一点都不想前面办得好好的,到了紧要关头掉链子!
齐司深唤了一声师叔祖。
“齐郎君,大魏不是只有齐家一个选择,先帝选择了齐家,是顾念齐家的情份,既让齐家走上正轨,也是给齐家机会立功。”杜子唯把曹盼这一份用心道破,齐司深看向杜子唯。
“先帝的剑法是自沧若那里学来的,沧若也是为陛下而死,先帝是知恩图报的人,齐家总不会想一辈子都像其他的江湖人士一样,与朝廷保持微妙的关系?”
齐司深这一次回去那是把曹盼的态度,曹恒怎么想怎么办都和家里的长辈说得一清二楚了。
于杜子唯看来,在曹盼与曹恒的计划里,并没有想过要齐家如何依附大魏朝马首是瞻的意思,仅仅是让齐家守大魏的法,让他们为天下侠客做个榜样而已,怎么就成了鹰犬?鹰犬是这么当的?
只不过是这些所谓的江湖中人,哪怕明知道做的那些事根本无伤大雅,还是想跟朝廷拿娇,想要多要好处罢了。
可是杜子唯记着自己是朝廷命官,就算和齐家是有私教,公事就得公办。想为朝廷立下功的人不少,什么都没做就想谈条件要讨赏,想得倒是挺美,绝不能容之。
杜子唯继续地道:“齐家,若是齐郎君做不了主,不妨让齐家能做主的人来跟我们谈。”
……齐司深刚刚唤着杜子唯一声师叔祖,那是何等的恭敬,但是杜子唯却不讲半分的情面,公事公办的态度,齐司深……
谁说的多套交情有用的,有个屁用。
其实不是没有用,但是比起所谓的情份来,天下事,天下人,远远比一个齐家与杜子唯的关系要重。
天下为公,杜子唯这几年能身居高位,能得到曹盼的器重,从一个废人变成国之栋梁,那就是他一直都没有丢弃过这一分公心。